我奇麾托车撞到别人,腰间腰部骨折还能走路吗,还要开刀,大概要用多少钱?

  本书是一幅道地的法国十九卋纪的外省风俗画,其完美严谨的语言风格更是为后人传为美谈美丽的主人公艾玛是富裕农民的独生女,因不甘与忠厚老实的丈夫过平庸的苼活,两次发生婚外情,后均遭情人抛弃;又因过度消费,债台高筑,终于被迫自杀。著名作家左拉称本书为“同类小说准确无误的典范”

  福樓拜的《包法利夫人》已有好几个中译本,其中一个出于已故李健吾先生的大手笔李先生还写过一部《福楼拜评传》,对这位作者推崇備志:“斯汤达深刻、巴尔扎克伟大、但是福楼拜完美。”

  这个评价或许过高但是我们至少可以说:福楼拜力求完美。

  福楼拜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小说家他自称,他也确实是艺术家文字的艺术家。他视文字、文学创作为生命每一部作品,每一章每一节,烸一句都是呕心沥血的结果。对于他小说的形式和风格比其内容更加重要。他写得很慢很苦,反复修改要求每一个细节都来自仔細的观察或亲身体验,要求文字具有音乐的节奏(“一句好的散文应该同一句好诗一样,是不可改动的是同样有节奏,同样响亮的”)写包法利夫人服毒时,他感到自己也好象也中了毒

  他写《包法利夫人》花了四年零四个月,每天工作十二小时正反两面的草稿写了一千八百页,最后定稿不到五百页当然他有条件这么做。他出身富裕的资产阶级不必为谋生而忙碌,更不必卖文为生有的是精雕细琢的工夫。1856年《包法利夫人》在《巴黎杂志》上发表不仅标志着十九世纪法国小说史的一个转折,而且在世界范围影响了小说这個文学体裁在此后一个多世纪的演变和发展过程

  如同塞万提斯的《堂吉诃德》是对骑士小说的清算一样,《包法利夫人》在一定意義上是对浪漫主义与浪漫小说的清算女主人公爱玛·包法利(“爱玛”是个浪漫的名字,“包法利”Bovary这个姓氏的词根Bov包含“牛”的意思:福楼拜煞费苦心选定的这个姓名,本身就意味着想入非非的浪漫与平庸的现实之间的反差)是外省一个富裕农民的女儿在修道院度过圊年时代,饱读浪漫派作品她成年后嫁给一名乡镇医生,平庸、迟钝、不解儿女柔情的包法利真所谓“彩凤随鸦”。于是她不安于室先后成为风月老手、地主罗多尔夫与书记员莱昂的情人。为了取悦莱昂维持奢华的生活,她挥霍了丈夫的财产还借了高利贷。后来萊昂对她生厌高利贷向她逼债,她只有服砒霜自杀

  故事很简单,没有浪漫派小说曲折离奇的情节无非是一个“淫妇”通奸偷情,自食其果作者的本意也不是讲故事,他为小说加了一个副标题:《外省风情》他为我们展示十九世纪中叶法国外省生活的工笔画卷,那是个单调沉闷、狭隘闭塞的世界容不得半点对高尚的理想,乃至爱玛这样对虚幻的“幸福”的追求而以药剂师奥梅为代表的所谓洎由资产者打着科学的旗号,欺世盗名无往而不胜。妇女在这个社会中更是弱者福楼拜自己就说过:“就在此刻,同时在二十二个村莊中我可怜的包法利夫人正在忍受苦难,伤心饮泣”

  这部今天进入文学教科书的作品,在它发表的第二年却被当局加上有伤风化、诽谤宗教等罪名由检察官提出公诉。检察官列举书中四个段落为佐证一,爱玛在树林里委身于罗多尔夫她因奸情而变得更加美丽:这是对通奸的颂扬。二爱玛病后去领圣体,她用对情人的语言向天主倾诉三,爱玛与莱昂在奔驰的马车里做爱(《巴黎杂志》的编輯删掉了这一段)然后是对他们幽会的旅馆房间的“淫荡描写”。四对爱玛临死终场面的描写违背宗教和道德原则,夹杂肉欲的联想

  我们且看第三项指控。检察官委婉地称之为“马车里的沦落”的那一段:

  车子掉头往回走;而这一回既无目标又无方向,只昰在随意游荡只见它先是驶过圣波尔教堂,勒斯居尔加尔刚山,红墉镇快活林广场;随后是马拉德尔里街,迪南德里街圣罗曼塔樓,圣维维安教堂圣马克洛教堂,圣尼凯兹教堂---再驶过海关;---旧城楼,三管道和纪念公墓车夫不时从车座上朝那些小酒店投去绝望嘚目光。他不明白车厢里的那二位究竟着了什么魔居然就是不肯让车停下。他试过好几次每回都即刻听见身后传来怒气冲冲的喊声。於是他只得狠下心来鞭打那两匹汗涔涔的驽马任凭车子怎么颠簸,怎么东磕西碰全都置之度外,他焉头耷脑又渴又倦又伤心,差点兒哭了出来

  在码头,在货车与车桶之间在街上,在界石拐角处城里的那些男男女女都睁大眼睛,惊愕地望着这幕外省难得一见嘚场景---一辆遮着帘子、比坟墓还密不透风的马车不停地在眼前晃来晃去,颠簸得像条海船

  有一回,中午时分在旷野上阳光射得鍍银旧车灯锃锃发亮的当口,从黄步小窗帘里探出只裸露的手来把一团碎纸扔出窗外,纸屑像白蝴蝶似的随风飘散落入远处开满紫红婲朵的苜蓿地里。

  随后六点钟光景,马车停进博伏瓦齐纳街区一条小巷下来一个女人,面纱放得很低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这段叙述适见福楼拜艺术手段的高超。他让读者处于车夫与市民的视角猜想车里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当今的通俗小说作者或者影視编导处理汽车(相当于福楼拜时代的马车)里偷情的场面不知浇上多少浓油赤酱。

  再看对旅馆房间的“淫秽描绘”:

  在这个充满欢乐的温馨的房间尽管华丽里透出些衰颓,他俩依然钟爱无比!每次来总看到家具依然如故有时还会在台钟的底座上找到几枚发夾,那是上星期四她忘在这儿的壁炉边上,有张镶嵌螺钿的黄檀木小圆桌他俩就在这圆桌上用餐。爱玛把肉切开连同温柔甜蜜的千訁万语,一块儿递给他;香槟泡沫从精致的酒杯溢出流到她的戒指上,她忘情地纵声大笑他俩已完完全全被对方所占有,根本无法自拔因此都以为这儿就是他俩的家,他们要在这儿一起生活直到地老天荒,就像一对年轻的终身夫妻那样他们说我们的房间,我们的哋毯我们的椅子,她甚至管莱昂送她的拖鞋叫我的拖鞋那是当初看她喜欢,莱昂特地买给她的礼物这双粉红缎面的拖鞋,用天鹅绒毛滚着边她坐在他的膝上,脚够不着地只能悬在半空;这时那双小巧玲珑、鞋跟不包革的拖鞋,就单靠光脚的脚趾点着

  与其说莋者“淫荡”,不如说是检察官大人神经过敏

  幸亏福楼拜请出一位地位显赫、能言善辩的大律师,法庭最后判福楼拜无罪

  这場官司的结果,是《包法利夫人》成为畅销书这以后,由于这篇小说多层次的、丰富的内涵更由于持不同美学观点的小说家和批评家們各取所需,它得到不同的评价我们只能挂一漏万,举其大端

  尽管福楼拜本人对现实主义和自然主义等等颇有微词,左拉对《包法利夫人》推崇备至:“以《包法利夫人》为典型的自然主义小说的首要特征是准确复制生活,排除任何故事性成分作品的结构仅在於选择场景以及某种和谐的展开程序......最终是小说家杀死主人公,如果他只接受普通生活的平常进程”

  早在上一个世纪,已有论者强調这部小说的心理学和哲学层面儒勒.德.戈吉耶发明了“包法利主义”这个名词,把它定义为“人所具有的把自己设想成另一个样子的能仂”(应该说,“包法利主义”的存在先于包法利夫人而且是超国界的。中国文学史上有无数“心比天高命如纸薄”或“始乱终弃”的“红颜薄命”的故事。它也延伸到当今世界青年男女对明星、对“大众情人”的崇拜,其实也是“包法利主义”的一种变体)

  本世纪初,从英国小说家亨利.詹姆斯开始批评界致力于凸现福楼拜作品的艺术层面。詹姆斯写道:“福楼拜只在表现手法中看到艺术品的存在他向我们提出挑战,看谁能确定另一个评定作品生命力的标准而不论为笑柄”

  福楼拜研究本世纪蔚为显学。六十年代兴起的法国“新小说”作家和理论家们视福楼拜为先驱让.罗赛主要研究《包法利夫人》的叙述技巧和叙述观点,他说这部“什么也不涉及嘚书”是现代反小说的祖先这话也不是毫无根据。福楼拜本人在一封信里说过:“我以为美的是一本什么也不涉及的书,一本没有外蔀联系的书它以自身风格的内在力量支撑自己,如同地球无所评籍悬在空中,一本几乎没有主题的书或者,至少主题几乎是看不見的,如果这是可能的”在另一封信里他说:“因此既没有美丽的题材,也没有卑贱的题材而且,从纯艺术的观点来看我们几乎可鉯把不存在任何题材奉为格言,因为风格本身就是观察事物的绝对方式”小说中对物体的刻画越是精细,这个物体就越是孤立于它从属嘚那个整体除了它作为物体存在在那里,失去其他任何意义如小说中夏尔的那顶帽子。

  萨特研究福楼拜写了一部两千页的大书《家庭的白痴》。他认为“被动性”在福楼拜身上非常重要他爱用被动态造句,也是被动性的体现他的父亲,鲁昂的名医在家庭里濫用权力;母亲对他没有感情;继承父业,也成为名医的兄长引起他的嫉妒心凡此种种,造成他的孤僻倾向使他成为一个曾经是不幸嘚,后来又把神经官能症作为摆脱不幸的办法的人艺术或文学不一定是神经官能症患者的事情,但是为艺术而艺术如福楼拜,要求一種神经官能症

  最后要提到著名的秘鲁作家略萨,他写了一部研究福楼拜的专著《无休止的纵欲》标题来自福楼拜的一句话:“承受人生的唯一方式是沉溺于文学,如同无休止的纵欲”(1858年9月4日致勒罗瓦耶.德.尚特比小姐的信)他推崇《包法利夫人》为第一部现代小說,赞扬福楼拜对形式完美的追求认为在后者身上,“形式从来未与生活分离:形式是生活最好的维护者”

  如果说《包法利夫人》的文本为批评家的诠释提供了无穷的可能性,对于翻译家文本在形式上的完美却是一个严峻的考验和挑战。译者不仅要准确传达词义如果他尽心尽职,还要尽可能顾及原文的音乐性李健吾先生以作家的才情译书,他的译本行文潇洒有的翻译评论家誉之为“定本”。他的文章确实漂亮试引一段(第三部第五章,爱玛坐马车从永镇到鲁昂城市在她的眼下出现);

  城像圆剧场,一步比一步低霧气笼罩,直到过了桥才乱纷纷展开。再过去又是旷野形象单调,越远越高最后碰上灰天的模糊的基线。全部风景这样从高望去,平平静静像煞一幅画。停锚的船只堆在一个角落;河顺着绿岭弯来弯去;长方形的岛屿,如同几条大黑鱼停在水面,一动不动笁厂的烟囱冒出大团棕色的烟,随风飘散教堂的尖顶突破浓雾,清越的钟声有冶铸厂的轰隆轰隆的响声伴奏马路的枯树,站在房屋中間好象成堆的紫色荆棘一样。雨洗过的屋顶由于市区有高有低,光色参差不齐有时候,吹来一阵劲风浮云飘向圣.卡特琳岭,仿佛涳气凝成波涛冲击岸边绝崖,先是气势汹汹转瞬又销声匿迹了。

  我们看到李先生爱用四字成语和四字结构,因此句读较多这┅段文字一共用了三十五个标点符号,包括逗号、分号和句号福楼拜极其重视文句的节奏,原文只用了二十二个标点符号本书作者周克希先生力图在一定程度上复制原文的节奏,他的译文用了二十五个标点符号:

  像圆形剧场那样下凹沐浴在雾霭之中的这座城市,過了桥那头才渐渐开阔布局也没了章法。再往后平坦的田野重又走势单调地隆起,延接到远处苍茫的边际从高处如此望去,整片景銫了无动静像一幅画;下锚的船只挤挨在一隅;河流在葱郁的冈峦脚下描画出流畅的弧线,椭圆形的岛屿恰似露出水面的一条条黑色的夶鱼工厂的烟囱吐出滚滚浓烟,随风飘散开去铸造厂传来隆隆的响声,和着矗立在雾中的教堂钟楼清脆的排钟声大街两旁的树木,凋零了树叶宛似屋宇间一蓬蓬紫色的荆棘,屋顶上的雨水犹自闪着亮光屋面随地势起伏而明暗不一。时而一阵风挟着云团掠向圣卡特琳娜山冈,犹如股股气浪悄没声儿地撞碎在峭壁上

  翻译没有定本,李健吾先生的译本是否定本这些都是学术界还没定论的问题。我不敢说周克希先生的译本在总体上或在某一方面超过李先生的译本或其他译本但是我可以说,这是一个不同的有自觉的美学追求,因而有其价值的译本


  我们正在上自习,忽然校长进来了后面跟着一个没有穿学生装的新学生,还有一个小校工却端着一张大書桌。正在打瞌睡的学生也醒过来了个个站了起来,仿佛功课受到打扰似的

  校长做了个手势,要我们坐下然后转过身去,低声對班主任说:

  “罗杰先生我把这个学生交托给你了,让他上五年级吧要是他的功课和品行都够格的话,再让他升高班他的岁数巳经够大的了。”

  这个新生坐在门背后的角落里门一开,谁也看不见他他是一个小乡巴佬,大约有十五岁个子比我们哪一个都高。他的头发顺着前额剪齐像乡下教堂里的歌童,看起来又懂事又不自在。他的肩膀虽然不算宽可是那件黑纽绿呢小外衣一定穿得呔紧,袖口绷开了线缝的地方露出了晒红的手腕,一看就知道是卷起袖子干惯了活的浅黄色的长裤子给背带吊得太高,漏出了穿蓝袜孓的小腿脚上穿了一双不常擦油的钉鞋。

  大家背起书来他竖起耳朵来听,专心得好像在教堂里听传道连腿也不敢跷,胳膊也不敢放在书桌上两点钟下课铃响的时候,要不是班主任提醒他他也不知道和我们一齐排队。

  我们平时有个习惯一进教室,就把帽孓抛在地上以免拿在手里碍事;因此,一跨过门槛就得把帽子扔到长凳底下,并且还要靠墙掀起一片尘土;这已经成为规矩了。

  不知道这个新生是没有注意到我们这一套还是不敢跟大家一样做,课前的祷告做完之后他还把鸭舌帽放在膝盖上。他的帽子像是一盤大杂烩看不出到底是皮帽、军帽、圆顶帽、尖嘴帽还是睡帽,反正是便宜货说不出的难看,好像哑巴吃了黄连后的苦脸帽子是鸡疍形的,里面用铁丝支撑着帽口有三道滚边;往上是交错的菱形丝绒和兔皮,中间有条红线隔开;再往上是口袋似的帽筒;帽顶是多边嘚硬壳纸纸上蒙着复杂的彩绣,还有一根细长的饰带末端吊着一个金线结成的小十字架作为坠子。

  帽子是新的帽檐还闪光呢。

  “站起来”老师说。

  他一起立鸭舌帽就掉了。全班人都笑了起来

  他弯下腰去拿帽子。旁边一个学生用胳膊捅了他一下帽子又掉了,他又拣了一回

  “不必担心,你的王冠不会摔坏”老师很风趣地说。

  学生都哈哈大笑起来可怜的新生更加手足无措,不知道帽子应该拿在手里还是让它掉在地下,还是把它戴在头上他到底又坐下了,帽子还是放在膝盖上

  “站起来,”咾师再说—遍“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新生口里含了萝卜似地说了一个听不清楚的名字

  新生还是说了一个稀里糊涂的名字,全班都笑得更厉害了

  “声音高点!”老师喊道,“声音高点!”

  于是新生狠下决心张开血盆大口,像在呼救似的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叫道:“下坡花力!”

  这下好了,笑声叫声直线上升越来越闹,有的声音尖得刺耳有的像狼号,有的像狗叫有人跺腳,有人学舌:“下坡花力!下坡花力!”好不容易才变成零星的叫声慢慢静了下来,但是一排板凳好像一串爆竹说不准什么时候还會爆发出一两声压制不住的笑声,犹如死灰复燃的爆竹一样老师只好用罚做功课的雨点,来淋湿爆竹总算逐渐恢复了教室里的秩序;咾师又要新生听写,拼音翻来复去地念,才搞清楚了他的名字是夏尔·包法利,就罚这条可怜虫坐到讲台前懒学生坐的板凳上去。他正要去,又站住了。

  “你找什么”老师问道。

  “我的……”新生心神不定眼睛左右张望,胆小怕事地说

  “全班罚抄五百荇诗!”教师一声令下,就像海神镇压风浪一般压下了一场方兴未艾的风暴。

  “都不许闹!”老师生气了一面从高筒帽里掏出手帕来擦满脸的汗水,一面接着说“至于你呢,新来的学生你给我抄二十遍拉丁动词‘笑’的变位法。”

  然后他用温和一点的声喑说:

  “你的帽子嘛,回头就会找到没有人抢你的!”

  一切恢复平静。头都低下来做练习了新生端端正正坐了两个钟头,虽嘫说不定什么时候不知道什么人的笔尖就会弹出一个小纸团来,溅他一脸墨水他只用手擦擦脸,依然一动不动也不抬头看一眼。

  上晚自习的时候他从书桌里拿出袖套来,把文具摆得整整齐齐细心地用尺在纸上划线。我们看他真用功个个词都不厌其烦地查词典。当然他就是靠了他表现的这股劲头,才没有降到低年级去;因为他即使勉强懂得文法规则但是用词造句并不高明。他的拉丁文是夲村神甫给他启的蒙他的父母为了省钱,不是拖得实在不能再拖了还不肯送他上学堂。

  他的父亲夏尔·德尼·巴托洛梅·包法利原来是军医的助手,在一八一二年左右的征兵案件中受到了连累不得不在这时离开部队,好在他那堂堂一表的人材赢得了一家衣帽店咾板女儿的欢心,使他顺便捞到了六万法郎的嫁妆他的长相漂亮,喜欢吹牛总使他靴子上的马刺铿锵作响,嘴唇上边的胡子和络腮胡孓连成一片手指上总戴着戒指,衣服又穿得光彩夺目外表看起来像个勇士,平易近人又像个推销员一结了婚,头两三年他就靠老婆嘚钱过日子吃得好,起得晚用瓷烟斗一大斗、一大斗地吸烟,晚上不看完戏不回家还是咖啡馆的常客。岳父死了没有留下多少财產,他不高兴要开一家纺织厂,又蚀了本只好回到乡下,想在那里显显身手但是,他既不懂得织布又不懂得种地;他的马不是用來耕耘,而是用来驰骋;他的苹果酒不是一桶一桶卖掉而是一瓶一瓶喝光;他院子里最好的鸡鸭,都供自己食用;他的猪油也用来擦亮洎己打猎穿的皮鞋;不消多久他发现自己最好打消一切发财的念头。

  于是他一年花两百法郎在科州和皮卡迪交界的一个村子里,租了一所半田庄、半住宅的房子;他灰心丧气怨天尤人,从四十五岁起就关门闭户,说是厌倦人世决意只过安静的日子了。

  他嘚妻子从前爱他简直着了魔简直是对他百依百顺;不料她越顺着他,他却越远着她她本来脾气好,感情外露爱情专一,后来上了年紀就像走了气的酒会变酸一样,也变得难相处了说话唠叨,神经紧张她吃了多少苦呵!起初看见他追骚逐臭,碰到村里的浪荡女人嘟不放过夜里醉得人事不省,满身酒气从多少下流地方给送回家来,她都没有抱怨后来,她的自尊心受了伤只好不言不语,忍气吞声逆来顺受,就这样过了一辈子她还得到处奔波,忙这忙那她得去见诉讼代理人,去见法庭庭长记住什么时候期票到期,办理延期付款;在家里她又得缝缝补补,洗洗烫烫监督工人,开发工钱而她的丈夫却什么也不管,从早到晚都昏沉沉、懒洋洋仿佛在哏人赌气似的,稍微清醒一点就对她说些忘恩负义的话缩在火炉旁边吸烟,向炉灰里吐痰

  等到她生了一个男孩,却不得不交给奶媽喂养小把戏断奶回家后,又把他惯得像一个王子母亲喂他果酱,父亲却让他光着脚丫子满地跑还冒充哲学家,说什么小畜牲一丝鈈挂可能活得更好。父母对孩子的想法背道而驰父亲头脑里有男人的理想,他要按照斯巴达的方式严格训练儿子好让他有强健的体格。他要儿子冬天睡觉不生火教他大口喝甘蔗酒,看见教堂游行的队伍就说粗话可是小孩子天性驯良,辜负了父亲的苦心枉费了他嘚精力。母亲总把儿子带在身边为他剪硬纸板,给他讲故事没完没了地自言自语,快乐中有几分忧郁亲热得又过于罗唆。她的日子過得孤寂就把支离破碎的幻想全都寄托在孩子身上。她梦想着高官厚禄仿佛看见他已经长大成人,漂亮聪明,不管是修筑桥梁公路吔好做官执法也好,都有所成就了她教他认字,甚至弹着一架早买的旧钢琴教他唱两三支小调。但是对这一套重财轻文的包法利先生却说是太划不来了。难道他们有条件供养他上公立学校将来买个一官半职,或者盘进一家店面再说,一个人只要胆大脸皮厚总會有得意的日子。包法利太太只好咬咬嘴唇让孩子在村里吊儿郎当。

  他跟在庄稼汉后面用土块打得乌鸦东飞西跑,他沿着沟摘黑莓吃手里拿根钓竿,却说是在看管火鸡;到了收获季节他就翻晒谷子在树林里东奔西跑;下雨天他在教堂门廊下的地上画方格,玩跳房子的游戏碰到节日他就求教堂的管事让他敲钟,好把身子吊在粗绳上绳子来回摆动,他就觉得在随风飞舞

  因此,他长得像一棵硬木树手臂结实,肤色健美

  十二岁上,他母亲才得到允许让他开始学习。他的启蒙老师是教堂的神甫不过上课的时间太短,又不固定起不了多大作用。功课都是忙里偷闲教的刚刚行过洗礼,又要举行葬礼中间有点闲暇,就站在圣器室里匆匆忙忙讲上┅课;或者是在晚祷之后,神甫不出门了又叫人去把学生找来。他们两人上得楼来走进他的房间,于是各就各位:苍蝇和蛾子也围着蠟烛飞舞天气一热,孩子就打瞌睡;神甫双手压在肚皮上昏昏沉沉,不消多久也就张嘴打起鼾来。有时神甫给附近的病人行过临終圣礼回家,看见夏尔在田地里顽皮捣乱就把他喊住,训了他刻把钟并且利用机会,叫他在树底下背动词变位表但不是天下雨,就昰过路的熟人把他们的功课打断了。尽管如此神甫对他一直表示满意,甚至还说:小伙子记性挺好

  夏尔不能就停留在这一步呀。母亲一抓紧父亲问心有愧,或者是嫌累了居然不反对就让了步,但还是又拖了一年等到这个顽童行过第一次圣体瞻礼再说。六个朤一晃就过去了;第二年十月底夏尔总算进了卢昂中学,还是过圣·罗曼节期间,他父亲来赶热闹时,亲自把他带来的。

  时过境迁我们现在谁也不记得他的事了,只知道他脾气好玩的时候玩,读书的时候读书在教室里听讲,在寝室里睡觉在餐厅里就餐。他的镓长代理人是手套街一家五金批发店的老板每个月接他出来一次,总是在星期天铺子关门之后打发他到码头去逛逛,看看船来船往嘫后一到七点,就送他回学校晚餐每个星期四晚上,他给母亲写一封长信用的是红墨水,还用三块小面团封口;然后他就复习历史课嘚笔记或者在自习室里读一本过时的、情节拖带的《希腊游记》,散步的时候他老是和校工聊天,因为他们两个都是乡下来的

  靠了用功,他在班上总是保持中下水平;有一回考博物学他虽然没有得奖,却受到了表扬但是,到三年级结束的时候他的父母要他退学,并且要他学医说是相信他会出人头地,得到学位的

  他的母亲认识罗伯克河岸一家洗染店,就在四层楼上为他找了一间房子她把他的膳宿安排停当,弄来几件家具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还从家里运来一张樱桃木的旧床,另外买了一个生铁小火炉储存了一堆木柴,准备可怜的孩子过冬取暖之用住了一个礼拜之后,她才回乡下去临行前还千叮咛、万嘱咐,说现在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一萣要会照管自己。

  布告栏里的功课表使他头昏脑胀:解剖学、病理学、生理学、药剂学、化学、植物学、诊断学、治疗学还不提卫苼学和药材学,一个个名词他都搞不清来龙去脉看起来好像神庙的大门,里面庄严肃穆一片黑暗。他什么也不懂;听讲也是白搭一點也没理解。不过他很用功笔记订了一本又是一本,上课每堂都到实习一次不缺。他完成繁琐的日常工作就像蒙住眼睛拉磨的马一樣,转来转去也不知道磨的是什么

  为了省得他花钱,他的母亲每个星期都托邮车给他带来一大块叉烧小牛肉他上午从医院回来,僦靠着墙顿脚取暖吃叉烧肉当午餐。然后又是上课上阶梯教室,上救济院上完课再穿街过巷,回住所来晚上,他吃过房东不丰盛嘚晚餐又上楼回房间用功。他身上穿的衣服给汗水浸湿了背靠着烧红了的小火炉,一直冒汽

  到了夏天美好的黄昏时刻,闷热的街头巷尾都空荡荡的只有女佣人在大门口踢毽子。他打开窗户凭窗眺望,看见底下的小河流过桥梁栅栏颜色有黄有紫有蓝,使卢昂這个街区变成了见不得人的小威尼斯有几个工人蹲在河边洗胳膊。阁楼里伸出去的竿子上晾着一束一束的棉线。对面屋顶上是一望无際的青天还有一轮西沉的红日。乡下该多好呵!山毛榉下该多凉爽呵!他张开鼻孔去吸田野的清香可惜只闻到一股热气。他消瘦了身材变得修长,脸上流露出一种哀怨的表情更容易得到别人的关怀。

  人只要一马虎就会自然而然地摆脱决心的束缚。有一次他沒去实习,第二天又没去上课,一尝到偷懒的甜头慢慢就进得去出不来了。他养成了上小酒馆的习惯在那里玩骨牌玩得入了迷。每忝晚上关在一个肮脏的赌窟里在大理石台子上,掷着有黑点的小羊骨头骰子在他看来,似乎是难能可贵的自由行动抬高了他在自己眼里的身价。这就似是头一回走进花花世界尝到禁脔一样;在进门的时候把手指放在门扶手上,心里已经涌起肉欲般的快感了那时,壓在内心深处的种种欲望都冒了出来;他学会了对女伴唱小调兴高采烈地唱贝朗瑞的歌曲,能调五味酒最后,还懂得了谈情说爱

  他这样准备医生考试,结果当然是彻底失败当天晚上,他家里还在等他回来开庆功会呢!他动身走回家去一到村口又站住了,托人紦母亲找出来一五一十都告诉了她。母亲原谅儿子反而责怪主考人不公平,没有让他通过并且说父亲面前由她来交代,这就给他吃叻定心丸

  等到五年以后,包法利先生才知道考试真相;事情已经过去不能再算陈年老账,何况他怎能相信自己生的儿子会是蠢才呢!

  于是夏尔重新复习功课继续准备考试,并且事先把考过的题目都背得烂熟他总算通过了,成绩还算良好这对他的母亲来说,简直是个大喜的日子:他们大摆喜筵

  到哪里去行医呢?去托特吧那里只有一个老医生。很久以来包法利太太就巴不得他死掉。不等老头子卷铺盖夏尔就在他对面住下,迫不及待地要接班呢!

  好不容易把儿子带大了让他学会了行医谋生,帮他在托特挂牌開业这还不算完:他还没成家呢。她又给他娶了一房媳妇那是迪埃普一个事务员的寡妇,四十五岁一年有一千二百法郎的收入。

  杜比克家的寡妇虽然长得丑骨瘦如柴,满脸的疙瘩像春天发芽的树枝但并不愁嫁不出去,供她挑选的还不乏其人为了达到目的,包法利大娘不得不费尽心机把对手都挤掉,甚至有一个猪肉店老板得到几个神甫撑腰,也给她巧施妙计破坏了好事。

  夏尔打着洳意算盘满以为一结婚,条件就会变得更好人可以自作主张,钱可以随意花费哪里晓得当家作主的是他老婆;他在人面前应该这样說,不能那样说每逢斋戒日要吃素,要顺着她的意思穿衣服按照她的吩咐催促病人还帐。她拆他的私信监视他的行动,隔着板壁听怹看病如果诊室里有妇女的话。她每天早晨要喝巧克力没完没了地要他关心。她老是抱怨神经痛胸脯痛,气血两亏脚步声响吵了她;他一走又冷落了她;回到她身边呢,那当然是希望她早死夜里,夏尔回到家中她就从被窝底下伸出瘦长的胳膊,搂住他的脖子紦他拉到床边坐下,对他诉起苦来:他一定是忘记她了爱上别的女人了!人家早就说过,她的命苦说到最后,她为了健康向他要一點甜药水,还要一点爱情

  一天夜晚,大约十一点钟他们给笃笃的马蹄声惊醒了,马就停在门口女佣人打开阁楼的天窗,盘问一個停在街上的男人他是来请医生的,身上带了一封信娜塔西走下楼来,冷得直打哆嗦她先开锁,然后拔出门闩来人下了马,跟着奻佣人一下就进了房间。他从他的灰绸毡帽里取出了一封用旧布包着的信,慎重其事地交给夏尔夏尔就倚着枕头看信。娜塔西站在床边手里举着灯;少奶奶不好意思,脸朝着墙背对着来人。

  这封信用一小块蓝漆封口请包法利医生赶快到贝尔托田庄去,医治┅条断腿可是从托特到贝尔托要经过朗格镇和圣·维克托,拐弯抹角足足有六古里。夜是漆黑的,少奶奶担心丈夫出事。于是决定来人骑马先走,夏尔要等三个小时以后,月亮出来了再动身。还要那边派个孩子接他,给他带路,开栅栏门。

  清晨四点钟光景夏尔把大衣裹得紧紧的,动身到贝尔托去被窝里的暖气还没离身,他就迷迷糊糊摇摇晃晃地骑着脚步平稳的牲口上路了。马走到田垄边上面前昰一些荆棘围着的大坑,就自动不走了;夏尔突然惊醒过来马上记起断腿的事,竭力回忆自己学过的各种接骨法雨已经不下了;天有點朦胧亮,在苹果树的枯枝上栖息着一动不动的小鸟,清晨的寒风使它们细小的羽毛竖立起来萧瑟的田野平铺在眼前,一望无际远處一丛丛树木,围绕着一个个相距遥远的田庄好似灰蒙蒙的广阔平原上,点缀着紫黑色的斑点这片灰色一直延伸到天边,和灰暗的天銫融合为一了夏尔时不时地睁开眼睛,后来精神疲倦又困起来,不久就坠入了一种迷离恍惚的状态;他新近的感觉和过去的回忆混淆鈈清了自己仿佛分身有术,既是学生又是丈夫;既像刚才一样躺在床上,又像当年一样还在手术室里在他头脑中,药膏的暖香和露沝的清香混合为一了;他听见床顶的铁环在帐杆上滑动他的妻子在睡觉……

  走汉瓦松镇的时候,他看见沟边的草地上坐着一个小男駭

  “你是医生吗?”小孩问道

  夏尔回答之后,孩子立刻把木鞋提在手上在他前面跑了起来。

  医生一路上听带路的孩子講才知道卢奥先生大约是这里最阔气的种地人。昨天晚上他在邻居家过“三王节”,回来摔断了腿他的妻子两年前就死了。他的身邊只有一个千金小姐帮他料理家务。

  车辙越来越深贝尔托越来越近。小男孩钻进一个篱笆洞看不见了,然后又从一个院子里面跑了出来把栅栏门打开。草湿路滑马走不稳;走过树下,夏尔还得弯腰看门狗在窝里狂叫,链子都拉直了走进贝尔托田庄时,马┅害怕就闪到路边去了。

  田庄看起来很不错从马厩打开的上半扇门望去,可以看见种地的大马正在安安静静地吃着新槽里的草料沿着房屋有一大堆肥料,上面冒出一片水汽;在母鸡和火鸡中间有五六只孔雀——这是科州田庄的珍禽——居高临下,和鸡争啄食物羊圈长长的,仓库高高的墙壁和人的手一样光滑。车棚底下放着两辆大板车四把铁犁,还有鞭子轭圈,全副马具马具的蓝色毛皮上沾满了从楼上谷仓里落下来的浮尘。院子在斜坡上院里整整齐齐、不疏不密地种上了树木;池塘边上,一群鹅快活得嘎嘎直叫

  一个年轻女子,穿着镶了三道花边的蓝色丝绒长袍来到门口迎接包法利先生,带他走进了炉火烧得正旺的厨房厨房四边摆着大大小尛的闷罐,伙计们的早餐正在罐里沸腾炉灶内壁烘着几件湿衣服。火铲、火钳、风箱吹风嘴都是大号的像擦亮了的钢铁一样闪闪发光;靠墙摆着成套的厨房用具,时明时暗地反映出灶中的火焰还有玻璃窗透进来的曙光。

  夏尔上楼来看病人看见他躺在床上,蒙着被子发汗睡帽扔得老远。这是一个五十岁的矮胖子皮肤白净,眼睛澄蓝额头光秃秃的,还戴着一副耳环床旁边有一把椅子,上面放了一大瓶烧酒他不一会儿就喝上一口,给自己打打气;但是一见医生打足了的气又泄下去了,他不再那样昏天黑地一直咒骂到天亮却有气无力地哼哼唧唧起来。

  腰部骨折还能走路吗情况简单没有什么并发症。夏尔不敢想象居然有这样容易治的病他记起了他嘚老师在病床前的姿态,于是就用各种好话安慰病人外科医生的这些亲切表示,就像手术刀上抹了油一样为了自制夹板,还到车棚底丅找来了一捆板条夏尔挑了一块,劈成几块小的用碎玻璃磨光;女佣人撕开一块布作绷带,艾玛小姐也在试缝几个小布垫子因为她婲了好长时间没有找到袖套,她父亲等得不耐烦了;她也没有顶嘴;只是在缝垫子的时候一不小心,扎破了手指头就把手指放到嘴里,嘬了两口

  夏尔看见她的指甲如此白净,觉得惊讶:指甲光亮指尖细小,剪成杏仁的形状看来比迪埃普的象牙更洁净。然而她嘚手并不美也许还不够白,指节瘦得有点露骨;此外手也显得太长,轮廓的曲线不够柔和如果说她美丽的话,那是她的眼睛;虽然眸子是褐色的但在睫毛衬托之下,似乎变成乌黑的了;她的目光炯炯看起人来单刀直入,既不害羞也不害怕。

  包扎一完医生僦得到邀请,而且是卢奥先生亲自邀请的:在走之前吃一点东西

  夏尔走下楼来,到了底层的厅子里两份刀叉,还有几个银杯摆茬一张小桌子上,桌子靠近一张华盖大床放脚的那一头床上挂了印花布帐,帐子上画的是土耳其人闻得到蝴蝶花和湿布的气味,那是從窗子对面的高高大大的栎木橱子里散发出来的在靠墙角的地面上,竖着摆了几袋面粉那是隔壁谷仓放不下的,要放进谷仓去还得爬三级石头台阶呢。墙上的绿色油漆一片一片地剥落在墙根下在墙壁当中的钉子上,挂了一个装饰房间的镀金画框框子里是用铅笔画嘚文艺女神的头像,头像下面用花体字写着:献给我亲爱的爸爸

  起先,他们谈到病人然后就谈天气,谈严冬谈夜里在田野奔跑嘚狼群。卢奥小姐在乡下并不大开心尤其是现在,田庄的事几乎全靠她一个人照管由于厅子太冷,她一边吃一边打哆嗦,这会让人看出她的嘴唇太厚何况她一不讲话,就有咬嘴唇的习惯

  她的脖子从白色的翻领中露了出来。她的头发从中间分开看起来如此光滑,好像两片乌云紧紧贴住鬓角,又像起伏的波浪几乎遮住了耳朵尖,盘到后头挽成一个大髻,头发的分缝纤细顺着脑壳的曲线甴前向后延伸,也消失在发髻里乡下医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发型。她的脸蛋红得像攻瑰她仿照男人,在上衣的两颗纽扣中间挂了个玳瑁的单片眼镜

  夏尔下楼向卢奥老爹辞行后,又回到厅子里发现她站在窗前,额头贴着窗户正在眺望豆架被风刮倒的园子。她囙转身来问道:

  “你找什么东西吗”

  “对不起,我的鞭子”他答道。

  他开始在床上门背后,椅子底下寻找;不料鞭子卻掉在小麦口袋和墙壁之间的地上艾玛小姐眼快,就伏到口袋上去捡夏尔为了讨好,也赶快跑过去同样伸出胳膊,他感到他的胸脯蹭到她伏在口袋上的背脊她站直了,涨红了脸向后望了一眼,把牛筋鞭子递给他

  他原来答应三天过后再来贝尔托,但是却在第②天就来了;以后原定一星期来两次但不定期的偶尔探望不计算在内。

  其实一切进行顺利;按照自然规律,伤势一天比一天轻了;过了一个半月大家看见卢奥老爹一个人在自己的“寒舍”里练习走路,就开始把包法利先生说成是一个大有能耐的人卢奥老爹说:伊夫托的头等医生,甚至卢昂的一流名医恐怕也不过如此了。至于夏尔他从不扪心自问为什么乐意去贝尔托。万一想到这个问题那鈈消说,他的满腔热情不是为了病情严重就是为了有利可图。然而真是为了这个原因,到田庄去看病却能给他平淡无奇的生活增加額外的吸引力吗?去的日子他老早就起来,骑上牲口赶得它飞跑,然后下马在草上把脚揩干净,进田庄之前还赶快把黑手套戴上。他喜欢看到自己走进院子感到栅栏门随着自己的肩膀转开,听到公鸡在墙上叫小伙计们来迎接他;他喜欢仓库和马厩,他喜欢卢奥咾爹拍着他的手叫他做救命恩人;他喜欢艾玛小姐的小木头鞋,在厨房的洗干净了的石板地上她的高后跟把她托高了一点,她一走动木头鞋底很快抬起,和鞋皮一磨擦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

  她总是把他送到第一级台阶要是马还没有牵来,她就等着告别之後,他们不再说话;四面都是风吹乱了她后颈窝新生的短发,吹动了她臀部围裙的带子好像扭来卷去的小旗。在一个解冻的日子院孓里的树皮渗水了;房顶上的雪也溶化了。她站在门槛上把阳伞拿来,并且撑开阳伞是闪色绸子的,阳光可以透过闪烁的反光照亮叻她面部白净的皮肤。天气乍暖她在伞下微笑,听得见水珠点点滴滴落在绷紧了的波纹绸伞上

  夏尔初去贝尔托的时候,少奶奶免鈈了要了解病人的情况甚至在她的复式记帐簿里,选了空白的一页来登记卢奥先生的账目等她知道了他还有一个女儿,就到处去打听;听说卢奥小姐是于絮林修道院培养长大的还受过众口交誉的“好教育”;那她理所当然地会跳舞、绘画、绣花、弹琴了。这简直是忍無可忍!

    “难道不正是为了这个缘故”她心里思忖,“他去看她的时候才容光焕发才不管风吹雨打也要换上他的新背心?啊!这个女人!这个女人!”

  她本能地恨她起初,她要减轻苦恼就指桑骂槐。但夏尔听不懂;后来她故意找碴子,他又怕吵只當没听见;最后,她打开窗子说亮话了:为什么还去贝尔托卢奥先生的病不是好了吗?他的帐还没付呢啊!是不是因为那边有个心上囚?有个能说会道、会绣花的女才子这就是你爱的,你要的是城里的小姐!说得夏尔哑口无言她还不肯放过:“卢奥老爹的女儿,一個城里的小姐!去她的罢!他们家的爷爷不过是个放羊的;他们有个亲戚干了坏事同人吵了起来,差一点吃了官司这有什么可神气的!何必星期天上教堂还要换上一件绸袍子?难道要冒充伯爵夫人!还有那个可怜的老头子去年要不是靠了油菜,说不定连欠的账都还不清呢!”

  夏尔给她吵得又烦又累就不去贝尔托了。但是艾洛伊丝还不罢休一定要他把手放在弥撒书上发誓:以后决不再去。她一紦眼泪两片嘴唇,又哭又吻好像爱情的火山大爆发,他不得不迁就她但是他表面上虽然百依百顺,内心的强烈欲望却要造反于是怹自然地学会了两面派的手法:你能禁止我去看她,但是你能要我不爱她而爱你吗这个寡妇瘦骨嶙峋,牙齿又长一年四季都披着一块嫼色的小披巾,尖角搭在肩上;她的骨架套上袍子就像长剑套上剑鞘;袍子太短,露出了脚踝骨和交叉地搭在灰色袜子上的宽鞋带

  夏尔的母亲时不时地来看望他们;但过不了几天,媳妇的尖嘴薄舌似乎要把婆婆磨成针了;不过婆婆也不是好惹的,于是枪尖对刀锋你一言,我一语舌剑唇枪,都刺到夏尔身上他吃起东西来为什么像饿了半辈子似的!干吗来一个人就要喝上一杯酒?怎么死也不肯穿法兰绒的衣服呀!

  就在开春后的一天安古镇一个公证人,就是保管杜比克寡妇财产的那一位带了事务所的全部现金,坐上一条順风顺水的船卷款潜逃了。不错艾洛伊丝除了价值六千法郎的船股以外,还在弗朗索瓦街有一座房子;但是从这座吹得天花乱坠的房孓里带到包法利家来的只有几件家具,还有几套旧衣服事情一定要搞个清楚。原来迪埃普的房子早已蛀空吃光连柱子都抵押出去了;她在公证人那里存了多少,只有上帝知道但是船的股份决超不过一千古币。这样看来她原来撒谎了,好厉害的婆娘!包家公公一气の下把一张椅子都摔坏了,只怪老婆叫儿子上了大当给他套上了这样一匹瘦马,后来马鞍还不如马皮值钱呢!他们赶到托特话一说穿,就吵起来艾洛伊丝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扑在丈夫怀里死皮赖脸求他不要让公婆欺负她。夏尔想为她说两句话父母一生气,就回詓了

  但是打击已中要害。过了一个星期她在院子里晾衣服,吐了一口鲜血;第二天夏尔正转身去拉上窗帘,她忽然说:“啊!峩的天!”她叹口气晕了过去。她死了多么奇怪!

  下葬之后,夏尔回到家里楼下一个人也没有;他上楼进卧房,看见她的睡衣還挂在床头边;于是他抱头坐在书桌前沉浸在半睡半醒的痛苦中,一直待到天黑说来说去,她到底爱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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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尔第二天把孩子接回来。她问妈妈呢人家告诉她出去了,会带玩具给她贝尔特还问过好几次,日子一久也就不再想叻。孩子无忧无虑反倒使夏尔难过,但他却不得不忍受药剂师唠唠叨叨的慰问

  不久,勒合先生又要他的朋友万萨尔出面讨债夏爾宁可答应付高得吓人的利息,也不肯变卖一件属于他妻子的家具他的母亲气坏了,他却比母亲气还大他完全变了一个人。她只好丢丅家不管

  于是每个人都来占便宜。朗珀蕾小姐来讨六个月的学费虽然艾玛从来没上过一次钢琴课,但是她们两人串通好了出了┅张收据给包法利看。

  租书人来讨三年的租书费

  罗勒嫂子来讨二十来封信的寄费,夏尔要她说清寄给谁了她倒很乖巧地答道:

  “啊!我怎么知道呢!这是她的事呀!”

  夏尔每次还债,都以为一了百了哪里知道旧债刚了新债来,永远没有个完

  他姠人家讨以前看病的欠帐。人家拿出他太太的信来于是他反倒不得不赔礼道歉。

  费莉西现在穿起太太的衣服来了;自然不是全部洇为他留下了几件,放在她的梳洗室里时常关起门来,在室内见物如见人;费莉西和太太个子差不多;有时夏尔看见她的背影居然产苼错觉,大声喊道:

  “喂!不要走!不要走!”

  但是到了圣灵降临节她却溜之大吉,同特奥多离开了荣镇并且把衣橱里剩下嘚衣物偷得一干二净。

  也在这个时期寡居的杜普伊夫人给他送来了一张喜帖,上面说:“她的儿子、伊夫托的公证人莱昂·杜普伊先生,将和邦德镇的莱奥卡蒂·勒伯夫小姐结婚。”夏尔写信表示祝贺,并且加了这么一句:

  “要是我可怜的妻子还在那她会多么高興呵!”

  一天,他在房子里随便走步一直走到阁楼上,觉得鞋子底下踩到了一个揉成一团的小纸球他打开一看:“鼓起你的勇气,艾玛:鼓足你的勇气!我不愿意造成你一生的不幸”

  这是罗多夫的来信,从箱子夹缝里掉到地上天窗一开,风刚把纸吹到门口

  于是夏尔动也不动,目瞪口呆地站在艾玛原来站过的地方不过她当时比他现在更加面无血色,灰心绝望巴不得死了倒好。

  朂后他在第二页信底下看到一个“罗”字。这是什么意思他记起了罗多夫对她献过殷勤,忽然不再来了后来碰到过他两三次,他却顯得拘束但是来信敬重的口气又使他产生了错觉。

  “说不定他们是精神恋爱”他心里想。

  再说夏尔不是那种寻根问底的人;在证据面前反而畏畏缩缩,他的妒忌似有似无已经消失在无边无际的痛苦中了。

  他想人家是爱慕。哪个男人不想得到她呢于昰他觉得她更美;他的欲望更是绵绵不断,如醉如狂无穷无尽,点燃了他心中的绝望情绪因为他的欲望现在是不可能满足的了。

  為了讨死者的欢喜他尊重她生前的爱好和想法;他买了一双漆皮鞋,系上一条白领带他在胡子上涂发油,他学她签票据她想不到死後影响反而更大。

  他不得不把银器一件一件卖掉然后又卖客厅里的家具,间间房子都卖空了只有卧室,那是她的房间还和她生湔一模一样。吃过晚餐夏尔上楼来。他把圆桌推到壁炉前又把她坐过的安乐椅扯到面前。他坐在对面金黄的烛台上点着一支蜡烛。貝尔特在他身边在版画上涂颜色。

  可怜的父亲很难过看见她穿得不像样,高帮靴没有靴带罩衫接袖处脱了线,一直破得漏出了屁股因为女佣人不把这当一回事。但是她很温顺很乖,小脑袋一歪金黄的头发遮在粉红的小脸上,非常可爱他感到喜不自胜,不過欢喜中掺杂了几分忧伤就像酿坏了的酒闻起来有松香味一样。他为她修理玩具把硬纸板做成玩偶,或者缝补囡囡破了的肚皮然后,要是他一眼看见了针线盒或者是拖在桌上的丝带,甚至是落在桌缝里的针他就会浮想联翩,神情忧伤感染得她也忧伤起来。

  現在没有人来看他们了,因为朱斯坦已经逃到卢昂去当了一家杂货店的伙计,药剂师的孩子们越来越少见奥默先生考虑到他们两家嘚社会地位不同,也不在乎密切的关系能否维持下去

  瞎子的病不是消炎膏治得好的,他又回到吉约姆树林山坡下逢人就讲药剂师嘚膏药不管用,讲得奥默先生进城的时候不得不躲在燕子号班车的窗帘后面,免得和冤家狭路相逢他心里恨透了瞎子;为了自己的名譽起见,他使出了浑身的本领要用暗箭伤人,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可见他的城府之深,心肠之狠接连六个月,可以在《卢昂灯塔》仩读到这样的花边评论:

  “无论哪一个到土地肥沃的庇卡底去的人不会不在吉纳姆树林山坡下看列一个满脸疮疤的叫花子,他缠住伱不放逼得你没办法,简直是要旅客留下买路钱来难道我们现在还是中世纪的野蛮年代,可以允许亡命之徒把从东方带问来的麻风和癩疮公然展示在光天化日之下?”

  “虽然法律明文规定不得流浪乞讨,但是我们大城市的近郊还是不断受列成群结队的乞丐骚擾。我们有时也可以看到他们单独行动但这并不是说。他们就不成其为危险人物了我们的市政当局对此作何感想呢?”

  然后奥默还凭空捏造了一些消息;

  “昨天,在吉约姆树林山坡下一匹马突然受惊……”接着,他就编了一段瞎子造成的事故他的手段这樣高明,结果官府把瞎子关了起来但是查无实据,只好又把瞎子放了瞎子重操旧业,奥默也就故伎重演这是一场斗争。最后奥默大獲全胜;因为他的对手被判终身监禁关在收容所里。

  这场胜利使他更加胆大从这时起,不管是区里压死一条狗烧了一个仓库,戓者殴打一个女人他不知道则已,一知道就公之于世表现他对进步的热爱,对神甫的憎恨他对初级小学和兄弟会主办的扫盲学校作叻比较,肆意攻击教会学校看见教堂得到一百法郎津贴,就提起旧教徒对新教徒大屠杀的惨案他还指出流弊,挖苦教会这是他的拿姩好戏。奥默知道:他成了危险人物

  但他觉得报纸范围太窄,不能施展雄才大略他需要的是书,是大部头著作!于是他编了一本《莱镇统计大全附气候志》,统计又把他推向哲学他研究起大问题来:社会问题,贫穷阶层的教化鱼类养殖,橡胶种植铁路交通等等。他还觉得做个市侩太难为情于是模仿艺术家的派头,吸起烟来!他买了两座“时髦”的蓬帕杜夫人式的小雕像冒充风雅装饰他嘚客厅。

  他并没有放弃药房;恰恰相反他对新的发现一点也不放过。他紧跟提倡吃巧克力的伟大运动他是头一个把“可可”和“補力多”引进到塞纳河下游州的人。他热爱皮韦马谢发明的水电医疗链他自己身上就绑了一条;一到晚上,他脱下法兰绒背心奥默太呔立刻眼花缭乱,看不见自己的丈夫只见他身上金光闪闪的螺旋形链条,比古代蛮夷身上缠的金线还更长比东方王爷的装束还更光彩奪目,她不由不对他更加钦佩得五体投地

  他对艾玛的坟墓也有好多主意。他先提出半截石柱加个帷幔然后是金字塔,再后是圆亭式的灶神庙……或者是“一堆废墟”而在所有的设计中,奥默咬住不放的是一株垂柳他认为这是忧郁必不可少的象征。

  夏尔和他┅同到卢昂去找一个承办雕刻墓碑的人,同去的还有一个画家名叫活夫里拉,是布里杜的朋友一路上谈笑风生,妙语如珠夏尔看叻一百来个图样,要了一份估价单最后又第二次来到卢昂,决定采用陵墓式的石碑正反两面都刻“一个守护神,手里拿着熄灭了的火炬”至于碑上刻什么字,奥默认为最好不过的是:“行人止步”他自己也就到此止步了;他再挖空心思,翻来覆去地说:“行人止步”……忽然灵机一动:“不要惊动美人!”结果就被采用了

  说也奇怪,包法利不断地思念艾玛她的形象却悄悄地从他的记忆中溜赱。不管他怎样竭力要留住她他还是非常遗憾地把她淡忘了,然而他每天夜里都梦见她,总是同样的梦:他走到她身边;但当他要拥菢她的时候她却在他怀里成了行尸走肉。

  有一个星期大家看见他天天晚上去教堂。布尼贤先生甚至还来看过他两三次随后就不來了。据奥默说这个老神甫越来越不能容人,越来越狂热;他破口大骂时代精神每半个月讲一次道,总要讲起伏尔泰吃粪而死的痛苦这是家喻户晓的事。

  尽管包法利过着节衣缩食的日子但要还清旧债,总是相差太远勒合的借票不肯再延期。扣押财产迫在目前于是他不得不向母亲求援;母亲答应拿她的财产作抵押,但在信上尖嘴薄舌地数落了艾玛一通;作为抵押财产的回报她只要一条费莉覀劫后残存的披巾。夏尔居然不肯给她母子又闹翻了。

  母亲带头让步想要挽回局面,提出要把孙女接去给她作伴。夏尔答应了但到了临走时,他怎么也狠不下心肠来于是这一回彻底闹翻了,甚至没有挽回的余地

  随着亲友关系的淡薄,他对女儿的感情也樾来越专一了偏偏她又不能让他放心,因为她有时候咳嗽脸上还有红斑。

  他对面的药剂师一家却显得兴旺发达称心如意,世上嘚事件件得到满足拿破仑帮他配药,阿达莉给他绣希腊小帽伊尔玛剪圆纸板盖果酱缸,富兰克林能一口气背出九九表来他是最幸福嘚父亲,运气最好的人

  不对!他的雄心壮志在默默地啃蚀着他的心:奥默想得到十字勋章。其实他的名声并不算小:第一,霍乱鋶行时期因为无限忠诚受到表扬;第二,自费出版各种公益作品例如……(他提到《酿造苹果酒》的论文;送法兰西学院的绒毛蚜虫報告;《统计大全》,甚至他考药剂师资格的论文);还不提好几个学术团体的会员资格(其实他只参加一个)

  “说到底,”他打叻一个转身高声说道,“就凭救火这一件事我也该受到表扬呀!”

  于是奥默对有权有势的人物低头哈腰。他在选举时不出头露面却帮了州长的大忙。他最后卖身投靠辱没人格。他甚至给国王写了一封请愿书求他“主持公道”;他称呼他为“我们的好国王”,並且把他比做亨利四世

  每天早上,药剂师急着看报想看到他的提名,但是他的大名老不出现最后,他等得不耐烦了就把花园裏一块草地剪成宝星勋章的形状,还把上方两行草搞成绶带模样他两臂交叉,在草地周围转来转去心中默默念叼:政府有眼不识泰山,世人忘恩负义

  由于尊重死者,或者是由于一种于心不忍的感情夏尔从来没有打开过艾玛生前常用的那张红木书桌的抽屉。一天他坐有桌前,到底转了一下钥匙打开了弹簧锁。莱昂的情书全都出现在他的眼底下这一回,不能再睁开眼睛做瞎子了!他迫不及待哋一直看到最后一封信搜遍了各个角落,每件家具全部抽屉,躲在墙后面又是啜泣,又是号叫丧魂失魄,简直疯了他找到一个盒子,一脚踢个头通底落情书散了一地,中间有张罗多夫的画像赫然在目。

  大家奇怪他怎么这样心灰意懒他不再出门,也不见囚甚至连病人也不去看了。于是大家以为他在“关起门来喝酒”

  有时,爱打听的人踮起脚来从花园的篱笆上头向里一望,就会夶出意外地看到一个胡子很长、衣服很脏、样子很可怕的男人在一边走,一边放声大哭

  夏尔晚上,他牵着小女儿到墓地去他们箌天黑才回家,广场上除了比内的天窗以外没有灯光。

  然而他的痛苦感并没有人分担未免显得美中不足;他去看过勒方苏瓦大娘,想谈谈“她”但旅店老板娘一只耳朵进,另一只耳朵出她和他一样。也有自己的苦恼因为勒合先生到底也开了一家“便利经商”嘚车行,而伊韦尔因为办事得力有口皆碑,又要求额外增加工资否则,他就威胁要“改换门庭”了

  一天。夏尔到阿格伊市场去賣马——这是他山穷水尽最后一着了——碰到了罗多夫。

  冤家碰头脸都白了。罗多夫在艾玛下葬时只送来了一张名片所以一开頭就含含糊糊地道歉,后来居然胆大脸厚(那时正是八月,天气很热)请他到小酒店去喝一杯啤酒罗多夫坐在夏尔对面,胳脯肘放在桌上一边嚼雪茄烟,一边聊天;夏尔面对着这张她爱过的脸孔茫然若失,浮想联翩他似乎又见到了她的一部分。说来令人叫绝他恨不得自己是罗多夫才好。

  罗多夫继续谈庄稼牲口,肥料找些无聊的话来填空补缺,唯恐漏出一点私情来夏尔并不听他的;罗哆夫也看得出,他一见对方面部的表情就找得到回忆的踪迹。夏尔的脸渐渐胀红了鼻孔震颤得越来越快,嘴唇哆嗦得越来越厉害;有┅阵子他阴沉的脸孔充满了愤怒,眼睛死盯着罗多夫吓得他话也说不出口了。还好不消多久,他险上又恢复了那种心灰意懒、死气沉沉的表情

  “我不怪你,”他说

  罗多夫一言不发。夏尔双手抱头用有气无力的声音,用万分痛苦、无可奈何的语调接着说:

  “不是我现在不怪你了!”

  他又加了一句,这是他一生中唯一的豪言壮语:

  “一切都要怪命!”

  罗多夫这个命运的主宰看见他到了这步田地还说这种话,未免窝囊得可笑甚至有点可耻。

  第二天夏尔走到花棚下,坐在长凳上阳光从格子里照進来;葡萄叶在沙地上画下了阴影,茉莉花散发出芳香天空是蔚蓝的,斑蝥围着百合花嗡嗡叫夏尔仿佛返老还童,忧伤的心里泛滥着朦胧的春情简直压得他喘不出气来。

  七点钟一下午没见到他的小贝尔特来找他吃晚餐。

  他仰着头靠着墙,眼睛闭着嘴巴張开,手里拿着一股长长的黑头发

  “爸爸,来呀!”她说

  以为他是在逗她玩,她轻轻地推了他一下他却倒到地上。原来他巳经死了

  三十六小时后,应药剂师的邀请卡尼韦先生赶来了。他解剖后找不到什么病。

  财产卖完之后只剩下十二法郎七┿五生丁,给包法利小姐做路费投靠老祖母去。老奶奶当年也死了卢奥老爹已经瘫痪,只好由一个远房姨妈收养姨妈家里穷,为了謀生就把她送到纱厂去做童工。

  自从包法利死后接连有三个医生到荣镇来,但都站住脚不久就给奥默先生挤垮了。他的主顾多嘚吓人当局不敢得罪他,舆论包庇他

  他到底得到了十字勋章。

        ★★★ 全书完 ★★★

你好我爸爸奇摩托车撞了半个頭部受重伤,两天了昏迷不醒(男,51岁)

有脑出血或者脑挫裂伤吗

我就是想问问我们咋要做对病人有大的帮助

人家医生也说不出来什麼时候能的醒

患者在重症监护室,治疗护理有医生护士照顾因为有出血和挫裂伤,意识清醒要看患者自身情况

不在重症监护室在抢救室了,我们自己照顾着了

要翻身拍背多测体温,预防出现褥疮和坠积性肺炎

我在别叫上在身上安摩有帮助?对病人

可以的按摩四肢,减少血栓的形成

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助的

图片因隐私问题无法显示

那是在补着液体先不要临时喂了

高两天了,着种情况一般什么时候能醒

你们见过醒过来的是什么时候

根据患者病情严重情况而定.有几天的可能性

医生让两小时反身一次我多反拍背可以吗?

原多是不是对疒人帮助原大

吃饭吃多了恶心还要咳嗽恶心,那是不是胃上的病

可能是饮食不规律引起的建议检查一下

提示:疾病因人而异,他人的咨询记录仅供参考擅自治疗存在风险。

该条问诊记录已由春雨医生整理点击查看总结

你好我爸爸奇摩托车撞了半个头部受重伤,两天叻昏迷不醒(男,51岁)

患者在重症监护室,治疗护理有医生护士照顾,因为有出血和挫裂伤,意识清醒要看患者自身情况要翻身拍背,预防絀现褥疮和坠积性肺炎可以的,按摩四肢,减少血栓的形成,那是在补着液体,先不要临时喂了不确定,只能是观察了,根据患者病情严重情況而定.有几天的可能性可能是饮食不规律引起的,建议检查一下。

擅长:神经损伤、结核、胃炎、失眠症、感冒、眩晕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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