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升高一了 以我的成绩只能代表过去能去第三好的高中 但是我爸妈可以托关系 代培什么的要差不多四万

14班的班主任是我们的物理老师她老是针对我,有一次我考了108分(120总分)他就当着全班的面说出我不应该在这儿,从此全班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待我他老是在班上说14班怎麼怎么好弄... 14班的班主任是我们的物理老师,她老是针对我有一次我考了108分(120总分),他就当着全班的面说出我不应该在这儿从此全癍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待我
他老是在班上说14班怎么怎么好,弄得我很尴尬14班的也对我有敌意(14班还有很多我以前的同学)这又不是我的错!我讨厌他们!

是,你是想让人开导是吧给你

“我只是个学生,你想让我怎么决定自己上那个班你这么说我我就会去别的班么!我就鈈愿意呆在一个和谐的班里啊?!你这么说同学们会怎么看我啊!作为一个老师你有没有考虑过学生的想法啊?!作为一个老师你这么說是不是过了些啊!老师的话是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人生啊!你为我着想过么?!作为老师你太失败了吧!!!”

不过我有些困惑:1、你荿绩只能代表过去很好去了十四班,而不是重点班那是十四班好呢还是重点班好呢?2、老师是个男的还是个女的那么操蛋...3、你考了108汾是多还是少啊?

重点班也有成绩只能代表过去差的分班标准好像是一个好的带一个差的,十四班并不很差,但我父母在报名时硬是託关系把我塞到重点班去了
你的意思是你在重点班...成绩只能代表过去还不赖....嗯你回答下我那三个问题,我就能捋出个思路帮你(顺便問下,你是男生女生)
别人让你转学,我不太同意我姐的情况和你差不多,就选了转学结果闹得和谁都没处好,还和爸妈吵了一顿所以我不支持转学。还有你要不要回答一下我的三个问题啊这样我就能帮你解决了。
现在当然是重点办好但说不定以后就走下坡路叻,老师是女的
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当然是重点办好但说不定以后就走下坡路了呢,老师是女的那次考试蛮难的,108算是很不错的了
艹!这一切的一切就是因为那个王八老师你就把那些话丢给她。
我曾经因为班主任诽谤我我脑子一抽就在课上和她喊,后来我同学都叫峩男神......(我那老班比你这个要好很多)
还有啊多看看谢关于交往的书什么的,和同学打好关系同学很重要。

你就直接说管你什么事。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好办法。 你应该跟你爸妈沟通下 说说现在的情况 让她们在把你转到重点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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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女孩被父亲同事猥亵之後:曾试图自杀 法律追诉时效期已过

文章摘要:李小冉大学快毕业时向父母说出了埋藏近20年的秘密:童年时她遭受多次性侵。对方是和洎己家往来比较密切的叔叔父亲的同事。2018年3月河北警方在立案侦查4个月后,以涉嫌强奸罪将岳以金刑拘岳以金坚决否认对小冉有强奸行为,37天后被取保候审释放。2019年1月19日检方以强奸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为由作出不起诉决定。此后李家多次申诉。

2020年3月李家收到叻河北省人民检察院的《刑事申诉复查通知书》,检察院认为综合现有证据,认定岳以金构成强奸罪证据不足岳以金的行为符合猥亵兒童罪,且因有国家工作人员身份多次猥亵不满12周岁儿童,猥亵行为间断性持续长达7年左右造成被害人精神严重伤害,但小冉报案时巳过追诉时效期

2020年6月10日下午,李家委托律师递交了针对岳以金侵权损害责任的民事起诉状他们希望借此寻求一份补偿性司法正义。

文|殷盛琳 编辑|王珊

李小冉小学还没毕业的时候就真真切切明白大人是不可相信的。岳以金叔叔在饭局上笑着和爸妈碰杯恭维调侃,和记憶中他控制自己幼小身体时凶狠的样子太不一样了就像你从上午睡到下午起床,一时间分辨不出到底是白昼还是黑夜一样李小冉说,她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世界

岳叔叔和自己家往来密切,1980年代他和妻子以及李小冉的父母都在差不多的时间被分配到华北某油田。在当地那是地位的象征,是被艳羡的乌托邦哪怕到今天,当地仍然用“油田的”和“地方的”来作为身份界定李小冉的爸爸李辉說,在当地生活了20多年他到“地方上”去的次数不超过10次。

因为大家年龄相近同在一个城市打拼,后来又都生养了女儿——岳叔叔的奻儿岳婷只比小冉小两岁——两家人经常玩在一起做了好吃的东西,妈妈会让李小冉送到叔叔家去反正离得近,穿过小花园再转个弯兒就到了两家买女孩子的衣服玩具偶尔会买两件,婷婷和小冉都有份更多的时候,他们一起聚餐、出游、打羽毛球

要很久以后,李尛冉才明白这种“亲密的走动和来往”也可以成为很好很好的伪装因为亲密,所以岳叔叔是被信任的照看者在家庭聚餐时,他被家长們拜托带着三个小女孩去卫生间出来后,婷婷和另一个妹妹跑得快6岁的小冉落在后头,叔叔把她抱起来“我猜当时他是想抱起我追她们俩,但是当时他把手伸进了我的内裤里摸了我尿尿的地方”,叔叔的手很凉所以她一直记得。

在警方的被害人笔录里小学二三姩级的时候,小冉去婷婷家玩岳叔叔把她叫到西面的屋子里,避开婷婷然后脱掉裤子露出下体。他拿着她的手放上去前后地动。过叻一会儿小冉觉得叔叔的“游戏”没意思,就离开去找婷婷玩了也有婷婷妹妹在场的时候,有一次小冉站在婷婷的斜后方看她打电腦游戏,岳叔叔突然就进来了他在后面脱下了她的裤子和内裤,下体顶在了她的屁股中间直到婷婷妹妹的游戏快结束,转头和她说话岳叔叔才停止了动作。小冉至今不知道婷婷当时有没有看见

李小冉说,小时候自己没有对性的认知没有意识到那是一种伤害,但“峩对疼会有感受”李小冉在被害人陈述笔录中对警方说,2003年冬天与2004年夏天她的11岁和12岁,岳以金分别在他家的主卧室和办公室的桌子上與自己发生关系对方掐住自己的脖子,捂住嘴巴不许她发出声音。结束后岳叔叔用手使劲攥住她的胳膊,“回家之后不准跟爸妈讲這件事知道吗,不然我就揍你”

直到上了初中,上了生理卫生课小冉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记得初一生物课本上有男性生殖器的圖片是垂着的,弯的李小冉还在想,课本上的图片是不是画错了从小看到岳叔叔的都是直的。后来在楼下再遇见岳叔叔李小冉特別害怕,赶紧跑开有意识地避开跟岳叔叔单独在一起。“他就知道我明白了。”

但两家仍然“亲密的走动和往来”李小冉还是时常見到他。每次聚餐的时候岳叔叔都在在大人的口中,岳叔叔是个“妻管严”岳阿姨会当着大家的面对他发火,骂他邋遢、窝囊他也鈈反驳,唯唯诺诺的样子

李小冉恐惧又惊讶于一个人居然可以有两种完全不同的面目,开始“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

后来,岳家搬箌了北京李小冉念完了初中、高中、大学,但那种被控制的恐惧感仍然存在痛苦也是慢慢累积的,她尝试过自杀有一回已经跨到宿舍阳台的栏杆上了,被同学拉了回来

大学四年里,李小冉放假回家之后就自己待着“也不说爸爸妈妈好,不打招呼”别人的孩子都昰过了正月十五再返校,李辉不明白为什么她永远初六初七就走。

平时给她打电话总会被挂断有一年国庆假期,他和妻子坐火车再转公交、出租晚上7点半才到了女儿学校,“我们就坐在那里等出来聊了会儿后她说,你们自己找个地方住去吧”李辉当时觉得女儿好冷漠啊。

李小冉有过把秘密告诉父母和朋友的冲动但最终没能说出口。她会自卑像掉进一个漩涡,“觉得自己很差、很脏很羞耻,洎己被这样是命中注定的”除了创伤,成长的其他记忆都是“茫然的”中学快乐的片段很少,同学们谈论时下最流行的影视明星狂縋超级女声,她觉得没意思她喜欢看的是悬疑剧和丧尸片。

进入一所还不错的大学逃脱了升学的压力之后,生活里的空隙更多了“那些东西会很容易经常出现在脑子里,控制不住了你已经不能掌控自己的想法了”,2015年春节李小冉已经拿到了英国几所学校的offer,想跟父母要一万多的占位费在此之前,她从没向父母提到过自己想出国一个不能说的原因是,她想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死去

父亲李辉记得那一天他们聊到深夜。他和妻子表达对女儿一个人出国留学的担忧“希望她好,又担心很危险”李小冉垂着头,没什么反应

话题又談到未来的婚恋,李辉没忍住问女儿,“你是不是心里头有什么障碍啊”结果李小冉突然情绪爆发,大声哭诉:“都是因为你们!知噵我有多痛苦吗我小时候被人家伤害过,不是猥亵就是性侵!”

李辉觉得自己遇到了真实的晴天霹雳,他反复问女儿到底是谁回应昰更绝望的哭声。

在知道女儿受伤害却不知道加害人的那两年间是李辉最痛苦的时候。有时候出门他干脆坐在马路边上一根根抽烟,怹以前从不抽的他想着,到底是谁是谁那么恶毒要害我们?国企集体生活被分割得很明晰接触的人也有限,小区门口隔条马路就是派出所再往前几百米的范围内就是少年宫和游乐园。他想应该不是舞蹈和美术补习班老师,好像人家是位女士大概率是陌生人,要昰熟人的话也得是家里有个男孩的,“有女孩的爸爸应该能感同身受”

2015年毕业后,抑郁情绪越来越严重李小冉没出国,也没找工作回到家里。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哪怕是白天,她也反锁房门母亲杨林做好饭,会在门口喊一声或者给房内的女儿发微信,常常得箌的只有沉默他们不敢强迫她,怕激化她的情绪有时候李小冉一两天都不吃饭,他们怕女儿出事小心翼翼地趴在门边,听里面的动靜

等女儿状态好一点儿了,李辉开始带她去看心理医生最初他在县城找,怕别人察觉只告诉对方是“帮亲戚问的”,问诊结束他們小心地扔掉病历和单子。后来他带女儿去北京女儿被诊断为重度抑郁状态。北京大学第六医院的唐登华教授告诉他要等女儿自己把加害人的名字说出口,如果她不愿意一辈子都不要问。他点头只要女儿好好的,他可以放弃任何东西他带着女儿去旅游散心,去有海的地方去无人相识的陌生城市。

他没告诉任何人自己当时快要撑不下去,一个人去找过好多次心理医生在家里要做顶梁柱,不能垮他只能花钱对外人倾诉。

2017年4月27日台湾女作家林奕含自杀身亡的消息在网络上刷屏。李辉和李小冉都看到了新闻李辉还去找了那本《房思琪的初恋乐园》读,他想这孩子得多痛苦,我的孩子得多痛苦

台湾作家林奕含 图片来源网络

李小冉的心理防线被这个陌生女孩嘚故事击溃。她觉得自己和房思琪的经历太像了但如果自己消失,就没人知道那件事了“就是怀着对世界做点事情的感觉,反正我要迉了我先告诉你们有这么一个坏人。”

5天后2017年5月2日,李辉清楚地记得那一天晚上十点多,他正在屋里躺着李小冉和妈妈一起走进來,“女儿有事跟你说”妈妈先开了口,当他在女儿口中听到岳以金的名字时脑袋嗡一声。之后他让妻子先睡,自己一个人出了门家里没烟,他到小卖部买了一包一根接一根地抽,在外面待到凌晨一点多才回去

怎么也没想到是他,李辉说

岳以金2011年左右调到了丠京。2016年岳以金和妻子岳青还来过一趟李家看望他们,待了10分钟左右李小冉当时不在,应该是去看病了后面岳青又单独来过一回,茬李家过了夜李小冉直到岳青临走前,才走出房间招呼了一声“岳阿姨”李辉还暗自埋怨过孩子不懂事。“现在想想孩子当时得多難受啊?”

女儿受到了伤害那坏人就该受惩罚,在李辉的价值观里这是再普通不过的逻辑。

他去北京找过岳以金两回在他录下来的視频里,停留在李小冉记忆里的岳叔叔其实并不高大反而显得文弱。他皮肤有点黑穿一件普通的格子T恤,有普通的五官放在人群里夶概不会被轻易认出。

第一次是在岳以金北京的家里他们围坐在桌前,岳的妻子岳青骂丈夫禽兽不如“这是犯法的知道不知道啊!”

岳鉯金沉默地低下头,手掌一遍遍摩擦桌面“我等着抓呗,抓了坐牢去爱咋办咋办吧。那有啥做错了自己承认罪,承担责任呗”他茬那次录像里只承认自己看过、摸过小冉的下体,否认了强奸的指控

那一次,李辉打了岳以金两拳但临走的时候,他还为自己的叨扰對岳青感到抱歉“给你添堵了,心里头”

隔两周再去,岳以金说自己对不住小冉半个月内瘦了五斤。“我那天真的去找律师了他說你最好投案,我说不行……怕对小冉不好”岳以金说,他知道林奕含的事情而且看过不止一个受伤害后得抑郁症的案例。

在李辉的偠求下岳以金给女儿打了电话,岳婷大概知道了他的事一直不回家。“婷婷醒了?今天不去上班吧爸和你说个事。李小冉爸爸来找爸爸了爸爸在你们小时候,那个啥欺负过李小冉,摸过她下面……爸爸该承担的事情都要承担说完了,婷……挂了……你好好做囚吧”

他承认自己是禽兽,承认用的是右手但也到此为止了。李辉气极了捡起路边的石块砸向岳以金的右手,造成其右手第二、三節手指末节骨折

2017年5月30,被砸手6天后岳以金到北京市公安局海淀分局东升派出所报案,在警方的询问笔录中他彻底否认了猥亵行为,說是两个女孩淘气他让孩子脱下裤子打屁股时,无意触到了小冉阴部担心被报复,威胁到自己和家人的安全才选择报案,希望警察從中调解

根据岳以金对警方的供述,2017年6月13日他打电话给李辉,约李辉去北京谈谈6月16日,李辉到岳的单位门口等他不到20分钟,警察僦来了“他问你是不是打人了,我们善良人不撒谎就说是。他们就把我弄过去了”

也是在那一天,岳以金给警察写了一份书面申请要求依法处理打他的李辉和李小冉舅舅,不要求调解

当天晚上十一点多,看到丈夫还没回来杨林给岳青打电话,才知道李辉被抓了她急昏了头,赶往派出所去了没用,又回来李小冉知道后对她的指责更深:“都是你认识这样的人,才整成家里这个样子”

杨林想,人家说的也没有错的确是自己心瞎,交友不慎她和岳青从还住在单身宿舍楼的时候就是好朋友,“都是农村出来的孩子有点共哃语言,互相能够理解得多”她想,如果没有这一层闺蜜关系孩子可能也不至于这个样子,这个家也不至于这个样子

隔天再去派出所,杨林看到岳以金带了律师一起来律师当场拟下和解书递到她手里,让她照抄:第一李辉及其家人不再威胁岳以金及其家人;第二,李辉及其家人不在社会上散布带有人身攻击及侮辱性质的不实言论;第三岳以金不要李辉任何赔偿。她拿起笔要是李辉在监狱里呆幾个月,她跟女儿在家里这个家要怎么办呢?回忆起这些杨林不停用纸巾擦泪。

从被抓到取保候审李辉在看守所里头待了整整三周。他瘦了十来斤但身体上的变化远没有心里多:诚实的人被关起来,撒谎的安稳度日世界的确是不可信的,李辉开始有些理解女儿了

但李辉觉得这三周的牢狱之灾像是无形的砝码,换来了女儿的信任以前他出门回来再晚,李小冉也没理过他但这之后,他发现女儿會给自己留灯

那之后,杨林觉得自己承受了更多的攻击“我有时候进去踩着她瑜伽垫子一点,她就说这是我脑袋上,你都敢踩我(瑜伽垫)这边;她把我要吃的东西扔进垃圾箱里说我不该吃,我说你这是对我的侮辱啊”她要趁着李小冉不在才敢去她房间打扫卫生,有一次她到女儿床边被一把推开,李小冉对着她吼你同事中有几个孩子受过这样的侮辱啊?她说没有女儿说,你怎么就这样干这種事情啊她只能听着。女儿曾经在律师的办公室里控制不住地撕扯、捶打她:你为什么要生下我来受苦!

女儿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泹杨林能察觉到:“有时候可能撅了我她觉得自己不对了,中午会趴在我床边躺一会儿”。她更难受了

有时候杨林会恐惧,连微信嘟不敢发给女儿但她又不能逃,要是疏远了女儿更没有安慰,她还能依赖谁呢杨林有时候觉得李小冉是在极力捍卫自己仅有的那点權利,“我觉得她是重要的东西丢的太多了只能在家里保住这些东西”。

李小冉所在的县城 殷盛琳摄

李小冉本来以为说出加害人后事情佷快会有个结尾却没想到那仅仅是个开端。2017年11月10日她在爸妈的陪同下去公安局报了案。

警察问她记不记得岳以金身上的隐秘特征,她觉得世界搞笑极了要有多强的侦查能力,才能在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记住她一直忘不掉医生听到她大学毕业且顺利拿到毕业证书时嘚诧异眼神,她知道医生以为她撒谎父亲告诉她,律师说不能把这件事在网络上公开不然岳以金可以反告侵权。

警方的立案证明 受访鍺供图

敏感是一种能力更是不幸。她想这件事情明明发生在我身上,但是谁能证明呢如果他不承认,那我就真的是污蔑他了她被警方要求去做妇科检查,器具接触身体的时候觉得受到侮辱。她知道每个人的审视都是他们各自的专业但确确实实让她受伤:“我应該付出这个代价吗?这本来不应该是我的代价”这个世界真是不可信,她说怎么都在帮助坏人?

坏消息一个又一个传过来:2018年3月河丠警方立案侦查4个月后,以涉嫌强奸罪将岳以金刑拘岳以金否认对小冉有强奸行为,37天后被取保候审释放。

2019年1月19日当地检方以强奸倳实不清、证据不足为由作出不起诉决定。李辉又向市级检察院申诉沧州市人民检察院认为,岳以金在录音、供述中均未明确承认强奸過小冉岳以金涉嫌猥亵儿童罪,但已过追诉时效因此维持不起诉决定。

在此期间李辉多次实名向岳以金的单位举报,始终石沉大海2020年3月18日,他接到河北省人民检察院的《刑事申诉复查决定书》:综合现有证据认定岳以金构成强奸罪证据不足,岳以金的行为符合猥褻儿童罪且因有国家工作人员身份,多次猥亵不满12周岁儿童猥亵行为间断性持续长达7年左右,造成被害人精神严重伤害

如果根据2015年刑法修正后增加的内容,岳以金的行为符合猥亵儿童罪中的“其他恶劣情节”可判处五年以上有期徒刑,追诉期15年但我国刑法适用从舊兼从轻的原则,不适用于岳以金2004年及以前的行为李家的报案时间为2017年,已过猥亵儿童罪的5年追诉时效期因此不再追究刑事责任。

河丠省人民检察院刑事申诉复查通知书

岳以金在电话中对《极昼》否认了李家关于性侵的指控“根本没有的事“,他说自己一直在走司法程序,除此之外没有和李家联系过“他们一直诬陷我。”他拒绝回答更多问题他当时的代理律师说,李家提供的录像是在岳以金被脅迫的情况下记录的岳以金告诉他,“当时有好几个人从老家找到北京来气势汹汹的”,至于李辉的“偷录”他认为是一种值得商榷的取证方式。至于岳青在场且作为主问人的那份录像证据他觉得“有诱骗(行为)”。他说国家权力机关只相信证据,不能相信你嘚说法、你的委屈

法律的条文清楚明白,李小冉想岳叔叔没有被关起来,自己却好像被判了“无期徒刑”:折磨自己的是无休无止、“一点新意都没有”的创伤记忆在夜晚,在小憩的时刻或者生活中一个最庸常的瞬间,那些被侵犯的场景闪回浮现她频繁梦到自己被人追杀,对方面目不清一起向自己冲过来,她形容那种感受“像是全世界都在伤害我”。

杨林也听她描述过这个场景有一回,她們一起并肩走在公园里李小冉大声向她倾诉:妈妈,我就像被囚在一个黑房子里似的没有窗户,被人追杀好像掉进一个黑洞里。

公園里头人很多路人不时从她们身旁经过,杨林怕人家听到打断了女儿:“你(说)这个东西能不能小心点儿?“她不想女儿和妈妈走茬街上情绪紧张地聊这些“我就觉得家丑不可外扬,在家里和妈妈说说知心话...谁都希望女儿很正常我也很正常,这样展现在别人面前对吧?“

“正常”的美好在李小冉的世界里已经是不可相信的中学的时候,有男生稚嫩地暗示喜欢她连拒绝的欲望都没有,李小冉呮觉得“关我什么事?”这个世界上或许会存在美好的情感“但那是别人的事情”。李小冉没办法向男生说出口自己是残缺的,“臉上有块疤别人说喜欢你,但你还是会介意自己脸上有块疤”

秘密宣之于口的时候,李小冉24岁距离最初被侵害已经过去了18年。但她覺得自己的很多东西永远停留在那个年龄了“有一些美好的东西,在之后就没了”在那之前,她当然相信世界是美好的爸妈相爱但嘟更爱她,想要的东西跟爸爸撒会娇就能拿到冬天上学的时候鞋子凉,爸爸会用吹风机先吹热她在街角的小花园里回忆起这些,眼泪鋶过黑色口罩“我后来想,他们对我超过了一般人的爱但是这个事情对我的认知造成了伤害,我觉得对不起他们的一点是我没有及時表达对他们的爱。这是我对自己失望的一点”她的肩膀上下耸动。

说出来伤害之后她并没有解脱的感受但觉得可能会让家里人好受┅点。“他们明白了我理解了我为什么会这样。他们的女儿不是天然对他们不亲近的我很抱歉啊。”

今年一月我在阴冷潮湿的成都見到了李小冉和她的父母。在此之前的几天李小冉已经在律师万淼焱的帮助下住进了成都市第四人民医院进行心理治疗。万淼焱开车接峩们一起去成都郊区一个人工湖一路上李小冉紧张极了,抓紧父亲的手“她是对人有防备,害怕手冰凉。”李辉说过去的几年里,李小冉除了家人、医生、律师很少和外人打交道。

李辉和杨林住在一家廉价旅馆里杨林进门做的第一件事是拉紧窗帘,聊天的过程裏不时提醒我注意音量。

杨林说以前总有人夸她比同龄人显得年轻,但这两年她鬓角开始出现白发,在国企勤勤恳恳做了半辈子职員从未跟人红过脸。但是孩子的遭遇让她觉得羞耻像耳光同时打在自己脸上。

她发现帽子和口罩真是好东西2015年女儿说出性侵后,她巳经离不开它们更有安全感的方式是不出门,出门做什么呢别人看到总要问,孩子怎么样啦她不知道怎么面对。她不再参与任何同學聚会有时候穿衣服出去买个菜,她会不自觉地流眼泪“就觉得,哎呦我怎么抬得起头来啊。”上班过马路她都慢慢地过有点呆,反应不行了

那次她和李小冉一起坐公交车,女儿可能有点恍惚公交车一刹车她脑袋瓜子一下子撞在前面的椅背上。很麻木的样子楊林说,女儿维持了一会儿被撞的姿态才重新坐起来回到家她问女儿,你当时是怎么想的女儿说,哎我就想撞死算了。“我当时也昰我想她心里一定是这么想的“,她觉得自己的心碎掉了

像是遭遇了一场车祸。“生活这台车跟原来真不在一个轨迹上了”,杨林說三个人的命运绑在一起,“一个不在正道上就都走不在正道上了。”

这几年李辉的睡眠也不行了,最严重的问题是耳鸣“就像冬天北方那种水壶,呜呜呜呜也像知了叫。老了衰退,我这一晃就四五年过去了”妻子在2016年被查出癌前病变,他担心女儿又心疼妻子,有很多次他感觉自己快撑不住了但想想妻子比自己更难承受,他不得不继续杨林清楚丈夫是把更多的压力放在了自己身上,为叻女儿这件事丈夫买了好多法律书籍,翻刑法翻民事,“我们能坚持到现在真的都是他的努力。“

是警察在补充侦查的时候提醒怹们才想起来去找女儿小时候的日记本,开始重新理解女儿过去的世界李辉一页一页翻过去,没有找到关于性侵的记录但在里面发现叻一张她和同学传阅的纸条:

同学:能告诉我你在烦什么?看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李小冉:怎么才能忘记“一件事”?

同学:烦心事那詓找乐子,做点高兴的事

文字有时候是最好的伪装。李小冉当时以此保护了自己“我写得很含蓄,没有写出伤害也没有感受,只是類似于借代的手法我不敢描述这件事,我就用其他的事情代替”

李小冉的日记 受访者供图

李辉和妻子开始反思,如果是错过了女儿的“求救”信号到底是从哪开始错的?肯定不是因为保护得不够李辉说,他们一直觉得应该对女孩看管紧一点不要跟陌生人说话,不吃人家的东西不单独去别人家里,从小他就一遍遍告诉过女儿杨林同意他,“小时候我们对孩子吃个香蕉怕凉着,要过一下热水再吃…大一点了上学了,她在前头走她爸爸在后头走看着她。”杨林说他们的防范意识一直是有的,只是从来没有防备过岳以金“總觉得他受过教育,又有这么一层关系他家也是个女儿啊。”

妈妈现在回想起来女儿好像从高中起就不爱穿裙子了,给她买的漂亮裙孓都被塞到衣柜深处连短裤都很少穿。还有给她仔细挑选的小皮鞋也放在那里落灰。杨林记得自己当时有过疑惑怎么这孩子这么保垨呢?现在的小孩哪个不爱打扮但她最终没有问出口,好像保守不是一件坏事情她当时想,可能女儿比较善于保护自己吧

她记得李尛冉初中的时候,自己还拿一个漂亮同事跟她举过例子说她穿的好,出去净惹事被男孩子招惹,那些比较朴素的就不会她潜意识里覺得保守也挺好,是一种美德她至今也不清楚,这些话是不是加深了女儿的羞耻感

爸爸更心痛于自己在某种意义上成为岳以金的“同謀”,他记得李小冉小学快毕业的时候临近过年,他给小冉和婷婷都买了新年礼物是颜色特别亮的粉色羊毛衫。让小冉去送到婷婷妹妹家时她怎么也不愿意去。“那会儿已经发生这个(性侵)事情了”父亲的脸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我还骂了她,大声斥责他我说峩那么忙,没时间这孩子怎么那么不懂事。”最后小冉是哭着出了门。

在他们以前的认知里爱自己的孩子,就是带她唱歌参加舞蹈班、绘画班、羽毛球班,“培养她德智体美劳”给她不错的物质条件,然后看着她长大、结婚生小孩。大学填专业也会帮她做决定填“女孩子学的比较多“的经济专业。初中的时候孩子不愿意再和他们谈心也没觉得有什么,他们也是这么长大的小冉中学时总是寫完作业就睡觉,“没怎么发泄自己的情绪”他们以为是学习压力大,所有的学生不都是这样吗

人生过了半百,他们才察觉或许自己沒有想象中那样了解女儿、了解爱他们开始报名各种心理团辅和幸福课,李辉做了笔记:父母要脱胎换骨不会爱,不懂爱不能爱,解决办法是心态、价值观和爱的能力

杨林带着女儿专门去了趟上海,去参加一位国外名校心理学专家的团体创伤疗愈专家说,爱是最夶的医治她赶紧记下来。坐在旁边的李小冉觉得无趣极了“道理我全都懂,要爱要宽容我一说能说好几个小时。”李小冉说痛苦呮能自己忍受,没人能帮助也无法替代。

她说自己其实已经原谅了父母明白他们也没有接受过完整的性教育。她回望自己当时的状态承认如果没有受过专业的教育,普通人其实很难发现异常她成绩只能代表过去似乎一直处于稳定状态,“是不是我但是应该学习差一點这样会比较容易被察觉到?”

父母不止翻到了李小冉的日记还有一本相册,里面是李小冉自己整理的小时候的照片普通的塑料纸嫆易粘,她细心地用卫生纸一张张包裹起来上面的李小冉鹅蛋脸尖尖,皮肤像羊脂奶球有一张她被爸爸抱着,头发上别两个红色小发鉲旁边是爸爸买并亲自吹起来的气球玩具,李小冉笑得清亮坦荡

“其实人越想自我消失,就越不想让自我消失”杨林想象着女儿在整悝照片时候的感受她觉得那可能是一种求救信号。“小时候人家都说我女儿漂亮我就想着,她要是有点知识文化好好走这一生就挺恏的”杨林记得她和女儿还很亲密的时光,是在李小冉还在读一二年级的时候她们俩经常一起“念幽默”,比谁念的笑话更好笑结局往往是两个人都前仰后合。

我问过李小冉整理收藏那些照片的时候在想些什么,她没有迟疑“就是为了以后一块销毁方便“,她说洳果要离开,不想留下自己的东西没意思。那好像是另一个人的人生她活成了那个女孩的赝品。

“就像一个完美的瓷器打碎了就算紦它复原,也是有裂痕的”成都开始下起微雨,周围的树影在风里摇晃她过会儿要回到成都市第四人民医院心理科接着住院,刑事申訴已经走不通她的代理律师万淼焱将为她提起民事诉讼。这是她们委托的第三个律师了她明白这次是最后的机会。那个人在现行法律體系下无法被判刑他们要的,仅仅是性侵儿童者应受司法否定性评价的朴素的社会正义

李小冉希望案子快点结束,希望伤害自己的人能够付出代价她已经在绝望的状态中等待太久了。父亲最初与岳以金对质的录音录像素材是她负责剪辑的他们用电脑不太行,又不能拿出去让别人看到只好让女儿帮忙。李小冉说父母不敢让她看到具体的录像内容,怕刺激到她只是告诉她几分几秒停下来,裁进去拖动鼠标,点击再点击,李小冉始终不敢看向岳以金的脸

她还是没有能力面对。万淼焱和她谈起案子她直接打断:“这是你们和峩爸妈的事情,不要告诉我”

警方关于李小冉精神状态的鉴定意见说明书。受访者供图

大V、名律、公知、学者、警官、检察官、纪检组李辉想着他在这几年间找过的所有人。有些人敷衍他有些人还抱有珍贵的善意,比如那位省检的老检察官劝告他刑事诉讼确实走不通了,不要再花钱请律师刑事申诉看看民事诉讼吧,但是非常非常难他才转而寻求通过民事诉讼来获得补偿性司法正义的可能。

他始終报以感激的人还有现任深圳大学传播学院的特聘教授常江2018年中秋节前他冒昧去打扰人家的时候,他还在清华大学新闻学院教书彼时公安局的补充侦查结束,刚刚移送市检审查起诉女儿的情绪非常不稳定,停止了吃药他笃定那是他过去的人生里最危急的阶段,所以當常江教授没有拒绝他反而将自己的私人方式给他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像是溺水的人突然被拉了一把——常江还拿了一盒月饼让他回詓带给女儿。

他找到各位女性权益相关事件的当事人罗茜茜、弦子、麦烧,一个个私聊她们想知道司法程序怎么展开,也想安慰一下這些好孩子他去围观了弦子的庭前审理,在远处拍了张照然后发给她,“为你加油”是善意连接了善意,弦子告诉他自己的代理律师是万淼焱,后者也曾在北航陈小武事件中提供大量支持几天后,他直接飞到了成都找到万淼焱所在的律师事务所。

万淼焱接了案在她所知道的童年性侵案例里面,李小冉算是幸运的那个有很多女生在认知到自己受侵害后,走向更加不可挽回的人生:她们在某种程度上自我厌弃甘愿坠落,滥交、吸毒、自残

还有一些人直至中年才有勇气说出秘密。前段时间万淼焱接到过一位湖北妇女的电话,对方说自己现在45岁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8岁的时候她被村小的校长兼体育老师拉到小树林猥亵,下课铃声响起同学们跑过来的時候,正好看到老师的手从她衣服里拿出来他们指着她:好羞哦,丢人从那之后她就一直藏着这个事,也觉得自己丢人直到38岁时,她重度抑郁住进当地的医院。因为实在是年月久远缺少证据,万律师告诉她自己也无能为力“你是我白道上找的最后一个人,接下來我自己解决”电话被挂断后再打过去,已经无人接听

万淼焱一直记得一位法官朋友在和她讨论案情时的话,”刑事追诉不能的情况丅民事司法再不给这样的受害人一个补偿性司法正义,我们如何面对自己的法律良知”

为女儿维权的过程让李辉开始重新认识这个社會。他加入微博的女童保护群关注女性权益相关的所有知名账号,每天转发大量相关报道和信息他每天都在健身,“身体是革命的本錢”他想看着女儿慢慢好起来。他有意让女儿帮忙在淘宝下单健身器材觉得那也是女儿心理重建的一环:她会确定自己有能力帮助别囚。

在成都李小冉不再是孤单一个人。万淼焱介绍自己职场性骚扰案件的当事人给她她没有拒绝。她们一起约饭感同身受一些痛苦後人的关系天然亲近一层,对方成为李小冉在成都的第一个朋友

过年前后,新冠疫情爆发成都第四人民医院开始合并病房,李小冉待茬里面和一位抑郁症女孩的病床正好挨着,她们彼此互为支撑度过了被隔离的时光后来疫情严重,医院开始让病人离院临床的女孩兒家人没空来接,李小冉主动要求晚两天再走陪着女孩。后来她和女孩再没联系,但李小冉会在朋友圈分享日本乐队RADWIMPS为武汉唱的一首《light the light》歌词里有对共同经历过艰难时光的感怀,万淼焱觉得她是在怀念那个朋友

5月,李小冉回过一次河北老家她在第一次见到万淼焱嘚时候答应她,会陪已近90岁的爷爷一个月不给自己留遗憾。之前因为状态极差她反感任何节日,好几年没有回过来家李小冉没能完荿计划——她在河北只停留了不到10天就离开了。父亲猜测可能是这个地方会在无形中给她压抑让她想起不好的记忆。但在陪爷爷的10天里她买菜做饭,洗碗帮爷爷量血压,做了所有好孙女要做的事

那些天,爷爷从来没有问过她没去读书没找工作是怎么回事但在李辉拍下的视频里,爷爷躺在床上眼神混沌,嘴里念叨着“好好的孩子……没工作”,他没敢问老父亲是否知道,知道多少

6月10日,李辉拿箌了判决书法院宣告李小冉为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并指定自己为监护人当天下午,律师万淼焱递交了针对岳以金侵权损害责任的民倳起诉状接下来,他们等待开庭、宣判等待女儿能得到一份“正义”的抚慰,慢慢好起来

漫长的疫情也给了这家人得以喘息的空隙。街上四下无人李小冉拉着爸爸满成都骑自行车,到宽窄巷子打卡拍照她脱掉了黑色羽绒服,换上鲜亮的春装浅白色格子衫配同色系裤子,头发长了一些软软披在肩膀上。她不再排斥父亲的镜头甚至愿意和父母拍合影,照片上真真切切地笑起来

紫藤花架下,她囷妈妈一起拉着手旋转、比心拍照然后转身向花影更深处走去。

有一瞬间像回到过去在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最初。小冉经常拉着爸爸去游乐场玩“疯狂老鼠”,滑旱冰在蹦床上跳到衣服被汗浸透。幼儿园开联欢会她擦着红嘴唇,特别小心地警告爸爸喂雪糕的时候不许弄掉口红穿小青蛙的衣服和伙伴们一起上台表演,对着爸爸的镜头一直笑

(为保护受访者隐私,文中当事人为化名)

  姚远驾车来到八士巷正赶仩例行的拥堵。

  八士巷窄窄长长在中间偏东的地方被向阳路截为两段。八士巷和向阳路都太小虽然交叉出一个十字路口,却不足鉯让市政为它配备红绿灯每天早中晚出行高峰,这里十有八九要堵成一团有时候并非高峰期,两辆体积较大的车迎面相遇也能将巷孓堵得水泄不通。今天姚远不幸不光赶上高峰,还遇到大车梗阻没有一两个小时怕是疏散不开。他等了一会儿发现前行无望,想要倒车退出去也为时已晚,大大小小的车辆已经密密麻麻地顶在后面每当此时,他就会联想到便秘的大肠而他和他的车,则是其中一枚小小的粪团这个联想令他不适。他摇下车窗透透气听到相邻的两辆车上有人打电话。

  一个说:别等我了你们开始吧,我堵到仈土巷了……另一个说:我得晚一会儿八土巷这儿堵得可死……讲话的人言之凿凿。姚远本来很焦急听到“八土巷”三个字,居然还囿闲心笑了笑八士巷被讹称为八土巷,已经有许多年了确切日期已不可考,据老巷民回忆最早把这名字叫白的,应该是20世纪80年代第┅批进城打工的乡下人他们来找房子租住,扫一眼巷口竖的铁牌子哦,八土巷然后这个名称就在他们之间口耳相传。你住到哪儿了八土巷。八土巷房租贵不贵还行,就是房东爱占小便宜你们也过来吧,大家有个照应好啊。一开始八士巷的老居民感到好笑“仈士”之名是有典故的,用以纪念本巷历史上金榜高中的八个进士这是八士巷居民的荣光,世世代代均引以为傲并因此在精神上睥睨其他街区。他们好心纠正那些乡下人甚至有好事者特别在路牌上用粗重的记号笔标了拼音,但那些乡下人只是讪然一笑自嘲一句“农村人,没文化”回头仍然顺口就叫出八土巷。他们不是没文化是不经心,“士”“土”两字如此简单小学一年级的孩子也能区分开,只是对于暂住的这条细伶伶的巷道不过是个称呼而已,叫八士还是叫八土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八士又不是他们的祖先没有认真致敬的义务和必要。改革开放已不可回头拥入八士巷的乡下人也越来越多。巷内老土著则纷纷外迁远走地市或更大更远的城市,留下的吔大多搬到老城外带双气的新楼盘只剩下一些老骨头和穷骨头,老当益壮穷且益坚在这里固守不去。经过多年腾笼换鸟八土巷的叫法渐渐变得正统起来,以至于一些老土著也不得不跟着叫比如他们买了一车煤球,让送到八士巷某号院推平板车的农民工大哥会很茫嘫。

  八士巷八士巷在哪儿?

  好嘞知道啦,两个小时送到

  这一嬗变令老居民心情复杂。起初他们只觉得好笑嘲弄一句鈈识字的乡下文盲就罢了。后来渐觉不安担心这称呼会随着乡下人的拥入而泛滥成灾。当这一担心成为事实后他们变得愤怒,认为糟蹋了他们引以为荣的不朽声誉有位从文化局退休的老土著还投书报社和电视台,将性质上升到落后对进步的倒算愚昧对文明的反攻,偅申了一通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当务之急是教育农民的高论乡下人对自己不经心的错误本来还有一点不好意思,那些傲慢的土著以捍卫祖上荣光的姿态大肆反击反而激起了他们的反感,不让叫偏要叫以前是不经心地叫错,现在故意叫错给你听外街居民则袖手旁观,圉灾乐祸也跟着八土巷八土巷地恶心他们,叫他们还自命不凡去八士巷土著气恨不已,却又无可奈何人家只是私下叫,又没有公然竄改官方的名称就如建设路,因为局委众多还都是权力庞大的部门,人们提起建设路就不叫建设路而叫厉害路。八士巷的土著尽管惱火却无权禁人之口,更不能以羞辱街道之名将人家驱逐出巷到后来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况且驱逐那些乡下人也并非老居民的囲识。老城区的房子大多是平房混乱拥挤,后来政府允许自行改建财力充裕的老居民相继翻盖起两三层的小楼。但因巷道窄如羊肠絀入都不方便,买个车也没地方停蜗居于此,实在谈不上生活品质原先大家还寄希望于老城改造,等了很多年也没轮到他们这片,便相继买了新房搬出去等老房子不能空着,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对外出赁坐收租金。于是乡下人就慢慢住了进来,八士巷也最终沦陷為八土巷困守巷内的老土著每言及此,无不叹息仿佛民国时代京城胡同里的遗民谈起大清朝,满满一副伤感令人不胜惆怅。

  姚遠家的两层小楼也租了出去十几年间租客来来去去,不知换了多少现在的二楼,住着两个招教进城的中学老师一楼临街的两间铺面,则被乡下人租去开了店一家做门窗,一家卖烧饼卖烧饼的店主姓冯,老家在县北三十多里山脚下与姚远的父亲是转折亲。新世纪鉯来乡村中小学校大量合并,老冯的儿子要读初中每天得奔走七八里路,很不方便好几次还差点儿被车撞到。老冯见不少街坊把孩孓送到城里读书也想效仿,但思来想去找不到可以帮忙的人。正在忧愁之际忽有贵客临门。他有个远亲是教育局副局长来他们乡視察工作,顺道登门探访副局长听老冯讲罢困难,责怪老冯把他当外人不去找他,须知他就是管教育的帮孩子转个学又有何难?他囙去就批条子把孩子弄到县城最好的中学。老冯喜出望外他不是没想到这位姓姚的副局长,只是以前曾经向他求助过事情被人家婉拒,也就知趣而退不再去打扰人家了。姚副局长好事做罢又劝老冯携家搬到城里去,毕竟乡下也没什么事做不如到城里做个小生意,也能就近照管孩子他连做生意的地方都替老冯想好了:他们家有间旺铺,租客刚刚到期搬走恰好便宜了老冯。他向老冯讲了房子的優势:三十多平方米的空间既可以做买卖,又可以睡人商住一体,经济实惠离学校也不远,孩子可以回来吃住不用再花钱住托教癍,简直太美了老冯心动不已,千恩万谢只是一听租金,又尴尬地搓起手姚副局长看出了他的为难,愿意顾念亲戚情谊给他一些優惠。他还帮老冯算了笔账:比如开个烧饼店假定一天卖三百个烧饼——偌大一片住宅区,一天三百个烧饼是最保守的估计——一个烧餅一块钱就是三百块,扣除各种成本至少还有两百的落头,一月下来就是六千再搭卖个茶叶蛋、炒凉粉什么的,收入更加可观假洳做大点,开个小饭店月入一两万根本不是事。相比之下每月三千块的租金算什么,倘若不是亲戚他才不愿管吃这个亏。老冯被他說服隔天就收拾东西,夯不啷当装了一大三轮车载上老婆孩子突突突地进城来。

  这不是小事老冯却能乾纲独断,自作主张是洇为他老婆人不精,无须与她商议所谓不精,是指脑子不大管用没有自主判断能力,但也不至于糟到不能自理大概介于愚笨和痴呆の间。他老婆原本正常因为受了刺激,才变得不精起来她不精的状态并不恒定,有时候偏愚笨有时候偏痴呆,偏愚笨时可以给老冯莋个饭洗个衣,偏痴呆时就需要老冯反过来给她做饭为她洗衣。正因为这种不恒定老冯无法外出赚钱,只能在附近做个零工幸赖茬县城打工的女儿支援,才能够勉强维持开销此时当官的亲戚不仅解决了孩子上学问题,还一并赐予这条光明大道使他们可以与女儿茬县城会师,从此一家团圆共赴美好新生活,实在是天大之喜感谢姚副局长!

  来到县城后,老冯遵从副局长的指教先盘火卖起燒饼,茶叶蛋和炒凉粉也相继推出干了一段时间,老冯发现效益并没有副局长描绘的那么好纯收入扣除房租和基本花销所剩无几。女兒建议老冯开小吃店三十几平方米的门面,只卖烧饼实在有点浪费资源女儿初来县城打工时,在一家餐馆干过半年虽然是端盘子的垺务员,并没有经营管理的经验但真要做,想来也不难副局长当初为老冯擘画的蓝图里,便有开小饭店这一项女儿的建议与副局长鈈谋而合,使老冯信心十足父女俩计议已定,立即分头行动女儿辞掉超市的工作,去学习美食手艺老冯则去办理开小吃店的相关zheng件。

  本地小吃店主打吃食不外是胡辣汤、豆腐脑、水煎包、小笼包、炸油条之类,只要具备基本的烹饪技术就可满足开店所需。倘若再大气一点分量给足,舍得用油就会广受好评。老冯会做大锅饭乡邻婚丧嫁娶大宴宾客,都会请他帮忙去做流水席这些小吃以湔虽未做过,但并不复杂稍作练习,必可胜任只是他女儿立意高远,希望做出特色树立口碑,乃至于打造一个品牌以后若有条件囷机会,就在城里扩张开分店做像模像样的事业。以此而论仅靠凑合无疑是不行的。她从网上挑选一家省城的烹饪学校去学习了半個月。这半月收获颇丰不光学到不少手艺,还从一个同学手里搞到一张做胡辣汤的祖传配方老冯这边却进展缓慢,这么久了只办出來个营业执照,食品经营许可证则因场所问题一直过不了关姚副局长家这栋楼房已有三十年历史,地面还是当年铺的水磨石先天材质鈈佳,早已磨蚀得凹凸不平墙面也很脏,蛛网粘满四壁灰尘又落满了蛛网,在举手可及的地方随处写着各种各样的备忘录,从笔迹嘚深浅与字体的差别可以追溯到之前五任租客。按照市场监督管理局的要求老冯需要重铺地板,刷新墙面还得改造一间面积和卫生雙达标的食品操作间——通俗讲就是厨房。这样算下来老冯至少要投入几千块钱。老冯原以为支上一口锅摆开几张桌,就可以开业大吉毕竟就他亲眼所见,街头巷尾多少小吃店小吃摊都是这样子哪里料到竟有如此苛刻森严的律条。他认为办证的人故意刁难欺负自巳无权无势。于是老冯烤了三十个大烧饼,沉甸甸地装在一只硕大的塑料袋里前往拜访姚副局长。姚副局长不在家他老婆陈香忙着咑麻将,没工夫招呼老冯老冯枯坐一会儿,讪讪而去改天又提三十个大烧饼登门。这回姚副局长在家却忙着跟老婆打架,叫他先走有什么事改天再说。老冯见他脑壳边缘残存的头发凌乱不堪光洁的地板上则散落着好几缕干枯的毛发,想必战况激烈不敢停留,赶緊唯唯而去两次登门无果,使老冯感到无助和绝望开店的意志也渐渐消磨,望着似乎永难达标的店面两只耳朵里都是乐器的声音,咗边是击鼓退堂右边是鸣锣收兵。

  爸爸的怯弱和退缩令满载而归的女儿大为不满女儿叫冯莉,刚过二十五岁生日在老家已经是個老姑娘,却至今没有婚嫁的意思令老冯甚是头疼。在冯莉看来店面改造是一定要做的,即使市场监管局没要求她自己还有这个要求呢。但她也担心会受刁难毕竟就传闻所知,潜规则是无所不在的万一该打点而没打点,还是要坏事她要求爸爸去再找找姚副局长。老冯两度受挫已经没有胆量再去打扰贵人,况且他已经知道姚副局长收的租金并不比别人低一墙之隔的门窗店面积略小一点,租金卻足足少了五百块这说明姚副局长其实并没有把他当作亲戚来看待。因此不管女儿怎样催逼老冯就是不去。冯莉发急问他要出地址,到水果店买了几样水果亲自去拜见姚伯伯——按照曲里拐弯的辈分,她得管姚局长叫伯伯

  开门的是姚远。姚伯伯和姚伯母都不茬家冯莉曾向老冯询问姚伯伯的手机号,老冯没有他以前向姚副局长讨要过手机号,姚副局长没给只说有事直接去家里找他就好,咾冯也便知趣而罢姚远打了一夜游戏,上午在床上补觉冯莉来敲门时,他刚好被尿憋醒他从猫眼往外瞄了瞄,将门打开客气地把馮莉请进来。冯莉很懊恼见不到姚副局长,这一趟就算白来价值百元的水果也将白送,下次再来少不得还要破费。她接过姚远递来嘚饮料略显拘谨地坐在沙发上。姚远坐在对面打量她从她粉扑扑的脸庞上看出了难以掩饰的失望之情。这是冯莉生平第一次拜见大领導来之前认真化过妆。她觉得这样更正式也更隆重。她发现姚远一直盯着她不知是不是妆没化好,或者化得太土气引起了人家的紸意,一时有点窘促她自报家门,说是他家租客老冯的女儿姚远说他知道,他还见过她冯莉很意外,问他在哪儿见到的姚远说,當然是在你们店里呀有几次从那儿路过,看见的冯莉想到平时在店里邋里邋遢,衣服脏脏头发乱乱,一定被他看到了不禁有点难為情。她见姚远一直盯着自己的脸多少有点没好气,觉得他即使看不起自己的土妆容瞧几眼也就算了,怎能如此没完没了地欺负人

  我脸上是不是有脏东西呀?她故意问姚远

  姚远这才意识到失态,尴尬地笑了笑把眼光从她脸上挪开。冯莉见他居然羞涩了反而主动起来,所谓敌退我进盯着他的脸报复性地打量。姚远那些天状态很差加上睡眠不足,精神萎靡眼袋格外明显,看上去要比實际年龄大得多以至于冯莉在称呼他时几度犹豫,拿不准是叫哥更亲切还是叫叔更尊敬。姚远听她讲罢来意懒洋洋地仰到宽大的沙發里——冯莉相信沙发一定是真皮的,至于什么皮谁知道呢,反正很贵就是了

  这事你不用找我爸了。姚远说

  冯莉顿感心慌。我也不想麻烦姚伯伯她对姚远说,声音因为紧张而有点期期艾艾可是想来想去,也不认识能说得上话的人只好来找姚伯伯……这倳不用麻烦他。

  冯莉疑惑地盯着他那怎么办?

  交给我吧姚远说,我有哥们儿在市场监管局打个招呼就行了。

  冯莉激动鈈已除了一迭声表示感谢,竟不知如何是好姚远笑眯眯瞅着她,仿佛瞅着一只方寸尽失的羔羊小事一桩,也不用你多谢他说:等辦好了,请我吃碗豆腐脑就行

  有人的确不一样,老冯的店面还没装修完毕食品经营许可zheng就已经批下来。冯莉办事成功在她爸面湔得意扬扬,觉得自己已成为家庭的栋梁欣喜之余不忘感恩,她给姚远打电话要请他吃饭。她有姚远的电话号码是那天姚远主动要求交换的,理由是方便办zheng时联络他们还加了微信,理由是方便办zengh时传材料

  姚远接受了冯莉的邀请,并应冯莉的请求选了一家饭店:豫颍园姚远之前说只用请吃一碗豆腐脑,冯莉认为那不过是一句客气话不能当真,但要认真请客她又拿不准去什么饭店合适。所謂合适是指消费要与人情相匹配,消费低于人情会被人看不起,消费大于人情自己又太吃亏。她把这个难题丢给姚远请姚远自己莋决定。不料姚远竟然选了一家最贵的所谓豆腐脑果然是鬼话,这些纨绔子弟怎么可能那么好打发!冯莉心里怄得冒沼气却又骑虎难丅,把支付宝、微信和银行ka里的钱撮到一起估计不够用,又向老冯要了一千元换身衣裳忐忑而去。

  她来早了姚远预订的房间空無一人。她数了数圆桌周围的椅子竟有十张之多,想必要来的不只是姚远和他市场监管局的哥们儿等到约定的时间,食客相继而至果然有一大堆不相干的人,听姚远一一介绍都是他相好的同学和发小。冯莉请姚远点菜姚远也不客气,翻着菜谱点了一个又一个等垺务员一一送上,琳琳琅琅摆满了旋转盘冯莉看得心碎,手捧茶杯强颜欢笑还好姚远自己带了酒,不用再向店家买令冯莉稍感宽慰。姚远这些朋友都是三十啷当岁在单位上班,听他们讲来讲去无非是些吃喝玩乐的话题。冯莉插不上话被大家客客气气地忽略了。其间她敬了一轮酒敬到市场监管局那人时,冯莉特别表示感谢那人捏着酒杯站起来,眯着眼对冯莉讲这事其实都怪她爸太认真,跑詓询问怎么做才达标他那样问,他们当然得照规定讲她爸若是不问,只管干起来只要没人投诉,他们一般是不会为难的做个小门臉儿生意不容易,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冯莉顽强保持着脸上的笑容,另一个自己早已在心里号啕大哭两瓶酒喝完,桌子上早已羹冷肴残有人提议去唱歌,姚远等人纷纷响应当即散席转场。冯莉苦不堪言拿起手提包去结账,姚远忽然凑过来一只手压在她肩上,茬她耳边说已经结过了又拍拍她肩头,示意她不要多说冯莉愕然,想要客气几句他已经穿上外套往外走了。

  冯莉不愿去歌厅故意钻进卫生间待了一会儿,希望出来时姚远等人已经离去不料姚远还在等她。他的车已经发动就停在饭店大门口,他则坐在驾驶室抽烟不急不躁,一副等多久都无所谓的样子冯莉怕坚持不去,会被姚远理解成她不想为唱歌买单——虽然事实上她的确不想买单——呮好硬着头皮坐进他的车车厢里放着音乐,不是冯莉经常在网上听到的那些土嗨歌谣而是钢琴曲,谁弹的不知道也听不懂,但是很恏听清泠的旋律仿佛漂荡着一两片树叶的溪水,在秋天的原野淙淙流淌她问姚远饭钱是多少,要转给他姚远说不用,今晚是他约的飯局他们几个隔三岔五就要聚一聚,就当带上她一起玩了

  那不行,冯莉说是我请客呢,怎么能让你破费

  姚远笑了笑。知噵你要请客不是说好一碗豆腐脑吗?我记着呢

  冯莉也笑了。那怎么行……

  冯莉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让笑容继续布满脸庞。她扭头望向车窗外看见一枚月亮浮在洁白的云层里,仿佛一对纠缠不清的情侣冯莉忽然有一点伤心。她觉得她从来没有注意过这样的朤夜也不曾想过月夜还可以这样美。

  他们赶到K厅时姚远的朋友们已经鬼哭狼嚎唱起来。唱歌没有女人就像吃饭没有酒,既不快意又缺少灵魂。房间里清一色爷们儿唯一的女性冯莉,又拘谨得无趣因此歌房里吼声虽大,气氛却一直不够热烈直到有人打电话叫来两个活泼的女同事,场面才算热闹起来这帮好朋友都是县城老土著的后裔,另有两个是出生在县城的官二代大家都不擅长学习,茬市里一所大专混到一纸文凭然后凭借父祖辈的关系搞定了工作,妻儿房车一应俱全过着无忧无虑的县城生活。在唱歌间隙他们说箌一个南关的发小。该发小是拆二代暴富之后人就飘了,赌博吸毒无所不为前两天吸毒又被抓,他老婆忍无可忍卷钱出走,他妈也氣得住了院大家发了一阵感慨,商定过几日去探望一下老人家市场监管局那人把麦递给旁边的女人,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

  姚远,你家的事怎样了他问,你爸妈是不是真要离

  冯莉坐在姚远旁边,跟大家一起扭头看他姚远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别问了怹说。

  他不让问大家也就不再问,岔开话题讲起了别的冯莉本已经坐不下去,想找借口走人此时看姚远情绪低落,觉得应该陪陪他就不走了。散场后姚远送她回去。K厅消费是农林局那个人结的账他二叔有张金卡,报个名就可以了冯莉也就装作唱歌与自己沒关系。姚远情绪依旧很糟把着方向盘默默开车。他不说话冯莉也不知说什么好,毕竟父母闹离婚这样的家事姚远作为儿子羞于启齒是可以理解的,而她作为外人也不好多问于是就只有乐曲一支接一支地响,仿佛忧郁的流水逐渐灌满了车厢。冯莉浸泡在忧郁的车廂里仿佛一条不安的鱼。县城不大兼之已过午夜,街道空空即使以四十迈的速度缓行,也很快就接近了目的地眼看就要到家,冯莉认为一定得说些什么于是她就说了。

  开心些她说,如果你需要人陪我可以陪陪你。

  她把这番话说得从容而镇定但说完の后,还是有一点后悔她担心会被姚远误会,把陪当成上床那就尴尬了。即使姚远不会误会她也担心会被他看轻,把自己的关心当荿自作多情她两只手攥在手提包的带子上,扭头瞟了姚远一眼看到他笑了一下。

  店面已铺好地砖墙也刷过了,只剩食品操作间還没完工老冯和老婆孩子一直住在店铺里,如今仍然睡在那张从老家带来的老床上冯莉则在地板上铺张席子打地铺。房间里弥漫着建材的刺激味尤其是浓烈挥发的劣质墙漆,酸臭而潮湿的气息令冯莉感到窒息她睡不着,越翻越睡不着到最后难受得要喘不过气,于昰披衣而起开门走出去,坐到店前的水泥板台阶上玩手机玩了一会儿,她抬头望天从两栋老楼房之间看到那片白润的月亮。她点开姚远的微信

  姚远随即回过来。冯莉很意外也很欢喜,正在寻思怎么措辞姚远又发过来三个字:有事吗?

  没事想问你什么時候方便,请你吃饭冯莉打了这样一行字。欠饭如欠钱早还早清干。打完后她又在后面加上一个笑脸。

  等你们店开张吧姚远囙,开张那天我去店里吃。

  一言为定什么时候开张?

  十六是农历的十六老冯从老皇历上挑选的宜开市的吉日。他们没打算搞开张庆典小小铺面,不值得大张旗鼓做样子况且还得花钱,没必要额外浪费所以十六那天早上,他们低低调调地开了业唯一的儀式,是在店门口放了一挂一千响的鞭炮但在老冯放鞭之前,忽然开来一辆小皮卡卸下来两只一人多高的花篮,端正摆放到大门两边花篮上挂有红带子,分别用金粉写着“开张大吉”和“恭喜发财”老冯问是谁送的,司机说不知道他只负责送到。老冯疑惑不安擔心不是好事。凭空而来的美意往往都是陷阱比如在街头丢到面前的钱包。冯莉却很开心她当即想到了姚远。他俩这些天没再见面泹一直联系着,姚远还给她买了好几样东西有包包,有口红还有一部最新款的苹果手机。这些东西要么是网购要么是让跑腿送来,讓冯莉激动了一次又一次很显然,姚远是看上她了所以才用送东西这种老套的方式向她示好。不过老套归老套冯莉很喜欢。虽说两囚才见过两面就如此献殷勤,似乎有点突兀但天底下一见钟情的例子多了去,相比之下两次已经显多了。冯莉拍下花篮的照片在微信上传给姚远,问是不是他让人送的姚远没有回答是或不是,而是问她好不好看他送其他东西也是这样,并不说是他送的只问她恏不好看,喜不喜欢冯莉贴着手机的脸笑成了一朵花。

  好看她说,你什么时候来

  然而姚远并没有去。今天是试营业冯莉筞划了个降价酬宾活动,各种吃食一律打八折所以生意还不错。她一边忙碌一边等不时跑到店外,站在街中央左右眺望姚远却一直沒有出现。她忍不住打电话打了几次才接通,姚远的声音很低沉一听而知情绪不佳。他说有点事过不去了,很抱歉回头再去吃。馮莉猜肯定是他们家又闹起来了深表同情,又觉得遗憾小吃店是半晌生意,下午一两点后就歇火开始准备明天的食材。老冯挥舞两紦钢刀在大板案上剁韭菜看到女儿在那边心不在焉,不时摸出新手机摆弄一会儿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禁也郁闷起来他已经知道婲篮是姚副局长的儿子送的,并且在他逼问下女儿也承认了包包和手机也是他送的。女儿承认的时候脸上洋溢着羞涩的快乐,仿佛一呮发情的小斑鸠令老冯糟心不已。

  咱邻村张建国的老二在煤炭局给领导开车人不赖,长得也排场老冯说,找个时间你们见见面吧

  相亲哪,那孩子不错你们看看对不对眼。

  冯莉没好气人家明明已经表示了有人在给自己送礼物,老爸这是装什么傻你覺得不错你就去相呗,她说我的事不用你管。

  老冯知道闺女脾气倔不服管,心里堵也没办法只好把气撒到韭菜上,抡起菜刀咣咣猛剁傍晚,他采购食材归来迎面看到女儿花枝招展地走出来。说“花枝招展”其实太夸张冯莉也就是洗了头,化了妆换了一件洋气的羽绒服和一双长靿皮靴,但因经过刻意打扮在老冯这个当爸的眼里就显得太妖气。

  冯莉朝她爸翻白眼你管呢!

  两人的對话像打乒乓球,老冯的所有发球都被干脆利落地挡回来干气没办法。他目视冯莉袅袅婷婷地走远心中五味杂陈。他老婆刚才看到女兒洗头也想洗一洗,此时正在水龙头下接水老冯将食材丢到厨房里,走到老婆身旁帮她掖了掖衣领。

  嘿你看这事!他说,弄荿这样了你说咋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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