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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天天低价,畅选无忧 楔子 公元1260年,黑海南岸。 一顶空旷帐篷内,烛影摇曳。一个道士模样的人在中央席地而坐,呆呆盯着手中一幅画卷。画卷上是一个蒙古女人,头戴朱红色高帽,四方脸,细眉细眼,耳边垂下一对硕大凤尾耳环。 帐篷外海浪哗哗拍岸,远处隐隐人声嘈杂。 道士长叹一声,放下画卷,端起案上的牛角酒杯,仰脖咕嘟一声喝个精光。 这时帐外脚步慌乱,只听有人喝道:“何人?” “让开!” “是。” 门帘猛然掀开,一个人闪了进来。此人一身蒙古军官装束,身材瘦小,尖嘴猴腮。 “冯师叔。”蒙古军官急唤一声。 道士猛然回头:“是否有发现?” 他有五十余岁,面容清癯,颌下三缕长须。 “不是。是......出大事了!” “到底何事,怎生语无伦次?” “大......大汗龙驭宾天了!” “啊!”道士手一抖,酒杯咚一声砸在他脚上。 “你再说一遍?” “大汗蒙哥归天了!” “何时之事?” “师侄也是甫闻此事。适才得密探急报,说七日前亚撒印大营忽然而至一队朝廷信使,交给大帅一封密函,上说蒙哥汗已于去年七月二十一日暴毙于川东钓鱼城,目前朝中无主,命大帅即刻东归,商讨汗位继......” “等等!”道士声音发抖:“你说蒙哥是暴毙?” “是,密函上是如此说来。” “因何事暴毙?” “函上只字未提。” 道士两眼发直,喃喃道:“暴毙!暴毙!” 又傻笑两声:“哈哈,暴毙。” 说完,他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抓起那副画卷,潸然泪下:“好好好,主子你泉下有知,此时当与九古同喜。” 军官忽道:“还有一事......” 道士盯着画上女人,似没听见。 “冯师叔!” 道士回过神:“嗯?” “还有一事甚急。” “你说。” “以师侄愚见,此次打捞之事恐要在三日之内完成。” 道士诧异抬头:“这是为何?” “据密探所报,再过三日大帅将令西征大军尽数拔营回朝,只留怯的不花将军领八千人驻守亚撒印,师侄我麾下千户也在东归之列。” “有这事?”道士一脸茫然。 过了半晌,他才幽幽说道:“三日......想你我此次秘密打捞已然两月有余,那神物仍渺无踪迹,区区三日,茫茫大海让我等何处寻觅。” 军官眼珠一转:“可否请命大营调度,把我麾下并入怯的不花营中,此事或可继续。” 道士摇摇头:“决计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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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你想那怯的不花乃蒙哥死党,平日里素对你我颇多算计,如贸然并营,此人必起疑心,如被察觉,万事休矣。” 军官鼠眼眨巴几下:“那怎生好办?” “只有看看再说。” “可那几处探点都无半点眉目,三日转瞬即过,如再无发现,说不得......” “怎样?”道士冷冷问道。 军官鼠眼眨巴几下:“此事......恐只得放弃。” “放弃?”道士冷冷一笑:“黄玄师侄,这放弃二字怎能从你口中说出?想此神物我门从王嚞师祖开始,已寻觅整整十代,这二十余年来,你师叔我踏遍大江南北,荒漠极北,直至此罗穆鬼地,终觅得一丝线索,眼看大事即成,你却让放弃,你到底是何居心?” 道士口气越说越重,额头青筋暴突,军官只有低头不语。 顿了顿,道士深深呼吸数下,慨然说道:“苍天在上,我冯九古在此立下重誓,此次若无法将那神物带回巫山神观,我冯某人甘愿跳海自戕。” 军官讪笑道:“师叔何出此言?师侄我也是一时心急失言......” 一时二人沉默不语。 帐外,海浪拍岸声愈发急促。 账内,烛火忽的一闪,帐篷上那两条黑色人影也诡异一动。 军官张嘴正要说话,远处忽然人声鼎沸。 军官贼眼一亮:“师叔,西崖那边恐有发现!” 道士猛然站起,但见此人高瘦之极,他几步冲到帐外,军官也跟了出来。 外面黑暗笼罩,一股浓烈海腥味扑面而来。 道士站定,极目远眺。 只见天穹幽远,天边挂着一道弯月,如同一只怪眼斜睨大地。西边一座海崖顶上星火点点,隐隐站立数十条人影,高高矮矮如同鬼影。再望远处,是连接天际的阴森大海。 道士深深呼吸一口。 身后军官忽然惊道:“哇,弯钩月!” “何事?”道士回头询问。 军官朝天上一指,嘿嘿一笑:“师侄听闻此地有一诡异传说,说月亮一旦形为弯钩,万万莫要直视,直视一次将短命一载。” “哼!”道士冷哼一声,抬头,直直仰望天边弯月。 这时一道乌云袭来,将弯月完全笼住。 忽听脚步声细碎,一个瘦小人影由远及近,急匆匆从西边那头跑来。
跑到近前,原来是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蓬头垢面,气喘吁吁。 “卡日里扑!卡日里扑!”他叫道。 军官上前,一把抓住男孩:“内,卡日南?” 男孩双手胡乱比划:“克卡门,他西因撒拉。” 军官回过头,一脸狂喜:“挖出来了!挖出来了!” 道士浑身一震:“是何方位?” “师叔所料不错,就是西崖下方海底!” 道士一言不发,拔腿朝西崖奔去,身形似电。军官跟小孩等七八人在后面跌跌撞撞跟上,一队人一阵狂奔,冲上山崖。 崖上那数十人人都举着火把,围在崖边,附身望着下方海面。有人发现道士一行上来,默默让开一个缺口。 崖下惊涛拍岸,同时传来沉闷的嘶吼声,声音整齐,似有数百人正从海中拖拉一个巨物。 道士喘一口粗气,缓缓走到崖边。 他定睛一看,顿时浑身巨震,原来他眼前出现了一幅无比奇诡壮阔的画面。 这时天上乌云游去,露出如钩弯月,似一只邪恶人眼俯视一切。
第一回 鬼物 2006年,我正在成都东门沙河边开茶馆,我一个多年的朋友周义忽然跑过来,神神秘秘的,喊我帮他一个忙。 关于周义我多说两句。他比我大三岁,当时应该是三十一岁,以前是成都电焊机厂职工,2001年他下岗,跟朋友合伙开火锅店,开了两年,亏得屁滚尿流。后来他又耍了两年,皮都耍脱了,他不想一直这样耍下去,半年前经朋友介绍,跑到北门凤凰山附近一个养老院,去当保安。我跟他是这样,我爸跟他爸都是电焊机厂的,我爸是师兄,他爸是师弟,所以说起来我跟周义也算师兄弟。 当时看见他来,我很高兴,因为我跟他有两三个月没见面了。这间“聚友茶舍”是我四个月前开的,开了后周义只来耍过两回。 我赶紧喊小妹泡了一杯碧螺春,把烟发起,两个人坐在吧台边说话。寒暄了几句,我就问他有啥事。 周义身材矮肥,头发稀稀拉拉,模样十年如一日。他身上还是那件咖啡色皮夹克,印象中至少也穿了十年,袖子口脏兮兮的,一看就混得不好。 周义左右看了看,问:“对了,这儿附近是不是有个古玩市场?” 我朝门外头一指:“有。就在河边上。” “啊?”周义好像不信:“就是刚才河边那些卖花花草草的啊,哪儿有啥子古玩嘛,人都没得几个!” 我哼一声:“这个你就不晓得了,今天星期三,那个市场逢一三五卖花鸟鱼,二四六才是古玩旧货,不信你明天来,保管挤死你。” 周义哦哦两声:“是说。” 抽了一口烟,他问:“对了二娃,那里头有没得卖旧书字画的?” 我叫李昆,家头排行老二,外号李二娃。 我想了想:“有两三家,咋个,你要买字画?” “不是买,是卖。” “卖?” “是这样子的,我身上有个东西,怪眉怪眼的,我想找个懂行的人看一下,顺便估一下价钱。” 我有些好奇:“啥东西,拿出来瞅一下噻。” 周义左右看了一下,伸手入怀,摸出一物,呈长方形,外面包了一张《成都商报》,看形状像一本笔记。 “先说哈。”周义一脸神秘:“这东西你看一眼就算了,莫拿出去到处乱摆。” 我看他说得严重,不由笑道:“我日,你现在学油了,咹?学会吊人胃口了。” 周义一言不发,打开报纸,露出一物。
第二回 怪书 原来是一本线装书,又黄又旧,边角全部翻毛,左下角还被虫子蛀穿了一个洞,一看就有些年份。 不过很快,我的眼睛被一个东西吸引。 那是封面中央的一个图案,是一个黑色的横着的椭圆形,里面并排画了三个黑色的圆坨坨,晃眼一看,就像一只有三颗眼球的人眼。 而封面其他地方,空空荡荡,就只有这个“人眼”图案。 “啥子书哦,名字都没得。” 我嘟囔一句,随手一翻。 只见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漆黑色的小字,看字体,明显不是印刷体,而是用细毛笔写上去的,每个有黄豆大小,粗粗一看,只觉得形状很怪异,不晓得是啥子字,反正百分之百不是汉字。 我又眯起眼睛细看,这才发现文字的古怪之处。 原来它们有的弯弯绕绕,有的张牙舞爪,总体感觉,像一只只小手。 我又胡乱翻了几页,全部都是这种类似小手的怪字,看起来有点瘆人。其中一页还画了一个图案,像一个人形,不过线条很幼稚,像小朋友画出来的。 摸了摸它的纸,木戳木戳的,有点像乡坝头那种开屁股的草纸。 我合上书,这时注意到书很厚,足足有一两百页。 “老古董啊,哪里搞来的?”我把书往吧台上一丢。说实话,我对这种东西没啥子兴趣。 周义把手拿在手上:“来历你就不要问了,你认识上面的文字不?” “认不到。从来没见过。” “那,你现在能不能找个熟人帮我看一下。” 我正要回答,门外走进三个人,我认识,是建设路街道办的,经常过来打麻将。其中一个卷发女人大声问:“二娃,还有没包间?” 我赶紧去招呼。 等安排完,回到吧台,周义正盯着书出神。 我又发了杆烟:“这样子,今天那个市场里头没人,要不你明天再来一趟,我给你介绍个朋友,他在那儿卖旧书卖了好多年了。” 周义把烟塞耳朵上:“明天?明天不得行,一整天我都要上班。” “那简单,你把东西丢这儿,明天我找人看。” “丢你这儿?”周义有些犹豫。 “有啥问题?” “问题......倒没得。”周义吞吞吐吐:“主要是......啧。” 看他表情,似有难言之隐,我不由开始起疑。 周义这个人我清楚,性格孤僻,朋友也没得几个,但跟我是没的说。那时候他在厂头上班,我在厂工会棋牌室打杂,几乎每个星期都要喝一次酒,基本都是我请客,他对我可以说是无话不谈,我就举个例子,有一次喝醉酒,他居然说他喜欢我前任女朋友,说每次他打飞机,脑壳头都要想象她的身子。当时周围还有好几桌人,都在笑我们两个,说两个胎神,神到一堆了,搞得我鬼火冒,想提起刀把他砍死。 这些丑事还有好多,摆几天都摆不完,总之他跟我属于穿一条裤子的兄弟,但这次见面,我总觉得他有点古怪,说话躲躲闪闪,好像有事情瞒我。 肯定跟这本书有关。 我就探他口风:“咋个了,一本书,搞得这么神秘,你是不是有啥子事?” 周义干笑了一下:“有啥子事嘛?那好那好,东西放你这儿,问好了马上给我打电话。” 说完把书包好,递给我。 我接过,放进吧台一个抽屉。
第三回 两张嘴 又摆了几句,来了几个朋友,其中一个叫宋老板的跟周义是老相识,大家摆了一阵,开始斗地主。 周义手气很霉,斗四家,五元,四十封顶,闲家买马,不到两个小时就输了快三百。 我看他样子,缩在椅子上,双手搅在一起,身体也在微微发抖,知道他包包头没多少钱,心头慌。我怕他一直输,就把他喊起来,说我上,赢了一家一半,输了算我的。 周义当然求之不得,马上站起来让位。 我坐下,打了一会儿就赢了八十块。 我回头得意对周义道:“所以说你咋个不输嘛,好端端的,带本书来打牌。” 旁边宋老板道:“带书就要输?还有这种说法嗦。” 宋老板叫宋学峰,四十多岁,戴一副金边眼镜,在沙河影院附近开了家金银首饰店,以前也是电焊机厂的。 我道:“桌子上的事情,哪个说得清楚,下回老宋你整点儿你们铺子上的银项链银戒指过来,憋憋赢。” 左边一个胖子嗤笑道:“土,还银项链?我教你老宋,下回把你铺子上的小妹儿带一个过来,边打牌边摸她,保管把把赢。” “为啥子喃?”宋老板不解。 “嘿,俗话说得好,小妹儿一摸,那个就很多。” “啥子多?”宋老板问。 胖子笑而不语。 对面一个瘦子瓮声瓮气道:“这个都不懂,XX噻。” 胖子跟我都嘿嘿嘿笑。 宋老板指着瘦子,笑道:“屈老三,你娃太坏了。” 屈老三是个寸头,瘦长脸,泡泡眼,年龄快五十,他真名屈国春,在八里庄开了一家汽修厂。 只听他一本正经道:“不是我坏,这个是自然规律。想当年曹操望梅止渴,也是这个道理。” 胖子点头道:“对头。都是一张嘴,都晓得流口水。” 宋老板摇摇头,笑骂道:“两个老色鬼,老子咋个交了你们这种朋友?” 又斗了一阵,周义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说都快六点了,他晚上要上班,先走一步。 我拉住他,说走啥子走,半年没见面,晚上好生喝一顿。 又说,你看嘛,现在手气这么好,你那三百块钱我都快赢回来了。 周义说上班,不敢喝。 又说,钱你各人揣到,刚才说分钱是说起耍的。 我说,那咋个行,说好赢了一家一半。 争了半天,周义拿走一百五,一脸高高兴兴。 出门前他指了指吧台,使个眼色,我点点头,周义就骑上电瓶车一溜烟走了。 我们几个又接着打。我手气一直爆好,打到晚上九点半,又赢了二百多。 胖子不干,闹着喊我请喝酒。我就叫小妹到附近“廖记棒棒鸡”买了点卤菜,又提出来一箱啤酒,几个人坐在茶馆门口开干。 边喝边摆,一会儿就摆到周义身上。 宋老板忽然问:“对了二娃,刚才看周义,咋个鬼鬼祟祟的咹?”
第四回 乌龟壳 我喝了一瓶酒,舌头有点大,就回答:“那娃拿了个东西来,喊我帮他问价钱。” “是不是啥子书?” “是,一本很日怪的书,也不晓得他娃从哪儿搞来的。” “哦?”宋老板似乎来了兴趣:“是古书,还是现代的?” “晓逑得。其实不是书,是个手抄本。” “手抄本?《肉蒲团》嗦?”旁边胖子道。 胖子叫罗全,在附近东站搞物流。 宋老板指着罗胖子,笑骂:“所以说你老婆咋个不跟你离婚嘛,一天到晚脑壳头就是这些烂杂瓦东西,哪个婆娘受得了?” 罗胖子不服:“受不了就滚。女人嘛,脱了旧的换新的。” 说完跟屈老三碰酒杯:“是不是嘛老三。对了,你家头那件旧衣服,好久脱?” “脱个屁。”屈老三喝了一口酒:“我那位是乌龟壳,不敢随便脱。” “乌龟壳?”罗胖子哈哈一笑:“没想到江湖大侠屈老三,居然承认自己是乌龟。” “乌龟好噻。”屈老三淡淡道:“俗话说得好,千年王八万年龟。” 那二人又开始一唱一和。 宋老板不理他们,对我道:“手抄本巴适噻,我最喜欢手抄本了,拿出来观摩一下噻,二娃。” 我犹豫道:“我答应周义了的,说不要随便给人看。” “哦?”宋老板笑道:“还这么神秘?” 罗胖子道:“我说李二娃,就一本书嘛,又不是小蜜,你藏到捏到做啥。” 我低头喝酒。 罗胖子不满:“吔,李昆,你还真的坤起了嗦?” 我转念一想,给他们看一下也无妨,反正明天也要找人看。再说,这个宋学峰是搞金银珠宝的,跟古玩字画应该都是通的,说不定他能看出些名堂。 于是就喊小妹到吧台取书。 小妹姓杨,重庆万州人,是我一个朋友的亲戚。她取来书,交给宋老板。 宋老板小心翼翼打开报纸,只看了一眼,道:“嗯,是有些年月。” 说完他捧起书,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 “咦?” 他脸色忽然一变。 “啥子事?”我问。 “气味有点子怪。” “气味怪?” 罗胖子好奇,凑过来闻。 闻了几下,他抬起头:“就一股霉味嘛,有啥子怪,老东西都是这个味。” “可能是嘛。” 宋老板若有所思,轻轻翻开书。罗胖子伸长脖子去看。 旁边屈老三却不感兴趣,瞄了一眼,低头吃菜。 宋老板翻了几下,旁边罗胖子奇道:“吔,这是哪国文字?” 宋老板道:“搞不懂,没见过。” 我问:“是不是古代的甲骨文?” 宋老板皱眉道:“有点子像,但肯定不是。至于书,我倒觉得有点子像......” “像啥子?” “有点子像经书。” “经书?” 宋老板点点头:“给你说嘛,我有个朋友,是凉山美姑县人,几年前我到他们那儿去收南红玛瑙,在他家住了段时间,他家里头就有一本彝族经书,好像叫《百解经》,据说是他哪个祖辈传下来的,跟这本书差不多,也是黄颜色的纸,经文是彝族文字,全部是手抄,然后书里头也画了很多怪头怪脑的画。” 我忙问:“那你看一下,这些是不是彝文?” 宋老板细看了一下,摇摇头:“不像。彝族文字一笔一划,要刚健清晰得多,不像这种文字,歪歪扭扭的,就跟小娃娃把手掌涂黑了,然后印上去的一样。” “是是是,我第一感也觉得像人的黑手印。”我附和道。 “黑手印?”旁边罗胖子问,看了一下书,他点点头:“嗯,硬是像。” “黑手印?” 我背后忽然有人嘀咕了一声。
第五回 古玩市场 我回头一看,是杨小妹,她脖子伸得老长,朝那本书瞟。 我奇道:“杨华琼,你瞅啥子瞅?” 杨小妹伸了伸舌头,走开。 这时宋老板已经把书合上,包好,丢在一边。 我问:“咋样,感觉值不值钱?” 宋老板沉吟道:“要看人。说实话,这类东西我也搞不懂,感觉一般的人不会要,可能只有那种专门搞文字研究的人,可能他们要收藏。” 我有些失望:“也就是不值钱啰。” “也不能这么说,你要碰对了买主,也能卖个好价钱。不过,要去碰。” 又摆了几句,转移话题,开始摆各人在外头耍女人的经历。 胡吃海喝,一直整到十二点过,酒席才散。 我喊杨小妹收拾好关门,那本书我重新放回吧台抽屉,然后晕乎乎的骑电瓶车回家。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就被手机惊醒,我一看,是个“883”开头的小灵通号码。 一接,原来是周义,他喊我记到今天找人问。 我说晓得,马上就去。 他说这个是他的小灵通号,喊我记到起。 吃了早饭,我出门,到了沙河边,只见沿河马路上人已经堵起了,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 我绕了条路,来到茶铺,停好电瓶车。杨小妹已经开了门,我进去整理了一下,然后打开抽屉,取出那本书。 我忽然感觉不对。 原来我记得昨天我放书的时候,报纸是胡乱包的。但现在,报纸包的很整齐。 莫非有人动过手脚? 我赶紧大声问杨小妹:“喂,有人动了吧台抽屉哇?” “逑大爷动了的。” 杨小妹在厕所里头吼。 我也没多想,揣好书,出门准备朝左边走。 这时右边传来吵架声。我一看,原来不远处医院大门口,门卫正跟一个车主吵架,围了很多人看。 那个医院就是市六医院。 我看了几眼,那两个人一直吵,口气都很凶,但一点没有要动手的样子。 光吵架有啥子看头?我顿时没了兴致,就朝左边的河边走。那个古玩市场就在那里,离我茶铺很近,只有三十多米,远远就看见河边马路上人头攒动。 我走进去,穿过人堆,朝一道铁门走。周围闹哄哄的,有卖旧衣服的,卖虎骨鹿茸的,卖十块钱一副的玉镯子的,还有一个河南来的贩子,卖蛇酒,把七八条死蛇身体里填上东西,立在地上,吐着红色信子,就跟活的一样,河南贩子手舞足蹈的叫卖,围了无数人看。 我走进铁门,这是一个老家属区的门,里面是个院子,不大,也是人挨人,嗡嗡嗡的很闹热。 我走到院子中间,一个花白头发的大汉正背对我坐在小板凳上,他面前摆了一堆堆旧书字画,有几个买主或站或蹲,在摊子前面翻书看。 我喊了一声:“老彭。” 大汉回过头,看见我,点了下头:“二娃嗦。” 这时他面前一个蹲着看书的人抬起头,瞅了我一眼。 此人是个眼镜,脸又瘦又白,好像身上有病。
第六回 黄色光盘 我走到大汉身边蹲下。大汉叫彭新民,五十岁左右,原先是附近锦江电器厂的,后来在二环路边边上开了个铺子,租书兼卖旧书,每个星期逢二四六,他都要跑过来摆一上午的摊摊。 我给他发了杆烟,闲聊几句,进入正题。 “对了老彭,我这儿有本书,你帮我看一下。” 老彭叼着烟:“拿出来噻。” 我取出书,递给他。 老彭接过,哗哗哗翻了几下。 “拿去。”他甩回来。 我赶紧接住:“喂喂喂,你看一下就算了嗦?” “看都看逑不懂,有啥子看头。” 看他表情,好像觉得这本书一钱不值。 “咋子嘛,卖不到钱嗦?” 老彭爱理不理:“这类经书,没得人要。” 我一愣:“这个......真的是经书?” “是啊。” “你咋个晓得?” “我咋晓得?” 老彭一把把书扯过去,翻到第二页:“你看这个。” 我一看,整个页面画了一个硕大的圆盘,圆盘里面是从小到大的同心圆,一共五圈,每一圈里头都有很多黑字,绿豆大小,我仔细看了一下,还是那种古怪的“手印文”。 这个圆盘一直在第二页,之前我只翻了中间,没有发现。 “这个盘盘是啥子,你肯定不晓得噻?”老彭问。 “有点像道士算命用的罗盘。” “吔,看来你也懂。对头,它跟罗盘差不多,有个专门的名字,叫命盘。” “命盘?” “就是一种算人命生死的盘,我以前看过几本少数民族的经书,有苗族的,有彝族的,还有贵州那个啥子族,那些经书的头两页都有这个东西。” “哦。那它咋个算呢?” “搞逑不懂。”老彭把书合上,“这种宗教的东西,很邪门,算法也极诡异,你如果不懂他们本民族的天文历法,根本无从算起。” “哦。”我沉吟一下,想起一个关键问题:“对了老彭,你见多识广,再帮我认一下上面的字,像哪个族的?” “啰里八嗦。”老彭打开书,眯眼看了几秒。 “认逑不到。”他扬手甩过来。 我赶紧去接,没接住,“啪”一声掉在地上。 “喂喂,你莫乱丢哦。” 我捡起书。 老彭嗤笑道:“一本破书,你还当宝。” 我不服气:“管我啥子事,我也是帮朋友问。” 顿了顿问:“对了,最后一个问题,如果要卖的话,像这种手抄本经书卖得到好多钱?” “卖?”老彭轻蔑一笑:“这样子,五元钱,卖不卖?” “五元?你莫洗我脑壳。” “那就不说了。”老彭把视线移开。 我看也问不出东西,就把书揣好,起身准备离开。 院子里人越来越多,特别是左边一个车库,里头有个卖黄色影碟的摊摊,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都在肆无忌惮的挑来挑去,地上堆了一堆堆光盘,封面上全是各色裸体女人。 我裆下一热,就想过去挑一张日本的,晚上回家慢慢欣赏,顺便做一种“活塞”运动。 于是走过去,正想挤进去选,后背忽然有人拍了一下。 “哥子。” 我回头一看,是个瘦子,三十多岁,戴眼镜,脸很白。 “啥子事?”我问。 这时我一下子想起,此人刚才就蹲在那儿看书,还瞄了我一眼。 瘦子诡秘一笑,指了指我身上:“你那本书,是不是想卖?”
第七回 交易 我顿时愣住。 停了两秒钟,才回答:“是啊。你想要?” 瘦子笑道:“不然我找你做啥。拿出来,看一下噻。” 我掏出书,递给他。 瘦子接过,却没翻开,两眼死死盯住封面。 盯了足足七八秒,他才打开书,胡乱翻了几下,合上。 “你要好多钱?”他问。 我又惊又喜,本来以为这本经书没人要,没想到突然冒出来个人想收购,看来这个瘦子就是宋老板说的,那种专门研究文字的人。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好多钱,想了一下道:“这样子兄弟,这本书也不是我的,我先问一下我朋友。” “好好,你问。”瘦子低头盯着封面。 我走到一边,摸出手机,给周义打过去。 响了半天才通。 “二娃?” “我说,那本书有个人想要,你想卖好多钱?” “有人要?是啥子人?” “你管他是啥子人,反正人家想买,等你说价钱。” “不是......我的意思,那个人是不是......他看起来像啥子?” 我顿时一头雾水:“你咋个语无伦次,你到底想不想卖?” “卖,咋个不卖。” “那你说钱噻。” “不是。我的意思,那个人,不像警察嘛?” 我一愣:“警察?” “啊。他,他应该不是警察嘛?” 我回头看了瘦子一眼,他仍呆呆盯着书封面。 “应该不是。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像小学数学老师。” “哦。”那头周义明显松口气。 我却开始紧张:“喂周义,你啥意思,你咋个卖本书还怕警察?” “这个你就莫问了,跟你无关。对了,你没问他,这本书是本啥子书?” “我问了我一个朋友,他说是哪个少数民族的经书。” “经书?” “对。就是那种算命的书,就像三命四柱,麻衣神相那种。” “哦。那你没问,具体是哪个族?” “问了,问了几个人,都说没见过那种文字。” “哦哦哦。” 周义哦了一阵,道:“那这样子,你不要挂电话,我问一下。” 电话那头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只听见周义小声跟一个人说话。 因为我周围很闹,周义声音又小,听不清说些啥子。凭感觉,那个人是个男的,而且似乎就一直守在周义身边。 说了一阵,响起周义的声音:“这样子二娃,你先问那个人,他出好多钱。” 我放下手机,朝瘦子道:“兄弟。” 瘦子走过来:“咋个说?” “我朋友问你,你出好多?” 瘦子笑道:“你们卖东西,肯定你们先说价。” “你是买主,你先开价,我们才好还噻。” 瘦子嘿嘿一笑,伸出两根手指:“这样子,二十块钱。” 我瞪大眼睛:“二十?你也舍得说,一包烟钱都不够。” “差不多了。”瘦子笑道:“可以买两包紫云了。” 我对手机说道:“听到没有,二十。” “不卖不卖!”周义气急败坏。 我抬头:“你看嘛,你把我朋友气倒了。” “差不多了。”瘦子扬了扬书:“这个又不是正规的书,只是个手抄本,我也是买起来看耍。” 我心想也是,一本破破烂烂的手抄本经书,有人要已经不错了。 忽然转念一想,这个瘦子既然追过来买书,而且刚才看他神情,盯着封面,好像发现了啥子东西,看来他对这本经书的兴趣,不像他嘴巴头说的那么轻描淡写,嗯,可以考虑撬一下价。 于是嘴硬道:“说是这样说,但这么老的东西,你那个二十也太少了,这样子,一口价,五十。” 说完问电话:“咋样,五十?” 那头周义却硬邦邦道:“啥子五十?少了两百不卖。” 我顿时很尴尬,朝瘦子笑道:“你看嘛,你把我朋友气倒了,他说最低两百,一分不少。” “两百!”瘦子眼珠珠都快鼓出来,好像要咬我。 也是,从二十到两百,这跨度也太大了。 我看此事多半泡汤,伸手去拿书。 瘦子手一缩:“你刚才说五十的嘛,那就五十,不说了。” 我尴尬一笑,指了指手机:“我说了不算,老板在那头。” “那这样子,一家让一步,八十?” “莫法。” “哎呀我再添二十,一百?” “两百,少一分不卖。” 瘦子瞪着我,一动不动。
第八回 波多野结衣 我又伸手去拿书。 瘦子牙巴一咬:“好,两百就两百。” 说完就去摸钱。 剧情急速转变! 我还在发愣,两张皱巴巴的百元大钞已经递在眼前。 我赶紧接过钱,放在太阳底下看真假。 瘦子已经把书裹成一卷,塞进怀里。 然后他摸出一包“蓝娇”,给我发了一杆:“对了哥子,多嘴问一下,这书你朋友从哪儿搞来的?” 我抽一口烟:“不晓得。” 然后对手机道:“搞定。两百块。” 那头周义却半天没声音。 我只好挂了手机。 “对了,你那个朋友是哪个?”瘦子指着我的手机,不依不饶问。 “嘁,生意都做完了,他是哪个还重要吗?” “不不不。”瘦子咧嘴一笑:“都是成都人,又都爱这一口,以后万一还要打交道喃?” “我发现你有点儿啰嗦嘞,咹,哥老倌?”我不冷不热的弯酸他。 瘦子看我两眼:“好好好,那我先走了。” 他就要走,忽然像想起啥子,问:“对了,哥子贵姓?” “免贵姓李。”我随口一答,就想去选碟子。 “你是不是电焊机厂的?” 我一愣:“啊,是。你咋个晓得?” “你老头儿是不是后勤处的李本军?” 我又是一愣,上下打量他:“你咋个晓得,你认识他?” 瘦子嘿嘿一笑:“是说有点像。我以前有个师兄,也是你们厂后勤处的,我以前到你们那儿的棋牌室去耍,看见过你。” “哦哦。”我不由笑了:“原来都是东郊厂矿子弟。兄弟贵姓?” “我姓田。” “哦,田哥。你师兄是哪位?” “陈德友。” “陈德友?哦哦,陈哥嗦,我跟他熟得很。” 我做出一个都是熟人的表情。其实,我只是听说过这个人。 “是不是哦?所以说这个世界太小。”瘦子咧开嘴巴笑。 “就是就是。” “那就这样。我还有点事情,先走一步。”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就叫住他。 “对了田哥,你问我那个朋友名字,他叫周义,以前也是我们厂的。” “哦哦哦,周义嘎。”瘦子眨巴几下眼睛:“他咋个会有这本书喃?” “这个我真的不晓得,没骗你。” “哦,好。”瘦子若有所思。 看他定在那儿,我也不好走,就低头去看地上的碟子,一眼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体——波多野结衣。 “那就这样嘛,我先走了。”瘦子道。 “好好好,以后有时间喝茶。” 瘦子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忽然回头:“对了小李,还有个问题。” 这个人真的啰嗦! 我无奈转身:“说嘛。” “你那个朋友周义,他会不会下......围棋?”
第九回 管你屁事 “啊?”我一时懵了,他怎么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围棋?” “是啊。他会不会下?” “好像不会。从来没看他下过。” “哦......”瘦子又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又定在那里。 我这次不再理他,蹲下去把“波多野结衣”拿到手上看,吔,好像是个新片子,没看过。 看了几眼,想起瘦子,就抬头去看他。 只看见前面铁门口,一个干瘦的身影晃了晃,很快就消失在人堆里头。 我望着铁门,呆呆望了几秒钟,心中很有些奇怪:这个姓田的瘦子,咋个古里古怪的,突然买这本书就很古怪了,问的问题,也是奇奇怪怪。 一时想不出原因,就给钱把“波多野结衣”买了,起身回茶铺。 刚走到铺子门口,周义电话打过来。 “喂二娃,咋样?” “我日,你死哪儿去了?” “哦哦,刚才指挥人家停车。咋样?” “搞定噻。红票子两张。” “哦,可以可以。”周义顿了顿:“钱你先揣到,过几天我来取,谢了哈。” 说完挂了电话。 我走进铺子,杨小妹正在门口掺开水。 她扭过头,上下打量我一眼,脸色怪怪的,问:“那本书,你卖啦?” “管你屁事!”我抵她一句。 “卖了两百,凶哦!” “管你屁事!” 杨小妹伸伸舌头,眼睛朝我身上瞟,一眼看见我手上的光碟。 “嘁!”她笑了一下,表情很怪。 我懒得理她,把碟子放进抽屉,外头这时候出太阳了,我赶紧端了把椅子,坐在门口晒太阳。成都的太阳,比啥子都稀奇。 一边抽烟一边想这个事情,慢慢感觉这里面有几个地方不对。 第一,听周义刚才口气,他好像很怕警察知道这回事。 这是为啥子。 照理说,一本破烂手抄本,又不是啥子重大文物,他有啥子怕头。 第二,就是那个神秘的瘦子。 看他刚才的表情,好像对经书封面很感兴趣。而封面上就只有那个怪异的“人眼”图案。 莫非,他知道那个图案的含义? 唉,刚才卖之前,该逼他交代一下,这下人都走了,找哪个问。 对了,他说他姓田,有个师兄在我们厂后勤处,倒是可以找人打听一下,应该打听得出来。 当然,还有一个最奇怪,他刚才居然问,周义会不会下围棋。 他咋个突然问这个问题? 莫非,这本手抄经书,跟围棋还有啥子关系? 胡思乱想一阵,有人陆续来喝茶,我起身招呼。 一天无话。 晚上十一点,还有一桌麻将在打,我给杨小妹交代了几句,然后出门骑上电瓶车,跑到沙河影院里头的网吧上网。我一般要上到一两点,然后才回去睡觉。 网吧叫“网事风云”,我进去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开机,找了部最新悬疑片《达芬奇密码》来看。 看了一半,“砰砰砰”,右边窗子外头忽然有人敲玻璃。 我转头一看,玻璃外面贴了两张人脸,都死死盯着我,黑暗中显得很诡异。 我定睛一看,其中一个竟然是周义。
我吃了一惊。 就“呼啦”一声把窗子拉开:“我日,你咋跑起来了?” 周义招招手:“你出来,我有话说。” 我一头雾水。看了他旁边那个男的,不由心头一紧。 此人四十岁左右,又黑又瘦,一个葫芦般光秃秃的小脑袋,眼神阴沉。 我迅速回忆了一下,印象中从未见过此人。 我走出网吧,周义跟那个秃子已经走了过来,此人穿一件灰色袄子,左手拿烟,右手似乎怕冷,整个笼在袖子里头,个子比周义还矮半个头,可能只有一米五几,整体感觉像个县份上的人。 周义把我拉到一个角落,问:“二娃,书呢?” 我一愣:“给你说了的嘛,卖了?” “卖给哪个了,你认不认识?”周义样子很急。 我顿时奇怪:“卖都卖了,你管卖给哪个?” “不不不,你必须说一下,是不是哪个熟人?” 看他急得很,我确实搞不懂了,张嘴就想对他说,那个人姓田,但不认识。 无意看了一眼秃子,发现他一对三角小眼阴森森盯着我。
我心头顿时不爽,也懒得说了,就不耐烦道:“给你说了的嘛,认不到......对了,钱我拿给你。” “不忙不忙。”周义拦住我:“你在哪儿卖的?” “就在沙河市场噻。” “你咋个卖给他的嘛?” “哦,我不是找我朋友问吗,那个人在旁边听,听到我要卖书,就找我问,后来的事你电话头都听到了。” 周义扭头,小声对秃子道:“就是这样子卖的。” 秃子狠狠抽一口烟,把烟头一丢,一对三角眼上下打量我。 他忽然张口问道:“腊块老几,腻不认得嘎?” 他声音很怪,阴森森的,就像用布蒙着嘴巴在说话,口音也很怪,像是川南哪个地方的。 我看了一眼周义,意思是,这是从哪儿钻出来的土
哦? 周义干笑一下:“哦,这个是我......朋友,他问你,那个人你真不认识?” “我听得懂!”我心头愈发不爽:“要说几遍嘛?认逑不到!” 秃子上下打量我:“漏给腻肖没得,漏岔些要买?” 我看了看周义,他干笑一声,道:“他问,那个人给你说没得,他为啥子要买。” “没说。”我心头火起,摸出裤兜的钱,点了两张一百。 “钱你先拿到。”我递给周义,就想回网吧上网。 秃子忽然左手一伸,一把抓住我手腕。只感觉他的手寒冷刺骨,像冻鸡爪。
“你干啥子?”我怒道。 周义站在一边,不敢伸手接钱,噤若寒蝉。 秃子叼着烟,冷冷道:“腻格不老实嘎。” 我怒道:“放手!” 秃子纹丝不动:“腻格老实肖,腊块老几是黑儿个?” 这句话意思肯定是,你老实说,那个人是哪个。 我手一挣,竟然没挣脱。 这个秃子看着瘦小干枯,手劲竟然奇大! “放手哈!”我怒视秃子:“不然老子要打人了。” 秃子仍纹丝不动:“格肖,腊块老几是黑儿个?” 周义在旁边,看看我,又看看秃子,一脸无措。 我顿时毛了:“我X你妈!” 说时迟那时快,我一脚朝秃子肚子蹬去。 秃子竟然毫不躲避。 “砰”一声,我一脚踹在他小腹。 “哎哟!”我大叫一声。此人小腹竟如同铁板,竟震得我脚杆一麻。 “格问最霍一遍嘎,腊块老几是黑儿个?” 秃子阴森说道。 我右手仍被他死死抓住,一阵酸麻,手一软,两张百元大钞飘然落地。 我心头顿生恐惧:此人是谁,从哪儿冒出来,怎么感觉像地狱来的小鬼? 可是既然已经动手,要我服软,面子上也说不过去。 “老子不晓得!” 我怒吼一声,左手一扬,朝他脸上搧去。 眼前忽然青光一闪。
“噗”,一道冰柱穿透我左手手掌。 我忽然定住,再定睛一看,顿时魂飞魄散:原来我左手定在半空,离秃子脸庞只有三厘米,而一片青灰色的东西已经穿透手掌,锋刃就在我鼻子底下,发出幽幽青光。 我的妈,好像......是一块竹片! 对,就是一块青色竹片,长六七公分,薄如刀片,瞬间从手心到手背,洞穿了我的手掌! 一时间,我浑身上下全部僵住,只有眼睛,顺着竹片缓缓往下看。 我忽然一个激灵。 原来,我惊恐地发现,那块像短刀一般的竹片,竟然直接连在秃子右手手腕上,而他手腕上光秃秃的,竟然没有手掌! 我瞪大眼睛,死死盯住秃子鬼怪般的右手,恍如时间停滞。 “哇哇哇!”旁边周义忽然惊叫一声。 秃子一言不发,右臂一抽。 “哇!”我一声惨叫。 竹片忽然抽出,竟然没有一滴血。 青光一闪,竹片连同秃子右手手腕一齐缩入袖中,如同蛇信入嘴。 一阵剧痛猛然袭来。 “哎哟哇!” 我又惨叫一声,想用右手去摁住左手伤口,却仍被死死捏住。 “唰”,一道血箭从左手掌中射出,射在秃子脸上。 秃子左手一松,去抹脸上鲜血。 看他分心,我怒吼一声,又是一脚。 秃子幽灵般一闪,脚下一钩,瞬间把我钩在地上。 “杀人了!” 旁边忽然有人惊呼。 顿时,从网吧里涌出一群人,远远望着我们三人,都是一脸恐惧,不敢吭声。 秃子却半点不慌,一脚踩在我脖子上。 “格拗?” 他阴森说道,脚下用力,我的颈椎咔咔作响,像要断裂。 我痛彻心肺,顿时不敢乱动,只有偏着脸,怒目而视。 秃子慢吞吞弯下腰,俯视着我,只见他脸上歪歪扭扭几道猩红血痕,瞪着一对三角小眼,显得狰狞无比。
周义畏缩缩过来,一头汗水,手足无措劝道:“算了嘛,哥!算了嘛,哥!” 我紧咬牙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不用算,让他弄死我!” 秃子冷冷一笑:“腻格还是不肖?” 我狠狠挤出一句:“肖你老母!” 秃子的瞳孔忽然急剧收缩,射出两道凶光。 “呜儿——” 不远处忽然想起警笛声。 秃子脚底一松,我扭头一看,右边巷子口一辆警车正缓缓停住,警灯闪烁。 秃子直起身子,冷冷对周义道:“呕们走。” 周义期期艾艾道:“走?” “走。”秃子丢下一句,转身就走。 周义只好跟上去,边走边回头看我。 我挣扎一下,爬起来,这时候已经失去理智,大吼:“给老子站到!”摇晃晃追上去。 前面秃子跟周义忽然加速,很快跑到路边。 路对面,停了一辆白色的丰田霸道。 秃子跟周义几步穿过马路,跑到车前,打开车门,一溜烟钻了进去。 我几步追去,怒吼:“周义,你个龟儿子!” 霸道猛然发动,朝二环路方向开去。 我发力跑到路边,车子已经射出十几米远。 昏暗路灯下,我看见了车牌:川LF69##
我站在路边破口大骂。 前方,霸道直直开去,在建设巷路口忽然右拐,然后消失不见。 我看了看左手,血止不住朝外面射,钻心剧痛一阵一阵。 我这下才开始慌乱,急急朝市六医院走。 到了六医院急诊科,一阵处理,打破伤风针,打麻药,清洗缝合,弄得我龇牙咧嘴。 好容易弄完,已经半夜一点半了。 我走出六医院大门,右边是一排铺子,“聚友茶舍”就在数过去第五间。 我一阵口渴,周围黑咕隆咚的,铺子都关门了,我看茶馆好像亮着灯,就朝那头走,想去喝杯水。 走到茶馆门口,卷帘门拉下来一半,里头亮着灯,有两个女人在嘤嘤说话,听声音,其中一个是杨小妹。 我用脚朝卷帘门一踢。 “开门。” 说话声顿时停住。 很快,卷帘门“嘎嘎嘎”拉起,露出杨小妹的脸,她一脸惊讶。 “吔,二哥,你咋回来了?” 我没理她,走进厅堂,只见一个女人背对我站在吧台边,正抬头欣赏墙壁上的字画,她双脚交叉站立,背很直,像个模特儿。 这深更半夜的,哪儿跑出来一个美女? 我不由多看她两眼。女人有一米六五,穿一件驼色大衣,黑色长靴,一头栗色卷发垂肩,身体很有曲线。 听见声音,女人转过身来。
此人有三十二三岁,戴一副精致眼镜,瓜子脸,红嘴巴,胸部很大。 女人上下打量我,抿嘴一笑。 我一屁股在面前一张椅子上坐下,看见桌子上有个茶杯,也不管了,右手端起来就喝。 女人风情一笑:“嘿,我的茶!” 她声音有点沙,一口普通话,但明显是川普。 我咕嘟几口喝完,喘几口气,对女人粗声粗气道:“茶是你的,茶杯是我的。” 女人嘻嘻笑道:“李老板的意思,我们来你这儿喝茶,还要花钱买茶杯?” 女人声音带着笑意,一点不拘束,一看就是在社会上混过的人。 我不由起疑,看了女人两眼,转头问杨小妹:“你咋还不关门?这位是?” “她是......”杨小妹看了看女人,欲言又止。 “噢。”女人一笑,大大方方道:“我是小琼的堂姐。” 说完很注意的看了看我的左手,问道:“咦,李老板手啷个回事?” 我心说你这口川普,真的该到我这儿来培训一下了。 也懒得理她,站起来。 “早点收。”我丢下一句,走出店门。 出门,朝家的方向走。我家在电焊机厂宿舍,就在二环路前面。 我沿着沙河走,路灯幽暗,旁边河水沙沙流动,有东西在阴森草丛里咕咕咕叫。
走了几步,突然想起我的电瓶车还在网吧。 于是又赶紧朝沙河影院走。 到了网吧,电瓶车还在。我骑上去,忽然又想起刚才掉在地上的两百元钱。 我到处找了一下,没找到,于是进去问网吧老板,老板说不晓得,刚才我们三个跑了后,来了两个巡警,问了半天,当时周围人很多,多半被哪个人捡起走了。 妈呦,又涩脱两百! 我骑上车,一路龇牙咧嘴的开回家。 回到家,上楼进门,灯也没开,鞋子也不脱,一头倒在床上。 左手兀自钻心般的疼。 我心中却一阵惊惶。 今晚上,到底咋回事? 周义喊我卖书,本来卖得好好的,咋个今晚上突然又过来要? 还有那个秃子,看不出来他猥猥琐琐的样子,居然如此凶狠,一下手就要人命,周义从哪里冒出来这个朋友? 我咬咬牙。管他是哪个,今天挨的这下,一定要报复回来,不然老子不叫李二娃! 哼,周义,老子好心帮你忙,你谢谢不说,居然找人整我,老子要跟你绝交! 一时又气得咬牙切齿,摸出烟来,躺在床上抽。 也不知道咋回事,慢慢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就被左手痛醒,起来胡乱洗漱两下,摸出手机,给我大哥打电话。 我大哥叫李凯,是电焊机厂车队副队长,他跟他老婆娃娃住在游乐园那边的高档小区,我父母跟他们一起住,帮他们带娃娃。 我现在住的这个套一,是厂里面以前分给我爸妈的。 电话很快打通,我气呼呼的,把这件事情说了个大概。 然后我说:“哥,帮我找人,我要弄他们。” 大哥没吭声,过会儿才道:“这样子,你找一下屈老三。” 我一愣:“找他?” “对,找他,就说是我喊你找的。” 顿了顿,大哥道:“记住,你把整件事情原原本本给他说一下,他晓得咋处理。”
挂了电话,我出门,胡乱吃了点东西,就骑上车朝东郊八里庄走,屈老三的汽修厂就在那儿附近。 说起屈老三屈国春,以前好像听大哥说过一回,说很多年前在云南,他救过屈老三的命,至于咋个救的,我问过几遍,大哥神神秘秘的,一直没说,我后来也没再问了。 不过有一件事情大哥说过好多回,说屈老三的经历很复杂,朋友圈也很复杂,其中好像跟八里庄一个黑社会老大交情不浅。大哥喊我找他,看来就是因为他喊得到人。 骑了十分钟,路边出现一个牌子“宏明汽修”,我直接骑进去。 里头几个工人正在修车,其中有个人我认识,叫邓兵,金堂人,四十多岁,穿一件黑皮夹克,个头不高,但人很精悍。 他说老三出去买配件去了,马上回来,喊我坐到等一下。 我就走进休息室坐下,摸出烟来抽,这时手机忽然响了。 我一看,顿时头皮就炸了:竟然是周义! 我按开,咬牙切齿道:“周义,你还没死啊。” 那边却没声音,过会儿才响起周义畏缩缩的声音:“二娃,你,你的手有没得事?” 我冷笑一声:“有锤子事!我还要来还你们一刀,就用这只手!” 周义没吭声,过会儿才道:“二娃,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那是哪个样子?” 周义又没吭声,过会儿叹口气:“唉,我也没得办法,哪个喊我有把柄在别个手里头喃?” “把柄?啥子把柄?” “唉,给你说了也没用,也怪我,一时起了贪念......” 我顿时有点奇怪,听周义口气,这件事背后,似乎发生了另外一件无比严重的事。 我口气稍微缓和:“你在说啥子,啥子贪念?” “唉!”周义长叹一声。 过会儿才幽幽道:“这件事......唉,不说了。总之我给你说李昆,你我两个都这么多年了,在一起喝酒没有一千次也有八百次,我的为人你晓得,是没得用,是很抖怂,但是,绝对没有半分害你之心,绝对没有,这个我敢发毒誓。” 我心头顿时一阵莫名的酸楚,想起以前他跟我喝酒,是,几乎每回都是我掏钱,但是每次喝醉,都是他扶我回家,好几次都吐得他一身,他从来没怨过我。 我心头一软,哼一声:“算了,你现在说得信誓旦旦,昨天晚上,那个瓜娃子拿东西捅我,你咋个拦都不拦一下,嗯?” 周义声音很小:“是我不对,我胆小,我怕死,但李昆你也有不对,那个人说了,昨天晚上两次,都是你先动手。” “我操你......” 我骂了半句,骂不下去了。 想想也是,昨天晚上,那一脚,是我先踢的,搧他耳光,也是我先搧的。 但我不想认怂,骂道:“喂我说周义,搞了半天,昨天老子挨了那一刀,是人家正当防卫?挨了白挨?” 周义忙道:“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啥意思?”我怒道。 “你听我说,”周义声音又变小:“总之这里头的东西,错综复杂,一时也说不清楚,也跟你无关,但我真的要提醒你一句......” 周义顿了顿,才道:“我给你说嘛李昆,那伙人势力很大,背景也很复杂,你一个李昆根本惹不起。我是没办法,已经被拖下水,你现在还没陷进来,就听我一句劝,挨了一刀,就算了,反正也没......” 我顿时鬼火冒:“喂喂喂周义,搞了半天,你是来当和事佬,想喊我吃哑巴亏?” “哎呀二娃子,你这个亏又有好大?” “有好大?我捅你一刀试试?” “哎呀,那一刀又不是我捅的,你咋个老是针对我?” “针对你?这个事情,就是你引起的,你娃是罪魁祸首!” “你说啥子?我是罪......” 那头周义说了一半,忽然咔嗒一声,没了声音。 我对着手机,喂喂喂,吼了几句。 那头,周义再也没有说话,只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 莫非他又去指挥停车去了? 我就准备挂电话。 里头忽然有人咳嗽一声。 我对着手机吼:“周义,你娃又死哪儿去了?” 里头忽然响起一个阴森森的声音:“腻手爪爪格好?”
声音无比阴沉,就像用布包着嘴巴在说话。 我顿时一个激灵:我日,那不是秃子是谁? 一时我竟然不敢吭气。 那头秃子咳嗽一声,然后手机突然被挂断。 我呆呆拿着手机,心头惊疑不定。 “二娃!”有人招呼我。 抬头一看,屈老三回来了。 屈老三眼神奇怪的打量我:“你咋跑起来了?” 我把屈老三喊进休息室,看看左右无人,道:“我这儿出了点事,我哥喊我来找你。” “你哥?”屈老三上下打量我,看他神情,好像不相信。 “你不信?那要不要问他一下?” 我把手机递给他。 “我这儿有他的电话。” 屈老三没接,摸出自己的手机,摁了几下,走到一边,低声说话。 我也不好走过去听,就站在那儿看他。只见他对着手机,嗯嗯几声,又低声说了几句话,时不时瞟我两眼。 说了一阵,他放下手机走过来,看了看我左手:“咋个,捅穿了?” 我扬了扬左手:“是啊。那娃太狠了,一句话不说,上来就是一刀。” “骨头弄断没得?” “运气还好,从中指和无名指底下那块肉穿过去,血流了一地,骨头倒没断。” “你哪儿把他们惹到了?” “惹个屁,我好心帮周义的忙,结果他带起人来砍我。” “周义?咋回事?” 这时邓兵在外头喊:“老三,那个别克车钥匙是不是在你身上?” 屈老三摸出一把钥匙,朝邓兵丢过去。 邓兵接住,正要走,屈老三喊住他:“老邓,你把钥匙给小赵,然后进来一下。” 邓兵把钥匙丢给一个小工,然后走进来。 三人都坐下,屈老三摸出烟来,一人一杆。 “你刚才说起周义,到底咋回事?” 我看了一眼邓兵,欲言又止。 “哦,自己人,放心说。”屈老三道。 我想起大哥的吩咐,就原原本本,开始说这件事。 我就说,说起来呕人得很,前天周义不是跑过来,喊我帮他卖一本书吗,你当时也在场,就是那个手抄本,昨天上午我就找那个卖旧书的老彭看了一下,他说是经书,然后说不值钱,我就想走,结果旁边有个眼镜,说他想要,我就打电话问周义,说了半天,最后两百块钱成交,当时周义还好好的,说隔几天来拿钱,结果晚上我在网吧上网,他突然带了个人过来,哦哟,那个人,一看就不对,是个光头,一脸的凶相,我当时心头就打鼓,就问他们来干啥子,结果周义莫名其妙的,喊我交代经书卖给了哪个,我说我咋晓得是哪个,突然一下,那个秃子就过来把我抓到,恶狠狠的,喊我老实交代,我就踢了他一下,结果他摸出一把竹子做的刀子,一刀就把我左手捅穿了...... “竹子做的刀子?”旁边邓兵忽然问。
“是,是一个竹片片,有六公分长,一公分宽,很薄,前头削得溜尖......对了,还有个事情怪得很,那个人右手没有手掌,那个竹片片是直接接在他手腕上的。” “没有手掌?”邓兵皱起眉毛。 “吔,《鹿鼎记》里头的何铁手嗦。”屈老三道。 “你认识他不?”屈老三问。 “认不到。周义说是他朋友,但我看不像。” “他是不是乐山人?”邓兵问。 “乐山?”我一愣:“对对对,他就是那头的口音。” “你学一下喃。” “学一下?”我回忆了一下:“我也学不像,反正他口音很怪,说话老是腻腻腻,肖肖肖的,跟乐山话差不多,但又不是很像。” “腻呆黑儿及哦。”邓兵忽然道。 我一愣:“咦,你咋个会......” “是不是这种口音?”邓兵问。 我瞪大眼睛:“是是是,就是这个味道,咦,老邓你咋个会说?” “我咋个会说?”邓兵笑了一下,对屈老三道:“你还记得到小荣不?” 屈老三一愣:“小荣?胡家荣?毕老大手下那个保镖?” “就是他。” “咋个突然提他?他不是去年子被区分局抓了吗,好像是故意伤害罪......” “是,他跟青龙场郑老幺火并,重伤了那边好几个人,最后被抓到郫县监狱关起,好像判了十五年。” 屈老三点点头:“这件事我晓得,都说小荣太能打了,平常三五个人根本制不住他,他跟此事有啥关系?” “因为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记得有一回跟小荣喝酒,你晓得我也喜欢练点武术,晓得小荣有功夫,就向他请教,他跟我说了很多事,其中说起他们那个武术门派,他提到一件事,现在想起来,跟李昆说的那个秃子可能有点关系。”
“啥子事?”我跟屈老三同时问。 “他也是随口一说,说他们门派里头分支很多,有啥子有啥子,其中有一个很有特色,说他们第一,擅长短打,就是近身搏斗,第二,就是不喜欢使用金属武器,啥子铁枪铁剑钢刀啊,他们都不喜欢,他们喜欢的是把竹子削成短刀来用。” “哦?竹子武器,我还头一次听说。”屈老三道。 “所以我觉得李昆说的那个秃子,跟小荣应该是一个地方的人,而且,应该属于同一个武术门派。” “小荣是哪里人?”屈老三问。 “腻呆黑儿及哦。”邓兵道:“听出来没有?” “腻呆黑儿及哦......”屈老三迟疑道:“你......黑了......去哪儿,是不是这意思?” “差不多,正确意思是,你到哪里去哦。” 屈老三皱眉道:“但感觉不是正宗乐山话,它更土。” “是。那个县归乐山管,他们那儿的方言,是出了名的土。” “哪个县?” “夹江。” “夹江?” “是。以我的判断,那个秃子肯定是夹江人,而且,他极有可能跟小荣一样,属于夹江碧云派传人。”
朋友,真实不等于啰嗦。 咋个写悬疑,又写到武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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