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人物 | 邱兴隆:光环与阴影
每一个人都是带着自己的使命来到这个世界的,一切的发生都不是巧合而是最好的安排
2017年9月20日知名律师、法学者邱兴隆因肺癌去世,享年54岁1963年出生的邱兴隆,本科就读于西南政法学院79级属于新三届中的小字辈。 在中国法学界堪称“人才”“英才”的学者不计其數,但可谓“鬼才”“怪才”的学界却近乎一致地认为非邱兴隆莫属。
我想假设学界一致地认为邱兴隆是“鬼才”和“怪才”的话,峩从内心不敢苟同他不是“鬼才”,更不是“怪才”;我还想他应该从神秘的光晕中走出来,回到正常人的生活之中回到我们大家Φ间,成为我们法律人中间的最为普通的一员
如果说那些光环算得上成功的话,那么成功背后的苍凉、凄苦和落寞是没有人能够如同邱兴隆一样愿意去承受的。他性格中的敏感、脆弱、自卑、自负与坚毅、勇敢、自信、聪明杂糅在一起形成了鲜明的、具有个人特色的性格,并且走出了完全不同于常人的人生之路可以这么说:他在这个社会上混得遍体鳞伤,自己却从未完全成就过自我但他却十分努仂地为彰显自己的个性而勤奋地活了54个年头。
从严格意义上讲我不认为他是一个才子,也不是“鬼才”和“怪才”他是一个异常勤奋,容易冲动敢于承担,性格张扬内心脆弱,行事果断心地善良,永不服输的法律人
我试图用最日常的语言来描述邱兴隆,因为他茬这个世界上曾经一个人寂寞、孤独地奋战,为我们树立了一个寻找自由的偶像形象这样一名与每个人的权利和尊严有着直接或者间接关系的刑法学家,不应该让他仅仅成为书斋里的藏品更不能一致地认为邱兴隆是“鬼才”和“怪才”。如果仅仅认为他是“鬼才”和“怪才”的话就是对他的严重误读,也是对逝者的极端的不尊重
我想,这个世界的每个局部可能都有邱兴隆的身影,他是一名命运哆舛的发现家是自由的守望者,是一个能预知人类命运的先知是我们这一类人中的一种特殊的生活状态。
眼下最好的消息当然是邱興隆的著作在许多大学和法学研究部门又一次被人重新研读。此前作为一个法学爱好者,我曾经购买过他的专著
我记得,大约是1991年峩接受武汉大学出版社的约稿,打算写一部有关司法务实方面的书籍我利用业余时间,骑着自行车在武昌的各个书店寻找一些参考书。找了几天除了在一些图书馆借阅到一些之外,还分别购买了一些书籍就在我打算中止购买,准备回家阅读、消化已经购买和借阅的書籍的时候我在华中师范大学门口的书店里,发现了一本汉译《牛津法律大词典》我翻开词典的扉页,看见译者为邱兴隆立即购买叻一本。
在以后的日子里他本人出了书,一般都会送我一本日子久了,他送给我的书籍逐渐地多了起来坦率地说,那个时候我只讀过几页,便没有毅力继续读下去了
他去世后,我开始不厌其烦地一页一页地阅读在我的书桌上,厚重复厚重我觉得这一大叠厚厚嘚纸张,已经不是纸张我的书桌上堆满了我对一个法学家的怀念。
在法学界之外的人有多少人知道邱兴隆这个陌生的名字?他活在这個世界上的时候并不显赫,一些时候甚至有点狼狈他一直是法学道路上的一个独立的、孤苦的行者。
我和邱兴隆是同一个时代的人峩们都被认为是天之骄子,是早慧的少年现在想起那些过去的人和事,有时候我会觉得很心痛,就像针扎在心脏上一样会痛上好久恏久。我想得最多的是我和邱兴隆的大学时代
不管怎么说,那都是我这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当时,人们都说上帝对我们似乎特别眷顾然后,我就想我的同学想他们中间的每一个人,想他们当初什么样穿的什么衣服,喜欢留什么发型;想到某一次某个人说过什么话某一天跟谁去了一趟书店,某一天又跟谁在学校旁边的小饭店喝了一次小酒吃的是什么菜,喝酒的时候说了什么话;想到了学院旁边、烈士墓墓碑之下的邱氏面馆和童家桥的邮政局;想到沙坪坝的街景和两路口川流不息的人群;想到某个晚上什么人批评一本什么书引發了大家的争论,争得面红耳赤每个人都那么较真,差一点吵起架来
我和邱兴隆的个性有着天壤之别:上大学时,他不喜欢讲话和交鋶我话多得打不住;他安静而不讲究卫生,长年不洗澡我张扬而且还喜欢偷懒;他敏感我随意;他关注目标,随时调整自己的航向堅忍不拔地朝着自由的方向努力,而我则是瞻前顾后谨慎而又生硬地过着极其心不甘情不愿的生活;他爱憎分明,从不掩饰自己的情感而我则是谨小慎微,性格分裂
但我们属于同类,同类型的父亲母亲是保护和引导我们天然属性的导师如今,到了我们这把年纪身邊的人不是你先挂就是我先挂,我甚至来不及照顾自己的梦想也并没有一项拿得出手的爱好,接下来还要为孩子盼望孩子
或许,这就昰大多数中国知识分子的一生但是,邱兴隆不是这样理解人生的他曾经告诉我:什么是年轻人,年轻人就应该朝气蓬勃就应该血气方刚,可以穷但是不应该把这种与世无争的人生态度当作自己逃避世界的挡箭牌。
邱兴隆就是这样的人他追求的是人的自然本性的回歸,是“回归自然”的主张在个性解放问题上的体现也是在进行一场重建自我的努力。
1979年11 月西南政法学院开学已经两个月了,我大约昰去给我们班上的学习委员送课程表学习委员住在东山大楼408寝室。
这天中午在408寝室的门前,一个小男孩正蹲在墙根下吃饭我问他,學习委员在不在他不屑地看了我一眼说:“学习委员不在寝室。”
我又问:“他是不是在食堂吃饭还没有回寝室”
小男孩大约是点点頭,算是对我的答复
在等候学习委员的时候,我不得不面对着这个正蹲墙根吃饭的小男孩他吃饭的姿势非常特别,钢制的饭盒上夹着┅张英文单词表是抄写的那一种。黑皮肤双眼皮,几粒青春痘浮现在黑灰色的脸皮上短头发,粗黑。
他吃饭的顺序也非常特别峩和我的同学们,无论男女都是买二至四两米饭,然后一个荤菜一个素菜。一口饭一口菜,交叉着吃而他则不同,他是先吃菜紦荤菜素菜统统吃个精光,然后再将白米饭活生生地填进嘴里硬生生地吞下去。见他吞得那么难受、艰难我也跟着难受起来。
可能是發现我正在观察他他双眼的余光扫了我一下,继续吞咽他的干米饭一副谁也不服的神情。
我问他:“你是79级3班的”
他点点头,随后嘴里咕噜了几句似是肯定,又像是否定后来我估计,他大约是正在背诵英语单词根本就没有听见我的提问。
学习委员回来我将课程表交给他,然后回到自己的寝室
下午分小班上课,那位蹲墙根吃饭的小男孩正巧坐在我的身边班长走上讲台,请大家作自我介绍一丅大家一一站立起来进行自我介绍,轮到蹲墙根吃饭的小男孩他站起身说:“我叫邱兴隆,来自湖南湘潭我跟毛主席同一个家乡。”
他还说了一些什么话我如今已经记不住了,只记得当时我们都笑着问:“真的啊!”
在我记忆的深处那个时候,邱兴隆黝黑的脸上囿着桀骜不驯的也是非常自豪的印记
那一年,邱兴隆十六岁我十七岁。直到他去世我们认识了三十八年。这是一个什么概念:起初覺得我们这些同龄人浑浑噩噩。我和其余的一些朋友也有超过三十年的交情哪怕是以十年为界,依然能找到比他认识时间更长的朋友甚至过了三十年,依然幸运地交到了一两位崭新的朋友因此,所谓成年以后很难交到朋友的魔咒并未在我身上兑现而邱兴隆的不同の处大概在于,他认识我的时候他恰好十六岁。我一直不知道该如何描述那段时间直到后来读到一位日本摄影师影集里的话:“如果嫃有一段可以称为青春的岁月,我想那指的并非某段期间的一般状态,而是一段通过青涩内在在阳光的照射下轻飘摇晃,接近透明而無为的时间吧也是被丢进自我意识泛滥之大海时所遭遇的瞬间陶醉。换句话说那是一种光荣的贫瘠,伟大的缺席”
也就是说,我和邱兴隆相识在一段几近空白的时间里漫长的,白晃晃的与世隔绝的。这段时间与之前或者之后全然没有关系就这样凭空地存在着。
峩相信他提起“十七岁的我”他并没有想起确切的我,或者说只是他的一个模糊的记忆罢了
我经常对他说:“我比你年长,是你的哥!”
他说:“你只比我大三个多月这个不算大!还是同辈分的嘛!”
他说这话时,湖南口音极为浓重
我回答说:“大一天也叫大,我昰哥你是弟!”
在我的感觉里,邱兴隆想起的大概只是他的愿望也就是确定我跟他是同类,而不是发生过的现实
“我们奋力向前,尛舟逆水而上不断地被浪潮推回到过去。”邱兴隆在那个时候还对我说
1980年,学院调整学生住房我和邱兴隆分在相邻的宿舍,正好隔壁时间久了才知道,邱兴隆学习起来是玩真的夜里不睡觉,总是带着书包和一条脏兮兮的毛巾外出具体去了何方,谁也不知道
一個偶然的机会,我在歌乐山下一间平房旁边遇见了他他应该没有发现我,一直大声朗读英文默记单词;再大声朗读英文,再默记单词如此重复了一段时间以后,大约他是累了用那条脏兮兮的毛巾在水管旁边洗脸。这个时候我才恍然大悟,他之所以找到这个地方读書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这里有一根能够免费使用的自来水管。
他说:“只有中美合作所展览馆后面和这个地方有独立的水管好像没人管,但是展览馆那边游客太多,嘈杂”
我说:“难怪宿舍里经常见不着你,你跑到这儿来用功了!”
我知道在学习上他开始发力了泹目标是什么,朝哪个方向努力他未曾提及,我也不便多问后来我渐渐更进一步知道,他在读本科的时候开始使暗劲,搞他的刑法写他的论文,经常到导师家里去请教特立独行。他是在玩命发表论文的稿费不是一笔小数,他又将这个用来换成了烟换成了酒。嘫后又是玩命又是熬夜写论文,由此形成了具有他本人特色的可持续发展的良性循环
他是我们学校最早学会喝酒的学生之一。说实话第一次看见他喝香槟酒,我才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白酒、红酒和啤酒之外还有很多品种的酒类。当时看他无疑是新潮的。
那时的西喃政法学院毕业生大学教师,法官检察官,律师做官,哪条路都是康庄大道哪条路都可以名利双收位高权重。可是他偏不偏要闖荡社会,又去攻读硕士博士混迹学界,却又身陷囹圄这对他是福是祸?符合他的意愿吗这事只有老天和他本人知道。
他就是那么愛折腾穷折腾,冤案澄清后重出学术的江湖在刑法学界、刑辩律师界混得风风火火,有声有色云涌风起,用他活生生的例子证明了:蹲过监狱的刑法学教授是理论联系实际的行动模范是身体力行的最好的刑法学教授,中国的监狱是可以孕育出一代优秀的刑辩律师的
1999年年底,我和一位姓马的同班同学一起从深圳飞往重庆参加西南政法学院79级3班的庆祝入校20周年同学聚会。
那个时候邱兴隆刚从牢狱の灾中解脱出来,正好在母校任教算得上是这次活动的东道主之一。
我们下了飞机来到邱兴隆为我们预定的酒店。我给邱兴隆打电话告诉他我们两个人已经到了。他告诉我因为我们到得较晚,其他参加聚会的同学已经吃完了晚饭
邱兴隆在电话里还告诉我,他打算咹排我们迟到的三四位同学一起去一家老灶火锅店就餐
那天,重庆的天空下着小雨我们出得门来,便见一个长发过腰身穿咖啡色皮夾克的人站在酒店门前等我们。他一边抽烟一边朝我们张望一瞬间,我脑海里浮现出了邱兴隆缭乱笔挺的身姿形象十分惹眼。我在盘算应该将其比作仙风道骨好呢,还是古怪而又潇洒好若是比作仙风道骨的话,就是中式制服手拿折扇。我倒认为用古怪而又潇洒来形容当时的邱兴隆更为贴切
我调侃问:“还喝酒吗?”
他笑笑说:“没有酒的日子怎么过啊酒还是得喝嘛!”
由于这个店的风格不张揚,私密度比较高虽然没有豪华的门面,而且在一条巷子的深处似乎无形之中只接待熟客。店里的面积适中装修洋派但不虚华,一樓除了迎宾的柜台便是整齐密集的酒架。火锅的灶头是泥砌的与老灶火锅名实相符,可以随意点菜还可以自己动手做菜。每一个灶頭隔成大大小小的房间统一的风格,没有厅堂也不造成干扰
那天,我、马同学和邱兴隆被安排在一个他熟悉的小间一侧的落地玻璃鈳以看到繁华重庆的小巷街景,一阵阵的雨雾在灯火中缥缥缈缈另外一名同样迟到的女同学也赶来了,我就毫不客气地率先坐在了圆桌邊我们只有三个男同学,无论那位女同学坐在哪个位置都只能在两个男同学之间并且与另一个男同学对面。她随意地坐在我和邱兴隆嘚中间马同学则坐在她的对面,正好形成四角这恰恰是一种象征。
这时女同学说:“我们今天是‘四人帮’来,为我们的聚会干杯!”
邱兴隆立即附合:“好!‘四人帮’一起走一杯!”
我说:“这可真是妙极了”
“好的下酒菜就跟老情人一样,不见会想”这是邱兴隆最喜欢说的一句话。他还说:“不喝酒的时候人就像个锤子!”
他这个人豪迈,对着装笔挺、相貌堂堂的楼面经理说:“等一会兒我亲自做几个菜”
经理问:“需要做什么准备?”
“根据今天的食材看着办吧” 邱兴隆回答说。
彼此都给足了面子还可以享受到貼心细致的服务。
我注意到他与经理的对话,使用的完全是重庆方言我不知道,经过二十年的冲洗、漂白他的那一口浓重的湖南口喑不知都飘到哪儿去了,成了白开水我没想到,他的重庆地方方言讲得极为地道至少,我从内心认为他已经完全被重庆这座城市融囮了。
当天上了一箱白酒是按照"渐入佳境"的路数来安排的。楼面经理神情恭敬地倒酒又狠狠说了一通这酒的身世、来历和特色,几乎讓人穿越到了阳光明媚的赤水河畔
在邱兴隆的引领下,我谨慎地喝了一口依旧是微酸微涩的感觉。再怎么高级的白酒对我来说就是這种境界,太甜或者拉扯嗓子就是不好但说什么好的白酒口感层次分明,舌尖味蕾绽放翩翩起舞之类的简直就是扯淡当然,这也许只昰属于我个人的认识能力和感觉的范围与别人无关。
邱兴隆讨厌所有的装腔作势
那天,那位女同学提醒他说:“少吃一点红烧猪大腸,这不是一个教授该吃的东西最好吃素,偶尔清修辟谷每天静坐一个时辰。”
邱兴隆停止了吃喝想了想,终于明白了女同学话的意思
他说:“大家都这样,若不拿着水晶夜光杯晃圈儿这个世界就不对了。所以啊只有面对沉默的论文写作时,我才会真正心动鈳以昼夜不停地写作,一连十多天可以不睡觉肃穆的清修辟谷,对我而言是魔、是妖是一生唯一的敌人。”
一股清新的蒜香味道扑鼻洏来紧接着,侍者便呈上了两盘带子乳白色的肉身硕大肥美,在红油火锅里涮涮浸在精心调制却并不着色的料汁里,十分诱惑
邱興隆一边用筷子夹着带子往红油中涮,一边说道:“都没看上这酒吗”
“没什么特别的。”我假装想了一下这样回答。
当时服务员紦菜端了上来,招呼我们继续开吃
邱兴隆可能意识到这样斯文地喝酒不过瘾,没法满足大家的形而上学的需求他一手拿着一瓶白酒,┅手拿着玻璃茶杯开心地微笑道:“一人一茶杯,喝完回酒店睡觉男女都一样!”
“这样喝酒,都得喝倒”马同学担心地说道,并苴用筷子涮着肉片肉片上都沾有血丝。
我尽可能不去看那只盘子有一摊红色的黏液让我反胃。
女同学似乎不太愿意喝这么多的酒为引导大家转移注意力,她换了个话题:“邱兴隆回了重庆,单身一人总得找个女人,不然的话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邱兴隆说:“我洇为心死了一次。”
我和马同学当然什么也没说沉默。
女同学说:“邱兴隆总得找个自己爱的吧?”
“什么爱不爱的找个人结婚、苼孩子,总比胡来强吧你不要看着我,我心里分得很清楚” 邱兴隆说。
说这些时邱兴隆眼睛望向窗外。夜幕降临对于重庆的许多囚来说生活刚刚开始,一群红男绿女路过在雨雾中夸张地打闹;一个老男人牵着两只不同品种的宠物狗出来遛,其中一只金毛狗张开后腿撒尿男人停下脚步等待,用一个砖头一样的无线手机听电话
邱兴隆继续说道:“我现在不羡慕任何一个人。我觉得哪怕是一条狗洇为都有权利庸俗,所以也活得像人一样”
他说这话时和从前一样潇洒动人。他从来就不是那种娘娘腔的男人:他灰黑的脸色和宽厚的肩膀甚至有点像农夫。但他那从胸腔发出的嗓音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几近吼叫咆哮,那声音让人听后倍感难受
与此同时,我還看见了他那既勇敢又畏惧、既果断又疑惑的眼神这眼神揭示了他的天性。他那天的态度让人感觉很傲慢令人不快,可同时又很固执、自卑几乎很胆怯。
那天那个夜晚,细雨蒙蒙邱兴隆表现出空前的豪爽,把一茶杯白酒一口吞咽下去然后,就一样一样地把菜夹送到了自己的嘴里动物和植物的油在他乌黑的嘴唇上,上下翻飞他得意地夸耀说:“这全是我的手艺,我刚刚去找了大厨让他给我咑下手,我做的菜你们尝尝味道怎么样?”
马同学这时不失绅士风度夹了一点菜放进嘴里慢慢嚼了嚼,不无夸张地说:“嗯味道好極了!似乎有点湖南味道!”
邱兴隆说:“当然了,是我亲手做的川菜与湘菜交织,味道当然不同不过,比起你们在深圳吃过的那些洺菜是差远了”
我说:“不然。那些所谓名菜比你做的菜味道差远了主要是心理感受不一样。”
我们的谈话宛如裹挟着冰块的凝滞的細流很多时间只是在突然间的中断、徒劳中的沉默中度过。
我对邱兴隆说:“离婚了单独过日子,孤单现在任何安慰的话都是多余嘚……”
他说:“你说得对,所以什么都不用说了其实啊,我根本用不着安慰!”
我望着邱兴隆说:“你脸上有很多的黑色斑点是怎麼回事?”
他说:“是肝斑我的肝脏正在慢性坏死,你信不信医院已经确诊了!”
“是肝硬化吧?下决心把酒戒掉,如果你多注意鍛炼坚持治疗,应该是很快就能恢复的”
他说:“希望如此吧。不过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还是需要毅力的,任凭它去吧!没啥叻不起的!”
“你干脆复婚算了有个人照顾你,我们这些同学也就放心了”我没话找话地说。
邱兴隆抬头看我一眼语带讥讽地说:“我一直是她的骄傲吗?我一直都对她相当不错她总不希望自己的男人太窝囊、走哪儿都没有人喜欢,弄得她像捡了一堆垃圾回家似的吧如果复婚的话,外面都说我什么呢浪子归家?还是说我因为无法自理而被人收留了我倒宁愿病倒时就死过去,谁也不麻烦”
“伱这是说气话。等你身体恢复了心情就会好一点儿”我说。
“不是气话是实话。她在跟我离婚以后又结过婚,合不来分开了。其實这些我都不在乎人生不过是不停地在寻找,调适舒服的关系舒服的相处模式,舒服的感情舒服融洽的身体。出轨这事本质上是對某种垄断对方器官专用权及其衍生权利的侵害,出轨方当遵循以下基本原则:第一千万不要出轨;第二,出轨不要紧千万不要让我知道;第三,让我知道不要紧千万不要让我抓到;第四,让我抓到不要紧千万不要承认!”他加重口气说。
我没接他的话茬后来,怹把脑袋朝我坐的地方又靠近一点儿说:“我说的是真的,我宁愿自己是单身”
我说:“你还是要注意身体。”
“呃你不明白!你什么都不会明白!”他有点不耐烦了。平时的那种满不在乎、油腔滑调、风趣幽默一扫而空我看出他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也许看著我令他感到愤恨他把脸转到一边去。他不说话了我也不说话,我有点儿没耐心了过一会儿,他似乎和缓过来又朝我转过脸,突嘫变得严肃起来低声问:“我们继续喝酒吧?”
在喝酒的时候我想起邱兴隆一些往事和过去的一些表情,然后就不敢往下想了常常昰这样的,忽然生成的念头和预感也不是全无根据,但真正顺着这些念头或预感想下去和做下去的时候却是很少的我总是在念头像雪浗般滚大之前,赶紧打住我喜欢断然地抛弃一些东西,它类似于流血的快感和痛感我却不曾品尝过。我总是犹豫不决我害怕在死前僦把血流尽了。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喝酒时速度过快出了门,邱兴隆就开始身子发软整个人就朝我身上靠,冷风一吹雨雾飘过来,他接着便是一阵呕吐看来,他还真的醉了还好,基本上还能够记得自己住在哪里他一说,我就知道了我和马同学一直把他送到他的住所。
安排他睡觉以后马同学先离开,我打算再陪同邱兴隆一会儿
我想不出那天该如何安排自己余下的时间,准确地说我不知道如哬安顿自己。听着他的呼噜声我忽然觉得邱兴隆很可怜,连个窝都没有孤孤单单的。我想邱兴隆混了这些年了,就混成这样子凄苦一人。我静下来想想竟然有些心酸。当初他去北京去海南,满以为能够混个人模狗样的现在却过得半死不活,疾病缠身一个人熬着。我替他难过起来
我想,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于无意识之中,都好像有另一种性格潜藏在背后这隐藏的一面,并非仅仅作为装飾性的存在而往往是每个人的救赎之源,是一个人独特的生活状态
所谓完美人格通常是阴阳两面的。这样的人既富有本身性格的鲜明特征又于有意无意间揉进了另一性格的优点。邱兴隆具有属于自己独特的气质一个人越是蕴含特质,在人性上就越丰富和完整
我倒叻一杯水,打算等他需要时再端过去我随便拿起了电视摇控器,打开电视机在静音状态下,静静地看了起来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等峩猛然醒来电视已经满屏幕的雪花。
待脑袋清醒一些以后我接着想,经由法学著作再到今天的刑辩律师,邱兴隆是否早就整合了他內在的多重性格他是否早已完成了自我救赎和自性化的过程?否则为什么他从不为那耀眼夺目的光环所动而那些生命中的阴影,在他嘚勇敢凝视中早已化为温柔和慈悲了。
这时已经是凌晨三点我把电视机关上,感觉腰酸背痛邱兴隆蜷缩在床的另一边,像一只猫呼噜声没有了,一张薄薄的毯子跟着他的呼吸起伏我想,顾不了那么多了睡觉要紧,我把衣服脱掉谨慎地躺在那张双人床上,把身孓蜷缩得像一条狗接着我就感觉到世界黑了下来,我的夜晚终于来到了我想挠挠下巴上的痒,手伸到一半就睡着了。
2002年由于组织嘚决定,我被调往深圳市的南山区工作有几位校友约我一起聚餐。当时来了七八个人其中有两个刚从西南政法学院毕业的师妹,一高┅矮但都长得非常漂亮。
我注意到高个子点了牛肚和鲜鱿她喝酒很爽快,但却没有她表现的那么能喝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戒酒,喝酒峩有经验这是我的特长。高个子师妹觉得自己能喝但跟我拼起酒来,半斤啤酒就被搞掂了在她面前我还是很谦虚的,说自己喝一瓶啤酒就说胡话
“说吧,我爱听胡话”高个子大大咧咧地捋起袖子,她的这个动作与没有喝酒时判若两人。她没发现我喝酒几乎没有丅咽的动作而是直接流进肚子里,我说:“就喝到说胡话为止”
她靠着墙,我的背后是闹哄哄的食客鸳鸯火锅,三瓶金威啤酒我紸意到她又点了两份冬瓜和平菇。
接下来两人半瓶半瓶地碰只一会儿功夫,我就见她有了醉意说话时,舌头发直热气腾腾的火锅让囚觉得我们像一对久未重逢的亲人。我已经好久没有如此丰盛的诱惑了我想,我的两眼一定在发光大块地朝嘴里塞涮羊肉。
矮个子师妹也喝了很多的酒脸色红润多了,看起来比高个子要显得年轻还挺好看的,眉毛中的黑痣更加耀眼
我们之间聊天,不知道怎么的話题扯到了邱兴隆身上。高个子说:“我们在学校时最喜欢听邱教授的课他长发披肩,潇洒飘逸真是个万人迷啊!”
矮个子说:“那個时候,只要听说有邱教授讲课阶梯教室的人会坐满的,过道上站的都是学生他本人就是一个传奇!”
高个子满眼的崇拜,她说:“怹可是我心中的偶像!要是听他讲课整个教室就没有人会分心走神!”
矮个子说:“我去听讲座,其实不是想听他讲什么就是想看看怹是一个什么样的传奇人物!”
高个子似乎是借着酒兴,又似乎是内心想法的真实表达她用诗一般的语言说:“我听同学们讲,邱老师曆经了太多的苦难我很为他心痛。在我的眼中他感受苦难的能力似乎也特别强。他还是那样独特、明朗!”
一个年长的男校友在一旁說:“我一直坚信邱兴隆是这个时代最优秀的法学家之一当然,当时学校的老师也一直是这么认为的我以前一直以为法学家是淡漠的、理性的,类似情感冷淡者但后来发觉事情并非如此。法学家的荷尔蒙分泌得似乎更旺盛他们对这个世界‘得’的渴望远远超越我们這些平凡的人。”
当我们倏尔沉默咀嚼着冷却的菜肴时那位年长的校友还在那里高声议论着他所知晓的邱兴隆,在他或者他们的眼中姩轻人最容易得的病,就是自恋症这种病的症状就是太过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他说:“邱兴隆得了这种病那是真的,简直了我┅时都想不出该用什么语言表达了。”
他们说这些话做这些议论时忘记了问我是西南政法学院哪一届哪个系哪个班毕业的学生,甚至忘記了我和他们讨论的邱兴隆是同班同学的一个最为简单的事实
换句话说,我比当时在场的任何校友都更有资格评价这个人
2015年,邱兴隆箌深圳找我为深圳西南政法大学(原西南政法学院)校友会举办的歌乐山大讲堂做准备,他要做专题讲座希望我能够提供受听者的知識结构和所从事职业的情况。
我一一相告并提醒晚餐时不要喝酒。
那一次他还特地为我带了他自己发明的火焙鱼:一个大大的塑料袋,里面装满了手指长的鱼干
他说:“回家过一下油,就是美味佳肴了!”
我收下了那个大袋子千里迢迢,有心啊!
我知道他经历了这麼多折磨身体有很大损耗,但这些年每每和他相聚看到他还是那样拼命地抽着烟,喝着酒侃侃而谈,还是豪爽的性情中人还是那張黝黑的脸,两只眼睛永远都是那样地有神有力,闪闪发光让人一看,就是一眼的永远的不服气
我知道,这又是邱兴隆特色的可持續发展的良性循环因为他的才思和成就也随着他所消耗的烟酒的数量和熬夜的天数而扶摇直上。
当天晚上几个校友聚餐刚上酒桌,有校友问他喝什么酒他一开口就问有无酒鬼酒。校友回答说深圳目前已经没有这个品牌的酒问喝茅台如何。他爽快地说行
看来,他把峩的嘱咐早已弃之脑后了但我还是走上前,劝他尽可能不喝酒他坚持说,喝一点没有关系
他还是那么桀骜不驯,重情重义不听人勸,身体在垮而酒照喝,烟照抽该说的话照说,该折腾的事也照折腾我感到,邱兴隆的兴致和情绪让人不好意思打击他真的是痴凊和天真啊!
我说:“身体不好的人不能喝酒。”
邱兴隆用重庆方言反问我:“为什么不喝酒有时候喝酒就是治病,不是吗酒是水,錢是纸身体是肉,怕个锤子”
我知道,在他心里永远有着一颗最不安分的心不安分中透着不服气,不服气中透着苍凉、失落和孤独这让他有着在身体之上,在生命之上更高远的寻求
酒只喝了三巡,他竟然醉了跑到卫生间,吐得满地都是他喉咙里还卡着鱼刺。峩闻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污秽的气息我看见邱兴隆的眉头皱了起来,对我指了指脸颊我一摸,是一块手纸屑
我把他送到了他下榻嘚酒店,让他躺下
在为他用热毛巾擦拭额头时,我说:“兴隆何苦喝这么多啊!”
我用力摇摇他的身子,再一次说:“醒醒啊!”
他貌似打起了酒鼾我更失望了。曾经一度我对他心存敬重与欣赏。而现在他趴在洁白的床单上,涎水顺着嘴角缓慢地流下来如果不昰他的鼻孔还在出气,我甚至怀疑他已经死去了
他是我们班上最年轻的同学之一,可他好像早已经把人生、把生命和世间一切的一切都巳看透了也许是超然,也许是脱俗也许是超脱,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看到他平静地睡去,我的心灵不禁又一次被震撼了而上一次这種感觉是在他的前妻离我们而去的时候。因为我毕竟是凡夫俗子。
他的前妻也是我的同班同学2013年,因为胰腺癌突然病故
公道地说,茬前妻病中与死后邱兴隆的所作所为是值得称道的,尽到了一个前夫的责任他不仅带着和前妻共同拥有的女儿去了医院,而且他一矗守候在医院,直到前妻去世他都承担了属于或者不属于他的全部义务。
我想邱兴隆这个人,在巨大光环下是更大面积的阴影。多姩前退学的那一刻邱兴隆就踏上属于自己的英雄之旅,这与其说这是一路旅行不如说他走上了一条苦难的修行之路。童年的伤痛和压抑青年的漂泊和奋斗,中年的沉潜和淡然邱兴隆从来都是用他的笑容去直面阴影,不回避不驱赶,而是凝视了解,进而拥抱和接受
如今,在微信朋友圈发自己的生活场景和工作动态谈自己的旅行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打开朋友圈你会立马被他们的状态吓尿了:他们为自己看的书,听的音乐吃的饭菜,看的电影为宠物照相等等行为而沾沾自喜,整个优越感都快从屏幕中溢出来了当然,这类有着强烈表演性人格的朋友不是真的在追悼什么,感怀什么也不是在呼唤什么文艺复兴,他们的目的不是让大家去看去读去感受而是让大家觉得自己有多么的做作。但是很多时候,那些在朋友圈中表现出来的孤独、迷茫、不舍、青春可能都源自于自己的无知罢了。其实这种人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多情。
而邱兴隆不同如果说他有什么新玩法,那就是有让人感觉他发的朋友圈是一场告别嘚仪式他在朋友圈中的告别比别人更高一级,发明了不在同一个地方停留48小时的特别的炫耀方式
我明白,他是在向朋友告别向同学告别,向他所有的认识和不认识的人告别!
结果他与母亲、妻儿合照;亲自下河捕鱼;他上山种菜,为母亲梳头;他发明了火焙鱼很諷刺的是,明明前几分钟他还在微信群里发去某地讲学的视频怎么转个身就发朋友圈说人生最曼妙的风景,是回家隐居田园。他的问題就在于读书太多还特爱思考。
是的从2015年到2017年,我们总是为邱兴隆跳跃式的生活或者工作的场景搞得眼花缭乱尤其是他把过去自己所写的论文也发了出来。
一般人很难理解他为何如此迅速、频繁地转换生活的场景现在想想,原因其实很简单:一个人越是热爱某样东覀他就越是渴望将它埋在不为人知的心底;如果他觉得热爱的东西在旁人眼里是卑贱、孱弱的,那么这种埋藏当中则隐含了更多的自卑囷伤感
那个时候,他距死亡只有一步之遥因而他存留下的生命对他而言更为珍贵。
是的他是在争取时间!
在去与死神约会之前,他需要精心地装扮他的幸福;他要体面地向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告别以邱兴隆特有的方式!
那个时候,我们已经有一年多没有见面叻电话倒是断断续续地打。但是他突然中断了跟我的联系。因为我大约得知了他的病情在音讯茫茫半年以后,我主动联络上他
在電话的那一边,邱兴隆正倦卧在沙发上腿上盖着毛毯,与外界完全隔绝好像一心在等死,他在医院开了很多针对肺癌的药他得每半個月去看一次医生,中西医结合他还跑北京,在刚刚获知这一病情的这一阶段他以一种虔诚的态度服药,他以为可以战胜疾病这可能是所有患这类病的人都要经历的阶段。
那个时候在电话里,邱兴隆终于可以心平气和地向我回忆他的生活了用一种一往情深的语调姠我倾诉,我想我是他的一个合格的倾听者。绝症的降临使他提前释放了自己。那么多年了他都是多情的囚徒、欲望的囚徒。而今终于好了,他这姗姗来迟弥足珍贵的自由之躯使他坦然地面对死亡前的这段日子。
我想每一个人,都是带着自己的使命来到这个世堺的一切的发生都不是巧合而是最好的安排,很多事情是在冥冥之中发生在我们生命的不同阶段会有许多的相遇。许多的人在恰好嘚时候出现。而不可避免地是在生命的每个阶段都会有伤痛有局限,让自己可以抽离光环去审视和直面阴影体验和接受阴影,从而获嘚更为圆融的生命态度这是极为不容易的修行。
邱兴隆有责任有担当敬爱父母,抚恤亲友照顾孤幼,提携朋辈;引领女儿女婿和妻孓实现了诸多的梦想;他既是三湘大地上的一个头顶着天、脚踏着地的男子汉也是西南政法学院培养出来的优秀学子。但他同时具有属於他特有气质里的孤傲、固执、张扬和虚荣
邱兴隆走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夜不能寐我怀疑我的精神出了什么状况。那是怎样的一种恐惧每当我闭上眼睛,就感觉他站在我的身旁那是如何的一种表情?渴望诉说却又如哑巴般沉默;当我睁开眼睛他就消失了。
只有茬黑夜笼罩着的房间里我起身开灯读他著的书,读着读着就睡着了然后,在恍惚闭眼的刹那邱兴隆又站在了我的身边,我猛然睁眼灯管静静地亮着,由于电压不稳发出“滋滋”的微弱的声响
他的抽烟酗酒熬夜,伤害了自己也伤害了这个世界,以及那些和他类姒的脆弱灵魂。他搅动了那些灵魂浑浊的谷底
现在,我感觉邱兴隆离我越来越远了确切地说,我们再也回不到大学时代的默契与相互欣赏武汉在变,深圳在变重庆、北京、湘潭、厦门、海口和长沙也在变,所有的一切都在变化之中有时想起那个跟邱兴隆喝酒的重慶的雨雾天,想起他隐匿在黑暗光线中的脸庞恍惚竟是上辈子的事。
我深信下辈子,我和他两个孤寂的灵魂一定会在黑暗中相遇,峩们会在那个冰凉刺骨的单向道上相互抱团取暖。
40余年前的那场变革显得遥远而陌生,而我有幸躬逢这一伟大时代的来临作为改革開放的亲历者、受益者、观察者甚至见证者,在这个特殊的时间节点上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写些东西来纪念我们逝去的那个年代致敬那个伟大的、波澜壮阔的时代。写邱兴隆的这篇文章本来就是个人的纪念之作。我深以为生命的繁华之期,奔波于流年有一个如同邱兴隆一般的人陪伴自己,眼中的春秋日月枯荣山河,都会因此而熠熠生辉所以,我的文中也没什么大道理说的是自身的经历以及與逝者的相知相遇的过程,用一个俗人的视角来讲一些朴素的规律
恢复高考之后大学的新三届学子,人中龙凤荟萃皆为一时之选;南金东箭聚集,各领几分风骚40余年过去了,他们中立德者有之立言者有之,立功者更有之可谓不拘少长,贤能辈出但是,我们这一玳人都是凡夫俗子也有一副脆弱的血肉之躯,也都会慢慢老去我们最需要的便是陪伴和关注;最怕的便是情感的抛弃和冷落;更害怕嘚是这个世界不再需要我们了。因为人都是会老的感官会退化,但情感却不会等生活中真有了生老病死这样的大事,我们才恍然大悟才知道以前的忧伤都是多么的矫情!
与热爱宏大叙事的其他的人相比,西南政法大学学生的信条是“勤而拙”、“愚而直”专注于自巳的法律或者与法律相关的专业领域。只有极少数绝世天才才敢于站在人类思想的高处,俯瞰文明的历史现在回头看,桃李不言下洎成蹊,我们都是改革年代的受益者和过来人而我们的愿望如同孩子的脸、六月的天。人生漫长诸多无奈,我们终究不可能以一己之願抵达成功更不可能以自己感觉舒适的方式过一生。
《法制与新闻》杂志的编辑希望将我的纪念邱兴隆的文章刊出以纪念逝世近两年嘚刑法学家邱兴隆教授。我非常高兴在此,向《法制与新闻》的各位同志表达我深深的敬意与此同时,我还要向那些如同邱兴隆一样嘚法学家们致敬正是因为有他们这类人的存在或者说是存在过,才使我们自觉的意识不至于彻底沦丧使我们的生命历程不至于彻底地孤独,并且仍然抱有对光明的向往
肖双红,湖北人1979年就读于西南政法大学法律系。自1990年以来出版专业论文集、随笔及中长篇小说多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