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的假的 勿上升真人
·BGM:《玫瑰少年》(求你们一定边听边看)
·全文9k+ 灵感来自于电影《丹麦女孩》
“爱不是解脱,死才是。”
裙摆扬起弧度,上面是密布的小只金盏菊。
暖黄色野餐垫在草坪上瘫软匍匐,上头安置着深褐色竹篮和焦糖色面包。水果透着清香味道,凑近了还能看见水珠在,一颗一颗透着太阳的光,折射出七彩的颜色。
窸窣的脚步声可以拼成一条路,路尽头站着的人挺拔而俊朗。
他着白色卫衣,浅蓝色紧身牛仔裤,白色帆布鞋没进草里
踢开草走过来,他白净脸上端着美丽笑容,蹲在野餐垫上,伸手摸了一把裙摆,布料凉丝丝滑溜溜,金盏菊摇曳着,像水果上的水珠化作雨滴,落在手掌心。
“怎么想起来穿裙子?”他声音机械,尾音里却能听出几分欣喜与意外。
女孩甜腻腻,“哥,好看吗?”
那人眼睛紧紧盯住裙摆,眼里有晦暗的光。
男人的手抖了一下,眼神紧接着如花般凋零。裙面上的金盏菊亮的发灰,他背后升起满身的汗,卫衣背后被打湿了,他整个人像是被蒸发,脑子里闪过车碾过水涡时炸出的水渍
“小宋的状态非常好!”
卫衣上落满不安分的褶子,他拧开水杯一饮而尽,整个人都缩在影子里,看起来像是北京好久不见的雾霾天,泛着阴冷的蓝光。
男人点点头,接过助理递来的雪白毛巾,轻轻蘸干净脸上的汗,生怕擦花了妆似的。
在宋亚轩恋情公开之后,公司老板直接任命楚荆来给他和刘耀文当助理,生怕他们再搞出什么震动娱乐圈的大新闻一样。
楚荆在娱乐圈叱咤多年,反手为云覆手为雨,认不认识都要忌惮三分。彼时在得知宋亚轩背着他接了这部戏之后,开电话骂了他足足一个小时。
“出戏,”他晃一下宋亚轩的身子,眉头紧锁着,“我早叫你不要演这个。”
宋亚轩挠了挠掌心,“哥,我不可能放过这个本子。”
楚荆了然,也不再跟他争什么了,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
这个剧本是在圈内享誉盛名的导演的作品,是个不折不扣的苦情剧。
片子讲的是一个跨性别者赵可的人生经历,故事的结尾赵可暗恋多年的男生结婚,看着新娘身着雪白婚纱,赵可悲痛欲绝,远走高飞。
宋亚轩青睐这个本子,楚荆很清楚。本子里头多少情感和思绪与宋亚轩来的类似,赵可又有多少的经历,宋亚轩感同身受。
三年前,宋亚轩24岁。仲夏夜被人拍到和队友江边拥吻,刘耀文的帽子挡住两个人的脸,在长枪短炮的闪光灯照亮深夜江面之时,娱乐圈爆炸了。
而后几年,宋亚轩和刘耀文这对苦命鸳鸯没少被顶上风口浪尖。对这种自毁前程的恋爱行为,有人称赞爱情伟大,但大多数人则是对着这奇异感情予以批驳。
后来,刘耀文专注舞台和作品,宋亚轩却在被网友辱骂一系列肮脏字眼之后,精神状况越来越差,把工作重心转向了大荧幕,做起了演员事业。
“近些年转型颇为成功的年轻演员宋亚轩,近日在拍摄新片《婚纱》中状态不佳,甚至在结束后虚汗淋漓。但据了解,宋亚轩的助理对于该消息表示‘只是普通感冒,请大家多多关注作品’,宋亚轩本人则不愿回应。”
电视上的娱乐新闻还在循环,空荡的公寓里主播的声音刺进脑子,扰的人心里不安宁。
刘耀文狠狠按下了关机键,拨通了经纪人的电话。
对面接的很快,“什么事儿?”
“不行。”楚荆的语气坚定,拒绝了刘耀文的要求。
“我男朋友拍戏我也不能看吗?”
楚荆轻笑,不甘示弱地回答道,“你看什么?”
闻言,刘耀文眸色微怔,清清嗓子道,“宋亚轩儿他最近状态很差。”他声音颤抖,手心攥出指甲印,“哥,我怕他再拍下去真的会出事。”
“我拦不住他了。”楚荆叹了口气,只回答了这一句,
刘耀文拧了拧眉毛,关断电话之后,拨通了宋亚轩的。
电话那头的人慢悠悠接起来,开口不疾不徐,“怎么了?”
听到声音,刘耀文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来,“今天拍的顺利嘛?”
“就那样吧,”宋亚轩不愿多言,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出来时显得很茫然,“我很怕我会做不好。”
“不需要束手束脚,”刘耀文安慰道,“你要相信我永远是你的影迷。”
“我好像只有你一个影迷。”
“胡说,”刘耀文强忍住眼底的泪意,“我们宋亚轩儿很招人喜欢。”
对面沉默了,通话中只能听到刘耀文扯出的笑声。
不好听,每一下都砸的宋亚轩很痛。
宋亚轩脸上闪过一丝无措的神色,接着又像徜徉在光里,“我很想你。”
“下周红毯我们就可以见面了。”
刘耀文不喜欢宋亚轩用这样的语气与他讲话,每一个字都像是要将他拉回到那个无忧无虑的青春时光一样。那时候的日子多好啊,他们打着友情的旗号无所不做,幸福自在的样子人人都要赞美几句。
可爱意实在无法一直活在黑暗之下,当他们试着以爱情的名义走入台前,才发现有些东西注定无法被大众认可。
而那网络暴力又有多吓人。
仿佛曾经被捧在手掌心热爱的少年不是他们。
娱乐圈这个圈子太吓人,它太需要鲜花和掌声,一旦失去就是万劫不复。俗话常说,互联网居民最爱做的两件事:一是声势浩大的造神;二是声势浩大的杀人。
“快点让我见到你。”宋亚轩说。
接着手机里传来楚荆的声音,他像是刚从水里被捞出来,声音都是闷闷的,“小刘,他要上戏了。”
“你多看着他点儿。哥,拜托了。”
“小刘,”楚荆眼睛没有眼神,语言没有情感,“等你们红毯结束,带小宋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刘耀文挂断电话,回复楚荆一句好。
在冰箱拿了酒就回了房间,锁上房间门,背抵在门上。他揉乱了自己的头发,吸气呼气直到胸腔开始隐隐作痛,他像只濒死的鱼,竟不知道如何做才好了。
宋亚轩还没生病的时候,窝在大床上贴着他的耳廓唱歌,有时是“有一种悲伤”,有时是“想念是会呼吸的痛”,更多时候是唱TNT的歌,从无尽的冒险,一直哼到男儿歌。
哥哥们都来看过他,临走时把礼物放在桌上。
笑意盈盈给宋亚轩一个拥抱,红着眼眶给刘耀文一个拥抱。
他捏碎贺峻霖递到嘴边的奥利奥,声音单纯像个孩子,“怎么奥利奥没有当初甜了?”
丁程鑫看了一眼把自己裹在毛毯里的人,颤抖着身子转过身去。
那时候每天5G网冲浪的小宋,唱起歌来浑身都是光的颜色。
后来哥哥们离开,宋亚轩光着脚,趴在门框上跟他们告别。
声音洪亮大喊着,“我很爱你们!”
红色地毯、黑色背景板、亮白色的闪光灯、蓝紫色霓虹灯带,把女明星的裙子衬得星光熠熠,男明星的着装便不那么考究了,巧思只体现在服装的剪裁、布料的选择和饰品的搭配上。
排在刘耀文和宋亚轩前面的是一个新晋小花,一部网剧让她声名大噪,灯牌在场外排成片,应援旗飞的好高。
向来只见新人笑,艺人的花期太短。
女明星穿着浅蓝色的拖地长裙,裙摆铺满亮片,走起路来反射光影,一步一步摇曳生姿。
刘耀文手里握着的手,体温急速降了下去。宋亚轩的目光紧紧追着裙摆,脑中似有一只大手掌控。他发现上帝给了所有人均等的美丽,却唯独,却独独,忘了给他。
一个精致的人是不允许自己如此这般落魄的,他像是受惊,猛地转头看向刘耀文的眼睛。那人一瞬间就明白过来,“不怕,不是在戏里。”
眼里蒸腾起水雾,晕了眼线,像是蹭花了的铅笔画。刘耀文隔着人潮吮他的唇,声音低低地哄,不怕,轩轩不怕。
主持人的声音刺进宋亚轩耳朵里,他的记忆才堪堪回来。后来刘耀文牵着他的手跟大家说再见,摄像机的闪光灯刺进他眼睛里,宋亚轩发现他对刚刚的一切,一点记忆就没有了。
第二天,娱乐头条又是他和刘耀文的名字,标题醒目惹眼,“宋亚轩红毯躲避镜头”。
看着全程的视频回放,宋亚轩才意识到昨天红毯上发生了什么。
那记者问他,“小宋是怎么理解《婚纱》这部新作品的呢?”
“是什么契机让你选择这部片子的呢?”
“电影会在什么时候跟大家见面?”
闪光灯照进他眼里,记者的话咄咄逼人。
宋亚轩侧侧身子,像初来人间,整个人颓下去,垂着头,声音细如蚊蝇。
“我看到本子的时候就很喜欢,也很开心导演可以相信我。我会拍出好的作品感谢大家。”
刘耀文朗声接话,“宋亚轩儿为这部电影付出了很多,也希望大家可以多给他一点时间。”
坐在床上的人泪水滚下来,像是散开在浪花里。
刘耀文端着牛奶燕麦粥进来,轻轻抽走宋亚轩的手机。他的手还维持着拿手机的姿势,又被刘耀文一根一根捋直。
宋亚轩凑在他颈侧,吻含含糊糊的落下去。刘耀文掰正他的脑袋,从眼睛亲到嘴角。
他舀一勺粥递到他嘴边,宋亚轩伸出舌头,把勺子整个含进去,抿干净勺子凹槽兜住的粥,看着乖顺的很。
这是宋亚轩的第一次解离。
因为宋亚轩在红毯上的话,电影《婚纱》再次被顶上风口浪尖。
网络上,因为电影题材实在猎奇,一时间掌声骂声齐飞。
原定于明年上映的电影一拖再拖,从二月情人节滑到八月七夕节。
滑档倒是没什么,更重要的是宋亚轩的状态。导演每次站在显示器旁,看着宋亚轩忘情至深的演出,一时不知道是剧中的赵可变成了宋亚轩,还是宋亚轩本身就是赵可的一部分。
他没有办法,在对手演员接不住戏的情况下,就只能一次又一次喊咔重来。
宋亚轩无数次投入进去,又无数次剥离出去被恶狠狠拉回现实。
只是楚荆看着宋亚轩拍戏的状态和情绪,也只有一句“太痛苦了”。
刘耀文每天都会开视频给他,也只有这时候能让宋亚轩稍微舒服一点。刘耀文总是告诉他你很棒、抱抱、我爱你。
偶尔也会接到曾经队友们的电话,大家在自己的领域都做的很出色,头抵着头充满手机屏幕,总是会让人想起TNT还没解散时,这群少年的样子。
张真源一如既往可爱,每次都能逗的宋亚轩合不拢嘴。马嘉祺和严浩翔话少,但每次视频结束后,寄来的快递宋亚轩收也收不完。
楚荆不拦他们,由着这帮大少年快活去。
当年风口浪尖,楚荆接下了他们两个人的全部经纪工作。
彼时两人情意绵绵、爱意浓浓,扛起一整个世界的谩骂也能够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安之若素。
亚轩敏感不自信,耀文就时时事事回应;耀文张扬随性惯了,亚轩就在他身后温柔附和。那真的是段很好的日子,楚荆很喜欢这两个小朋友。
他们都不记得宋亚轩是什么时候生的病,一向活泼开朗的人在他们面前垮下去,身子骨变得单薄又瘦弱,像朵飘零的花,像秋天撒了满地的枯树叶子。
患病的时候他格外嗜酒,疯了一样由着酒精侵蚀胃部,火烧火燎的痛会让他清醒一会儿。
清醒的时候他会拨吉他,按钢琴,写破烂的歌词,再由着酒精席卷肆虐,直到把自己彻底与现实剥离开。
骂声连绵之际,他和刘耀文告诉宋亚轩不要否定自己,无数次要他相信自己。可最终病情一直恶化,严重时宋亚轩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很意外,刘耀文一直默默陪伴,从来没有动过离开的念头。
上一条拍得很顺利,宋亚轩把身子缩在休息区的椅子上。
楚荆举着伞跟过去,发现那人已经窝着睡着了。
那是个极不舒服的姿势,宋亚轩的头发盖住了眼睛,薄薄的一层唇彩被吃了个干净。
他睡的很安稳,像是在做什么甜甜的梦。
也就十五分钟,宋亚轩猛地从凳子上弹下来,奔去无人的地方吐的昏天黑地。
楚荆递过去水,“梦到什么了?”
“不怕,都是假的,”楚荆安慰,“跟我说说。”
“哥,能不能帮我给刘耀文打个电话?”
楚荆拨通了刘耀文的电话递过去。
那边接的很快,声音忧虑担心参半,“怎么了?宋亚轩儿什么出什么事儿了吗?”
“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
“我刚刚梦到你了,”宋亚轩压抑着声音,显得空空荡荡,“你能不能不要走的太早?”
他顿了顿又说,“没有你,我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
刘耀文握紧了手机,只敢回他一句,“我永远陪着你。”
宋亚轩成年之后,就鲜少患得患失了。他的世界很干净,永远充满童心,美好的像是处处飘着粉红泡泡。
宋亚轩问他,“看得见太阳吗?”
“替我看看太阳好不好?”
刘耀文拉开窗帘,炽热阳光直射进眼睛,他被照的眼底刺痛。
电话那头的声音说,“好幸运啊,你在跟我看同一个太阳。”
“太阳先生,不会讨厌我吧?”
电话那头的声音从宋亚轩换成了楚荆。
他对刘耀文说,“这周末,带他去看一下医生吧。”
刘耀文听到他的声音尖锐地撕扯着,像只小兽亮出獠牙,张牙舞爪却毫无威慑力。
“我没病,为什么要去看医生?”
刘耀文把挣扎的人箍进怀里,手掌落在他蓬软的发上。
宋亚轩抬着泪眼看他,眼睛通红,睫毛被泪水濡湿,一缕一缕黏在一起。
他无意识地蹭刘耀文的胸膛,贪恋地嗅了又嗅,“他们为什么不喜欢我了呢?他们明明之前很喜欢我的。”
抱着的人刚张嘴哄,就被堵了回去,“我只是想让他们多喜欢我一点而已。”
刘耀文把他的脆弱尽收眼底,心里一下一下绞着痛。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留下的第一滴眼泪,泪水落在宋亚轩鼻梁的驼峰处,晶莹像是汗珠。
宋亚轩伸着手胡乱地替他擦,眼神纯澈透亮,“你不哭,不哭。”
“我没哭,”刘耀文咧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担心你。”
不安分的人突然安静下来,长长叹了一口气,像是做了什么天大的决定一样,“那我听话。”
入夜,凉风从没拉严实的窗帘缝里钻进来,里头掺着清淡的花香味儿。床头的香薰蜡烛被吹灭了,花香味儿突然变成苦呛的烟味儿。宋亚轩难耐的哼了两声,抖着身子靠近刘耀文。
刘耀文的唇瓣贴着宋亚轩的头发,难得心里轻松了一会儿。
宋亚轩只有在睡着的时候是乖的,但让他入睡是很难的事情。原来他会喝酒,各种花花绿绿的混在一起,醉到不省人事,随便躺在哪里就睡了。
后来喝酒被刘耀文明令禁止,宋亚轩又盯上褪黑素,乱七八糟混着其他营养药吃下去,总是天不黑就睡了,日上三竿也醒不过来。
实在是没办法,让宋亚轩睡觉成了最难的事情。
刘耀文就每晚换着故事讲,从兔子小姐讲到狐狸先生,从森林公园讲到海滨浴场。
宋亚轩接了《婚纱》之后,讲故事环节就变成了读剧本。
刘耀文生怕他会因为拍戏崩溃,只好一点一点带着他串联剧情,如刀刻的眉毛皱起来,“你看,你是不是比赵可幸福多了?”
“赵可没有爱人,可你还有我。”
“可我和赵可一样,也是不被人喜欢的啊。”
说完,宋亚轩揉了揉眼睛沉睡过去,一呼一吸都变得柔和起来。刘耀文纤长的手指梳理宋亚轩的发丝,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宋亚轩破碎的灵魂和激烈的情感愈加对立,甚至严重的无法共生。
刘耀文从来没有这般无力过。
第二天天气不太好,没出太阳,大阴天。雨要下不下的,厚重的云压下来,连带着人的心情,都糟糕透了。
宋亚轩被刘耀文裹的严严实实,一双白皙小手露在外面,惶恐地握紧刘耀文的手。
黑色口罩挡住了一大片脸,白皙皮肤显得更加的苍白而没有血色。
他似乎在害怕什么,身体轻微抖动着。
刘耀文下意识握紧了他的手,皮肤牵连,热流涌动,渡给他一点能量和勇气。
心理咨询中心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心河。念多了就成星河,让人想到碎而绵密的繁星。心河埋在绿茵之后的一栋灰色小楼里,老远看上去有点像是被遗弃的工业建筑,灰扑扑的,让人心底里就发寒。
最后一个路口,刘耀文看到路边停着一辆黑车,从他身边慢悠悠地晃了过去。与此同时,放在兜里的手机铃声刺耳的响了起来。
“你他/妈怎么还不跟宋亚轩分手?我花钱追星,难道要你拿这些钱去养他吗?”
“刘耀文,你不要不识好歹。你是一个爱豆,你应该明白你自己要做些什么。”
“你住在哪儿,每天做些什么我都知道。你最好心里有数,不然,我们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声音很大,一旁的宋亚轩慢慢松开了他的手,身体抖动的频率更大了。再抬眼时,那人眼神空洞,白眼球像落日,一寸一寸的铺开红痕。
刘耀文挂断电话,不顾别人眼光一样,哆嗦着去含宋亚轩的唇瓣,唔哝着告诉他那是假的,你值得的,我爱你。
随之踏进医院的大门,就被一群人围在正中间。闪光灯如同寒冷刀刃,刀光剑影间,剜上被围在中间的两人的脸。刘耀文的眼睛被晃的睁不开,遑论宋亚轩。
他颤抖着往他怀里缩,整个人像只受了惊的兔子。
刘耀文对记者一贯都是有好情绪的,谦卑有礼,温和恭顺。只是在这种情况下,私生活全部暴露,他也一点都和善不起来了。
他把手放在宋亚轩的背上,一手挡住他的头,一手护着他的背,是个极具安全感的姿势。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刘耀文冲着那一群记者大喊,“把你们的闪光灯都关掉。”
记者什么有料的信息都没得到,自然不会善罢甘休,问题如炮弹一样砸过来。
冰冷的剑刃,洪烈的炮弹,彻底击溃了宋亚轩的防线。
“你们为什么来这里?”
“宋亚轩是不是真的像网络上所说的心理出现了问题?最近情况怎么样?”
“在《婚纱》之后,宋亚轩的工作安排是什么?”
“刘耀文最近有没有出新专辑的打算呢?”
“在您给婚纱献唱主题曲之后,会有回归唱跳舞台的想法吗?”
问题个个犀利,踩着两人的底线问的热络。闪光灯照在所有人的脸上,一时间空气都被凝结。
宋亚轩望着他们的脸,突然意识开始模糊。
他慢慢地抽身,双臂抱住自己的肩膀,瑟缩着蹲下去。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无措地看着面前所有人。
等意识回笼时,宋亚轩已经坐上了回去的车。
车里空调打的很大,洋溢着温暖的氛围。
他茫然地看了身侧的刘耀文一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宋亚轩不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这里。
刘耀文告诉他,他带他逃开了闪光灯,楚荆紧急做了公关,他们才见到了预约的心理医生。
仅剩不多的印象里,宋亚轩恍惚回忆到刘耀文护着他的腰,飞快地奔向了医院主楼,接着是保安的声音和记者的声音杂糅交错,混乱的,如同展开了一场大战。
刘耀文的手机连着震了几下,
是心理医生发来的消息。
“宋亚轩患了抑郁症。”
“这种抑郁,在他身上的表征也更加痛苦些。”
“他会暂时性的丧失部分记忆,试图逃避什么。”
“心理学上有一个专属的名称:解离。”
像是判词一样,心理医生给他定罪量刑。
刘耀文脸上的汗扑簌簌滚落。
他彻底反应过来:为什么宋亚轩会格外的贪恋剧中的角色;为什么他的意识开始变的破碎不清;为什么在注视到闪光灯的瞬间永远张皇失措;为什么他永远不肯定自己;为什么他像是要时刻离开。
已至隆冬,电影的拍摄接近尾声。
女孩身着婚纱款款走向台前。
眼下的液体眼影闪着光,像碎钻,像眼泪,一整幅楚楚可怜样儿。
男人给她扶正裙摆,再给予一个下了雨的颤抖拥抱。
“去吧,哥祝你幸福。”
说出这话时,女孩的眼泪掉在捧花上;男人嘴唇颤抖,口腔皆是血腥味。
他拉开宴会厅的大门,里头被鲜花和水晶灯点缀的馥郁明亮,俨然一副新生活的样子。
女孩被婚纱拖过去,雪白的纱从头到脚,像包成木乃伊。
男人的眼睛紧紧盯住婚纱,眼里有晦暗的光。
是导演的声音,他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有,喜悦更甚。
他调出设备里刚刚拍过的一条,边看边点头。
导演的声音再度传来,接着就被掌声淹没。
楚荆拿着长度到脚的黑羽绒服跑到宋亚轩身边,铺开把他裹住。又从兜里摸出药盒和小小一只保温杯。
里头躺着帕罗西汀、西酞普兰和氟伏沙明。
他接过,喉结滚动一饮而尽。
“这次可以好好休息了。”楚荆拍了拍宋亚轩的背。
那人抬头望了他一眼,“哥,能不能问道具组,把那件婚纱买下来?”
宋亚轩脸上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反问道,“我还能再拍戏吗?”
宋亚轩整个人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滴滴答答淌着水珠。
“等你修养好了,我给你接更好的本子。”
他不说话,他只是看着楚荆笑,半晌才点了点头。
宋亚轩知道,没有以后了。
楚荆还是给他要到了戏服,被装在黑色的大号帆布袋里,送到别墅时,刘耀文暴跳如雷。
那婚纱皎白纯洁,温暖散漫的光照在上头,怎么看怎么漂亮。
“你拿这个来干什么?”他跟在楚荆身后,严声质问,“你是怕他好起来吗?”
楚荆回头,用力闭上眼睛呼吸,“满足他吧。”
宋亚轩的病情已经好很多了,他解离的次数越来越少,也像原来一样爱吃甜食,总是磨着刘耀文带他吃火锅。
婚纱被送来的那天深夜,宋亚轩在刘耀文睡下之后换上了那件婚纱。
穿在男生身上,那婚纱忽然显得不伦不类。
他对着衣帽间的镜子笑,笑的骇人,笑的凄惨。
“男生不该跟男生在一起。”
刘耀文是被玻璃碎裂的声音吵醒的。
冲去衣帽间时,宋亚轩对着破碎的镜子和散了一地的药片手足无措。
那人吞了好多药,身上是破玻璃刮的伤口。
血染红了婚纱,宋亚轩昏昏欲睡。
刘耀文被吓懵了,哆嗦着把他抱起来,摸索着手机拨120。
他一声一声叫宋亚轩的名字,又一声一声,“你别睡,你别睡。”
“我穿了漂亮裙子,”怀里的人笑的好纯真,“我想抱抱我自己,结果镜子被我弄碎了。”
“我才知道我在生病啊。”
“我就去找药吃了,我吃了好多呢。”宋亚轩摸摸刘耀文的手,“我是不是没病了啊?”
“当然,”刘耀文被泪水糊了眼,拼命点头答道,“你当然没病了。”
“刘耀文,”怀里的人哽咽,蓬松的婚纱质感有点剌手,刘耀文摸着那上面晕开的血渍,心里一阵钝痛。
“我知道你爱我,可是你救不了我。”
刘耀文帮他擦掉脸上的血,两只冰凉的手交握,他听到自己说,“我可以保护你。”
“给我讲个故事吧!”宋亚轩声音虚弱,嘟着嘴跟他讲。
但我可以为你造场童话。
救护车的警鸣声划破天际,闹醒了昏睡中的城市。
宋亚轩昏睡过去,身体被管子连在仪器上,生命变成一项项数字。医生给他消毒包扎伤口,另一个给他灌各种各样的冲剂。
警鸣声停止时,他被推下了救护车。除了医生,跟着跑来的还有闪光灯、话筒和摄像机。
医生把宋亚轩推进手术室,记者就举高了摄像机拍那越变越小的身躯。
刘耀文低头看了眼自己满是血迹的手,第一次觉得如此无力。
记者又把摄像机和话筒对准了刘耀文。
“宋亚轩为什么会受伤?”
“他为什么穿着婚纱?”
“你们是不是感情不和?”
刘耀文长叹一口气,站起身时腿一软,差点儿就要跪下。
他伸出手合十,作揖一样——
“求求你们,听点儿话行吗?”
“不要好奇我们的生活。”
“昨日深夜,演员宋亚轩被紧急送往医院。此次紧急入院宋亚轩身着婚纱,满身血迹,似与网上流传精神崩溃有关。据医院方消息,宋亚轩只是不小心在家打碎了镜子。宋亚轩男友刘耀文表示‘请不要过分关注私生活’。”
宋亚轩靠在病床,捏着手里的手机。
视频里的中文字他听不懂也看不懂,面前的一切都不进入脑子了。
他浮于世界的表层,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吹远。
刘耀文提着小米粥进来。
“轩儿,《婚纱》按原定时间上映。”
听到这个消息,病床上的人情绪才有了一点起伏,“真的吗?”
2月14号,电影《婚纱》上映,瞬间席卷各大榜单榜首。
网络上对宋亚轩好评不断,说大家误会了他。他的精神状态不佳,只是入戏的表现;而那天晚上身着婚纱入院,更是成了所有人在剧情之外的泪点。
谁都无法预知会发生什么。
就像刘耀文从没料到会在那天彻底地失去宋亚轩。
哪怕他此刻众星捧月,也不会有人发现他已经彻底的离开。
他安稳的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
只是他身体冰冷,一点生命体征都没有了。
床头柜上的台灯还亮着,照亮了两板吃空了的唑吡坦安眠药和写在《婚纱》剧本后面歪歪两行字。
“刘耀文,不要告诉他们我的消息,让我好好休息一会儿。”
刘耀文没有哭,他似乎早知道这一天会来。
正如宋亚轩所说,“他爱他,可他救不了他。”
他抬头看着卧室里挂着的白炽灯,屋里温度打的高却再也温暖不了宋亚轩了。
轻轻在宋亚轩唇边落下一个吻。
“过好日子吧,没有人再骂你了。”
刘耀文为他穿上了婚纱,扭曲的,畸形的,被人称作变态一样的。
没有人知道宋亚轩去世的消息,连刘耀文都觉得他还在。
这屋里的一切都残存着他的温度,鲜活与热烈。
他曾在一次挥汗如雨后,扣耳于宋亚轩的胸膛,听那里有规律的震动,一下一下,给他莫名的心安。
刘耀文觉得自己像个变态,他麻痹全世界宋亚轩已经去世的消息。
在网络上一人分饰两角,他学宋亚轩的说话方式;学他分享生活的习惯;学他拍摄照片的构图。
他借着宋亚轩的余温温暖全世界,却一个人承担着残忍的真相。
宋亚轩却不心疼他,连他浅眠的梦都不沾染。
他和楚荆处理完宋亚轩的后事,登录宋亚轩很久没看过的微博。
“《婚纱》是我倾尽心血的作品,它的成功上映也是我最希望看到的。自此,我的娱乐圈生涯到此结束,谢谢大家的喜欢和陪伴。”
网上又是一阵轩然大波。
刘耀文曾在颁奖典礼上看过宋亚轩在《婚纱》中的一段表演。
熟悉的脸庞再度出现,刘耀文扶着额头挡住落下的泪水。
在赵可的余光里,他总能看到那时候憔悴、破败的宋亚轩。
电影结束时的笔迹是宋亚轩写的,“婚纱落地,我还爱你。”
刘耀文的专辑是在众星捧月之中问世的。
当顶流演员遇到璀璨爱豆,无所谓他们过去都经历了什么。只是这一刻,因为他们的感情备受瞩目,所以他们的事业蒸蒸日上。
专辑大卖,一时间风靡大街小巷。
专辑的封面是两张背影。
大家都说那套白婚纱是宋亚轩。
刘耀文不承认也不否认,只管把头埋在话筒里低低地笑。银白色的话筒像眼泪,他握着淡然开口,像是把眼泪吞进去,“他宁可打游戏都不会陪我准备专辑呢!”
“现在他退出娱乐圈,就只有我一个人养家了!的确是要多多努力,也希望大家可以继续支持我们啊。”
“唱主题曲!唱主题曲!”粉丝举着灯牌起哄。
“我们都会老去,走路打颤,吃饭掉渣,脑子会记不清事儿。可他不一样,他永远意气风发,永远活在那个年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