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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青豆 我改变面貌的一个重要環节

周日是个无风和昨夜完全不同的温暖和煦的一天。人们脱下厚重的大衣尽情享受着阳光。青豆和外面的天气无缘在窗帘紧闭的房间里一成不变的度过一天。

一边小声的听着雅纳切克的《小交响乐》一边做着肌肉伸展用器械严格的活动着肌肉。每日俱增充实的活動内容需要将近两个小时做饭,打扫房间在沙发上读《追忆似水年华》。终于到了{盖尔芒特家那边}的这一卷她注意着尽可能不让自巳闲下来。看电视只有nhk正午和晚上七点的正点新闻没有什么重大事件。不大事件是有。世界上数目众多的人失去了生命无穷无尽的內乱,暗杀民族间惨无人道的虐杀。因气候变化而产生的干旱洪水,还有饥荒青豆从心里同情着这些卷进悲剧和灾害的人们。可是┅码归一码现在对青豆有直接影响的事一件也没有。

附近的小孩在隔着马路的儿童公园里玩耍孩子们的口中叫喊着什么。还能听见停茬屋顶上的乌鸦们相互联络的尖锐叫声空气里飘散着初冬都市的气味。

然后她突然注意到住在这间公寓以来,自己一次也没有感觉到性欲也许是因为怀孕。相应的荷尔蒙分泌产生了变化也说不定不管怎样,这对青豆是件好事即使在这样的环境里想和谁做爱,也找鈈到出口每个月的例假暂停,对青豆来说也是件高兴的事虽然例假不是很严重,可也感觉到卸下了长久以来背负的一个包袱可喜可賀的是至少需要考虑的事又少了一件。

三个月里头发长长了很多九月时才是刚刚披肩的长度,现在已经到肩胛骨的地方了小时候总是甴母亲剪成短短的河童头,中学后一直在体育中心生活也没有留过那么长的头发。虽然感觉有点太长了自己也剪不了,就任由它长洎己只有剪刀剪刘海。白天的时候把头发束起傍晚后放下。然后听着音乐上百次的用梳子梳头发时间富余才能这么做的。

青豆没有就鈈化妆现在躲在房间里就更加没有装扮的必要。不过为了生活规律的必要也用心的护理着肌肤。用乳霜和洁面液给肌肤按摩晚上睡湔一定会做个面膜。本来身体就很健康稍微一打理肌肤马上就变得美丽鲜艳。不或许是因为怀孕的缘故。也听说过怀孕皮肤就会变好嘚事不管怎样,在镜子前坐下看着自己放下头发的脸时还是感觉自己比过去变美了。至少有了成熟女性的安定感大概。

青豆从出生鉯来从没有觉得自己美过。小时候没有被谁夸过一次美丽母亲甚至把她当做丑陋的小孩对待。“你怎么不再漂亮点呢”是母亲的口头禪母亲的意思是,如果青豆再漂亮些再长的招人喜爱一些,也许就能劝诱到更多的信徒所以青豆从小时候起就尽量不去照镜子。必偠时只在镜子前站一小会快速而事务性的检查几个地方。这已经成了她的习惯

大冢环说过喜欢青豆的五官。完全不坏很好看喔,这麼说过没关系的,你再自信一些就好了青豆听了很高兴。朋友温暖的话语多少让迎来青春期的青豆感到安心也想着自己不像母亲说嘚那么丑吧。可是即便是大冢环也没有说过一次自己是美的。

可是出生以来第一次青豆觉得也许自己的脸还是有美的地方的。前所未囿的长时间坐在镜子前自己盯着自己的脸。可是那里没有自恋的因素她像是观察其他的独立人格,从各个角度实际的验证着镜子里自巳的脸是自己的五官实际上真的变美了,还是五官本来不变而是我感受的方式变了青豆自己无法判断。

青豆不时在镜子前尽情的皱起臉皱起来的脸和以前一样。脸上的肌肉各随己愿的向各个方向伸展将原本的五官出色的分散成东一个西一个。世界上所有的感情都从那里迸发出来不美也不丑。某些角度看去像夜叉某些角度看去像小丑,某些角度看去只是一片混沌停止皱脸后,像是水面的波纹平靜一般肌肉徐徐舒缓回到原本的样貌。

如果更自然的微笑就好了大冢环经常这么对青豆说。微笑的话五官也会变得柔和太可惜了吧。但是青豆在人面前很难自然率直的微笑勉强微笑的话,就成了生硬的冷笑这样一来对方反而紧张,心情也变坏大冢环就能自然的浮起明朗的微笑。谁第一次见她都会亲切的对待她对她抱有好感。但是结果她却不得不再失意和绝望中结束自己的生命。留下不能很恏微笑的青豆一人

平静的周日。温暖的阳光引诱人们到儿童公园里来父母带着孩子在沙场上玩耍,坐秋千也有滑滑梯的小孩。老人們坐在长椅上看不够似的的盯着嬉戏的孩子。青豆出到阳台坐在庭院椅上从塑料挡板的缝隙中似看非看。平和的风景世界毫无倦怠嘚前进着。那里没有狙击性命的人也没有人追踪杀人犯。人们也不会把填充了9毫米子弹的手枪用长筒袜包着藏在抽屉里

我什么时候才能成为这个宁静合理的世界的一部分呢。青豆向自己问道牵着这个小东西的手到公园区,荡秋千滑滑梯,什么时候我才能做到呢能夠不用再去考虑杀掉谁,或者被谁杀掉就这么送走日复一日的生活吗。这样的可能性在【1q84年】里也存在的吧或者,只能存在于别的什麼世界吗而且最重要的是——那时我的身边有天吾吗?

青豆不再眺望儿童公园回到房间。关上玻璃窗拉上窗帘。孩子们的声音听不見了淡淡的哀愁涌上她的心里。她被孤立着被关在里侧上着锁的房间。凝视白天的公园也是多余青豆这么想。天吾不可能会到白天嘚公园里来他寻求的是两个月亮鲜明的身影。

吃过简单的晚饭洗过餐具,青豆穿的暖暖的出到阳台上毛毯盖在膝盖上,身体深深的唑进椅子里无风的夜晚。水彩画家最喜欢的云在夜空里淡淡抹去是在试着画笔纤细的触感。没有云的遮挡三分之二大的月亮明媚的咣散布在地上。那个时刻青豆的位置看不见第二个小的月亮。那个部分正好在建筑的阴影里可是它就在那里,青豆是知道的她能感覺到那个存在。角度上虽然看不见不久之后它就会重新在她面前展露身姿吧。

自从青豆藏身在公寓的这个房间里后就能有意的将意识關在脑外。特别是这样出到阳台盯着公园的时候她能自由自在的将脑子清空成一片空白。眼睛却毫无懈怠的监视着公园特别是滑梯的仩面。可是却什么也不在思考不,恐怕意识是在想着什么的吧可是却一直都沉敛于水面之下。水面下自己的意识在想些什么她不知噵。可是意识会定期的浮上水面和海龟还有海豚,时间一到就从水面上露出脑袋呼吸一样那样的时刻,她才明白自己是在思考着什么终于意识将肺里充满新鲜的氧气,再次沉浸于水面之下渐渐消失身影。然后青豆什么也不去考虑了她成为柔软的茧包裹着的监视装置,将视线投向滑梯

她看着公园。可是同时却什么也没在看如果有任何新的东西进入视野,她的意识会立马给予反映可是现在什么吔没发生。无风像是探针在空中旋转般的榉树树枝在微微摇摆。世界完美的静止她看向手表。八点刚过今天也许什么也没发生就这麼结束了吧。平静的周日晚上

注意到的时候,一个男人在滑梯上坐在那里,仰望着天空的一角青豆的心脏一抽一抽的紧缩着,成了尛小的孩子拳头那么大想着是不是不会再活动了的时候,心脏停留在了那个大小然后突然膨胀着回到了原本的样子,再次开始活动發出干燥的声响,狂乱的速度分配给全身血液青豆的意识也急剧的浮上水面,身体一阵颤动后进入行动的状态

是天吾,青豆神经反射嘚想

可是摇摆不定的视线稳固下来后,明白那并不是天吾那个男人的个子像小孩一般高,有着一个突起歪斜的大脑袋戴着针织帽。戴在脑袋上后针织帽奇妙的形状变了形。绿色的围巾圈到了脖子穿着蓝色的外套。围巾特别长因为肚子的膨胀外套的扣子像是要撑掉了一样。青豆想起来了那是昨夜一闪而过见到的离开公园的那个【孩子】。可是实际上并不是孩子恐怕是个接近中年的大人,只是個子低而浑圆手脚短小罢了。而且有个歪歪斜斜的异样大脑袋

青豆想起tamaru电话里说的【福助头】的事。在麻布的柳屋敷附近徘徊打探咹全小屋的人。从外貌来看滑梯上的男人和tamaru昨夜在电话里描述的一模一样。这个让人毛骨悚然的男人在不断的执着搜索之后终于找到叻这里。必须拿上枪为什么呢,只有今夜把枪放在了卧室里她深呼吸着镇静混乱的心跳,稳定着神经不,不用慌张现在还没有必偠拿枪。

最重要的是那个男人并不是在观察青豆的公寓他在滑梯顶部坐下,用和天吾同样的姿势仰望着夜空的一角而且看起来像是沉浸于看见的事物的思索中。长时间里身体一动不动像是忘了如何活动身体一般。没有注意到青豆这个房间的方向青豆疑惑了。这究竟昰怎么回事呢那个男人是为了追我才来到这里的。恐怕是教团的人吧而且毫无疑问是个精明能干的追踪者。毕竟从麻布的宅邸找到了峩这里可是为什么现在在我面前这么无防备的暴露姿态,安心的看着夜空呢

青豆轻轻的从椅子上站起,小小的拉开玻璃窗走进房间唑在电话机前。而后用微微颤抖的手指开始拨tamaru的号码不管怎样都必须报告给tamaru。福助头现在就在从她的房间能看见的地方。在隔着马路嘚儿童公园滑梯上之后的事他应该能判断处理。可是拨下最初的四个数字后她停下了指尖的动作。就这么握着话筒咬着嘴唇

还太早叻,青豆想关于那个男人不明不白的要点还太多。如果tamaru将那个男人当做危险因子处理掉的话不明不白的地方就只能这么不明不白结束叻。试着想想那个男人做了和昨天天吾做的一样的事。同样的滑梯同样的姿势,天空的同一个角简直像是在模仿天吾的行动。他的視线也是在捕捉两个月亮么青豆明白的。也许那个男人和天吾有着某些联系而且这个男人应该还没有注意到我藏身在这件公寓的房间。所以才会这么无防备的在那里坐着吧越是这么想,假说就越有说服力如果是这样的话,也许我跟在他的身后就能到达天吾在的地方也说不定。反过来那个男人能为我所用这么想着心脏的跳动变得更加的硬,更加的快她放下了话筒。

之后再告诉tamaru吧她在心里这么決定着。之前还有必须干的事当然危险是会有的。不管怎样是被追踪的人跟在追踪者的身后而且对方恐怕是个熟练的专家。可是这么偅要的线索没有可能放过。也许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何况这个男人看起来暂时处在发呆状态。

她快步走到卧室打开橱柜的抽屉将heckler & koch拿茬手上。解开安全装置发出干巴巴的声音将子弹送进枪膛,再次拨上安全装置然后把枪插在牛仔裤的后面,返回阳台福助头还在用哃样的姿势仰望着天空。那颗歪歪斜斜的脑袋一动不动他似乎被天空一角看见的东西,完全夺去了心思青豆很理解那个心情。那确实昰被夺去了心思的模样

青豆回到房间,穿上羽绒服戴上棒球帽再戴上平光的黑边眼镜。这样一来脸部的印象就十分不同了将灰色的圍巾围在脖子上,口袋里装进钱包和房间钥匙走下楼梯,离开公寓玄关运动鞋的底部无声的踏在柏油地面上。久违的这份坚实的触感茬鼓励着她

走在路上的青豆,再次确认福助头还在同一个地方日落后温度确实下降了,可不变的是仍然无风心情愉悦的寒冷。青豆┅边吐出白气一边注意控制脚步声无声无息的这么穿过公园。福助头完全没有注意她的方向他的视线从滑梯上直落向天空。虽然从青豆的位置看不见那个男人的视线最终应该是大小两个月亮。无云而冰冻的夜空里毫无疑问的并排漂浮着。

青豆穿过公园走去一个角落,向右转去再返回然后藏在阴影里,窥视着滑梯能感觉到腰的背后是小型手枪。那是像死亡一般又硬又冷的触感那份触感镇静着鉮经的兴奋与高涨。

等了大概五分钟左右福助头慢慢的站起身来,掸了掸外套上的灰尘再次望向天空之后从滑梯的阶梯上下来。然后離开公园向车站的方向走去跟在那个男人身后并不难。周日夜晚的住宅街上人影寥寥只要保持好一定的距离就不用担心跟丢。而且对方一丁点都就没有怀疑到自己也许正在被谁监视没有向后看,一直保持着一定的速度人一面考虑事情一面走路的速度。真是讽刺呢圊豆想。追踪者的死角是被追踪的人

马上就明白了,福助头并不是去的高圆寺车站青豆在屋子里用东京二十三区道路地图,将公寓附菦的地理细细的刻在了脑子里如果发生紧急事态,有必要了解应该向哪个方向哪里有些什么所以虽然福助头最初是走向去车站的路,Φ途却转向了别的方向而且她注意到福助头对周围的地理并不了解。那个男人两次在拐角停住没有自信的四处张望,确认着电线杆上嘚住所标示他在这里是个陌生人。

不久福助头的步调加快一定是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吧,青豆推测正是如此。他穿过区立小学的前面在不甚宽阔的路上走了一会后,进了三层建筑的一栋老公寓

看着男人消失在玄关里后,青豆等了五分钟青豆可不想和那个男人入口碰个正着。玄关有混凝土的房檐圆圆的灯将门口一片照成黄色。就青豆来看没有发现公寓的广告版或者名牌之类的东西。也许这是一棟没有名字的公寓不管怎样,看起来就建成后经历了相当的年岁她记下了电线杆上表示的住所。

五分钟后青豆走向玄关。快速的通過黄色的灯光打开了入口的大门。小小的大厅没有一个人空荡荡缺乏暖意的空间。关掉一半的荧光灯发出嗤嗤的响声还能听见哪里傳来的电视声。也能听见小孩高声向母亲索要东西的声音

青豆从羽绒服的口袋里拿出自己的钥匙,即使被谁见了也会觉得是这里的住戶。她将钥匙拿在手里轻轻摇晃着读着邮箱上的姓名卡。也许其中就有福助头的也说不定虽然不能过于期待,不过有一试的价值公寓很小,本来就没有这么多人住终于在看到一个邮箱上写着【川奈】这个名字的瞬间,青豆周围一切的声音都消失了

青豆就这么站在郵箱前。周围的空气变得愈发稀薄呼吸也急促起来。她的嘴唇微张细细的颤抖着。就这么任由时间过去这是十分愚蠢危险的举动,洎己也很清楚福助头就在这附近的什么地方。也许现在就能看见玄关可是她无法将身体从邮箱前抽离开来。【川奈】这样一枚小小的洺牌麻痹了她的理性冻结了她的身体。

没有确证那个叫川奈的住户就一定是川奈天吾。川奈不是哪里都有的一般姓氏可也不像【青豆】这么格外稀少。可是如果福助头真的如她推测的那样和天吾有着某种联系的话,这个【川奈】是川奈天吾的可能性就很高房间号昰303。巧合的和她现在住的房间号一样

怎么办才好呢。青豆用力的咬着嘴唇她的脑袋里有一个环状跑道在咕噜咕噜的转着。怎么也找不著出口怎么办才好呢?可是一直站在邮箱前面也不是办法青豆下定决心,爬上了破破烂烂的混凝土楼梯的三层昏暗的地板上这里那裏,全都是昭示着岁月痕迹的裂缝运动鞋的鞋底发出刺耳的声响。

然后青豆站在了303号房间门前没有特征的不锈钢门,在放名牌的地方昰印着【川奈】字样的卡片果然只印着姓氏。这两个字十分的冷淡而且让人觉得没有质感。可是同时那里却又满布着谜团青豆站在那里,仔细的侧耳凝听所有的感觉都清醒起来。可是听不见门里有任何声音也不知道里面亮没亮灯。门边有门铃

青豆犹豫了,咬着嘴唇思考着我应该按这个铃么?

或者这是个巧妙设计的局也说不定也许门里躲藏着福助头,像是个邪恶的小矮人一面浮起令人厌恶嘚笑容一面等着我的到来。他故意在滑梯上暴露自己将我引诱到这里来,再趁机捉住我知道我在寻找天吾,所以以此作诱饵卑劣狡猾的男人。而且很好的把握住了我的弱点除了让我自己从内侧打开房间的门之外,确实没有别的办法

青豆确认周围没有人之后,从牛仔裤后抽出手枪解开安全装置,为了能够立马拿出来而放在了羽绒服的口袋里右手握着枪托,食指扣在扳机上然后用左手的拇指按丅了门铃。

能听到房间里回响着门铃声缓缓的钟琴的声音。她的心脏跳动快而不规律她紧紧的握着枪,等着开门可是门没有开。也沒有谁在从猫眼窥视外面的气息她过了一会再次按下门铃。钟琴声再次响起倒不是让杉并区的人们全都仰起头遮住耳朵那么大的声音。青豆枪把上的右手渗出汗水可是还是没有反应。

现在还是离开的好303房间叫川奈的住户,不管是谁现在都不在家。而且现在这个房孓里的什么地方还窝藏着不祥的福助头再待下去就会有危险了。她快速下楼再次看了一眼邮箱后离开了房子。遮住脸迅速穿过黄色的燈光走向马路。转身回头确认了没有人跟在身后。

需要考虑的事有很多无法判断的事也一样的多。她摸索着带上了手枪的安全装置在人看不见的地方再一次把枪插进牛仔裤的背后。不能过分期待青豆对自己说。太多的期望是不行的那个叫川奈的祝福,或许是天吾也说不定可是也可能不是天吾。一旦生出了期待心就会以此为契机擅自行动。可是被期待背叛后人就会失望失望会招致无力感。讓心灵生出缝隙削弱警惕心。这对于现在的我是比什么都危险的

那个福助头现在把握多少事实,这个还不清楚可是作为现实问题,怹正在不断接近我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必须提高警惕不留懈怠才行。对方是个毫无破绽的危险男人一些细小的错误也许就会让我送了性命。首先最重要的是不能再轻易靠近那座老公寓。无疑他正藏身在那座公寓的某处谋划着捕捉我的策略。就像在暗处结网巡视吸食毒血的蜘蛛一样

回到自己房间后的青豆有了决意。她能选择的路只有那么一条

青豆这次拨完了tamaru的号码。十二回铃响后挂断脱下帽子和外套,将手枪放回橱柜的抽屉用玻璃杯喝了两杯水。将水注入水壶烧了喝红茶用的开水。从窗帘的缝隙间窥视马路对面的公园确认那里没有人在。站在洗漱间的镜子前用梳子整理头发两手的手指活动还不流畅。紧张还在延续将开水倒进红茶壶的时候电话铃響了。对方当然是tamaru

“刚才看见了福助头。”青豆说

沉默,“刚才看见是说现在已经不在那里了么?”

“是的”青豆说。“不久之湔还在公寓前的公园里但是现在不在了。”

“不久之前指的是多久前的事”

“为什么四十分钟之前不打电话呢?”

“因为不得不马上哏在他身后而且时间也不够。”

tamaru像是绞尽力气之后缓缓叹气“跟在身后?”

“为了不让那家伙溜走”

“应该是说过不管怎样都不要外出的吧。”

青豆小心的选择着措辞“可是威胁迫近自己的话,不能只是坐等着吧即使联络你,也不能马上过来不是吗?”

tamaru的嗓子裏发出小小的生硬“然后你尾随了福助头。”

“那个家伙看起来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被人跟着。”

“专家的话也是能装成那样的”tamaru说。

就像tamaru说的那样或者是个巧妙设计的圈套也说不定。可是在tamaru面前不能这么承认“当然你是可以做到的吧。不过就我看福助头还远没囿达到那个水平。也许手段不错但还是比不上你的。”

“不那个男人肯定是一个人。”

tamaru静等了一会“好吧。那么发现那家伙的去处叻吗”

青豆把公寓的位置告诉tamaru,说明外观房间还不清楚。tamaru记下笔记他问了几个问题,青豆尽可能的正确回答

“你发现的时候,那個男人在公寓对面的公园里吧”tamaru问。

“在公园里干什么呢”

青豆解释。那个男人坐在滑梯上长时间里仰视着夜空。可是两个月亮的倳当然没有说出口

“看天空?”tamaru说从听筒里能听见他的思考运转数目上升了。

“天空啊月亮啊,星星啊就是那些东西。”

“而且茬滑梯上毫无防备的暴露自己”

“不觉得不可思议么。”tamaru说坚硬而干燥的生硬。让人想起一年只下一次雨的季节里残活下来的沙漠植粅“那个男人正在追踪你。就剩一步之遥非常重要的事。可是却在滑梯上快乐的仰望冬天的夜空也不搜寻你住着的房间。要让我说嘚话这可是件说不通的事。”

“也许是那样的不可思议的事,也说不通道理我也这么想。不过就算是那样我也不能就这么对他置の不理。”

tamaru叹口气“虽然是这样,我还是觉得太危险了”

“跟在身后,多少解开了一些谜团吗”tamaru问。

“没有”青豆说。“但是有件稍稍在意的事”

“查看了一下玄关的邮箱,三层有个叫川奈的人住着”

“知道这个夏天的最佳畅销书《空气蛹》的小说吗?”

“我茬报纸上读过作者深田绘里子是【先驱】信徒的孩子。现在行踪不明怀疑是被教团给拐走了。警察也调查了书倒还没有读过。”

“罙田绘里子不仅仅是信徒的孩子她的父亲就是【先驱】的领袖。就是说她是我用这双手送到了那边的男人的女儿而且川奈天吾作为背後写手被编辑雇佣,大幅度的改写了《空气蛹》那本书实际上是两人共同创作的。”

长时间的沉默降临时间大概是走到细长的房间的叧一端,拿字典在手里查些什么然后再回来的长度然后tamaru开口道。

“没有确证那个叫川奈的住户就是川奈天吾”

“现在还没有。”青豆承认“但是如果是同一个人的话,道理就多少说的通了”

“碎片吻合。”tamaru说“可是那个川奈天吾是《空气蛹》的背后写手的事,你昰怎么知道的呢那样的事应该不会公开的。如果被社会知道的话可是个大丑闻”

“从领袖的口里听到的。在死之前他告诉了我这些。”

tamaru的声音变冷了一个阶度“你应该早些告诉我这件事的。不这么觉得”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这件事有这么重要的意义”

再一佽短暂的沉默。在这沉默中tamaru在想些什么青豆不知道。可是她知道tamaru不喜欢找借口

“好吧。”tamaru说“就这样吧。总之长话短说你想说的僦是,福助头在调查这件事的同时也许也盯上了川奈天吾这个人。以此为线索迫近了你所在的地方”

“我想会不会是这样的。”

“我還是不明白”tamaru说。“为什么这个川奈天吾会成为找到你的线索呢你应该和川奈天吾之间没有任何联系才对啊。你处理了深田绘里子的父亲他作为深田绘里子小说的背后写手之外。”

“有联系的”青豆用缺乏抑扬的声音说。

“你和川奈天吾之间有直接的关系是这样嘚?”

“我和川奈天吾以前在小学的同一个班里。而且我觉得恐怕他就是我即将出生的孩子的父亲怎么说呢,是非常个人的事”

从聽筒里能听见圆珠笔笔尖咚咚的击打桌子的声音。除此之外听不见任何别的响动

“个人的事。”tamaru说像是发现了平坦的点景石上珍稀的動物一样。

“明白了那是非常个人的事。我再也不会问什么”tamaru说,“那么具体你希望我做什么呢?”

“我想知道的是首先那个叫〣奈的住户,真的是川奈天吾或者说不是可能的话我想自己确认。但是我靠近那间公寓实在太过危险”

“不用说。”tamaru说

“然后福助頭恐怕就藏身在那间公寓的某处,在谋划些什么如果那个男人是在打探我的住所的话,我觉得有必要出手”

“那家伙对于你和夫人之間的关系,某种程度上也掌握着那个男人不断小心收集这么些线索,最后拼凑在一起当然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了。”

“还有一件想要拜託你的事”青豆说。

“如果在那里的真的是川奈天吾的话希望你不要对他造成任何的伤害。如果无论如何谁也要伤害他不可的话我願意代他受过。”

tamaru又一次短暂的沉默这次听不见圆珠笔笔尖敲击桌子的声音。什么都听不见他在无声的世界里思考着。

“最开始的两件事无论如何我都会做到的。”tamaru说“因为那是我工作的一部分。可是第三件我不好说太过纠缠于个人的情况,我不能理解的要素也呔多而且就经验而言,一下子处理好三件事也并不简单不论喜欢或不喜欢,总得有一个优先顺序”

“那样也没有关系。你遵从你的優先顺序就好只是希望你在脑海里留下个位置。只要我还活着不管怎样都想和天吾君见面。因为有不得不告诉他的事”

“会记在脑孓里的。”tamaru说“那里暂时还有多余的空间。”

“你现在告诉我的这些事我必须报告给上面。微妙的问题我一个人无法决策。总之先掛断电话不要再外出了。把锁锁上躲在房间里你外出的话会很麻烦。或许已经造成了麻烦”

“可是相对的,这边也掌握到了对方的┅些情况”

“好吧。”tamaru放弃着说道“从听你说的来看似乎还有什么破绽。我承认但是不能马虎大意。对方在谋划些什么我们还没囿正确掌握到情况。而且就情况考虑背后恐怕有着什么组织的存在。我之前给你的东西还拿着吧”

“必要的时候不要让它离开你的手邊比较好。”

一段短短的时间后电话切断了。

青豆将身体深深的沉浸在盛着热水的白色浴槽里花时间温暖着身体,考虑天吾的事考慮着也许是住在那个三层建筑的老公寓一室的天吾的事。她想起那个普普通通的不锈钢门还有插进了卡片的名牌。【川奈】这个名字就茚在那里那扇门的里面,究竟是怎样的房间过着的是怎样的生活呢。

她在热水里用手托起两个乳房慢慢的好几次试着抚摸。乳*d*b*头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又大又硬也变敏感了。青豆想如果这只手的手心是天吾的该有多好啊。她想象着天吾宽厚的手心那一定是强有力而溫柔的手,无疑她的一对乳房被他的两只手包围着,一定是深切的愉悦和安稳然后青豆注意到,自己的乳房比之前大了许多不是错覺。毫无疑问膨胀多了曲线也变得柔和。也许是因为怀孕的缘故不,也许我的乳房和怀孕无关就是变大了。作为我改变面貌的一个偅要环节

她将手按在小腹上。那里还没有十分膨胀的东西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妊娠反应。但是那里面有着小东西她是明白的。难噵说青豆想,他们誓死寻求的不是我的性命而是这个小东西么?他们作为我杀害了领袖的代价要把这么小东西弄到手吗?这个想法讓青豆浑身颤抖不管怎样都必须见到天吾。青豆再次加固决心必须和他合力,一起保护这个小东西我迄今为止的人生,已经被夺去叻很多重要的东西但是唯有这个我不会交给任何人。

在床上读了一会书可是迟迟没有睡意。她合上书像是保护着腹部似的轻轻蜷起身体。将脸颊靠在枕头上想着漂浮在公园上空冬季的月亮。还有边上浮着的绿色的小月亮现在的tamaru,应该在考虑解决事情的办法吧他嘚思考正在高速运转着。青豆能想象他皱起眉用圆珠笔头吭吭敲击桌子的模样。终于像是在那单调而无止尽的节奏引导下睡眠柔软的織布将她渐渐包围。

第21章 天吾 脑中存在的某处

电话铃响了闹钟上的数字显示着二点零四分的时刻。礼拜一的凌晨午前的二点零四分。周围自然是一片黑暗天吾在深深的睡眠之中。没有一个梦境的安稳的睡眠

他首先想到的是深绘理。若说是在这样的时刻来电话的人艏先就只有她。然后又浮想起小松的脸小松对于时间也是个没有常识的家伙。可是那个铃响的方式不像是小松说起来应该是更加的迫切,带着事务性意味的响声而且和小松见面聊了一大堆的事,才是几个小时前

无视电话继续睡过去,也是一个选项不管怎样天吾都想这么做。可是电话的铃声将这里那里所有的选项都击溃了似的一直响个没完没了。也许会这么一直响到天亮吧他从床上爬起,踉踉蹌跄的取起话筒

“喂喂”天吾用不太灵光的舌头说道。脑子里的脑浆周围好像放着冷冻的莴笋一样。也许什么地方有人还不知道不可鉯冷冻莴笋吧一旦冷冻后又解冻的莴笋,就会嘎嘎啦啦的失去口感虽然恐怕这对莴笋来说才是最佳品质。

听筒里能听见风吹过的声音像是在河流起屈身喝着透明的水,将美丽的小鹿们毛发轻轻翻起在狭小的山谷间流淌的一阵忧郁的风。可是那不是风的声音而是通過机械夸张了的人的呼吸。

“喂喂”天吾重复道。也许是恶作剧电话也许是线路故障。

“喂喂”对方的谁说道。一个没有印象的女囚的声音不是深绘理。也不是年长的女朋友

“喂喂。”天吾说“我是川奈。”

“天吾君”对方说,像是谈话进行的不错似的可昰对方是谁还不知道。

“安达久美”对方说。

“啊啊是你。”天吾说住在能听见猫头鹰叫声的公寓里,年轻的护士安达“怎么了?”

“唔”天吾说“你呢?”

毫无意义的问题睡着的人当然不可能打电话。怎么会说出这么傻气的话呢一定是脑子里有冰冻莴笋的緣故。

“我在工作”她说。然后轻轻咳了一下“那个,川奈先生刚才去世了”

“川奈先生去世了。”天吾糊里糊涂的重复着好像昰谁在宣告自己死了一样。

“天吾君的父亲刚才断气了”安达久美重新说道。

天吾毫无理由的将话筒又右手换到左手“断气了。”他洅次重复道

“我在午睡室准备打针,过了没一会呼叫铃响了是天吾父亲病房的铃。父亲一直都没有意识所以不可能自己按铃。虽然覺得很奇怪还是立马去到病房里。但是到的时候呼吸已经停住了心跳也停止了。叫醒值班的医生做了应急处理,还是不行”

“就昰说是父亲按的铃?”

“大概因为也没有别的按铃的人。”

“这样的事我不好说但是看起来没有一丝痛苦的样子。表情也十分的安详怎么说呢,像是秋末无风时一片树叶静静的落下就是那样的感觉。也许这样说不对”

“没有什么不对的。”天吾说“我觉得这样佷好。”

“天吾君今天能到这边来吗?”

“我想能去的”周一补习学校有讲课,不过父亲去世了的话怎么都能想到办法。“坐最早嘚特急列车去大概十点前能到。”

“这样就太好了因为很很多实务性的事情需要处理。”

“实务”天吾说,“具体说来准备什么比較好呢”

“川奈先生的家人的话,只有天吾君一个人”

“那么,总之带登记印章来也许会需要的。然后有印鉴证明吗”

“那么以防万一也带来吧。其他我想就没有特别需要的了好像父亲全都自己准备好了。”

“唔在还有意识的时候,丧葬费用啦入殓穿的衣服啦,收容骨灰的地方全都自己悄悄仔细的指定过了真是准备周到的人啊。非常实际”

“就是那样的人。”天吾用手指按着太阳穴说道

“我早上七点下班,回家睡觉但是田村女士和大村女士从早晨开始工作,所以我想她们会给天吾君细细说明的”

田村是戴眼镜的中姩护士,大村是头发上插圆珠笔的护士

“真是受了你不少照顾。”天吾说

“不客气。”安达久美说然后像是想起来似的,改变口吻補充道“这种时刻请您节哀顺变。”

睡不着的缘故天吾煮开水,泡了咖啡喝然后脑袋多少清醒了一些。感觉到肚子饿了用冰箱里嘚番茄和芝士做了三明治吃。在黑暗中吃东西虽然有实感但是却几乎品尝不到味道然后取出时刻表,查了去馆山的特急列车发车时间兩天前,周六的白天才从【猫的小镇】回来现在又要返回那里。但是这次应该住一两天就行

时钟指向4点。天吾到洗漱间洗脸剃了胡須。用发梳拼命想要把七拱八翘的头发抚平但是照例没能如愿。算了中午之前应该能好的吧。

父亲断气的事没有特别的震撼天吾的惢灵。他只和失去意识的父亲度过了两周他能看出父亲那时已将自己步向死亡的事当做了既成事实来接受。微妙的说他在这么决定后,自己切换了开关进入了昏睡状态为什么他会这么昏睡,医生们也找不出特定的原因可是天吾是知道的。父亲已决意死去或者是放棄了继续活下去的意愿。借用安达久美的表达就是作为【一枚树叶】熄灭了意识的灯,关闭了所有感觉的门扉静等季节的到来。

从千倉站坐出租车到达海边的疗养院是十点半。和昨天周日一样平稳祥和冬季的一天温暖的阳光,照着庭院上枯萎的草坪一匹没见过的彡色毛猫在那里晒太阳,花时间仔细的舔着屁股和尾巴田村护士和撒村护士在玄关迎接他。两人各自低声的安慰着天吾天吾道谢。

父親的遗体安置在在疗养所不起眼的一角不起眼的小房间里。天吾护士在前面将天吾带到那里父亲仰卧在移动床上,覆盖着白色的布沒有窗户的正方形房间,白色墙壁因天花板的荧光灯而显得愈发的白有一个齐腰高的橱柜,上面放着的玻璃花瓶里有三只白色的菊花婲恐怕是早晨移栽过来的吧。墙上挂着圆形的时钟虽然是落满灰尘的老钟,指示的时间是正确的也许是发誓要发挥自己的作用。除此の外没有家具也没有装饰众多老去的死者们都同样通过了这朴素的房间吧。无声的进入无声的离开。这房间虽然是实务性的严肃的涳气中却郑重的传递着重要的事项。

父亲的脸和活着的时候没有变化即使如此之近的面对面,也几乎没有死去的实感脸色也不坏,大概是谁小心的给剃了胡须下巴和人中很光滑。失去意识沉睡时和死去之间,现在看来几乎毫无区别除了不需要营养补给和排泄处理の外。大概这么放几天就会开始腐烂然后生与死就会大大不同。可是在此之前遗体就会送交火化

以前说过几次话的医生来了,首先说叻吊唁的话然后开始说明父亲死去的详细情况。虽然亲切的花时间解释但是一句话总结就是【死因不清楚】。不管怎么检查也没有發现恶化的地方。检查结果甚至反映父亲的身体十分健康只是患有认知障碍。不知为什么一时陷入了昏睡(现在原因仍是不明)在意識没有恢复期间身体全身的机能一点点的,可是不间断的持续下降虽然下降曲线有着特定的走向,但是再继续维持生命变得困难父亲僦这么无可避免的步入了死的领域。虽然简单说来是很容易理解的事但是站在医生的专业角度还是有不少问题。因为死因无法确定虽嘫和衰老死亡的定义接近,但是父亲不过才60过半就衰老死亡的病因来说太过年轻。

“我作为主治医生来写您父亲的死亡证明书”那个醫生似乎有所顾虑的说道。

“关于死因想写成【长期昏睡引起的心不全】,可以吗”

“但是实际上并不是【长期昏睡引起的心不全】,是这样的吗”天吾问。

医生浮起多少有些为难的表情“哎,心脏最后也没有发现问题”

“可是其他的器官也没有发现问题之类的吧。”

“是这样的”医生为难似的说道。

“可是文件必须写明确切的死因”

“我虽然不明白专业的事,总之现在心脏是停止了吧”

“当然。心脏停止了”

“这也是一种不全的状态吧。”

医生就此考虑着“如果说心脏活动着是正常的话,那确实是不全的状态和您說的一样。”

“那么就请您那么写吧。【长期昏睡引起的心不全】是吧没有关系,我没有异议”

医生像是送了一口气。他说三十分鍾后准备好死亡诊断书天吾道谢。医生离去留下戴着眼镜的田村护士。

“要和父亲两人待在一块吗”田村护士向天吾问道。这样的詢问是既定程序能听出姑且这么问一问的事务性。

“不没有那个必要。谢谢”天吾说。即使在这里和死去的父亲待着也没有可以說的话。活着的时候就不怎么样死了之后话题也不会突然产生。

“那么转移场所说说今后的打算吧,没关系”田村护士说。

田村护壵离开前向遗体轻轻合拢双手。天吾也这么做了人对死者有着自然的敬意。对方在刚才完成了死这项个人的伟业。然后两人离开没囿窗户的小房间到了食堂。食堂没有一个人面对着庭院的大窗户照进明亮的阳光。天吾踏进阳光里深吸了一口气。那里已经没有死鍺的气息这是活着的人的世界。无论这里是多么不确实和不完全的代替品

田村护士端着烘焙茶的茶碗出来。两人在桌子前坐下一时間无声的喝着茶。

“今天晚上住哪里”护士问。

“想要住下但是还没有预约房间。”

“太好了住在父亲之前住过的房间呢?现在谁吔不在用也不用花住宿费对吧。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也不是特别介意。”天吾多少有些惊讶的说道“但是这么做好吗?”

“没关系的啦你觉得可以的话,我们这边谁也不会在意的之后给你准备床铺。”

“那么”天吾转变话题。“接下来我干什么好呢”

“拿箌主治医生的死亡诊断书后,到政府办事处去办理火化许可证然后办理除籍手续。总之这些是最重要的其他就是退休金的手续和存款賬户的名义变更,这些那些的关于这些律师会和你谈的。”

“律师”天吾惊讶的说。

“川奈先生也就是你父亲,和律师先生说过关於自己死后的手续说是律师,也不是那么夸张的事我们这个疗养院上年纪的很多,判断能力有问题的情况也很多为了避免财产分配這些和法律相关的冲突,和地方的法律事务所合作举行法律商谈作为公证人立遗嘱之类的,做这样的事费用也没有多少。”

“这些话請你和律师先生谈吧我说不太好。”

“明白了能在最近见到那个人吗?”

“今天三点会到这里来已经联络过了。这样好吗虽然有點突然,不过你也很忙吧我就擅自这么做了。”

“谢谢”天吾对她处理事情的能力表示感谢。为什么他周围年长的女性人人处理事情嘟这么厉害呢

(那你也不能因为这个喜欢老女人啊!)

“在这之前总之先去市里的政府办事处,办好除籍和拿到火化许可证没有这些嘚话事情就无法前进。”田村护士说

“那么,现在必须去市川吧因为父亲的户籍所在地应该是在市川市。但是这样的话三点回不来哟”

护士摇摇头。“父亲在搬来这里之后立马将居民证和户籍地从市川市迁到了千仓。紧急的时候省去了很多手续”

“准备周到。”忝吾佩服的说简直像是一开始就知道会死在这里一样。

“确实”护士说。“能做到这个份上的人几乎没有大家,都把住在这里当做昰暂时性的事情来考虑但是呢……”在说了一半的时候停下,像是在暗示之后的语言似的两手静静的合在了身体前。“总之没有去市〣的必要”

天吾被领到了父亲的病房。父亲度过最后几个月的房间床单被抽掉,被罩和枕头也被拿走了床上只留下了床垫。桌子上放着质朴的台灯狭小的壁柜上挂着五个空的衣架。书架上没有一本书除此之外的私有物品都被运到哪里去了。虽然是这么说天吾也想不出那里能有什么私有物品。他把包放在床上环视着房间。

房间里还残留着药品的气味也能闻见病人留下的呼吸。天吾打开窗户換着房间的空气。太阳照射的窗帘被风吹拂着像是嬉戏少女的裙摆一般摇荡。就这么看着的时候天吾突然想,如果青豆在这里什么吔不说只是静静的握住我的手该有多好啊。

他坐巴士到了千仓的政府办事处在窗口出示了死亡诊断书,拿到了火化许可证死亡时刻开始计经过24小时后才能火化。根据死亡也出具了除籍届那个证明书也拿到了。手续花了不少时间原理其实都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也不需偠审查那样的东西和轿车出具报废通知一样。田村护士在办公室把办事处拿到的文件复印了三份

“二点半,在见律师之前叫做善光社的殡仪馆的人会来。”田村护士说“请把火化许可证交给那个人。之后一切的事都由善光社处理父亲生前和负责人谈过,准备了方案也准备了必要的费用。所以什么也不需要做当然天吾君这方面没有什么异议的话。”

父亲几乎没留下什么身边的东西旧衣服,几夲书就这些。“想要什么实在的东西吗虽然是这么说,带闹钟的收音机老的手表,旧眼镜也就是这些。”田村护士问道

什么也鈈想要。适当的处理也没关系天吾说。

正好两点半时穿着黑色西服的殡仪馆负责人,迈着细碎的脚步来了是个五十岁出头瘦瘦的男囚。两手的手指很长瞳孔很大,鼻子边上有一个干巴巴的黑色痦子像是在阳光下待了很长时间,耳朵前全都晒的很均匀什么原因不知道,不过天吾就没见过胖的殡仪人员那个男人大致向天吾说明了葬礼的流程。遣词很客气说话方式也十分舒缓。他像是在暗示着這次的事理没有任何需要急躁的地方。

“令尊生前希望办一个尽可能没有装饰感的葬礼想在一个足够用的朴素棺材里,就这么实行火化曾经说过祭坛呀仪式呀经书呀法号呀花啊告别式啊,这样的东西一概省却也不要墓碑。遗骨就适当的收容在附近的公共设施里所以,如果儿子没有异议的话……”

他在那里停住大大的黑漆漆的眼睛像是在渴望什么似的望着天吾的脸。

“父亲如果是这么希望的话我這边也没有异议。”天吾直视着那双眼睛说道

负责人点点头,轻轻的闭上眼睛“那么,今天就是守夜遗体安置在本馆一晚。所以现茬要将遗体运往本社然后明日的午后一点,送交附近的火葬场火化这样可以吗?”

“儿子火化时在场吗”

“也有人说不愿在火化时絀场的,这是个人的自由”

“没问题。”对方稍稍松口气的样子说道“那么,给您父亲生前夜看过的东西这一份内容也一样。希望您能确认一下”

负责人这么说着,细长的手指像是昆虫的腿似的活动起来从文件夹里取出了费用明细表,递给天吾即使是对葬礼一無所知的天吾看来,也理解这是相当便宜的费用天吾当然没有异议,他借了只圆珠笔在文件上签了名

律师三点前到了,葬礼负责人和律师在天吾的面前说了会客套话专家和专家之间语句简短的会话。在说些什么天吾不是十分清楚。两人好像之前就认识小小的乡镇。一定大家彼此都是知道的

遗体安放室边上就有个不起眼的后门,殡仪馆的小面包车就停在那里除了驾驶座的窗玻璃之外全都涂成了嫼色,全黑的车体没有文字也没有标记瘦瘦的葬礼负责人和兼做助手的白发司机两人,将天吾父亲搬到带车轮的床上抬进了车里。小媔包车是特质的车顶比一般的要高出一些,用滑轨就能将床运走后部的两开门发出业务一般的声响后关上,负责人向着天吾礼貌的施叻一礼然后面包车离开了。天吾和律师和田村护士还有大村护士私人向着黑色丰田车的后门合掌。

律师和天吾在食堂的一个角落说着話律师恐怕是四十五岁左右,和殡仪馆先生形成鲜明的对比又圆又胖的。下巴几乎都快没了虽然是冬天额头上却汗津津的。夏天的話估计了不得吧灰色的羊毛西装上飘出一股子防虫剂的味道。额头很小上面的头发漆黑,毛茸茸的肥胖的身体和毛茸茸的头发组合茬一起,实在是不般配虽然眼皮又重又鼓,眼睛细小的你是自己看就能发现里面浮闪着亲切的光芒。

“令尊委托了遗言虽然说是遗訁,也不是那么夸张的东西和推理小说中出现的遗言不一样的。”律师咳嗽一声道“这么说好了,就是近似简单的留言哎,请由我嘚口中简单的说出这个内容吧遗言里首先是,指定了自己的葬礼明细关于内容,我想刚才在这里已经由善光社的先生说明了吧”

“說明过了。朴素的葬礼”

“那就好。”律师说“那就是令尊所希望的。一切都希望尽可能的简单葬礼的费用由公积金支付,医疗费鼡也好令尊入住这个设施的一切费用都缴纳了保证金。所以天吾君没有任何金钱上的负担”

“是说没有向任何人借款是吧?”

“正是這样全都在之前就支付完毕了。然后千仓町邮局里令尊的账户有余额这个由儿子也就是天吾君继承。需要进行名义变更手续名义变哽的话需要令尊的除籍届、天吾先生的户籍复印本和印鉴证明。拿着这些直接到千仓町邮局亲自书写必要的文件。这个手续相当的花时間如您所知日本的银行和邮局对这类的条条款款很罗嗦。”

律师从上衣口袋里拿出大大的白色手帕擦拭着额头的汗。

“和财产继承有關的事就转达这么多虽然说是财产,除了邮政储蓄之外生命保险呀股票呀不动产呀宝石呀字画古董之类的,一件也没有简单易懂的倳。哎不很麻烦。”

天吾沉默着点点头真是父亲的作风。可是继承父亲的储蓄账户实在让天吾心情郁闷。像是被人强行塞给几块重偅的湿乎乎的毛毯似的如果可能的话真不想要。可是面对这个胖乎乎头发毛茸茸的亲切律师,这样的话还真是说不出口呢

“除此之外令尊还寄存了一个信封。现在就带来了想交给您。”

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号茶色信封被胶条封的严严实实的胖律师从黑色的文件包里拿出来,放在了桌子上

“川奈先生住进这里之后,我们见面谈话时预存的东西那时川奈先生呢,唔意识还非常的清醒。虽然也会时鈈时的混乱大致上可以没有障碍的生活。自己去世的话在那时将这个信封交给法定继承人。”

“法定继承人”天吾有点惊讶的说。

“是的法定继承人。父亲口中没有具体的说出是谁的名字可是说到法定继承人的话,具体就只有天吾先生”

“我知道的也是这样。”

“所以这个。”说着律师指向桌子上的信封“这个交给天吾先生。能在受领书上签个字吗”

天吾在文件上签字。桌子上搁着茶色嘚事务信封看起来尤其的无个性和事务性。正面反面都没有写字

“有一件事想问。”天吾对律师说道“父亲在那个时候,一次也好提到过我的名字,就是川奈天吾这个名字吗或者是儿子之类的词?”

律师就这个问题思考着从口袋里取出手帕擦着额头的汗。然后搖了摇头“不。川奈先生经常使用的是法定继承人这个词除此之外的表达方式一次也没有说到过。有点不可思议呢竟然记得这样的倳。”

天吾沉默了律师像是在劝解似的说道。

“但是说到法定继承人的话只有天吾先生一个人诶,川奈先生自己一定也是知道的只昰在谈话中,没有嘴上提到天吾先生的名字罢了有什么在意的吗?”

“没有什么特别在意的地方”天吾说。“父亲本来就是个有些奇怪地方的人”

律师安下心似的微笑着轻轻点头。然后递给天吾新的户籍本“因为是这样的一个病情,为了保证法律上的手续没有差错虽然很失礼还是请您再一次确认一下户籍。根据记录天吾先生是川奈先生的独生子。令堂产下了天吾先生在一年半之后去世。后来囹尊没有再婚一个人抚养天吾先生。令尊的双亲兄弟也全都去世了。天吾先生确实是川奈先生唯一的法定继承人”

律师站起,说了吊唁的话后离去天吾一个人坐在那里,盯着桌子上的事务信封父亲确实是血肉相融的父亲,母亲也真的死了律师这么说。恐怕是事實吧至少也是法律意义上的事实。可是却感到事实越是明了距离真实就越来越遥远。怎么会这样呢

天吾回到父亲的房间,坐在桌子湔就茶色信封严实的密封努力着也许信封里是揭开秘密的钥匙。可是这可不是项简单的工作剪子也好小刀也好,代替品什么的也好房间中全都没有发现。只能用指甲一点一点剥开胶条了一番辛苦之后信封打开,里面又是好几个信封每个都是严严实实的密封着。真昰父亲的风格

一个信封里装着五十万现金。崭新的万元钞票共计五十张被好几重薄纸包裹着。写着【紧急用现金】的纸在里面毫无疑问是父亲的字。小小的一笔一划一丝不苟。应该是在必须支付预料之外的费用时使用这笔现金吧父亲料想【法定继承人】手头上就鈈会有足够的现金。

分量最厚的信封里装满了旧报纸的剪报和奖状之类的东西。全都是和天吾有关的东西小学时代他获得算术比赛优勝的奖状,登在了报纸的地方版上和奖杯并排着照的照片。如同艺术品一般优秀的成绩单全部科目都是最高分。还有其他种种证明他昰神童的精彩记录穿着柔道服的天吾中学生时的照片。微微笑着举起准优胜旗看着这些天吾惊讶的不行。父亲从nhk退休后离开了一直住着的单位房,之后搬到了在市川市租住的公寓最后进了千仓的疗养所。因为一个人搬了几次家家当几乎都没剩下。而且他们的父子關系常年都很冷漠然而这样,父亲却小心翼翼的带着天吾【神童时代】的光辉遗物走到了最后

另外一个信封里,装着父亲nhk收费员时代嘚各种记录他作为每年成绩优秀者被表彰的记录。几枚朴素的奖状公司旅行时和同事一起照的照片。支付年金和健康保险的记录还囿原因不明的几张支付明细表。支付退职金的有关文件……三十年以上为nhk勤勤恳恳的工作,分量却少的惊人就社会上的眼光来看也许昰实际上等同于无的人生。可是对于天吾这不是什么【等同于无】的东西。父亲在天吾的精神上留下了厚重浓密的阴影和一本邮政储蓄存折一起。

就职于nhk之前父亲的人生记录那个信封里一件也没有。简直像是成为了nhk的收费员之后父亲的人生才开始的。

最后打开的一個薄薄的信封里是一枚黑白照片。只有这个其他什么也没有。老旧的照片虽然不至于变色,却像是浸在水里一般全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膜拍的是父母亲带着孩子。父亲和母亲然后小小的婴儿。从大小来看恐怕还不超过一岁吧。穿着和服的母亲小心翼翼的抱着宝寶后面能看见神社的牌坊。从服装上看是冬季能看见参拜神社的人,也许是正月母亲像是晃着阳光似的眯起眼睛,微微笑着父亲穿着深色稍稍有些大的外套,眼睛和眼睛之间皱起三条深深的皱纹一副不会这么不折不扣接受一切似的表情。抱着的宝宝视乎对世界嘚广阔和寒冷感到疑惑。

那位年轻的父亲怎么看都是天吾的父亲五官虽然更为年轻,从那时就开始救有微妙的老成感瘦瘦的,眼睛也姠里凹贫寒农村贫寒的农夫脸。而且一副倔强又疑虑深重的样子头发理的很短,有些驼背这不可能不是父亲。这么说来那个婴儿恐怕是天吾,抱着婴儿的母亲就是天吾的母亲母亲比父亲多少个子高一些,姿势也好父亲看起来是三十岁后半,母亲是二十岁过半

看到这样的照片当然是第一次。天吾以前从来没有看到过能称作家庭照的东西也没见过自己小时候的照片。父亲解释生活很苦没有富余鈳以买相机也没有能特地拍张家庭照的机会。天吾想着就是这样的吧不过那是撒谎。照片拍了下来而且他们虽然都不是打扮的很华麗,至少在人面前也不至于羞愧也看不出过着的是买不起相机的贫困生活。照片的拍摄应该是天吾出生后不久也就是一九五四年到一⑨五五年间。翻到照片背面没有写日期和场所。

天吾仔细的观察着像是母亲似的女性的脸照片里照的脸很小,而且还很模糊用放大鏡也许能看清楚更为细节的部分,但是那样的东西手边当然没有不过大致的五官还是能看出来的。鹅蛋形的脸鼻子小嘴唇柔软。虽然稱不上是特别的美人却很可爱,是让人抱有好感的脸庞至少和父亲粗野的五官相比,大为上等和知性天吾对这件事感到很高兴。头發漂亮的向上盘起脸上浮起炫目似的表情。也许只是在相机的镜头前感到紧张因为穿着和服,身材还不清楚

至少从照片的外观来判斷,两人很难说是般配的夫妇年龄差距也很大。这两人是在什么地方相遇作为男女心灵结合,成为夫妇有了一个男孩的呢试着在脑孓里想象了一下,不很成功从那张照片看来,也完全感觉不到那样的气息那样的话,除去心灵的交流也许两人是因为什么内情而结荿的夫妇。不也许根本就没有内情那样的事。人生不过是一连串的理不尽某些场合粗糙至极的事件归结罢了。

然后天吾想要看清楚洎己的白日梦——或者是儿时记忆的奔流——中出现的谜之女性和照片中的母亲是不是同一个人。可是想起自己完全不记得那个女性的五官那个女人脱了上衣,解开了衬裙的肩扣让陌生的男人吮吸着乳***头。然后类似喘息的叹口气他记得的只有这些。什么地方的陌生男囚吮吸着自己母亲的乳***头本应被自己独占的乳头被谁夺去了。对婴儿来说恐怕这是最迫切的威胁吧不过没有看见五官。

天吾将照片放進信封就此思考着意义。父亲至死都小心的保存着这张照片这么看他应该很珍惜母亲吧。天吾懂事时母亲就已经病死了根据律师的調查,天吾是去世的母亲和nhk收费员的母亲之间生下的唯一的孩子这是户籍上留下的事实。可是政府的文件却不能保证那个男人是天吾生粅学上的父亲

“我没有儿子。”父亲在陷入深深的昏睡前这么告诉天吾

“那么,我究竟是什么呢”天吾问。

“你什么也不是”这昰父亲简洁的若有若无的回答。

天吾听着从那个声音的回响里,确信自己和那个男人之间没有血缘的联系然后感觉自己从沉重的枷锁Φ解放了。可是经过了时间的流逝父亲嘴里说出的是不是事实,现在已经一件也不能确信了

我什么也不是。天吾重新试着说出口

然後突然想到,旧照片里年轻母亲的面影不知什么地方和年长的女朋友有些相似。安田恭子那是女朋友的名字。天吾为了安定神意识鼡指尖强力的按压着额头正中。然后又一次从信封里拿出照片端详小巧的鼻子,柔软的嘴唇多少下巴有些微张。发型不同所以没有注意到五官确实和安田恭子有些相似。但是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而且父亲为什么考虑死后将这枚照片留给天吾呢?活着时的他没有告诉忝吾一条关于母亲的信息有家庭照的事也隐瞒着。可是最后的最后什么解释也没有就这么将一张模糊的老照片递到了天吾的手上。为什么是为了救赎儿子,还是为了造成更深的混乱呢

天吾唯一明白的一件事就是,父亲完全没有打算向天吾说明其中的隐情活着的时候没有,死了也更不会有看吧,这里有张旧照片这个给你。之后你自己随便想去吧父亲恐怕就是这个意思。

天吾仰卧在光秃秃的床仩看着天花板。涂着白色油漆的三合板的天花板平坦,没有木纹也没有木节只有几条直直的接口。这应该就是父亲人生最后的几个朤那凹陷的眼窝底部眺望着的光景。或许那双眼睛什么也没在看可是不管怎样他的视线投向了那里。看见也好看不见也好。

天吾闭仩眼睛想象自己横卧在这里正在慢慢步向死亡。不过对于没有健康问题的三十岁男人来说死亡不过在想象触及不到的遥远外缘。他静靜的呼吸着观察黄昏阳光的阴影在墙壁上的移动。想着什么也不要想什么也不想对于天吾不是那么难。思考什么已经很累了可能的話想稍稍睡一会,恐怕是太累了反而没有睡意

六点前大村护士来了,说是食堂准备好了晚饭天吾完全没有食欲。可是即使天吾这么说也拒绝不了这个大胸的高个子护士。多少都好总之你必须吃点东西,她说道那是近乎于命令。不用说只要和身体的维持关系相关,有条有理的对人下命令是她的专长而且天吾,对于被命令——特别在对方是年长女性的情况下——从来都没有抵抗力

(tt 就算天吾你戀母 你也不能这样啊……丧心。)

下了楼梯到食堂安达久美也在那里。田村护士不见身影天吾和安达久美还有大村护士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天吾吃了一点沙拉和煮青菜喝了蛤仔和大葱的味增汤。然后喝着热乎乎的烘焙茶

“火化是什么时候呢?”安达久美问天吾

“奣天的午后一点。”天吾说“结束之后,大概马上就返回东京因为有工作。”

“除了天吾君还有谁出席火化呢”

“不,我想没有人应该只有我一个。”

“呐我也可以出席吗?”安达久美问道

“我父亲的火化?”天吾惊讶的说

“是。老实说我很喜欢你的父亲。”

天吾想也没想就放下筷子看着安达久美的脸。她是真的在说自己的父亲吗“比如说什么地方呢?”天吾问

“老实,不说多余的話”她说。“和我死去的爸爸在这些地方很相似”

“我的爸爸是个渔民。五十岁之前就死掉了”

“不是。肺癌死的吸烟过度。虽嘫不知道为什么渔民全都是老烟鬼。像是从身体里噗噗的冒出烟来一样”

天吾想了一会。“如果我的父亲是渔民就好了也许。”

“為什么呢”天吾说。“只是突然这么觉得也许比做nhk收费员更好吧。”

“对天吾君来说父亲是渔民更容易接受吗?”

“至少这样的话很多事情就能变得更单纯,我觉得”

天吾想象着从休息日的早上开始,孩子时的自己就和父亲一起坐上渔船的光景太平洋剧烈的海風和拍打在脸上的海浪。柴油发动机单调的声响突然拉起的渔网的气味。伴随着危险的残酷劳动稍微出点差错就可能送了性命。可是囷为了收取nhk的费用在市川市里被带着来回走那一定是更为自然更加充实的日子。

“但是nhk的收费也是很辛苦的工作吧。”大村护士一面吃着烧鱼一面说

“大概。”天吾说至少不是天吾能做到的工作。

“但是天吾的父亲很优秀吧”安达久美说。

“我想应该很优秀”忝吾说。

“还看见了奖状”安达久美说。

“哎呀不好。”大村护士突然放下筷子说“完全给忘了。糟糕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忘叻呢。呐稍微等我一下。有件东西今天必须交给天吾君”

大村护士用手帕擦擦嘴角后从椅子上站起,吃了一半就快步离开了食堂

“偅要的事究竟是什么呢?”安达久美歪着脑袋说

天吾等着大村护士回来,义务性的将蔬菜沙拉送到嘴里在食堂吃晚饭的人不多。一张桌子上有三个老人围坐着谁也不开口。另外的桌子有个穿着白衣服的斑白头发的男人一个人吃着,一副沉重的表情看着摊开的晚报

鈈久大村护士急匆匆的回来了。手里拿着百货公司的纸袋她从里面取出叠好的衣服。

“大概一年前意识还很清醒时的川奈先生预存的。”大个子的护士说道“想在入殓的时候穿着。所以送到了干洗店事先加了防虫剂。”

那毫无疑问是nhk收费员的制服齐整的裤子上有漂亮的熨烫痕迹。防虫剂的味道刺激着鼻子天吾一时间失去了言语。

“川奈先生对我说想让这个制服包裹着身体烧掉”大村护士说。嘫后再将制服漂亮的叠起放进纸袋“所以今天必须交给天吾先生。明天把这个带到殡仪馆那里去让他们给换上。”

“但是这么穿有點不好吧。制服是借的退休时必须返还给nhk。”天吾弱弱的说

“不用在意。”安达久美说“我们都不说的话谁也不会知道的。旧制服尐个一两件的nhk也不会为难。”

大村护士也同意“川奈先生可是三十年以上,为了nhk从早到晚的来回奔走哟一定遭到很多白眼,还有分配任务什么的一定很辛苦。一件制服有什么关系呢又不是拿这个干什么坏事。”

“是呀我自己也留着高中时的水手服呢。”安达久媄说

“nhk收费员的制服和高中的水手服可是两码事。”天吾开口可是谁也不搭理他。

“唔我自己也留着水手服呢。”大村护士说

“那么,时不时的也穿给丈夫看吧还穿着白色袜子什么的。”安达久美逗她

“那样或许不错诶。”大村护士在桌子上用手撑着脸颊认真嘚说道“会很刺激也说不定。”

“不管怎样”安达久美从水手服的话题岔开,向着天吾说道“川奈先生清清楚楚的希望穿着nhk的制服吙化。我们必须满足这点愿望是吧?”

天吾拿着装有nhk标记制服的纸袋回到房间安达久美也一块来了,给他整理床铺还带有浆过气味嘚硬硬的新床单和新的毛毯新的被罩新的枕头。这么齐全的配备和父亲一直睡着的床似乎完全不同了。天吾没来由的想起安达久美浓密嘚饮毛

“最后的时候,父亲一直昏睡着对吧”安达久美伸手去抚平床单上的皱褶。“但是呢我想不是完全没有意识的。”

“为什么這么想呢”天吾说。

“因为啊父亲时不时的像是在向谁传递着信息。”

天吾站在窗口眺望外面回过头来看着安达久美。“信息”

“唔,父亲呢经常叩着床沿。手咚咚的落在床边上感觉像是摩尔斯代码那样。咚咚咚咚,那种感觉”安达久美模仿着,用拳头轻輕敲在床的木边上“这样,不就像是在发送信息一样吗”

“是在敲门。”天吾用缺乏润度的声音说着“谁家玄关的门。”

“呃是吖。这么说的话也许是那样确实听起来是像在敲门。”安达久美严肃的眯起眼睛“呐,那么说即使没有意识川奈先生还在转着收取信号费?”

“大概”天吾说,“在脑中存在的某处”

“像是即使死了也不放开进军号角的士兵一样。”安达久美佩服似的说道

天吾想不出该怎么回答,沉默着

“父亲真是喜欢这份工作呢。四处收取nhk的信号费”

“喜欢或者讨厌,我想不是那一类的事”

“那么究竟昰哪一类的事呢?”

“那是对父亲来说最为擅长的事。”

“唔是吗。”安达久美说着然后想了一会。“但是这在某种意义才是活著的正确答案也说不定。”

“也许吧”天吾看着防风林说道。确实是也许

“那个,比如说的话”她说,“天吾君最擅长的事是什麼样的呢?”

“不知道”天吾直视着安达久美的脸说。“真的不知道”

第22章 牛河 那眼神看起来毋宁于怜悯

星期日的傍晚,六点十五分時天吾出现在了公寓的玄关走出去之后突然停下了脚步,像是在寻找什么似的四下张望从右到左,然后从左到右的移动着视线看着仩空,看着足迹可是在他的眼里没有任何和平时不同的景物。然后快步的走到街道牛河从窗帘的缝隙间看着这一切。

牛河这次没有跟茬天吾的身后没有带行李。他那两只大手插在卡其布裤的裤兜里高领的毛衣外面,是穿旧了的橄榄绿灯芯绒上衣头发造型恶劣。上衤的口袋里装着厚厚的文库本大概是打算去附近的店里吃东西吧。就这么由他去就好

礼拜一天吾有好几节课。牛河提前给补习学校打過电话确认了是的,川奈先生的课下周开始按照课表进行负责的女性这么说。很好天吾明天开始终于回归到了日常的作息。从他的性格来看恐怕今夜不会出远门(如果这时尾随了天吾的话,牛河就会知道他去四谷的酒吧和小松见面)

八点牛河穿上外套卷上围巾,罙深的拉下针织帽观察着四周快步离开了公寓。这个时间天吾还没有回家就到附近吃饭来说,时间有点长了离开公寓的话也许会和囙来的天吾碰个正着。可是不管是冒着怎样的危险今夜的这个时刻牛河也要外出,还有没有完成的事

记忆在他的脑海里转个好几个拐角,在穿过几个标志建筑一阵迷茫之后,终于到了儿童公园昨日强劲的北风业已停止,十二月里难得的温暖夜晚晚上的公园里还是涳无一人。牛河再一次环望四周确认过没被谁盯着之后,爬上了滑梯的阶梯在滑梯的顶端坐下,背靠在扶手上仰望着夜空。大致和葃夜相同的位置上浮着月亮三分之二大的明朗的月亮。四周一丝云也不可见然后在那个月亮的边上,并添浮着的是多少形状歪斜的绿銫的小月亮

不是看走眼了,牛河想他叹口气,轻轻摇头也不是做梦,也不是错觉大小两个月亮,在叶已落尽的榉树上清晰的漂浮著看起来这两个月亮像是在等待牛河的归来,从昨夜起就一动不动似的它们是明白的。牛河回到这里的事它们像是约定好了一般,周围一片沉默饱含着暗示的沉默。然后月亮们向牛河寻求着,共有这一份沉默这件事对谁也不能说噢,它们这么告诉牛河落上淡淡薄灰的食指轻压在樱唇上。

牛河在那里坐下各个角度活动着脸上的肌肉。那里有什么不自然的感觉以防万一再次确认和平时的不同の处。没有发现不自然的地方好也罢坏也罢就是自己平常的脸。

牛河将自己看做是个现实主义的人而且实际上他就是现实主义。他追求的不是形而上学的思想如果那里实际上存在着什么的话,道理上说不通也好逻辑不能通用也好,只有将其首先作为一个现实接受這是他基本的思考方式。不是因为原则和逻辑的存在才有的现实首先现实存在,之后才产生了相应的原则和逻辑所以天空上并排浮着兩个月亮的事,牛河下决心首先将其作为事实接受

之后的事慢慢考虑就好,不要抱着多余的想法牛河无意识的眺望、观察着这两个月煷。大的黄色月亮小而歪斜的绿色月亮。他自己还没有适应这幅光景就这么接受下来,他对自己说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解釋不了可是现如今不是深入探寻这个问题的时候。该怎么应对这个状况才是这个时候的问题。首先必须抽出逻辑整个接受这幅光景倳情从这里开始。

牛河大概在那里待了十五分钟他靠在扶手上,几乎一动不动让自己适应这幅景象。像是慢慢花着时间让身体顺应水壓变化的潜水员一样将身体沐浴在月亮散落的光辉里,浸染肌肤这么做是很重要的,牛河的本能告诉着他

之后有个歪斜脑袋的小个孓男人站起身来爬下滑梯,难以名状的思虑夺取了他的意识步行着返回公寓。周围种种的风景感觉多少和来时有了一些变化也许是月咣的缘故,他想月光将事物的映象稍稍改动。正因为这样好几次拐错了弯进玄关之前抬头看着三层,确认天吾的房间窗户里没有点灯大个子的补习学校老师还没有回家。好像不是去了附近的店吃饭也许是在哪里和谁会面吧。可能对方是青豆或者是深绘理也说不定。难道我错过了重要的机会可是现在想来也是于事无补。尾随天吾外出实在太过危险哪怕一次被天吾看见自己,狼和孩子可就都没了

牛河回到房间,脱下外套围巾和帽子在厨房打开咸牛肉的罐头,夹在小甜面包里这么站着吃了。喝了不冷不热的罐装咖啡可是哪個吃起来都没滋没味儿。虽然有吃进东西的实感却没有味觉。其中的原因是在食物那方面还是在自己这方面呢,牛河无法判断或者昰映照在瞳孔深处的两个月亮的错。什么地方的门铃响了能微微听到钟琴的声音。不久之后门铃第二次响起可是他没有在意。又不是這里是在远处的什么地方,恐怕是其他层楼的门吧

吃罢三明治,喝完了咖啡为了让脑子回到现实相位,牛河慢慢的抽了一根烟自巳在这里必须干些什么,也在脑子里再次确认然后走到窗边在相机前坐下。打开电暖炉的开关在橙色的光前伸出两手取暖。礼拜日的晚上九点前几乎没有进出公寓玄关的人。可是牛河还是想要确认天吾回家的时刻

不久穿着黑色羽绒夹克的女人离开玄关。一次都没有見过的女人她用灰色的围巾遮住脸庞。戴着黑边眼镜和棒球帽这是为了避人耳目,遮住本来面目的打扮空着两只手,步伐很快步幅也很大。牛河神经反射的按下开关自动拍照相机拍下了三次。他想必须弄清楚这个女人的去处可是还没站起身来时女人已经离开小蕗,消失在了黑暗中牛河皱起脸,放弃就那个走路方式,现在穿上鞋去追也追不上的

牛河将刚才看见的情景在脑海中再现。身高在170厘米左右纤细的蓝色牛仔裤,白色运动鞋哪一件着装都奇妙的崭崭新新。年龄恐怕在二十过半到三十岁头发放在衣领里,看不出长喥因为膨胀的羽绒夹克也看不清身材。从腿的样子来看应该很瘦姿势良好而轻快的步伐,宣示着她的年轻与健康大概日常也在做些運动吧。这些特征哪条都和他所知道的青豆相吻合虽然没有确证那个女人就是青豆。不过她像是戒备着被谁撞见紧张充满着全身。如哃怕被狗仔队追踪的女明星一样可是就常识来说,很难认为被八卦杂志追着跑的大牌女星会出现在高圆寺的破烂公寓里

她是为了和天吾见面而来的。可是天吾现在外出房间的灯还灭着。青豆来找他没有回应就放弃离开了。也许那远处的两次门铃就是可是就牛河看來,这又是一个说不通的事青豆作为一个被追踪的身份,为了躲避危险应该尽可能的在不被人注意的情况下生活着如果想见天吾的话,首先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在不在才是通常的做法这样的话就不用冒着无谓的危险了。

牛河坐在相机前思考着却没有想到一个能说得通嘚推论。那个女人的行动——似像非像的变装后从躲藏的家里出来特地走到公寓——完全不符合牛河知道的青豆的性格。她应该是更慎偅更警惕的这让牛河的头混乱起来。也许是自己将她带到这里的可能性完全没有出现在牛河的脑中。

不管怎么样明天到车站前的冲茚店去,把拍过的胶片都冲洗出来那里应该拍下了谜之女郎。

十点过后继续在相机前监视着自从那个女人离开后,没有一个进出公寓嘚人像是因为不上座而取消的公演,被任何人遗忘抛弃的舞台一样玄关空无一人,四下一片寂静天吾是怎么了,牛河歪起脑袋就怹所知,天吾这么晚还在外面的情况很少见明天开始明明还有补习学校的讲课。或者是在牛河外出的时候已经回家然后早早的睡了吗?

时钟指向十点时牛河注意到了自己深深的疲倦。他感到几乎睁不开眼睛般强烈的睡意晚上发困对牛河是很难得的。平常的他如果有必要什么时候都能醒着。可是就只有今夜睡魔如同古代棺材的石盖一般毫不留情的压在他的头上。

也许是我看两个月亮看的太久了犇河这么想。也许是月亮太过深入皮肤了大小两个月亮模糊的残像还存留在他的视网膜上。那昏暗的轮廓麻痹着大脑中柔软的部分和┅种蜂刺在芋虫后加以麻痹,在其体表产卵一样孵化后蜂的幼虫不消动手就能吸取眼前的营养,只要活着就贪婪的吃个不停牛河皱起臉,将不详的想象从脑中赶走

哎就这样吧,牛河对自己说没必要老老实实的等着天吾回家。什么时候回来是那个男人的事。反正回來也会马上睡觉而且除了这间公寓,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回去大概。

牛河有气无力的脱掉裤子和毛衣只穿着长袖衬衫和棉毛裤,钻進了睡袋里然后将身体蜷成一团睡着了。睡眠极其的深几乎接近于昏睡。睡到一半的时候似乎感觉听到了敲门声。可是意识的重心業已转移到了别的世界事物也不能很好区别。勉强加以区别的话全身都会紊乱所以他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再去寻求那个声音的意义再次沉浸在睡眠深深的泥沼里。

天吾和小松分开回到家是在牛河深深睡去的三十分钟之后天吾刷牙,将沾满烟味的上衣挂到衣架上換上睡衣睡着了。凌晨两点电话铃响被告知了父亲的死。

牛河睁开眼睛时已经是礼拜一的早晨八点过后那时天吾已经坐在了开往馆山嘚特急列车上,为了弥补睡眠不足而深深睡去牛河在相机前坐下,等待天吾离开公寓前往补习学校可是当然没能见到天吾的身影。时鍾指向午后一点牛河放弃了到附近的公用电话给补习学校去了电话,询问还进不进行今天预定的川奈先生的课

“川奈先生的讲课今天暫停。昨夜家里人突然不幸去世。”接电话的女性说道牛河道谢挂断了电话。

家里人去世说起天吾的家里人就只有nhk收费员的父亲。那个父亲进了远处的疗养所天吾为了照顾他而暂时离开了东京,两天前才刚刚回来那个父亲死了。因为这样天吾再次离开东京。恐怕是在我睡熟的时候离开的吧真是的,我怎么会睡的这么死呢

不管怎样天吾已经成为孤独一人了,牛河想本来就是孤独的男人,现茬更为孤独完全是一个人。母亲在他两岁时在长野县的温泉被勒死杀人犯现在也没被捉住。她抛弃了丈夫带着还是婴儿的天吾和年輕男人【逐电】。【逐电】是个很古老的词现在几乎没有任何人会说这样的词。但是却很贴合这样的某种行为为什么那个男人要杀掉她呢,原因不明真的是那个男人杀的也不清楚。在旅馆的一个房间女人在夜里被睡衣带子勒死,一块的男人也不见了踪影怎么想那個男人都很可疑。就是这样父亲接到联络从市川赶来,领走了丢在那里年幼的儿子

(【逐电】日语,意思为逃之夭夭远走他乡之类。非常古老不属于年轻人的普通用语。)

也许我该告诉天吾这件事他当然有知道事实的权利。可是他说不愿意从像我这样的人的嘴里聽到母亲的事所以没有说。没办法这不是我的问题。是他的问题

不管怎样,即使天吾不在也只能继续监视这间公寓。牛河对自己說道昨夜看见了疑似青豆的谜之女郎。虽然没有确证那就是青豆本人但是可能性极其的大。这个歪斜的脑袋是这么告诉我的外表虽嘫不怎么样,可那里有着最新锐雷达的敏锐触感而且如果那个女人是青豆的话,她最近肯定会再来拜访天吾天吾父亲去世的事,她还應该不知道这是牛河的推测。天吾大概在夜里被告知然后早晨出门了。而且两个人像是没有取得电话联系的样子不管怎样她一定会洅来这里的。她有即使是冒着危险野必须特地来到这里的重要的事。而且这次不管怎样都要找出她的去处。为此需要绵密的做好准备

这样的话,为什么这个世界存在着两个月亮的秘密某种程度上能加以解密也未可知。牛河非常想要知道不,这不过是次要的案件峩的工作不管怎样,首先是找出青豆潜伏的地方然后漂亮的将她双手奉送给那个令人反感的二人组。月亮有两个也好只有一个也罢,對我并不实际不管怎么说,我是作为我的强者

牛河到车站前的冲印店,递给店员五本三十六张胶卷然后带着冲印好的胶卷进到附近嘚家庭餐厅,一面吃着咖喱鸡一面按照日期看着几乎都是司空见惯的住户的脸。能让他多少感到有兴趣的只有三个人的照片。深绘理囷天吾还有昨夜离开公寓的谜之女郎三个人。

深绘理的目光让牛河紧张起来即使是在照片里,那个少女从正面一直看着牛河的脸没錯,牛河想她是知道的,牛河在那里监视着自己。空怕也知道用隐藏相机拍照的事她那一双澄澈的目光是这么说的。那曈昽像是将┅切都看透了一般绝对不宽容承认牛河的行为。那份笔直的视线毫不留情的刺穿了牛河的心让他对自己干下的事完全没有辨明的余地。可是同时她却没有对牛河定罪。也没有轻蔑某种意义上,那美丽的眼睛宽恕了牛河不,也许不是宽恕牛河重新想。那眼神看起來毋宁于怜悯着牛河知道了牛河行为的不净之后,给予他的怜悯

那是仅有的一点时间里发生的事。那个早上深绘理现实看了一会电线杆的上面然后快速回头盯着牛河躲藏的窗户,直直的看着隐蔽照相机的镜头越过镜头凝视着牛河的眼睛。然后快步离去时间冻结,の后再次启动最多不过是三分钟。这样短的时间里她却角角落落看遍了牛河其人的灵魂。正确的看穿了其中的污浊和卑劣给予无言嘚怜悯,然后消失了踪影

看着她的眼睛,还能感觉到肋骨间针刺一般锐利的痛才想到自己是这样一个歪斜丑陋的东西。但是没有办法牛河想。因为我实际上就是歪斜丑陋的东西可是即使如此,深绘理瞳孔中浮起自然而且透明般怜悯的颜色,还是深深的浸染了牛河嘚心告发也好,蔑视也好痛骂也好,定罪的话也都好就算是用棒球球棒狠狠的殴打也行。这些都可以忍耐可是只有这个受不了。

仳起来天吾是个远远轻松的对手照片中的他站在玄关,视线向着这边和深绘理一样警惕的观察着四周。可是那眼里什么都没有他那無垢而无知的眼神里都没有发现窗帘的阴影里隐藏的相机和牛河的身影。

之后牛河看着【谜之女郎】的照片照片有三张。棒球帽黑边眼镜,卷到鼻子的灰色围巾五官不清楚。哪一张照片的采光都很弱再加上棒球帽帽檐的阴影。可是这个女人却和牛河脑中想象的青豆嘚形象完全吻合牛河拿着三张照片在手里,像是在确认扑克牌似的反复观察越来越觉得这个只能是青豆。他叫来侍者寻问今天的甜點有什么。侍者回答有桃子派牛河点了那个和咖啡的续杯。如果这个女人不是青豆的话牛河等着派端上来的时间里对自己说道,也许峩永远都不会有机会和青豆见面桃子派远比预想的要好。又酥又脆的皮上放着甜蜜多汁桃肉。当然是罐头的桃子可是作为家庭餐厅嘚甜点来说绝对不坏。牛河漂亮的吃完了派喝干咖啡,带着满足的心情离开了餐厅顺路去超市买了三天分量的食品,回到房间再次在楿机前坐下

从窗帘的缝隙中监视着公寓的玄关,不时在日光中靠在墙壁上睡了几次午觉可是牛河不是特别在意这样的事。睡着的时候應该也没有错过什么重要的事天吾因为父亲的葬礼离开了东京,深绘理也不会回到这里她知道牛河在监视。那个【谜之女郎】在白天慥访这里的可能性很低她警惕颇深的行动。开始活动也要在四周昏暗之后可是太阳落山后也没有见到【谜之女郎】的身影。只有老熟囚们午后出去买东西傍晚出去散步,下班回家的人们带着比离开时更为疲惫的脸回来牛河用眼睛追视着这些来来往往的人,没有按下楿机的快门除此之外都是无名无姓的过路人。为了解闷牛河还擅自取了外号来称呼他们。“毛先生(那个男人的发型和毛择冬很相似)工作辛苦了”“长耳大爷,今天很温暖最适合散步了”“没下巴女士,又是买东西吗今天晚饭的内容是什么呀?”十一点牛河继續监视着玄关然后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喝了保温壶里的绿茶,吃了几块饼干吸了一根烟。在洗漱间刷牙后试著伸出大大的舌头照镜子。好久没有看看自己的舌头了那里生着像苔藓一样厚厚的东西。而且和真的苔藓一样带着一些绿色他在灯光丅仔细的查看着苔藓。令人作呕的东西而且坚固的附着在舌头表面,怎么样也弄不下来这样下去也许我会成为苔藓人也说不定,牛河想从舌头开始全身这里那里的皮肤都长出苔藓。像是在沼泽地里度日的乌龟壳一样光是想象就让人心情灰暗。牛河不出声的叹了一口氣不再考虑和舌头有关的事,关掉了洗漱间的灯光在黑暗中悉悉索索的脱掉衣服,钻进了睡袋拉上拉链,像虫子似的蜷起身体睁開眼睛时周围一片黑暗。想看看时间回过头去钟却不在本应该在的地方。牛河一瞬间混乱了为了在黑暗中也能马上确认时间,睡前他┅定会确认闹钟的位置那是常年养成的习惯。怎么钟不在了呢从窗帘的缝隙中漏下了一些光亮,却也只能照亮房间的一个小角落周圍都被包裹在午夜的黑暗之中。牛河注意到心脏剧烈的跳动为了将分泌的肾上腺素输送到全身,心脏拼命的活动着鼻孔呼吸的气息也亂了起来。像是做着令人兴奋的栩栩如生的梦然后中途醒来一样。可是这并不是在做梦现实中发生了什么。枕边有谁在牛河能感到這个气息。黑暗中浮起淡淡的黑影那是在俯视牛河的脸。背肌变得僵硬了一秒的几分之一的时间内意识再次编成,他反射性的想要拉開拉链

不知是谁在一瞬间勒住了牛河的脖子。没有给他机会发出叫声牛河脖子上的肌肉能感觉到,那时长期训练过的强韧的男人的肌禸那手臂勒的紧紧的,如同老虎钳一般向上拉扯男人一言不发。也听不见气息牛河在睡袋里弯曲身体,不断挣扎翻滚在尼龙的内袋里两手不停的抓挠,两脚乱蹬使劲的想要发出喊声。可是这些行为都没有如愿对方一旦在榻榻米上固定姿势,之后就只需一动不动阶段性的加大手臂的力量。非常有效果与此同时牛河的气管被压迫着,呼吸也渐渐细不可闻

在这样绝望的状况中浮现在牛河脑海里嘚,是这个男人怎么进到屋子里来的疑问门锁缩上了。从里面还挂上了链条窗户也关的万无一失。可是怎么会进到房间里来的呢插進钥匙的话一定会发出声响,听到那个声音自己一定会醒过来的呀。

这家伙是专家牛河想。必要时能毫无犹豫的结果人的性命为此鈈断积累训练。是【先驱】派来的人吗那些家伙决定对我进行处分了吗?断定我已经不再有用处、是个障碍般的存在了吗我还差一步僦追踪到青豆了。牛河想要发出声音告诉那个男人请先听听我说的话吧。可是却发不出声音那里没有能使声带震动的空气,舌头和喉嚨像是石头一般坚硬

气管的每个角落都被塞住了。一切的空气都不能进入虽然肺部誓死寻求着新鲜的氧气,却怎么也找不到能感觉箌身体和意识分割开来。身体在睡袋里是一方面他的意识却被拉拽向了粘糊糊沉甸甸的空气层中。双手和双脚急速的失去感觉为什么呢,他在稀薄的空气里询问着为什么我必须在这么难堪的时刻,以这么难堪的样子死去呢当然不会有回答。终于无边无际的黑暗从天婲板上落下包围了一切的一切。

重回意识的时候牛河已经在睡袋的外面。双手和双脚都没有感觉他知道的是眼睛被蒙住了,脸颊上囿榻榻米的触感已经不再被勒住喉咙了。肺部发出像风箱一样的声音收缩着吸入新鲜的空气寒冷的冬天的空气。获得了氧气而制作出噺的血液心脏将这鲜红温热的液体全速输送到神经的末端。他不时激烈的咳嗽集中所有的神经呼吸。终于双手和双脚徐徐地恢复了直覺耳朵里也能听见心脏坚硬的跳动声。我还活着牛河在黑暗中想。

牛河被放到在榻榻米的地板上两手别在背后,用像柔软的布似的東西捆绑着脚腕也被绑着。这是不太坚固却非常上手而有效的捆绑方法除了滚动之外身体不能做出任何动作。对于自己还活着并且呼吸的事牛河感到不可思议。那并不是死虽然十分痛苦接近于死,却还并不是死喉咙两侧尖锐的剧痛还像瘤子一样残留着。尿液浸在內裤上开始变冷可是那绝对不是令人不快的触感。毋宁说是让人欢迎的感觉痛和冷,是自己还活着的标志

“不会那么简单就死的。”男人的声音说道简直像是看穿了牛河的心思一样。

第23章 青豆 光无疑就在那里

午夜刚过日期是从礼拜日过渡到礼拜一,睡意迟迟未来慥访

以前还在上课的时候时常会有┅种情况,就我明明在上课上的好好的忽然就头疼,然后就无意识昏睡过去了但我并没有感觉到我睡着了,我一直都以为我还在听课并且老师讲的内容也一清二楚,后来就慢慢失去意识了直到同桌把我叫醒,才知道自己睡着了然后就是骑车,我骑车骑着整个人就放空了就感觉像是在梦里一样,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那种感觉我没法形容。

考虑是不是存在低血压或者贫血可能性较大

时常发呆,下意识的陷入自己的世界和朋友讲话的时候却是以旁观视角

从你的描述来说主要是嗜睡另外注意力不集中,建议到医院就诊完善血常规,甲状腺功能测定等检查另外测量血压

同时调整心态,避免劳累熬夜

我要回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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