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莫默的地久天长—问问团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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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回去站双神
(大概是厌倦了生活的审神者与任性的老爷爷之间的故事)
本丸的夏天向来不会太炎热,相反,就算在烈阳高照的正午也时常会有清风吹过,带来农田里菜叶的香气。不过今年一反往常,从七月中旬开始,整个本丸变成了巨大的熔炉,热得刀剑男士们几乎不想出门。
空调,空调,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发明。
不怕热的刀也是有的呢,比如三日月宗近,这是狮子王发现的。
顺带一提,莺丸、歌仙和宗三似乎也对温度不太在意。不过他们时常也有“今年有点热呢”之类的不伤大雅的牢骚,莺丸从八月起就开始改为喝果汁了,是审神者的朋友送来的,其中他最喜欢樱桃口味,清光也喜欢这一款。宗三尽管无意多话,经常站在树荫底下望着山坡上的那棵樱花树发呆,直到腿酸了才离开,但也不愿在太阳下多停留一会。至于歌仙,总是待在河边洗衣服其实相当凉快。
唯独三日月宗近,每天定时地坐在门口的廊上,悠哉悠哉地晒着太阳,手里捧着一杯能热死人的茶。
“不会中暑吗?”狮子王这么说道。
鹤丸国永不甚在意,他拿起遥控器又将空调调低了一度,顺手打出一个王炸。
“不会的,毕竟是三日月嘛——嘿呀,出其不意的一击!”
“唔啊!原来大小王在你手上!”日本号刚要出手的对K硬生生停在半空中,着急地挠了挠头发,“啧……这下该……算啦算啦,我不要了。”
“嘿嘿嘿,被吓了一跳吧~”
“我也不要。”山姥切国广收起自己的牌,看向下一位。
同田贯正国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看了一眼笑嘻嘻的鹤丸,直接把手中的牌往空中一扔:“你小子现在手里不就只剩一张牌了嘛!啊啊啊为什么总是你这家伙赢啊!”
“这就是实力啊~”鹤丸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切,”同田贯也忍不住揉揉自己的头发,淡淡地说道,“运气罢了,牌运好的时候确实挡也挡不住啊,下把估计还是你赢吧。”
“这就跟桃花运来了一样呢。”一旁坐着的笑面青江笑道。
鹤丸也随意地将手里的最后一张牌扔进牌堆里,不乐意地说道:“这样的话,那我就输一把让你看看吧,一定会让你惊叹的。”
“我不会因为这种事惊叹的好吗?你这股劲多用在切磋和出阵上吧。”
“嚯,所以说连续五盘都是鹤丸赢吗?”狮子王凑过来,饶有兴趣地盯着日本号手中的牌。
“啊,有兴趣吗?我可以教你。”日本号将牌递到狮子王手中,狮子王跃跃欲试地点了点头:“好啊好啊,不过我现在还有更想做的事情。”
“嗯?什么事?恶作剧吗?”
“就是让三日月被吓一大——跳啊,上次很遗憾没有成功呢。”
“哈哈哈,你还在想着这个啊。”鹤丸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接着走到狮子王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这种事我当然是……”
“超级有兴趣!”两人同时开心地叫出声来。
“怎么样怎么样,一起来吧?正所谓人多力量大嘛。”狮子王看向屋子里享受空调的刀剑男士们,然而对方显然没有两人那么热衷。
“我昨晚订下了500个俯卧撑还没做呢。”同田贯说道。
“我对这种事不是很拿手。”山姥切拿起放在一旁的兜帽披风,戴上帽子,作出一副要走人的样子。
青江往后退了退,拿起他放在书架上的金色刀装,笑得十分自然:“尽管很不想拒绝你们,但是外面太热了啊,虽然我喜欢温暖的东西,但是今天的太阳真的狠毒的说,感觉就像是要融化了一样。”
“啊……日本号,你也不来吗?”
“我能做什么?要不给三日月捉一只松鼠?”日本号说道。
狮子王摇摇头:“这个不会让他吓一大跳吧,难道没有别的方法了吗?”
鹤丸国永再次盘腿坐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冥思苦想:“说的也是呢,上次的超级刀剑男子计划虽然让三日月吃惊了一下,但是完全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呢……啊!有了!”
“什么什么?”
“如果主人也能一起参与我们的计划的话,绝对会让三日月吓一大跳吧!”
“你说大将…?”
青江没想到鹤丸会有这个提议,微微吃了一惊,转而又笑道:“主上?这恐怕比吓到三日月还难呢。”
日本号一拍大腿,道:“说起这个,我才来不久,除了第一天去参见了主上之外,就没有再看到过她了,我难不成是被讨厌了吗?现在的女孩子难不成是不喜欢我这种大叔吗?”
“这个你不用担心。”同田贯正国靠在墙边,闭着眼说道,“主上可不是这样的人,就连我这张残念的脸都被她夸奖过帅气,你完全没问题。”
“哈哈哈哈……别这么说自己嘛同田贯,我也听过主人说你的伤疤很有男子气概呢。”鹤丸不动声色地挪到了同田贯身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笑面青江点点头,说道:“主上是那种不管什么样的人都能接受的类型,相当的宽宏大度哦,不过她平时不太喜欢出面,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本丸里,时间久了你就会遇到她的。”
“对啊对啊,我刚来的时候可是将近一个月都没和大将说一句话呢。”狮子王不甘心地说。
山姥切在一旁淡淡地添加道:“嗯,等到你做她的近侍时就会明白了。”
日本号有些不明所以,挠挠头问:“啊?明白什么?”
众人沉默了一秒,齐声答道:“明白她是一个多么捉摸不透的人。”
? ? ? ? ? ?
障子门被“哗”地一声拉开,一股热流从门外袭入室内,屋子里的人都立刻转过头去。
“好热好热,快点关门啦,今剑。”加州清光忍不住放下指甲油瓶,抬手扇了扇风。
“知道啦……”今剑疲惫地拉上房门,走了几步到空调下面,全身瘫软地倒在榻榻米上,“累死我啦……为什么大夏天的还要干农活啊……运气真是太差了,怎么偏偏轮到我了呢……”
五虎退上前,拿了一把扇子替他扇风,安慰道:“没有办法,今年格外地热呢。”
鲶尾藤四郎突然一拍手,说道:“说起来,日本号和和泉守先生刚来本丸不久,我们还没有给他们开欢迎会的说。”
“说的也是,我们去樱花树下开party怎么样?”
清光放下拉线笔,抬起手仔细端详了一番自己的指甲,懒洋洋地说:“如果主人也能来就好了,已经有一个星期没见到她了呢。”
乱腾四郎点点头,举起手中的杂志说道:“我也想和主人聊聊天呢,最近的时尚杂志上有好多不懂地方,主人的话一定明白的。”
厚藤四郎看了一眼杂志上的内容,说道:“不过大将似乎对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没兴趣诶。”
“才不是什么花花绿绿的东西!主人是女孩子,一定也是喜欢时尚和可爱的东西的!”
“哈哈哈,我也觉得,毕竟大将她经常夸奖清光可爱啊,清光恐怕是大将最宠爱的刀了吧。”信浓藤四郎笑道。
“唔…!”清光被这么说脸红了一瞬,转而又摆出了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那、那是当然的咯……”
五虎退看今剑已经累得睡着了,在壁橱里拿来一块薄被替他盖上,一边说道:“我除了当近侍的那段时间就没有和主人说过话呢……主人她……是不是不喜欢我呢……”
“没有的事,”清光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主人只是不喜欢出面而已,而且她现在还在上学,平时很忙的。”
厚藤四郎撑着下巴,回忆道:“我倒是经常听见大将说自己老了之类的话,她究竟多大了啊?毕竟看起来也就十多岁的样子。”
“应该有二十了吧,现世上大学的女孩子大多这个年龄。”大和守安定推测。
“诶?难道二十就已经算老了吗?”平野藤四郎惊讶道,“不过主人她的气质看起来真的好老成哦,做事说话都很稳重,而且不喜欢凑热闹,至今为止的欢迎会主人从来没有参加过的说。”说罢他叹了口气。
信浓藤四郎笑了笑:“不过我觉得大将她很喜欢小孩子嘛。”
鲶尾藤四郎点头附和:“我上次有看到主人她在后院和今剑还有小夜玩抛球哦,对吧今剑?诶——什么啊,原来已经睡着了吗?”
大家一齐笑起来,大和守安定提议道:“既然如此,我们去问问陆奥守大哥怎么样?听说他是最早来本丸的刀,一定比我们更了解主人吧。如果他能让主人来参加欢迎会就好了呢。”
清光笑嘻嘻地举起手:“同意!”
陆奥守吉行被突然出现的两拨人马吓了一跳,抱怨道:“这是要干什么啊?突然窜出这么多人,超热的。”
鹤丸国永摆摆手:“别在意别在意,我们只是来问问关于主人的事而已。”
“啊!我们也是!”鲶尾说道,“没想到大家都对主人这么感兴趣啊。”
“啊?为啥要问我?”
“因为你是第一个来本丸的刀吧,肯定要比我们更了解主人。”
陆奥守闻言哈哈大笑几声,也不知是在炫耀什么,说道:“我要比你们了解她这倒是不错,不过本丸的第一把刀不是我啊,是三日月宗近。”
“诶!???”众人异口同声地惊呼起来。
“嘛,跟你们说一说倒也可以,那可真是一段血泪史啊。”陆奥守停止摆弄他的相机,盘腿坐下,顺手喝了一口冰柠檬水,“我是在三日月之后才来的,是本丸的第二把刀,不过三日月在我来之前呆了多久我并不清楚,反正我来的时候主公已经和他很熟了。说起来,当时的主公还在上高中,真的是非常可爱啊。”
“还在上高中的主人?”乱腾四郎好奇地问,“那当时主人多大了呢?”
陆奥守耸了耸肩:“不知道,反正还没有成年。在成年之前就接下审神者这样一个职位真的很辛苦啊,神力也没有很充足,正因如此,主公她很少能得到召唤刀剑的机会,有好长一段时间整个本丸里就只有我和三日月两把刀。”
“诶?就两把刀?”
“是啊,不论是出阵还是远征,都是我和三日月一起,说起来我和他真的是一点默契都没有诶,完全不能好好合作嘛。平时主公她放学后就会回来,本丸里的工作都是她一个人做的。”说完陆奥守低头和完了杯子里的柠檬水。
“所有的工作!?”清光不可置信地皱起眉头,“包括打扫做饭还有照料农田马匹?”
“那个时候田地还没有这么大,马也只有两匹,不过对于她一个人来说还是太辛苦了。”陆奥守说到这里想起来一件事,“而且似乎从一开始,三日月的衣装都是主公帮忙打理的,唔……那么麻烦的衣服,也就主公能记得那么清楚了吧。”
“说的也是呢,三日月大人并不擅长打扮和照顾自己。”
“主公不太会做料理,我们平时吃的都是外带食品。我还记得烛台切来的那一天,主公可是高兴了好久呢,哈哈哈……不过再怎么说,一边上学一边打理本丸实在是太累了,”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有一次我和三日月远征回来,发现主公她重病不起,实实在在地把我和他吓得不轻啊。”
鹤丸和狮子王互相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把三日月吓得不轻?”
陆奥守随意地摆了摆手:“我猜的啦,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那几天三日月一直陪伴在主人身旁,连笑容都比以往少了,在我出阵期间他就没有怎么离开过主公的起居室。不过啊,就我一个人出阵还是太勉强了,而且三日月那个家伙也完全不会照顾人嘛,一个星期过后主公的病非但没好,还加重了,真是让人忧心。不过幸好那个时候宗三突然来了,不得不说,有了宗三,主公的病好得很快。”
五虎退放心地笑了笑,说道:“原来是这样,难怪主人和宗三大人的关系那么融洽呢。”
“不过自从那次后主公她就落下病根了,直到药研来了才好起来。后来主公成年,神力提高,歌仙石切丸和青江他们来了之后我就轻松了不少,三日月也不怎么出战了,而自从有了长谷部,主公她基本上只需要在自己的房间里写写公文,派遣任务就够了。”陆奥守说到这里开朗地笑了笑,长呼出一口气,“你们粟田口兄弟来了之后本丸热闹了不少,主公她看起来很开心,前两天还来我这里聊到了你们呢,不得不说,撑过了那段艰难的时光,主公变得稳重了很多。”
“大将她前几天原来在本丸吗?”
“是啊,不过貌似学校里还有事,没有停留多久就又离开了。”
平野擦了擦眼泪,哽咽着开口,声音异常坚定:“没想到在我们来之前,主人原来那么辛苦。今后我一定会长长久久地侍奉着主人,绝对不会让她受伤。”
乱也点点头,任由眼泪在脸上流淌。
“哈哈哈哈……”陆奥守大笑出声,伸手在两人的头上拍了拍,“主公她很坚强啊,不过她现在过得很好啦,已经完全是个撒手掌柜了,你们有时间就缠在她身边吧,尽情地索取她的宠爱就够了。”
大和守与清光对视了一眼,说道:“今天晚上我们想要为新来的两位刀剑男士举办欢迎会,陆奥守大哥你有没有办法说服主人也一起来呢?”
“对哦!”鹤丸突然用拳头打了一下手掌,“我怎么没想到呢?如果一直不问世事的主人也来参加派对的话,绝对可以让三日月吓一跳的。”
狮子王也恍然地拍了一下掌:“有道理!”
陆奥守扭了扭眉毛,没有答应:“哈?这种事来找我完全没可能啦,主公她只有在摄影方面才会听从我的建议,而且光是这方面都经常和我闹分歧。你们不如去找长谷部或是宗三更有效果。”
“说的也是呢……”鹤丸点了点头,自顾自地站起身就要走,“走吧,狮子王,我们去找长谷部。”
“等下,”陆奥守叫住他,“别跟主公提我聊到过去这件事啊,她不太喜欢别人知道的,我可是一辈子都不想再看她生气的样子了,跟母夜叉一样。”
长谷部正在看这几天的公文报告,被鹤丸和狮子王打断后皱了皱眉,得知他们的目的后笑了起来。
“欢迎会吗?今天是周末,主上她现在大概正在街上的小酒馆里吧……嗯?等等,什么?你说主上的过去?为什么这件事我居然不知道啊啊啊啊!”
碧在小酒馆里被鹤丸和狮子王找到时,她已经喝得七分醉了,正在和吧台前邻座的一个大叔聊天。两人的出现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
“鹤丸和……小狮子?为什么会过来?”碧呆愣了一下,为了在他们面前保持清醒,她叫了一杯醒酒茶。
第一次看到主人醉酒的样子,他们相互看了一眼,最后还是鹤丸说道:“一个人在这和不认识的大叔喝酒多没意思啊,主人,跟我们回去吧,今天有欢迎会哦。”
“欢迎会吗……”碧喝下一杯茶,将醉意驱散了七八分,摇头笑道:“这种聚会有你们这群年轻人就够啦,我可没有什么精力在晚上开派对,联谊会上的唱K就够我受的了。”
虽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狮子王还是拉住了碧的手:“聚会就是要热闹才有意思嘛,走吧,一起一起。”
鹤丸也拉住她的另一只手,不容分说地要带她走:“就是说啊,而且,我这种几百岁的刀都没嫌自己老呢,快走吧。”
碧没有办法,只好匆匆地和酒馆里的朋友道别,被两人一前一后地推回了本丸。本丸里仍和往常一样,天色渐黑,清光和大和守他们正在樱花树下准备派对,看到碧之后都开心地冲她招了招手。
碧无奈又宠溺地笑了笑,召来长谷部。
“有什么吩咐,主上?”
“麻烦把我那件墨绿底的振袖拿来,是时候参加一下本丸里的活动了呢。”
长谷部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向碧,她嘴角的笑容让他也笑了起来。
“是,主上。说起来,从昨日开始就应该是三日月宗近做近侍了,只不过您这两天一直没有回来。”
“啊……”碧愣了愣,转头问道:“已经一年了吗……”
“是的,一共44把刀,每一位刀剑男士轮流侍奉您一星期,差不多也快一年了。”
“时光飞逝呢……”碧喃喃。
三日月宗近原本正坐在外廊上喝茶,却被年轻一辈的刀剑们拉去参加欢迎会,他被安排坐在樱花树的正下方,一旁有秋田和平野照顾着。他向来不抵触和晚辈们交流,类似的活动和聚会不曾有落下过,看着孩子们玩闹,他和莺丸在一旁喝茶自得乐趣。
天空慢慢地从昏黄变为深蓝,从次郎那传来酒香开始,欢迎会已经完全变为了单纯的聚会,原本在三日月身旁的秋田和平野也回到了短刀的圈子里。大树的正下方只剩下三日月和莺丸两人,唯独夏夜的清风能够吹散白日的燥热,他们一边吃糕点一边聊着本丸美丽的夜色。
莺丸抬起头,乐呵呵地说道:“难得,今晚的圆月非常漂亮。”
三日月听后若有所思地垂下眼帘,像是想起了什么:“满月么,哎呀,甚好。”
“嘛,毕竟最近太热了,能像这样安安静静地赏月也……”
莺丸的“安安静静”还未落音,那边的刀剑们就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
“主人!!!”
“主上……!?”
“啊!居然是主人!”
“好久不见啊,大将!快来一起玩吧!”
三日月一惊,立刻抬起了头。审神者由坡下慢慢地走了上来,身旁跟着长谷部。今剑一看到她就跑了过去,直接扑进了她的怀里,说着十分想念她。碧笑着怀抱住他在原地转了个圈,回应着他的思念。她身着的振袖上的花纹在月光下犹如一幅画,衬着她温柔的面容,像顺着月光而降临的辉夜姬。
三日月怔了好一会,才回复原来的笑容。
他已经不记得上次见到他的审神者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似乎过了很久,但又似乎没有很久。
“没想到你真的会来啊。”陆奥守大笑道。
碧放下今剑,又摸了摸乱的头,说道:“小狮子和鹤丸亲自来邀请我,不来的话那就是我的不对了。”
青江在一旁笑起来:“主上一定是拒绝了现世夜晚的邀请,才回来跟我们齐聚一堂,就是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精力呢?”
“嘿呀,你这爱乱说话的毛病竟然还没改?”碧顺手拿起一块糖糕往青江那砸过去,却被他随手接住,还扔进了嘴巴里。
“嗯,蛮甜的,多谢主上。”
“哈哈哈哈哈……”一旁的日本号见了,忍不住大笑出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碧看过去,几位太刀和打刀正凑在一起喝酒,当然还混了一只大太。酒席的正中央坐着的则是今夜的主角,日本号以及和泉守兼定。
次郎冲着碧招手,一边拍了拍他身旁的位置:“主上~真是好久不见了呢,坐到人家身边来吧~”
碧没有拒绝,嘱咐完了长谷部一些事后便加入酒席,自然地接过一杯酒。
“真是的,今天是吹了什么样的风呢,居然可以把你招过来。次郎的欢迎会你可是没有来呢,人家记得很清楚哦。”
碧一边喝着酒一边道歉:“那真是对不起,美人,今天只是个例外啦,作为赔礼我今天就陪你喝到最后吧。”
“好耶~!”次郎欢呼,转头又立刻将碧手中的酒杯加满。
日本号也递来空了的酒杯,示意次郎帮忙加上,笑道:“看来是个豪气的审神者啊,了不得哈哈哈哈,不管怎么样,既然是我日本号的欢迎会,那一定要不醉不归才行。”
“欢迎会的主人可不止你一个哦,”和泉守兼定说道,“没想到竟然能让主上你亲自前来,看来我的魅力已经无法掩盖了啊。”
碧相当给面子,毫不保留地赞赏:“虽然你来的那天我不在本丸,不过得知是你这样一位实力与魅力并具的刀大驾光临,我还是欣喜了许久。”
这话非常受用。
酒过三巡后碧暂时告辞,再三承诺会回来喝到最后才逃离了次郎的魔爪,直直地往莺丸和三日月那走去。
这是莺丸第二次见到碧,在她坐稳后他递了一杯茶过去。
碧喝着热茶醒酒,说道:“年轻人真是有精力啊……”
莺丸也喝着茶,点点头:“确实呢,年轻气盛是好事,不过主殿也并不老。”
“不不不,”碧摇摇头,指向自己的心口和太阳穴,说道,“总觉得我这里已经老了,完全不想再凑热闹了啊…”她说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将茶杯放下,向着莺丸鞠了一躬,“由于我能力不够一直没能带来大包平,真是抱歉。”
“呵呵呵呵……”莺丸笑出声,“不必为此道歉,倒是我很感谢能遇见主殿。”
“我也是。”碧像个老人家一般悠悠地叹了口气,然后告辞。
三日月宗近一直坐在一旁,笑盈盈地听着两人不明所以的对话。他看到审神者揉了揉太阳穴,转身走开。月光照在她的背上,像蒙了一层纱。她走到加州清光那,并且一坐就不再动了,一直和清光聊着什么,时不时会露出惊喜的笑容。
“主殿很少回来,但却能和所有的刀都打成一片,实在是个不错的好孩子,”莺丸在一旁突然说道。
三日月的目光宛如被钉了钉子,一直看着那边没有离开,听到这话才收回视线,低头喝了一口茶:“哦呀?这样的评价还是第一次听到。”
“大概是角度不同?作为长辈,看到这样一位年轻懂事的审神者怎么能不赞扬呢,怎么,三日月,你不这么觉得吗?”
“我吗?老爷爷不太懂年轻人的想法呢,不过她从以前就不是个很活泼的孩子,现在更加沉稳了。”
“嘛,沉稳是好事。当然,活泼可爱一点也是孩子的特权。”莺丸作出结论。
他们再无言语。
大概是从什么时候呢?三日月歪着头想,视线又回到了那边。第一年来到这里的时候着实是不得了,整个本丸里只有他一把太刀,和一个被他吓了一跳的小姑娘。第一次就召唤出他这样的刀一定费去了不少神力吧,以至于他到来后的好几个月都没有第二位出现,对此那孩子也完全不在意的样子。现在想想,那两个月的时候真是美好呢,三日月闭着眼轻笑了一声。不管是照料他的衣装和伤口还是打理本丸,她都尽心尽责着,虽然料理这方面有些不尽人意。每次写完报告后她都会和他在外廊一起吹吹风,他喝茶,她饮酒,偶尔聊聊平安时代的故事,然后发现史实与课本上很不一样。陆奥守吉行来了之后也是如此,他一直是她的近侍,虽然大多数时候他才是被照顾的那一位。
是那次的病吧。三日月想。那一场病改变了很多东西,三日月怎么也不会忘记那次远征回来后,她一病不起的样子。她整整烧了一个星期,本丸里的事物都乱作一团,她自己更是。那几天陆奥守一直在跳脚,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三日月同样不知所措。他不曾有预料过这种情况,甚至连她为什么会病都不明白,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是陪在她的身边,让她深夜迷迷糊糊醒来时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
那种心微微抽疼着,蔓延到全身的麻痹,让人难受的感觉,在三日月的心底一点点复苏起来。岁月长久的沉淀让他忘记了很多东西,他变得不在意,然后又因她而慢慢变得在意。
接着,宗三来了,那就是真正变化的开始吧,三日月想。他远征回来后见到的她已经能走动了,但是每日在替自己更衣时的眉眼仍充满了疲倦,像随时可以散去的烟。再一次出战回来,她的身边多了一个叫今剑的孩子。在宗三的照顾下,她的身体在第二年恢复了许多,紧接着她的神力恢复而来的,是粟田口的短刀们。有了药研藤四郎的帮助,她一天天好起来,而三日月不再需要她的打理了,只要他坐在外廊上,就有一群孩子们跑来侍奉他。接着烛台切、长谷部和歌仙的到来让她喜出望外,她的近侍由宗三变为长谷部,原本繁忙于本丸各项事物的她渐渐只呆在她自己的房间里,处理着纸面上的工作。那是第二年,三日月慢慢地,不能再经常见到她。
可是轮到他做近侍时,碧总是在的,至少前两年是这样。
随着刀剑男士越来越多,她呆在本丸的日子却是越来越少,除了近侍以外,别的刀剑连续一个月见不到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她从不参加本丸里的聚会,也不曾和他们出去旅游过,就连国家的法定假日也很少全天在本丸内。这让她在新来的刀剑中变成了一个传说,一个只能远望的身影。
但是三日月还是记得的,那时他和她坐在廊上谈天说地,冬日的夜晚他们睡在一起相互取暖。
如今,三日月不记得上次见到碧是什么时候,不记得是见到了她的背影还是瞥见了她的侧脸,不记得是否有说过话。这是第三年。
虽然老年人一天坐在一个地方自己一个人喝茶也不是问题。
这时另一边传来了一阵笑声,三日月望过去。碧依然坐在清光的身边,正替他在指甲上装饰花纹,一群孩子们在一旁看着。
她说她已经老了,但她仍是个孩子。
在他眼里,她仍是个孩子。
已经喝得醉醺醺的次郎和日本号走过来,硬是要将碧拉过去喝酒,碧原本抱着清光不肯撒手,最后熬不过次郎泪眼朦胧的模样,又重回了酒席。
在次郎来到本丸之前,三日月一直不知道她的酒量那么好,自从上了大学之后她的酒量更是翻了倍地长,他曾听过长谷部抱怨她和大学同学喝了一夜,第二天醒了酒才回来。
想到这里,三日月突然明白了一直在他心头萦绕不去的疼痛是什么。
是怅然若失。
他原本理所当然享受着的东西,在时间的流逝中慢慢不再。
三日月嘴角的笑容不变,眼神却复杂了起来,眸子里的新月暗下了颜色。
这算第三年的见异思迁吗?
碧不知道她喝到了几点,只知道是长谷部忍无可忍地教训了次郎一通,将她带回来的。那时她不算很醉,被夜晚的风吹了吹,自己清醒地去露天浴场泡了一会,回到房间里倒头就睡。
大学的事刚处理完,原本只是想在酒馆里小醉怡情一下,结果被他们哄得大醉伤身了。
一片寂静中,她听见房门被轻轻拉开,一个人坐到了她的榻榻米旁。
她的脑子在昏昏沉沉和神智清醒中来回转换,最后还是清醒了过来,翻过身。
“三日月么?你是近侍呢,这几天。”
碧的声音仍带着醉意,她捏着嗓子轻咳了几声。
“哎呀,正是我。看来您还是记得的呢。”三日月笑道。
碧听到后不得不睁开眼睛,视线却仍是迷迷蒙蒙的,她又揉揉眼。
“哎呀,你这是在生气?”碧学着他的语调这么说道。
“嗯?为什么这么说?”
“听起来像啊,去年我不小心让你连续做了半个月农活的时候你也是这样的语气。”碧一边说着一边想坐起身,结果背才挺了一半便又躺了下去,“啊……不行,好累,再也不喝酒了。”
“哈哈哈,老人家可受不了那么久的农活。”三日月坐在一旁笑道。
不扶一下她就算了,竟然还在旁边笑。碧皱皱眉,侧身躺着,闭上了眼。
“明日会在本丸吗?”
“嗯?应该是在的,为什么这么问?”
“毕竟您行踪不定,如果不在的话,我就可以坐在外面喝茶了。”
“那么请你尽情喝茶,如果不嫌热的话。”碧淡淡地回应道,顿了一会,又开口,“三日月,我好累。”
“哎呀,是在撒娇吗?啊哈哈哈……不得了,不得了。”三日月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碧紧闭的双眼,又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虽然老了可能会两眼昏花,不过我还是看出来了。”
“求你不要笑,不然我在做梦时都会听到你的笑声。”
“嗯~有心事的话,为什么不向我诉说一下呢?老爷爷我平时可是很寂寞啊。”
“不好意思,平时太忙了,冷落了你。”碧真诚地道歉。
三日月轻笑了一声,碧就算不睁眼也能想象出他的表情。
“我原谅你了,不必放在心上。”
“啊…?这是什么口气?”
“老人家就是这么心软呢。”
“请别再倚老卖老了,你这套我在第一年就……”
碧没来得及说完,三日月的唇就印了上来,停留在她的唇角,让碧的呼吸骤停了一瞬,不得不睁开眼睛。
她尝试着推开,不过似乎没有效果,于是放弃。
三日月跪坐在碧身旁,上半身完全压了下来,两只手分别撑在她的两侧。他仅仅是停在她嘴唇的表面上,没有深入,双眸紧盯着碧的眼睛。
碧总觉得他眼里的新月在闪动。
像在诉求什么。
僵持了好一会,三日月才微微抬起头,笑着问道:“您明日在本丸吗?”
“……在。”碧只能这么说。
“那么后天呢?”
“在吧…”
“吧”字未说完,三日月又低下头,离碧再近了些。
“在。”这次碧回答得坚定了很多。
“大后天?”
碧叹了口气,说道:“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我这个星期都会在,我保证。”
“嗯……差不多该睡觉了呢,今晚的时间可是大大地超过了老爷爷的生活规律。”三日月直起身子,碧看到他眼里淡淡的疲惫,再次叹了口气。
她勉强坐起身来,问道:“需要我帮你更衣吗?”
三日月微微张大了双眸,嘴角的笑意重现。
“哦呀,主动照顾不擅长打理的老爷爷,你真的是个好孩子呢,碧。”
“赶快停止你的倚老卖老吧。”碧伸手解开三日月的衣襟,皱了皱眉,“今天是哪个孩子替你更衣的?单衣和狩衣的顺序竟然穿反了,你没有发觉吗?”
三日月看着碧像三年前那样整理着自己的衣装,她的手恢复了少女应该有的纤细和娇嫩,再看不出那一年中的辛苦。
“好像是爱染国俊吧,他有点粗神经呢,哈哈哈哈。”
你也差不多——碧这么想。
碧将他的上衣都脱下后拿起那件被穿反了的单衣,说道:“穿上单衣睡吧,就算是夏天,夜晚也可能会着凉。”
“啊……没关系。”三日月无所谓地笑了笑,将碧手中的衣服放到一边,突然伸手把她圈进怀里,倒在榻榻米上。
“拜托你穿上衣服,现在的手入室可没有以前那么宽敞。”
三日月却像没听到似的,将头埋在碧的发间,声音都带上了倦意。
“现在年轻人流行茉莉花味的洗发液吗……?”
碧听着,无可奈何地笑起来。
“明明是你说过喜欢茉莉花的。”
所以她一直都在用着。
她将被子拉过来,盖到两人身上,在三日月的怀里沉沉睡去。
加州清光整理好刚刚出战的报告,敲了敲审神者房间的门,里面传来准许的声音。
碧接过报告草草地看了两眼,很想全部推给长谷部,但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在上面批阅,然后誊抄。
“总觉得清光你这几天晒黑了一点呢。”碧一边写一边说道。
“诶!?主人这几天一直呆在本丸吗?”清光吓了一跳,抬起手观察自己的手臂,看来看去没看出什么变化。
“……”碧揉了揉太阳穴,点点头,“啊,毕竟答应了别人的事不能反悔呢。好了清光,我随口说的而已,也没有黑很多。”
清光放下手臂,不解地看了一眼明显不情愿地工作着的碧,又看看坐在一旁,悠闲地喝茶的三日月宗近。
“三日月殿不坐在廊上喝茶了吗?这几天就只有莺丸大人坐在那了呢……啊,莺丸大人今天也不在了,貌似是远征去了?”
三日月悠悠地放下茶杯,笑着说道:“啊呀,毕竟外面太热,年纪大了就是有点撑不住啊。”
碧闻言皱起眉头,忍不住对清光吩咐道:“去问问下星期做近侍的是谁。”
三日月在一旁只是喝茶,笑而不语。
酒吞童子告白成功这个消息在一天之内不胫而走,像之前安倍晴明交了女朋友那样,传遍了整个校园,让红叶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有人去京都电视台播报了这件事。从她早上醒来开始,红叶的手机就在不停地响,有质疑的,有震惊的,有不甘心的,有吃醋的,还有道喜的。
其中道喜的最让人不爽。
对于这些人,红叶都能一一应付过去,唯独法学系那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躲不掉。
她随手将空掉的牛奶盒扔进图书馆门前的垃圾桶,又整理了一下怀中抱着的文件夹。
“你问我什么时候答应酒吞的?就昨天。”
“为什么?哪来的那么多为什么。”
“在哪里?在医院,不要问当时的过程。”
“阎魔知不知道这件事?我倒是觉得现在整个世界都知道了。”
“我们什么也没干,别问了。”
“结婚?等会,你的思想是不是有点跳跃?”
红叶忽地刹住脚,扭头看向从图书馆开始就一路跟着她的山兔和孟婆,皱起了眉毛。
“你们都听到了什么莫名其妙的传言,嗯?”
山兔面对红叶怒气汹汹的表情没有感到害怕,反而满脸兴奋和激动地捂住了嘴:“唔啊!红叶学姐,你刚刚扭眉毛的表情和酒吞学长一模一样!实在是太可爱了!”
“真的吗?可是我听说酒吞学长皱眉毛的样子超凶诶。”孟婆也在一旁莫名兴奋了起来,莫名得让红叶简直摸不着头脑。
“哪有,肯定是谣言啦,因为酒吞学长根本就没有眉毛。”
“这样吧,山兔酱,”红叶在心里阻止自己思考酒吞的眉毛这件事,有点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们还有什么感兴趣的问题都去问酒吞怎么样?我还要去交报告,就先走了哦。”
“诶——可是,酒吞学长那里很难靠近诶,他总是和荒川学长还有大天狗学长在一起,他们看起来都好凶。”
“还有茨木学长,再说了酒吞学长本人也很可怕啊。”孟婆在一旁补充道。
“才没有,都说是谣言了,上次酒吞学长还送了我一套赛车游戏呢。”
红叶连忙附和道:“没错没错,大天狗荒川还有茨木都不可怕的,他们是我见过的最温柔体贴的男人了,去吧去吧。”
“唔……还是算了吧……要不我们陪你去送报告吧,红叶学姐~”
“这太麻烦你们了,山兔酱。”
山兔立刻摇头摇得犹如一个拨浪鼓:“不麻烦的,不麻烦的。”
老娘觉得麻烦啊!
红叶在心里咆哮。
现在的小孩子都在想些什么啊?就这么八卦别人的事情吗?不长眼睛吗?看不见她在不耐烦吗?这么无聊为什么不去找个男朋友解解闷呢?
就在红叶要发飙之际,一个低沉稳重的声音响起,犹如一道阳光从层层乌云中直射下来,解救了她。
“孟婆,山兔,你们在这做什么?”
两人听见这声音犹如听到了来自地狱的召唤一般,身体一僵,慢慢地转过身去。
“啊哈哈哈……判官…学长……”
“呵呵呵呵,学长下午好啊……”
判官从树影下缓缓出现,走上前来,连着敲了一下两人的头,说道:“你们的作业呢?过段时间就要期末了,不要让阎魔学姐替你们担心啊。”
孟婆挠了挠头,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那个啊……”
山兔只是摇头:“还没做诶,而且阎魔学姐是不会担心我们的,一直在操心的明明是学长你……唔啊!好痛啊!这是第二下了!为什么要敲我两下啊!”
看着判官有点窘迫的样子,红叶在一旁低声轻笑。判官轻咳一声,尽量无视红叶的眼神,转向她,问道:“在下可以现在带她们走吗?”
红叶露出了更灿烂的笑,迫不及待地说道:“再见~拜拜咯~”
判官带着两个不情不愿家伙走到了林荫道上,又突然回过头,直视着红叶的双眼,问道:“在下听说你和酒吞童子……确有其事?”
红叶保持着喜滋滋的笑容,回答了他。
“关你屁事。”
看着那三人走远,红叶才收起笑脸,随即,又苦笑了一声。
她做了一个自己一直不愿面对的决定。
她答应了酒吞童子。
医院里刺鼻的消毒水味刺激着红叶的神经,泪眼模糊中她看不清酒吞的脸,只觉得现在的他冰冷得像一堵墙。
红叶颤着声音,呜咽着。
“如果我不再年轻,不再美丽,你酒吞童子,还会倾心于我吗?”
酒吞被红叶那一连串听起来意味不明的话问得一愣一愣的,连手中的MP3滑落了也没有发觉。他看看坐在跟前的红叶,又看看小桌上的水果刀,说不出话来。
他不知道他这幅无言以对的样子,在红叶的眼里就是心虚。
你看,你看。
根本没有人爱真正的你,就连他也是这样。
原本,你应该是不一样的。
“哈……果然……”红叶嘲讽地冷笑了一声,却不再流泪。她抬手擦掉脸上湿润的泪水,站起身,拍拍坐得有点皱的裙子,“我还有事,就先走了,酒吞童子。”
那么就这样吧。
保持原样就可以了。
酒吞猛地一惊,条件反射地抓住红叶的手。
“你给我放开。”红叶想要挣开,但她知道挣不开。
酒吞皱起眉头。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把红叶惹怒成这个样子,但他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不能让她走。
不可以让她走。
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只是看着她追逐那个虚幻的背影,只是看着她一步步走远,一步步远去。
酒吞终于开口道:“你…你先坐下。”
“放开。”红叶依旧在试图挣脱。
“坐下。”
“放开!”红叶的力气和酒吞比起来实在太小,她气得面颊发红,另一只手不停地捶打酒吞的手腕,赌气般说道,“既然对你而言我就是这种徒有其表,朝荣暮落的女人,你还抓着我不放有什么意思?给我放开,酒吞童子你给我放开!”
“什么徒有其表朝荣暮落,本大爷一个字没听懂,老子国文常年挂科你难道不知道?”酒吞也急了,他不顾还打着石膏的腿,翻身下床,双手紧紧地握住红叶的肩膀,将她按回座位上。
“你疯了?不想要腿了!?”
“比起这个,你给本大爷好好听着!”
红叶第一次看到酒吞朝自己大吼,她被他用力地按着,一时说不出顶撞的话来。
红叶眼里的怒火微微熄下去,她哭得双眼都红了,由于没有化妆的原因,脸色非常苍白,看起来几天都没有睡好。酒吞看到她这幅模样一阵心疼,又软了声音,“你啊……从刚刚开始就在自顾自地嘀咕什么呢?嗯?我做了什么让你这么生气?是因为上次在你面前提到了我前女友吗?我承认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完全是因为你长得好看才跟你搭话的,当然现在也是,本大爷还是对你这张脸爱得要死啊。”
“……你!”红叶刚平定的情绪又被激了起来,却又被酒吞按得动弹不得。
酒吞轻叹了口气,俯首将额头抵在红叶的额上。
“可是没办法,我爱你啊,红叶。红叶的容貌,红叶的名字,红叶的性格,红叶的音容笑貌,红叶的一切,我酒吞童子都义无反顾地爱。
你会老,那我酒吞童子就陪着你一起老,你想要死,那我酒吞童子就和你一起去死。以前我说过什么你像星星一样让我仰望着就可以了,那都是鬼话,我酒吞童子今天向你发誓,我不会放开你的,绝对不会。”
红叶呆呆地看着这个近在咫尺的男人,他紫罗兰色的眸子中似乎燃烧着熊熊烈火,几乎要把她吞噬。
多么灼热。
她的眼眶又湿了。
“红叶……这是我唯一能说出的情话了,到底该怎么才能让你看清我的真心呢?”酒吞无奈,轻柔地吻掉她夺眶而出的眼泪,呢喃一般地问道,“红叶,成为我的人吧,嗯?答应我,和我在一起吧,好不好?”
红叶眨眨眼睛,又有泪珠滚落而下。
酒吞尽量耐着性子,吻了吻红叶的鼻尖。
“好不好?”
他往上,趁着红叶闭眼的空隙,吻住红叶微颤的睫毛。
“好不好?”
就这一次了,我酒吞童子付出的那么多,都赌在这一次。
然后他听见红叶带着哭腔,闷声回了一句。
酒吞愣了一瞬,接着忍住心中的狂喜和仰天大笑的冲动,狠狠地抱住身前的人。
随后他低下头,准确地找到了她的唇,迫不及待地覆了上去。
“想好了啊,本大爷一次反悔的机会都不会给你。”
大天狗挂掉酒吞的电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夏末的凉意从他的耳边吹过,带着不远处街边丁香花的味道,附在他的鼻翼旁久久没有散去。他抬头看向慢慢变得阴沉的天空,又低下头,手指轻轻按下那个名字。
电话另一头是没有尽头的“嘟嘟”声。
大天狗向来不会再拨通第二次,他迈开腿,直接往雪女宿舍的方向走去。想起刚刚酒吞在电话那头乐不可支的样子,他抿唇轻笑了一声。
快要下雨了,学生都纷纷往建筑物里走去,大天狗数着脚底的石砖,一边想着等会带她去哪里吃什么。就在他快走到女生宿舍的时候,雪女那熟悉的声音伴随着小小的雨点落在了大天狗的耳朵上。
“请放开,我们早就结束了。”
大天狗朝声音的方向望去,看到雪女和一个男人正站在树荫底下,他的目光立刻聚焦在了雪女被对方死死抓住的手臂身上。
“阿雪……我之前……”
她的声音是一贯的清冷,像没有感情的机器。
“前辈,请放开。”
他沉默了一瞬,又接着问:“已经没可能了吗?明明曾经是很幸福的不是吗,我们之间。”
雪女低着头,将表情隐藏在阴暗的光线下,生硬地回答:“才没有,那都是前辈的任性而已。交往也好,分手也好,都是前辈在肆意妄为,我根本没有觉得幸福。”
“阿雪……”他抓着雪女的手臂,深深地皱起眉头,想要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来。突然他的后衣领被人一把揪住,一股很大的力道拉着他脱离了雪女的手。他没有防备,生生被拽开了半米多。
雪女看到突然出现的大天狗,呆愣了一瞬。
“学…长……”
大天狗转过头看着她,问道:“为什么没有接我的电话?我会担心你。”
“抱歉,我刚才不太方便。”
大天狗眉毛轻挑,又转过身看向她的前男友。
“你是谁?”
“你才是谁?”他莫名其妙地被人拽了一把,心下怒火中烧,“识相一点的话,拜托你滚开。”
“算了,我对你是谁没什么兴趣。”大天狗伸手挽住雪女消瘦的肩膀,将她揽到自己身边。
“我是她男朋友。”
雪女被大天狗半搂在怀中,抬起头看着他侧脸,一时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况。大天狗凛冽的目光将对面的人上上下下扫了一遍,又说道:“识相一点的话,请你消失在她眼前。”
那人没再说话,只是看了看雪女无甚表情的脸。
“你果然还是没变呢……” 他轻哼着撇下这一句话,转身离去。
大天狗拉过雪女的手,不由分说地带着她往学校的南门走去。雪女似乎能感觉到他的郁闷和不快,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道:“学长,我还要回宿舍拿点东西。”
大天狗拉着她走了好一段路,才回答:“不可以。”
“那我们去做什么?”
“吃饭。”
“不过我觉得应该先躲躲雨。”
豆大的雨滴打在两人的脸上,大天狗回头看了雪女一眼,想起上次酒吞说红叶淋了雨感冒的事,还是带她走到了宿舍楼下,顺手将外套披在她身上。
接着是一阵沉默。
雪女看着雨水顺着房檐滴落在离她脚尖不远处的地面上,耳边哗啦啦的雨声伴随着偶尔响起的雷鸣,天空暗得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黑纱。
良久,大天狗才开口打破这并不尴尬的沉默。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能早一点遇见你…就好了。”
雪女缓缓地扭过头,阴沉沉的天空让光线也变得不清晰,看着大天狗的脸如隔着雨帘一般看不分明。
“呵……”
雪女闭着眼睛笑了。
她伸出手,将大天狗冰凉的左手捧起来,低头吻在他骨节分明的五指上。
身旁的雨,在哗啦哗啦地下着。
“现在也不迟呢。如果没有遇到大天狗学长,我一定会永远孤独下去的。”
大天狗心里一动,猛地低下头,只看到雪女纤长的睫毛在微微颤抖。他突然感受到一阵痛楚,同时夹杂着欣喜,期待,忧伤,惆怅,还有其他所有自己不曾有过的感情,犹如涟漪一般在胸腔里扩散开来。
这就是喜欢啊。
他突然这么想。
原来,这就是喜欢。
大天狗俯下身,另一只手抬起雪女的下巴,轻轻地吻住她冰凉的唇上。
这场大雨来得匆忙而气势汹汹,红叶站在报告厅前,看着雨水如洪水猛兽般倾盆而下,阵阵雷声中夹杂着周围对她的议论纷纷。
她理所当然地接受着别人的注目礼,这几天一直是这样。
一辆黑色的车冲破大雨,稳稳地停在报告厅前。
红叶身后的一个人看到后忍不住爆了一句粗。
“真的假的?雷克萨斯?”
“唔啊,听着都好贵……”
“啊,我认得,那是酒吞学长的爱车。”
这句话刚落,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红叶的身上,而随着车门开启的声音,目光又再次转向从车里走出的酒吞童子。
酒吞将一把大伞打开,走到报告厅前的楼梯下,将雨伞倾向红叶。
“走咯,美女。”他笑着说道。
红叶顺势走到那把伞下,伸出手指抬了抬酒吞的下巴,眼里的笑意蔓延到了嘴边:“很拉风嘛,酒鬼。”
“嘿…”酒吞换了一只手撑伞,靠近红叶的那条手臂揽住她的肩膀,扭头在她耳边低语:“本大爷一直这么拉风的啊……”
“噗哈哈……”红叶蹭在他怀里,躲过飞进伞内的雨滴。
“我们要去哪?”
“茨木说顺道一起去萤草家里吃饭,她下厨。”
“呀,听起来不错。”
“好像她那个看起来很凶的姑姑也在。”
“……我不去了。”
“乖,之后本大爷带你去喝酒。”
“啧,姑且答应你。”
酒吞一边笑一边替红叶打开车门,趁机在她的唇角落下一吻。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愤怒的声音。
“学长你要走就快走,别在这虐狗啊啊啊啊啊!!”
「话说,酒吞学长和红叶学姐的事是真的啊……」
「什么?真的?难道不是什么小道消息吗????」
「是真的,我昨天看见他们在一起了。」
「啊……我的红叶女神 /心痛/ 」
「对对对,昨天下大雨,酒吞学长亲自开车去接人来着。」
「唉,大雨,美人,兰博基尼。」
「是雷克萨斯啦!」
「大三就有雷克萨斯,他家是多有钱啊……」
「那你大概是没见过荒川主的宾利。」
「我确实没见过,我这辈子都没见过一辆宾利。」
「说起来我家附近停着的不是丰田就是本田啊。」
「有丰田也不差了吧喂……」
「听说阎魔学姐开的是玛莎拉蒂哦。」
「喂喂?不要再说了好吗!我老爹至今还欠着十年的房贷没还呢!」
「啊啊……平民的悲哀啊……」
「不,是贫民的悲哀啊。」
「等一下,我们不是在聊八卦么,为什么会演变为这么沉痛的话题啊……」
山兔停下正在聊论坛的手指,突然抬起头问道:“呐,首无,爱情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首无也停下做笔记,莫名其妙地看了山兔一眼:“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啊?你的期末作业做完了吗?”
山兔直接无视了后面的那句话,说道:“因为想不通啊,人和人之间总是爱来爱去的,但是根本就没有人真正说出过爱的含义嘛。”
首无放下笔,沉吟了一会。
“大概就是一种痛吧,人总是一边相爱又一边互相伤害呢。”
“嗯,痛。那种痛深入骨髓,融入血肉,伤及灵魂,顺着血液流淌在身体的每个角落,比冰更冷酷,比火更炽热,难说于口,却存于心间。就是这样的感情啊。”
“你在说什么啊,真的不考虑去当个作家吗?邮递员明显不适合你嘛。”
“啧,不需要你来替我规划未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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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此为止,阴阳大学系列正式完结,谢谢大家的支持【鞠躬】
酒红是我在阴阳师里最心水的cp,一个意气风发壮志豪情的鬼王,一个美丽妖娆痴情如斯的鬼女,他们为了「爱」这个字都经历了撕心裂肺的痛,却永远得不到所爱之人,这正应和了游戏里那句话:「深情也许本来就是一场悲剧」,可惜我不喜欢悲剧。我只希望他们可以获得一次幸福的爱,光阴易老,韶华易逝,我愿美人可以陪着英雄白头,英雄可以伴着美人迟暮。
最后想对游戏里的红叶说一句话。
——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
(应该会有番外,以小段子的形式)
珠:作死没有边界
——就算画(写)得很烂我也要画(写)下去
「他是一只恶鬼」
关于珠对夜叉新衣服的看法,应该是挺满意的
没有后文,可我有续图啊( ̄⊿ ̄)过两天用板子把线勾了,再想想文案
“你怎么了,红叶?”
三尾狐一边招呼着店里的服务员清扫玻璃残渣,一边看向她:“发生了什么?”
红叶呆坐在吧台前,目光却是涣散。
“红叶?”三尾狐皱起眉头,“你还好吗?怎么回事?”
安倍晴明与八百比丘尼对视了一眼,她也皱着眉头,看向红叶。安倍晴明于是走到红叶身旁,右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肩上。
“红叶。”
她浑身颤了一下,才转过头。
脸色泛白,眼神惊慌。
安倍晴明曾经见过这样的红叶,就一次。那天晚上酒吞童子打来电话请他帮忙,当他赶到酒吧的时候,红叶正在摔瓶子。墨绿的酒瓶落地的声音像她当时的表情一般撕裂,割开喧闹的空气,刺耳不已,似乎在宣泄着什么。酒吞童子害怕伤到她,不愿意用强硬的手段上前制止,他看向赶来的安倍晴明的眼神犹如在瞪视着一个有着血海深仇敌人,又夹杂着无奈、不甘和烦躁。安倍晴明上前拉住红叶的手,才让她平静下来。
接着,他看到红叶露出了悲伤的模样。
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红叶的眸子盈着水光,满脸苍白,瞳仁里的神采灰飞烟灭,空洞洞得像是冬日呼啸而过的凛冽的冷风。
那是安倍晴明无法忘记的一个晚上。她绝望的样子让他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像是要扑进火里,消失不见。
那不过是红叶迷失时的常态,酒吞童子说。
如今再一次出现了,不过这次恐怕不是因为她对自己那扭曲的爱恋。安倍晴明搭上红叶的手背,将声音放得很柔很柔,轻轻地问:“放轻松,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
红叶过了两三秒才回过神来,她用卡机的思维过滤着晴明的话,然后却摇了摇头。
“我要走了……”她拿起一旁的包,没有告别。
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她撩起帘子,用半边肩膀顶开酒馆的门。
外面车水马龙,行人一个个走过红叶的眼前,然后又消失不见。对面的红绿灯不停地变换,闪了又闪。红叶呆站了许久,才慢慢地抬头望向天空。
最后一面……?
阳光非常刺眼。
酒吞的声音犹如魔咒一般萦绕不散。
「大江山出了一点问题……」
「我的心情也很糟,红叶……」
「再见,红叶。」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红叶举起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为什么她没有注意到?为什么她要让他离开?为什么她要回到乡下?为什么他这几天没有接她的电话?为什么她要听阎魔的话?为什么她要站在这里?为什么她会惊慌失措?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红叶的心会那么疼呢?
她急匆匆地走到马路旁,伸出手迫切地想要拦住一辆的士,却没有车停下来。
那么那么多的人,他们在街道上川流不息,却没有一个人会在意红叶。
她将要失去那个原本近在咫尺的人。
红叶转过身,踩着高跟鞋开始朝着医院的方向走去。
她和他在三年前相遇,那时他喝着酒,那时她跳着舞。
红叶的胸口隐隐作痛,脚下的步子却越来越快,几乎要将地上铺下的瓷砖踩碎。
那一次,他带着她在后山道上与茨木一起赛车,差点被路过的警察抓了个现行。他们一边狂飙一边躲避着后面的警车,茨木在另一辆车上开怀大笑。
红叶紧紧地抓着皮包,开始在人行道上奔跑起来。
那天她和他上山祭拜神社,旅途中却突然下起大雨。他一把拉过她的手,朝着某个方向跑去,最后竟一起迷失在山里。她气得用拳头打他的肩膀,而他却只是一边无所谓地笑,一边脱下外套罩在她的头上。
红叶的指甲几乎要陷入掌心,身旁的人群飞快地向后倒带而去,她能感受到别人的目光,却选择了不在意。
你说好要带我去看枫,去看雪,去看海。
京都医院距离学校有两条街的路程,红叶不知道她是怎么来到这的,她几乎用上了高中运动会百米赛跑时的冲劲,跑到医院大厅的柜台前。
姑获鸟正在和络新妇谈论着住在302病房的孩子,突然看到一个黑发的女人,踏着几乎十厘米的高跟鞋,直接冲到了柜台前面。络新妇被突然出现的女人吓了一跳,倒吸了一口气,发出“嘶”的声音。
“酒吞童子…酒吞童子在哪个病房?还是说正在手术中?”
那女人毫无礼貌,直接凑上来问道。
姑获鸟闻言低下头查看入院登记手册,一边说道:“我能够理解您的心情,可是这么大声地喧哗会吵到正在候诊的病人们哦,尤其是那些在生着病的孩子们。”
络新妇摆正了一下头顶的护士帽。
“我很抱歉。”她没有诚意的道歉让姑获鸟叹了口气。
“查到了,酒吞童子先生对吗?是在421病房。这边左拐有电梯可以上四楼……”
女人没有听完姑获鸟的话,急急忙忙地直接跑上楼梯。
“真是……”姑获鸟皱起眉头,随即又笑了笑,“不过关心则乱呢,比起302那孩子的爸爸……唉……不负责任,这样的人怎么能做父母呢?”
络新妇在一旁冷笑了一声,狠狠地撕下一张病历单。
“男人本来就没一个是好东西。”
“哎呀……冷静冷静。”
红叶顺着楼梯向上,高跟鞋踩出“哒哒哒”的声音。
如果她走上去,他却被送进了手术室……
如果她走上去,没有找到他……
如果她走上去,却被通知他已经……
千千万万个可能在红叶的脑海里盘旋,竟没有一个是乐观的设想,都是顾虑与恐慌。
多么绝望啊,红叶。
「我爱你啊,红叶。」
她的步子到了现在却又慢了下来,慢慢地走出楼梯通道,慢慢地在病房之间穿梭,慢慢地移动着步伐。她看到自己经过了401、402、403……前面似乎有什么在叫嚣着“不要过来”,可后面却有一股力量在推着她前进。
从一楼上来的电梯已经到达,门开之后,一群人涌了出来,阻挡了红叶的路。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什么都不要想,立刻转身,还来得及。
红叶这样想着,等到人群散去,却又朝着前方迈出一步。
红叶看着眼前的门牌,久久不敢推开。
也许刚刚自己听错了,或者那个护士查错了,现在还可以回去再问一遍。
红叶这样想着,可是手却颤抖着握上了门把。
她缓慢地打开门,浓浓的消毒水味和药味扑面而来。
正对着房门的病床上坐着一个男人,正在低头扭魔方。他听到开门的声音后抬起头,绷带下唯一露出的一只眼稍微眯了眯。他灰白色的头发乱糟糟的,夹在几层厚厚的纱布中间。
看到红叶,他眨了眨眼,又咂咂嘴,停下手中的魔方。
“你怎么来了?”
红叶皱起眉头。
“茨木…?”
她真的听错房间了?
红叶立刻想要回头,想要走出病房,想要离开京都医院。
可茨木接下来的话又让她硬生生站住了脚。
茨木童子伸出手臂,拉开一旁病床间的帘子,说道:“挚友,红叶来了。”
帘子“哗啦”被拉开的一瞬间,红叶猛地看过去。
于是四目相对。
他原本扎在脑后的红发披在肩上,额前的刘海长到能挡住半边脸,被随意地别在耳后,紫罗兰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红叶。他的右腿打了石膏,被吊在半空中看起来很不协调。
空气诡异地沉寂了一秒。
两人同时开口。
“你……”
“你……”
感觉到几乎要溢出来的尴尬,红叶干脆闭上嘴。
看着红叶复杂的表情和眼神,酒吞童子完全摸不着头脑。他别开眼想了一会儿,才接着说:“你怎么来了…?是阎魔告诉你的?”
“……你这是什么情况?”红叶蹙起眉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酒吞轻咳了一声,有点心虚,“我不是说,大江山出了点事么……”
“和阎魔他们去处理的时候被伏击了,受了点伤……啧,总之很快就会好,所以就没打算告诉……诶,红叶,你去哪?”
红叶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打开房门,重重地关上,将酒吞的声音一起关在门内。
她站在门外,胸口不断起伏,呼吸着医院里刺鼻的空气。
心里的感情太复杂,她没法分辨这是什么。是生气?是担心?是迷惘?是惊讶?
她不知道。
红叶背贴着门,缓缓地曲起双腿,蹲到地上。她抱着膝盖,头深深地埋了进去。
他看起来没事。
这时眼泪像被开启了闸门,汹涌而出,怎么也止不住。
太好了……
太好了……
酒吞童子坐在床上盯着门看了许久,红叶没有回来,护士也没来。
“她……她生气了吗?”酒吞有点烦躁地揉了揉头发,问道。
茨木童子放下魔方,摇摇头。
“不知道,挚友,女人的心我猜不透。”
“本大爷也猜不透。”
两人心思各异,沉默了一小会,同时叹了口气。
“唉……”
“诶!??”
萤草接到电话的时候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感受到四周扑面而来的目光,她又战战兢兢地坐下去,压低声音对着手机说道:“茨、茨木学长住院了?发生了什么?”
“并不是很严重。”红叶一边和同学道别,一边走下樱花馆的楼梯,“我现在打算过去,你要一起来吗?”
“要!”萤草听罢开始匆匆整理起书包,“在校门口见吗?我、我马上就到……”
“不用这么着急。”
红叶悠哉悠哉到达校门口的时候,正好看到萤草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停在她身前。红叶抱着双臂等她平复呼吸,问道:“阎魔——或者是其他人,没有告诉你这件事吗?”
“阎…阎魔学姐?”萤草拍了拍胸口,摇摇头,“我跟她不是很熟呢。”
呵呵。红叶翻了个白眼。
真是蠢,竟然蠢到会相信阎魔的鬼话,蠢毙了,这样的自己。
“话说连小鹿男学长都不知道茨木学长住院的事……”
红叶冷笑了声。
她不也是昨天才知道酒吞的破事么,还是她亲自去的。
萤草没有注意到红叶不满的表情,她快步跟上走在前头的红叶,微皱着眉头想了许久,才小声地说道:“红叶学姐……你了解茨木学长吗?”
“我?一般般。”红叶轻哼了一声。
萤草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确定地说道:“我总觉得…茨木学长似乎并没有很在意我们之间的关系,唔…怎么说呢,就像是……就像我们只是普通的同学一样。”
“哈哈哈……”红叶一想到茨木谈恋爱就觉得有趣,忍不住笑了两声,“怎么?你们平时不见面吗?”
“也没有啦……”萤草脸红了一下,说道,“相反,几乎每天都会碰面呢,只不过气氛有点…不自然。”
“嗯?什么意思?”
“比如说,茨木学长会收下我给他做的便当,可是如果有人没有带饭卡的话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分给他。还有,在外面只有人多的时候才会牵手,肯定也只是担心我走丢什么的啦……还有还有,他每次送我到宿舍门口后,真的是说走就走啊,一点留恋都没有的说,转头就走啊……”
红叶听完后非常想笑,可是看到萤草苦恼的表情又只好憋住,十分辛苦。
“不用憋着啦学姐……想笑就笑吧。”萤草叹了口气,仍旧是可怜兮兮的表情,“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
她说着,停下了脚步。红叶回过身看她。
“最重要的是,学长从不与我谈论他自己,我对他…几乎一无所知。就连这次他受伤住院的事,我竟也是最后一个知道。”
萤草蹙眉,抿着嘴唇,眼睛盯着脚尖不放。
“有时我很羡慕学姐你和酒吞学长的关系呢,看起来明明心意相通,无话不说……”萤草说到一半猛然发觉不对,急忙抬起头摇手道,“那、那个,我不是那种意思,红叶学姐你不要误会。”
看到红叶的表情稍稍冷了下去,萤草更慌了。
红叶轻笑了一下,没有在意萤草的解释。
“你和茨木,没你想象得那么糟糕。”
说罢,停顿了好一会,她又加了一句:“我和他,也没你想象得那么美好。”
突然消失,不接电话,让她担心受怕,呵,彼此彼此而已。
萤草沉默着,没有说话。
今天的京都医院意外的冷清,服务台前姑获鸟正在和身旁的樱花妖谈论她的小侄女,这时突然看到了昨天那个急匆匆跑进医院的女人。
那女人身旁的矮个子女孩远远地看到姑获鸟,立刻伸手打了个招呼。
“姑姑!”
“姑姑?”红叶怪异地重复了一遍。
“萤草?”姑获鸟疑惑地看着她跑到自己面前。
“好久不见,姑姑。”
“你怎么来这了?”
“我…”萤草顿了顿,脸上微红,“我来看望男朋友……”
“男朋友啊…”姑获鸟点点头,转而又一愣,“等等?男朋友?你们不是分手了吗?”
“新的……”萤草缩着头回答。
姑获鸟表情复杂地看了一眼红叶,想到什么后不确定地问道:“该不会是那个…酒吞童子吧?”
萤草立马将头摇得犹如拨浪鼓:“不是不是。”
红叶突然拉过萤草的手,带着她往电梯那走去。萤草慌张地在红叶与姑获鸟来回看了好几眼,被红叶一边拖着一边招手道:“我先走了,姑姑,有时间再来找你聊天。”
姑获鸟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消逝在空气里。
樱花妖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盈盈笑道:“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啊。”
身边传来了姑获鸟骄傲的轻哼。
“那是当然。”
医院的电梯一向升得很慢,而萤草的心里却在打鼓。她心慌意乱地看着楼层的数字从一变到二,再变到三,不由抓住了身旁红叶的衣袖。
“红叶学姐,我这样不请自来,他会不会不高兴呢…?”
“你管他那么多。”红叶回答。
“……”萤草颓然放下了紧张的手,叹了口气,“毕竟,他连告诉我的打算都没有呢。”
红叶瞥了萤草一眼,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不用那么悲观,小可爱,他不会生气的。也不用为此伤心什么,那俩兄弟都一个德行。”
萤草被叫得脸颊微红,闻言有些不敢置信地抬起头:“酒吞童子学长也没有对你说他的事吗?”
“啊,没有。”
而且手机还关机。
“唔啊……”萤草皱起眉头,“难以置信……我以为酒吞学长是那种会在红叶学姐面前无话不说的人。”
“我们才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亲密。”
红叶话音未落,电梯门已经缓缓打开。萤草深吸了一大口气。
“同学,不要弄得跟上战场一样。”红叶在一旁叹了口气。
酒吞童子正在听歌,没有注意到开门的声音,他专心致志地转动着手中的魔方,直到红叶站到了他跟前。
他抬起头,耳机从耳朵上掉了下来。
“红叶……”
“茨木人呢?”红叶看了一眼旁边空空的床位。
“他?”酒吞挑挑眉,稍微回想了一下,“好像跑到服务台去拿快递了。”
红叶回头,酒吞也跟着看去,看到了站在门口正耷拉着小脑袋的萤草。
“嚯,你也来了啊。”
萤草尴尬地笑了笑,小声地问道:“服务台在哪里?”
酒吞在两人的注视下沉默了一小会,然后轻咳了一声。
“问护士吧,我路痴。”
红叶笑得不行,一边捂着肚子一边跟萤草道别。
“别笑了,”酒吞的脸有点红,他胡乱地扭着手中的魔方,心里有点紧张,“为什么来之前不跟我说一声?”
红叶停下来,眼神突然冷了下去。她伸手从酒吞床边的水果篮里拿出一个苹果,开始自顾自地削起来。
“你手机一直在关机。”
红叶黑色的发整齐地披在肩后,随着她低头的动作有一两缕落到了胸前。她削得很流畅,苹果皮一圈一圈地掉下,没有一次中断。酒吞第一次看到红叶削苹果,内心忽然雀跃起来。
在酒吞期待的目光中,红叶随手扔掉果皮,将苹果放到嘴前,一口咬下去。
“……”酒吞一时有点忧伤。
“我忘记它坏掉了。”
“这样啊。”红叶嚼着苹果,不咸不淡地答应了一句。
“我不知道你会过来,啧……”
酒吞想起昨天看到红叶突然出现时的情景,当时的他几乎想要跳起来拥抱住这个女人,可是又不得已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没想到会受到伏击,没想到会被对方用刀子插入右腿,没想到茨木会中计,没想到阎魔会受困无法前来援助。他们花了两天的时间和对方周旋到底,害得茨木差点失去右臂。
他本来就不温柔,可他足够强大,能让红叶不会受到任何危险,能让她没有任何顾虑地去做她想做的事,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红叶背后站着他酒吞童子。所以他不会让红叶看到自己受伤的样子,他要做她最强的靠山。
可这个女人,一句话也没有说地出现在了他面前,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音节,都像是质问。
质问他酒吞童子究竟算什么。
红叶看着酒吞沉默不语的模样,他紫色的眸子此时深沉得像望不见底的潭水,而她胸腔中的怒火突然开始往上冒。
就像她无数次拨通他的电话都只有忙音时一样,像她在他家门口站了半个多小时一样,像她看到那只银色的打火机静静地躺在茶几上时一样,心口变得很疼,耳边嗡嗡作响。
“这算什么?”红叶突然压着声音开口问道。
酒吞惊了一下,转头看向她。
红叶眉头紧蹙,几乎是咬牙切齿。
“看起来就像是我在自作多情一样。我们这样究竟算什么?”
“算什么?”酒吞毫无意义地重复了一遍,他感觉到红叶似乎在压抑着什么东西。
“是啊,算什么。”红叶冷下语气,想要让自己平静,可是失败。
“朋友?”
“情人?”
“还是什么都不算?”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问题,酒吞扭起眉毛,说道:“你明明知道,红叶,我喜欢你。”
红叶一愣,随即又垮下一个苦笑。
“是吗……”
她坐在床前,面对着酒吞,眼眶微红。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爱恋啊,被爱着的我却什么都不知道,被爱着的我却丝毫感受不到快乐,被爱……究竟是怎样的爱呢?”
眼泪犹如珠子一般,顺着红叶的脸颊滑落。酒吞皱着眉头,伸手替她擦去。
“红叶……别哭,红叶,别哭。”
“我原以为撇去外貌就能获得真心,可这是真实的吗?”
红叶是这样美丽,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她的美丽能带来很多很多朋友,能带来很多很多追求者,能让她像个天后一般站在宇宙的中心。可那些都是假的,她被簇拥时有多么风光,在那些人散去后就会有多么凄惨。藏在褒奖之下的是嫉妒,是恶意,是谎言。
她以为那个眼睛如同湖水一般洁净温柔的男人是不一样的。可那个男人却不属于自己。
她的感情像漫天飘洒的雪,全部落在地上,自己融化,自己升华,不曾留住他一秒。
她跑到别墅,赶来医院,砸碎了三尾狐的酒杯,宛若一个疯子。
为什么这一切却看起来像自作多情一样?
就连你酒吞童子,也是如此吗?
「我爱你啊,红叶。」
红叶颤抖着嘴唇,几乎绝望地问道:“爱这种东西,究竟是什么呢?它的保质期又会有多久呢?”
酒吞眉头紧锁,却说不出一句话。
“如果我不再年轻,不再美丽,你酒吞童子,还会倾心于我吗?”
萤草跟着护士的指示,绕了好几个圈才找到服务台。她远远地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停下了脚步。
一个星期前,茨木突然对她说家里有事要处理,紧接着就是好几天的不知所踪。就连觉都意识到了不对劲,可萤草却什么也做不了。
她有想过打茨木的手机,可她又害怕会打扰到他。
就这么心神不宁地过了一个星期,直到红叶告诉萤草茨木住院了这件事。
“唔……这种时候我该怎么做?”萤草在心里打着算盘,“真是的,这么重要的事都不跟我说,应该让他吃点苦头才对。就说……‘我生气了,再也不理学长了’?”
萤草学着觉的样子敲了自己一下。
“什么鬼啦……这种撒娇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应该要有魄力一点……嗯,那‘我们分手’?唔啊这个不行不行……”
萤草揉着自己的头发,苦思冥想。
“电视剧里是怎么演的来着……”
就在她自顾自的凌乱时,茨木童子不经意转过头,然后意外地看到了自己的小不点。
“萤草?”
听到自己的名字,萤草猛地回过神。她看到茨木手里拿着一个包裹,不知道跟前台的护士小姐说了什么后,转过身,朝着自己走来。
这一系列动作宛若放慢了五倍速在萤草的眼前播放。
一看到他的脸,萤草立马将刚刚想好的“应对方法”全部抛在了脑后。
茨木停在她身前,习惯地伸出大手,在萤草的头顶揉了揉。
“感觉好久没见你了,小不点。”
萤草红了脸,她忍不住低下头,将目光放到医院的地板上。
“茨木学长……”
“嗯。”茨木听见萤草叫自己,笑着答应了一声。
萤草轻轻握住茨木的手腕,深吸了一口气。
好好好,她认输就是了,她认输。
第无数次缴械投降。
红叶坐着电车回了老家,从京都到福岛县,窗外的山林葱葱,在红叶的视线中飞闪而去。
祖母看到红叶时吓了一跳,祖父却毫无欢迎之意,生气地一拍桌子,让红叶条件反射地缩了缩头。
“怎么,天天认识一些狐朋狗友不说,现在连学也不愿意上了吗?”
“没、没有,爷爷你误会了……”红叶连忙解释。
“上次去京都,看到你和那些混小子在一起,已经够让我生气了!”
“什么狐朋狗友……?”
“你现在回来又想要干什么?如果是无所事事的话,我绝对不会允许!”
“爷爷…等、等等,爷爷!我只是回来休息下而已,过两天就回去!”看到祖父站起身就要拿出他还是浪人时佩戴的那把武士刀——就是曾经将爸爸追着满屋跑的“家法”——红叶吓得立刻离开了桌子,随时准备夺门而出。
祖母皱起眉头,抬手拦住了他。
“好了,阿叶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还要把她赶跑吗?”祖母倒下一杯茶,推到祖父面前,让他坐下来。说罢她又转过头,冲红叶招手,“来,阿叶,让我看看你。”
看到祖父坐下,红叶才乖乖地回到祖母身边,接过她递来的茶。
“瘦了。”祖母摇摇头,温柔地说道,“一定是交了男朋友想要带回来给奶奶看看吧,他在哪?快叫他进来。”她一抚摸着红叶的长发,声音异常的温柔。
红叶一口茶卡在喉咙里,不知是不是该吞下去。
“唔……不是……”
“哦?不是吗?上次那个在酒馆和你约会的孩子呢?嗯……叫大天狗对吧?”
“他只是找我帮个忙,关于他女朋友的。”红叶抿了抿嘴。
那天祖父祖母来到京都,去学校找她时正好经过了三尾狐的店,然后正好看到她和一个男人坐在一起。
多么“美丽”的巧合。
祖母一副“真可惜”的表情,掩起嘴,说道:“原来有女朋友了呀。那么那个住你家楼下叫妖狐的孩子呢?”
红叶露出了震惊的样子。
多么匪夷所思的误会。
原来这就是爷爷说的“狐朋狗友”……
“我跟他不熟,奶奶。”
妖狐是二年级的学生,红叶和他时常能在酒吧碰到,两人偶尔会打个照面。他整天“诱拐”一年级新生的恶名就连不问世事的安倍晴明都听说了一点,更何况是红叶。三尾狐曾经为了好玩试着调戏过妖狐,结果差点被他反撩。
“那个小子,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祖父哼了一声。
红叶连连点头。
对对对,一看就不是个正经人。
“奶奶还以为阿叶你找到归宿了呢。”祖母失望地叹了口气,摸了摸红叶的手背。
红叶低下头,没有做声。
事实上,她原本也以为找到了归宿。
可那人不要她。
安倍晴明,不需要她。
“其实……我是失恋了,回来散散心。”她小声地说出了回来的原因。
惊讶地与祖父对望了一眼,祖母转过头,怜爱地抚摸着红叶的脸,轻轻道:“原来如此……没事的阿叶,会过去的。”
看着祖母的双眼,红叶觉得自己快哭了。 她昨天才在酒吞面前大哭过一场。
就在泪水差点涌出的一瞬间,耳边传来“唰”地一声。
“谁?哪个胆大包天的小子敢伤我孙女的心?”
红叶吓得眼泪立刻全回到了眼睛里。
“别、别激动,爷爷!已经过去了。我已经没事了!先把刀放下……”
红叶只在家里呆了两天,就被祖父杀人似的目光逼了回来。
失恋的情绪像阴霾一般一直罩在心头,并没有因为回到乡下而减缓。闷闷的,就像京都燥热的空气,让她难受。
晚课还没有开始时教室里已经坐了一堆人,嗡嗡的交流声与翻书的声音混杂着,红叶挑了个中间的位置坐下,拖着下巴发呆。
早上的化学选修她没有去。
已经没有意义了。
她钟爱的那个人这样明确地拒绝了她,红叶怎能再继续下去。
就连拒绝也那样温柔。
在红叶发呆的时候,她身后两个女生叽叽喳喳的聊天不知觉地传入了她的耳朵里。
“……我看不是……”
“晴明学长………女朋友……”
红叶听到安倍晴明的名字,打了个激灵,忍不住竖起耳朵。
“……对啊,我怎么也没想到晴明学长会交女朋友,还是八百比丘尼。”
红叶向前趴在桌上,心想:我也没有想到啊。
原以为只要他没有交往的对象,只要她努力争取,就可以有结果。
果然现实是残酷的。残酷无情又让人无法罪责。
“八百比丘尼啊,比不上了呢。”
“哎呀,晴明学长那种人物,我们只能远观嘛。”
“说的也是——诶诶,话说回来,有人传言晴明学长和红叶关系不一般哦?”
“诶?怎么了吗?”
红叶趴着,闭上眼,轻哼了一声。
“不知道,听说是上星期红叶在路上把晴明学长拦住了,问他什么呢。”
“切,什么啊,就是因为晴明学长没有选择她吧。”
红叶动了动脖子,从桌子上抬起头来。
“你没听说过吗?红叶喜欢晴明学长哦。不过她肯定比不上八百比丘尼啦,平时穿得那么——,啧,总之就是那样,还经常逛酒吧,不知道晴明学长喜欢不食人间烟火型的吗……”
“等、等等,红叶喜欢晴明学长?不是酒吞童子吗?”
“说到这个,他们的关系很乱诶。酒吞童子是在追求她没错,不过她也没答应啊。”
“啊?这样说,是酒吞童子追求不成咯?”
“嗯,差不多吧。什么三角恋啊之类的,亏酒吞童子也能容忍自己喜欢的那个人爱慕着别的人呢,不过在我心里他确实比不上晴明学长啦,男朋友的话还是要温柔一点……可是你不觉得他是在被红叶给吊着吗?完全就是备胎嘛。”
“这么一听……有点婊哦……那个红叶。”
“我早就看她不……嗯,反正就是这样啦。酒吞童子真是个蠢货啊,搭上这样一个人。说起来,他的前女友我还认识哦,以前和她在同一家餐馆打过工。”
“真的?那她有说过关于酒吞童子的事吗?我觉得他还有他那几个朋友都很不得了诶。”
“哼哼……聊是聊过一点啦,她说酒吞童子很有钱,还说茨木童子从小就被他家收养……”
红叶“噌”地一声,突然站起来。
“吓!干嘛啦你……”后面的女生被吓了一跳,皱起眉头抱怨,要说的话却在看到红叶转过身时卡在了喉咙里。
“这…这个……”她身旁的另一个女生支吾着往后缩了缩。
她们身旁一直在玩手机的男生也看了过来,目光饶有兴趣。
红叶的表情相当不好,她凶起来的样子让酒吧的小混混都会害怕,不过也可能是出于有酒吞在背地里罩着的原因。
“同学,借用一下水。”红叶没看旁边的那个男生,伸手拿来他的水瓶,自然地扭开。
两个女生皱起眉头,互相看了一眼。
“既然你都听到了,那我就直说吧——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婊子。”
“唔啊……别再火上浇油啦,没准人家不是你想象的……”
红叶没有理她们。
她拧开瓶盖,动作流畅地,将里面的水全部泼到了刚刚出言不逊的女生脸上。
“啊!你……”另一个女生被她突如其来的行为吓了一跳,发出一声尖叫。
红叶感觉到整个教室的目光一时间都聚集了过来,可她没怎么在意。直视着那个女生不敢置信的眼神,红叶扬起唇角。
“你的心可真大呢,管这么多事情。这么感兴趣的话,我帮你直接问问酒吞好了?”
女生没说话,只是瞪着她。水顺着她的刘海低落在衣领上,沾湿了领子。
“不过是触碰到了凤毛麟角,就这么显摆卖弄。你怎么不去问问酒吞的前女友是怎么被甩的呢?”红叶嘲讽似的哼了一声,将水瓶放回原位。
教室里有一瞬间的安静,然后此起彼伏的议论声纷纷而出。
看着面前的人,她接着说道:“我红叶和他的事,还轮不到你这种叫不出名字的女人说三道四。”
话音未落,那个女生深吸了一口气,拿起桌上的书,阴着脸离开教室。
她的同伴尴尬地看了红叶一眼,于是也跟上去,不敢再留。
红叶没有看她们离开,转过身坐回原来的位置。直到老师来了,四周的目光才渐渐散去。
她心情本就不好。
对于讲台上老师滔滔不绝讲着的的美术史,红叶听一半忘一半,本子上的笔记犹如鬼画符,于是她干脆放下笔,看向黑漆漆的窗外。
红叶与酒吞认识三年了。
酒吞喜欢她,她知道。红叶不喜欢他,他知道。红叶以为这只是他们自己的事,容不得别人插嘴。虽然青行灯那帮人时常撮合,但调侃终究是调侃,红叶没怎么放在心上。
或许在她不知道的背后,已经流传了很多蜚语。
想到这里,红叶突然怒火中烧。
那是一种自己的私有物被狠狠窥视甚至侵略了一般的感觉,像一窜火苗在心底渐渐蔓延而开,感到烦躁和愤怒,让红叶胸闷不已。
她讨厌这种感觉。
下课后红叶难得地按下了酒吞的电话,得到的却只有忙音。
虽然没有接通,但红叶却像是猛然惊醒一般,在“嘟嘟”声中缓过神来,心虚地按掉了通话。
胸中的闷云更大了。
红叶是被舍友叫醒的,迷迷糊糊中她似乎听到说有人在楼下等她。
红叶皱皱眉,没有起来。
“跟他说待会再来……今早没课,让我多睡会……”
舍友又推了推她,语气里有点无奈:“不是酒吞童子啦,是别人……反正你先去看看。”
红叶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从床上翻身而起。她走到阳台,一边草草地梳理着头发一边往下看。一个白发的男人站在树荫下,正有些窘迫地拨弄着额前的刘海,他抬头看到了红叶的身影后才从树影下走出来,朝她招了招手。
不知道为什么,红叶觉得他有些焦急。
刚刚她是以怎样一种心态下意识地认为是酒吞的呢?
红叶转身慢悠悠地换上衣服,甚至化了一点淡妆才出门。
“红叶,你交新的男朋友了吗?”舍友在她开门的一瞬间冲着她的背影问道。
“才没有。”红叶头也没回,重重地将门关上。
红叶下了楼才感受到三伏天的炎热,几乎能把人烤焦。阳光下的人静静地站在那里,却没有一丝汗,眉宇间全是着急。
“早上好,有什么事?”红叶问道。
判官走上前了几步,微微朝她点了点头,算是为打扰到她睡觉而感到抱歉。
“或许有些唐突,可你这几天有见到阎魔学姐吗?”他问。
红叶露出了不解的神情,却不太想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
“没有,你不应该来找我才对。”
“在下也知道……可与学姐关系颇好的酒吞童子以及茨木童子都不在,在下实在找不到别的人。”
红叶双臂环胸,歪着头说道:“那可真是不好意思,我这几天没见过酒吞,更别说茨木。”
“……是这样……”判官低头叹了口气,欲语还休的模样让红叶看了很不耐烦。他斟酌了一会,还是打算把事情与她详细说一遍。
“上个星期阎魔学姐突然请了假,她本说过两天就会回来,可到了今天在下也没有见到她。在下试着拨通她的手机,没有人接听。再接着问了学姐的朋友和室友,她们都毫不知情……”
红叶翻了个白眼,打断他的报告:“你这算什么?夫管严吗?”
“……”判官闻言顿了顿,脸突然涨红起来,红叶姑且当做他是被热的。
“不、请不要误会……只是…在下只是非常担心学姐。毕竟她临走时行色匆匆,似有心事。何况……”判官看了红叶一眼,表情变得更加严肃起来,“学姐与酒吞童子同为黑道头领的儿女,在下也听说过一些。这次酒吞童子与学姐一起不知行踪,让在下不得不想到……”
“打住。”
红叶抬起手打断判官的话,抿起嘴唇,眼神沉了下去。
那天酒吞的话突然浮现在脑海里。
「大江山出了一点麻烦,把我爸都震出来了。」
酒吞这么说过,可她没有放在心上。
“我……我去找找他。”红叶来回搓了搓手臂,身处烈阳下她却突然觉得从骨子里透露出了阴冷的凉意。
“多谢。”判官郑重地向她鞠了一躬,红叶却没看他,直接转身离开。
在红叶的印象里,酒吞从未拒听过她的电话。
可她没放在心上。
来回走了好几步,红叶又转过身想要跟判官说什么,可已不见他的身影。他那急急忙忙离开的模样红叶几乎能够想象出来,轻笑了一声之后,她再次抿住唇。
红叶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找”酒吞童子。
在的时候不让人省心,消失了依旧是个麻烦。
她又拨通了酒吞的手机,依然失败。接着她依次给荒川主、大天狗和青行灯打了电话,得到的答案无非都是“我不知道你男朋友在哪”之类的话。红叶听到后一声不吭地挂断,差点直接把手机往地上砸。
男朋友,男朋友……他们知不知道自己刚刚失恋?
生气归生气,红叶还是尝试着打到了酒吞的家,却只有忙音。她坐在林荫道下的长椅上,把记忆里和酒吞关系不错的人都回想了一遍。
得不到答案。
关键时刻,红叶根本没法找到这个原本一直在她触手可及之处的人。
她在长椅上坐了许久,直到盗墓小鬼经过,叫了红叶一声。红叶抬起头看她,手机的屏幕还停在酒吞的电话号码上。
“这两天一直想要还给学姐,不过没有找到你,刚好我现在带着了……”盗墓小鬼没有注意到红叶的心神不宁,在书包里翻找着,“实在感谢学姐借我这本书,数学课总算是过了。”说罢她拿出一本资料,带着谢意恭恭敬敬地递给红叶。
红叶接过,想了很久也没想起自己有过这本书,还借给了盗墓小鬼。
她不甚在意地翻开了第一页,然后看到了龙飞凤舞的四个字。
酒吞童子。
酒吞童子。
耳边突然嗡嗡声一片,就连盗墓小鬼的告别也没发觉。
又盯着那个名字看了许久,红叶突然猛地合上书,起身朝着校门走去。她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不带一分一秒的停顿,拦下一辆的士,坐在后座里看着车驶过市区,进入远郊,慢慢开上盘山公路。
红叶站在酒吞家门口,按了数十次门铃。
没有回应。
那几天,他也是这样等在她家门外,这样按着门铃的吗?
是吗……?
没有人回应。
身后树上的蝉在拼了命地叫唤,不知疲惫。
红叶不知道过了多久,但她觉得累了。或许已经过了中午,或许还没有,红叶感到头晕和疲惫。她拖着步子缓慢地沿着公路往下,站在烈阳下等待着进入市区的巴士。
她没有返校,而是回了家。红叶装作没有看到鞋柜上的灰尘,随意地踢掉高跟鞋,陷进沙发里。
腹部空空,她应该叫一份外卖。可打开手机的时候,屏幕依然停在酒吞的号码上。红叶下意识地按下了拨通,放到耳边。
“嘟嘟嘟……”
“嘟嘟嘟……”
“嘟嘟嘟……”
红叶将屏幕锁上,没再打开。
茶几上放着一只银灰色的打火机,是上次酒吞落在这里的。
即使那个人不在,不知所踪,可似乎全世界的每个角落都存在着跟他有关的东西。
耳边嗡嗡作响。
她倾过身子,将那只打火机放在手心端详了许久后,突然狠狠地将它朝地上摔去。
第二天红叶没再继续找酒吞童子。她按照常规去上了课,在图书馆做完了一套卷子,然后光顾了三尾狐的小酒馆。
三尾狐看到她很开心,照例给她调了一杯不会让红叶尽兴的酒。
“有好几天没见了呢。”
“嗯,我回了一趟乡下。”
“哎呀,真是个顾家的好孩子。”三尾狐笑笑,倚靠在吧台上,“你的脸色可真差,我听说你失恋啦?是因为这个么?”
红叶差点被酒呛住,她努努嘴,轻瞪了三尾狐一眼。
“真是的,不要提这个。”
“啧啧啧……不要吊死在一棵树上呀……”
三尾狐还想说什么,这时迎客的风铃响了起来,门帘被人掀开。三尾狐歪着身子看向红叶身后进来的客人,噗嗤一笑:“欢迎光临……哎呀……真是巧了。”
安倍晴明看到红叶转过头,愣了一瞬,然后向她展开了一个微笑。
“几天不见,红叶。”
“……”红叶的目光从安倍晴明移到了他身后的八百比丘尼,再转回晴明身上。
“许久不见……晴明。”
八百比丘尼显然没有任何惊讶或是不自然的模样,像是看透了一切一般。她朝着红叶招了招手,懒懒散散的笑容始终挂在脸上。
红叶也对她点了点头。
她该怎么做?
走上前去,质问他为什么不选择自己,质问他曾经那些温柔都算什么,质问他这个女人究竟哪里比自己好。
去质问凭什么不是她。
红叶如是想。
可她到最后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回过头喝下了那杯不能让她尽兴的鸡尾酒。
你看啊,这样温柔的男人,让她如何责怪。
这样温柔的男人,让她没有理由去责怪。
红叶也知道,从头到尾,都不过是一场自导自演的梦。
就在三尾狐打算说些什么来缓解气氛的时候,红叶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过了好几秒,她才回过神。
来电的人是阎魔。
“你确定没有打错电话?判官正找你找得名字都忘了。”红叶随意地晃着酒杯,杯子里的冰块相互碰撞,晶莹的酒在冰块之间游走。
阎魔很显然不是个会和红叶闲聊的人,虽然她时常以打趣别人为乐。
她原本就严肃的声音在电话里显得更加低沉。
“我们正在京都医院,你现在过来,或许还能见上酒吞最后一面。”
“哐啷”一声,原本在红叶手中的酒杯摔落在地。
冰块从玻璃碎片中滚出来,在地板上弹跳数次,碎成断块。
淡酒洒落在木质地板上,慢慢晕开。
看着红叶突然惨白的脸,三尾狐凝了凝神色。
“你怎么了,红叶?”
一头小鹿在森林中不停地逃窜,穿梭于草丛之中。它的步伐矫健而移动迅速,在一棵棵树间闪过。
般若悠哉地跟在它后面,嘴角挂着笑。
那头鹿宛如面临着极可怕的死神,鹿蹄下尘土飞扬,头顶的角掠过灌木丛中伸出的枝桠,用尽了全身力气逃亡。
“果然,不论是谁,在面对生命威胁时都会爆发无穷的潜力呢。”金发的少年笑着自言自语道, 他双腿轻跃,从容地再次逼近小鹿,“不过啊……有些事情是回天乏术的哟~”
不知道那位阴阳师大人可喜不喜欢鹿茸呢?想到他可能会露出不赞同却无可奈何的表情,真是可笑又有趣得很。
般若憎恶人类,但那个阴阳师姑且算个例外。
鹿跑得慢了许多,于是般若也故意放慢速度。他看起来悠闲自在,不像是个追逐猎物的狩猎者。小鹿一个急转消失在一片草丛中,般若撤去妖力,一步步靠近。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口中的尖牙。
“差不多可以收网啦,小鹿鹿。”
他走到灌木丛后面,看到的却不是被自己的妖术制服的鹿。一个黑发少女蹲在那头小鹿面前,尖锐的指甲直接撕裂了它的脖子,然后她低下头,埋入小鹿的脖颈中。
她身后黑色翅膀有节奏地扇动着,顶端尖角发出暗红色的光。
般若看出那扇动是在给他警告,但他没放在眼里。
“这么腥气的东西也能作为食粮,小姐姐你有没有觉得恶心?”般若笑着问道,“第一次入口的时候,一定难受得吐了吧。”
少女抬起头,嘴角的血液顺着下巴滴落在地。
“跟你没有关系,小孩。”
般若哼笑了一声,他伸出手,少女的翅膀立即张开,她咬破自己的指尖,鲜血忽地化为利刃,擦着般若的脸射入身后的大树中。
他抚摸着脸上的伤,回头看那棵树。
大树的中心被穿了一个洞,紧接着,暗红的妖力从中间开始扩散,一点点侵蚀着树干。俯仰间,树皮逐渐脱落,最后整颗树化为碎片,轰然而倒,惊起一群鸟儿。
般若转过头,冷冷地看着她,嘴角却还挂着笑容。
“我叫你一声姐姐,可不代表我会比你小呢。”
“不过区区几十年妖龄,你却嚣张的很。”少女不以为然,伸手抹掉嘴角的血迹。她暗金的眸子直视着般若金灿灿的双眸,无声的模样却像是挑衅。
般若叉着腰,俯身面对着少女,缠绕在他身后的蟒“嘶嘶”地吐着信子。
“是你抢了我的猎物哦,姐姐。不知道我们两之间谁更嚣张一些呢?”
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她的不对,少女微微翘起嘴唇,将目光移开。
般若闷笑了一声——真可爱,虽然态度糟糕了点。
“不过既然姐姐你喜欢……”
“这里是我的地盘,你不长眼地撞进来,当然是后果自负。”
收回前言,这女人一点都不可爱。
般若气得磨了磨牙,脸上却依然笑意盈盈:“地盘占有欲什么的,你是狗吗?”
闻言,少女的眼神冷下来,她一边来回摩挲着指甲,一边和般若无声地对视。
空气突然安静。
般若听到“嘣”地一声,有什么东西断了。
天邪鬼黄发誓,他只是来这附近找阿青妹妹的,本来还小心翼翼地躲着最近占据了这块地的那个会吸血的女鬼,可好死不死,正好撞上了她和另一只鬼打架。
一时间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真的,两个女鬼打成这样还是我第一次见!”天邪鬼黄说道,“晴明大人,我真不知道那只女鬼是谁,我只是路个过……”
安倍晴明摆摆手,说道:“谢谢你,我了解了。”
天邪鬼黄正打算离开,晴明突然又加了一句。
“还有,他是男孩。”
安倍晴明走到侧屋里,检查了一下般若身上的伤势,并没有恶化的迹象。他的脖子上有数道抓伤,都带着轻微的毒素,刚刚已经被八百比丘尼清除了大半,已深入脏腑的却无能为力,只能用药物慢慢化解。其他的伤不存在威胁,但大大小小布满了般若的手臂和小腿,看起来异常恐怖。
“晴明大人,般若还没有醒来吗?”小白穿过半掩的门,走进来问道。它看见那个金发男孩蜷缩在床上,呼吸均匀。
“嗯,没有大碍了,他现在只是在睡觉而已。”
“呼……”小白松了一口气,“那太好了。神乐大人刚刚还在担心他呢。”
“小白,帮我照看一下他吧。”安倍晴明起身,打开虚掩的大门,“我要去调查一件事。如果般若醒来了,告诉八百比丘尼。”
“好的,晴明大人。”
小白跳上床边的木桌,蜷起身子看着他。
般若来到这已经快有半年了。
半年前晴明大人收服了这个惑乱百姓的少年,与他签订契约,当他再无害人之心时就可以放他离去。小白原以为般若会很快找借口离开,可他没有。般若安安分分地留了下来,每天都笑嘻嘻地,和神乐大人关系颇好,以至于博雅大人每次看见他就想打。小白一开始觉得他不过是在装模作样,欺骗晴明大人,可时间久了,它慢慢地发现般若似乎真的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不过自从他来了以后,附近的村民经常说有人半夜装成鬼怪来吓唬他们。
“真是个坏心眼的孩子。”小白叹了口气。
“你说什么呢,小狗?”少年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唔啊!!!”小白吓得浑身的毛都立了起来,“不要突然说话啊!不对,你早就醒了吗……不对不对!谁是狗啊!我可是尊贵的狐狸!”
般若从床上坐起来,牵动了腹部的伤,疼得又立刻倒了下去。
“好痛喔……下手真狠……”
“你和谁打架啦?伤得也太重了吧。”小白看在他可怜兮兮的模样,软下了声音,“不过晴明大人说没有大碍了,休息几天就会好。”
“不知道。不过下次遇见的时候,我一定要杀了她。”
“说什么呢你!晴明大人是不会让你去杀人……啊不,杀鬼的。何况被打成这样,被杀的应该是你才对吧。”
“没有哦,”般若笑了,胸腔刚一起伏便疼得浑身打颤,可他依然一副开心的模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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