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吹灯全集的找小孩的那个任务,找到了可是调不上去啊!穿了跳高的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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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柏扬
提起黄天霸先生,恐怕无人不知。柏杨先生家乡,小孩子们有一首儿
歌,遇到有人紧追一个问题时,对方即唱之以作回答,曰:「啥啥啥,黄天
霸,对你说,你害怕。」可见黄公的威力,及於顽童。他阁下正是打渔杀家
萧恩先生所说的「奴下奴」人物,有一次,侍奉他的主子「施大人」施不全
先生,路过落马湖,落马湖上强盗如林,左搞右搞,竟把施不全先生活捉去。
黄天霸先生慌了手脚,急急如丧家之犬,忙忙如漏网之鱼,东查西访,後来
找到了一个老头,该老头是知道施不全先生下落的,黄天霸先生大喜过望,
拍他的肩膀曰:「你的前程,包在我身上。」老头立刻磕头如捣蒜。我想,该
老头磕头似乎磕得太早,如果仔细想想,老头的前程好像不是包在黄天霸先
生的身上,而是黄天霸先生的前程反而包在老头身上。该老头如果不说出施
不全先生的所在,黄天霸先生不但前程没有啦,失落了主子,君知是该何罪
乎?势必连尊命都没啦。然而他不但不感谢老头,反而教老头他感谢他,这
种赏饭学,真是一个典型的嘴脸。中国社会上似乎处处都有黄天霸,天天都
在「你的前程包在我身上。」
中国知识份子是世上界最可怜的一种动物,五千年来,以纯书生取得
政权的,只有王莽先生一人,具次顶多刘秀先生算上一个。其他头目,这个
「高祖」焉,那个「太祖」焉,「祖」字辈的头目,无一不是耍流氓耍出来
的。然而王莽先生□落得万世唾骂,盖他阁下夹在两个姓刘的王朝之间,而
东汉又是以西汉为号召,靠西汉那块招牌吃饭的。知识份子则是靠东汉吃饭
的,就只好努力向姓刘的忠贞矣。假如王莽先生的政权能维持八百年之久,
也成了「啥祖」,情况恐怕会大大的不同。不要说八百年之久啦,就是他阁
下之後的王朝不是姓刘的,而是姓张王李赵,或是姓柏的,新王朝成了正统,
具骂至少也轻得多。哀哉,王公。
中国知识份子能有王莽先生那种成就的不多,大多数只有一条路摆在
脚前,那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追随一位头目,听凭摆布。所谓「君择
臣,臣亦择君」,拚命向有前程的头目那个圈圈里跳,永远寄附在别人的尾
巴上。主子阔啦抖啦,就大吃大喝;主子垮啦,大家树倒猢狲散;主子对这
种情形自然也「眼睛是雪亮的」。读者先生千万不要被古书弄花了眼,以为
主子对奴才会「坐以论道」,该古书都是知识份子写的,硬往脸上抹粉,教
人起鸡皮疙瘩。宋太祖赵匡义先生把刘昌言先生撵走了之後,有一次早朝,
心里痒得忍不住,问左右曰:「他哭了没?」原文是:「昌言涕泣否?」後来
把吕蒙正先生免职,又是心里痒得忍不住,又问左右曰:「望复仕,目穿矣!」
被钱若水先生听见,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的地位再,高竟不值钱如此,
当晚就卷了行李,告老还乡。
其实赵匡义先生还算道德学问齐了天的。明王朝亡国之君朱由检先生
更糟,他阁下一时兴起,把大臣们弄到朝堂,一字排开,向他们行上一揖,
以示民主──那时的术语是以示「尊师敬道」,可是过不了叁天,□把他们
一个个掀翻在地,打得哭天唤地,两腿都断。朱由检先生昏蛋乎?昏蛋当然
昏蛋,但也是政治制度和时代风气使然,黄天霸哲学在作怪也。
柏杨先生亲自瞻仰过的,有两人焉,一位是李鸿章先生,此公历史上
的功过,自有公论,我们不谈。我们谈的是他脑筋中的「赏饭学」。他认为
凡是比他官小的,都是靠他吃饭的,既都是靠我吃饭的,不教你跳楼,又不
打你□子,而只是骂骂,该没关系吧。他的口头禅是「操你妈」,终於有一
天操到了自己的妈。记不得啥书上看见的啦,有一位知府老爷,闻「操」之
後,肃然曰:「卑职不敢操大人的妈。」李鸿章先生最後一次当官,是八国联
军之役,太监拿着诏书,叁更半夜敲他的门。清王朝之例,凡大臣「赐」死,
都在半夜,别看李鸿章先生操人妈时,其势汹汹,一听敲门,他自己的妈有
被赏他饭吃的人「操」之可能,就涕泪交流,召集家人,泣曰:「子子孙孙,
切勿为官。」开门一看,原来升啦,他是否又劝他的子子孙孙可以照样为官,
书上没有交待,真是遗憾。
第二位是冯焕章先生,此公伙夫出身,做到当朝一品,其官之巨之大,
不用说矣。他大概是李鸿章先生的嫡传弟子,平生以黄天霸自居,把部下当
成猡猪,想骂就骂,想训就训,西北军闲话轶事中,差不多都和「骂」「训」
有关。後来当兵役部长,又当汀北省政府主席的鹿锺麟先生,在电话上挨了
一顿臭骂後,冯焕章先生千里外还馀怒未息曰:「混蛋,给我罚跪一小时。」
他答曰:「报告总司令,已经跪下啦。」说跪下真跪下,就在电话机前跪了一
小时,奴态可掬,使人起敬。
从前帝王时代,再大的官见了皇帝都得磕头如捣蒜。太平天国一闹,
满清政府的前程明明是包在曾国藩先生上的,结果黄天霸出现,曾国藩的前
程反而倒转过来包在满清政府身上。他阁下见了慈禧太后那拉兰儿女士,跪
在地下,一跪就是几个小时,因为那拉女士特别看得起他,[酱话谓之「圣
眷甚隆」],要和他长谈故也。後来看他阁下跪得实在可怜,才特别开恩,准
他──咦,读者先生切莫快嘴,以为准他坐下,他离坐下的距离还远哩。而
是准他爬下,当然不是爬到泥地上,而是爬到锦墩上。再到了後来,该「文
正公」实在太老,才第叁度开恩准他作日本人状,蹲到自己的小腿上。不特
此也,满清王朝中再高的官,见了皇帝和那拉兰儿女士那个烂女人,都自称
为「奴才」,这个称呼太绝,可列为人类十大奇观之一。不要说叫啦,便是
听一听都过瘾。可是,所有的大臣中,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当奴才的。像曾国
藩先生,身为满清王朝「再生父母」,可是他想当奴才还不够格,盖只有圈
里人才有资格当奴才。若曾国藩先生,只能自称为「臣」。我们不妨在这里
顺便研究研究他阁下,曾先生能成功一番事业,当然颇不简单。但我们注意
的□是他阁下的做官之道,真是有空前的心得,出任官崽大学堂校长,包管
胜任愉快。尤其对「固位」之术,更有一手,为了自己的官,视别人性命前
途如粪土。一攻入南京,马上解散湘军,以便他的官稳如泰山。此公的眼光
惜乎只──於历史酱缸,而不敢稍微挣扎,只知道从历史上从取得陈旧的教
训,而没有智慧向西洋吸收新的知识,所以他的境界只好──於当官,他的
学问也只好──於固位,不能进一步对国家民族有何裨益。
贵阁下不要以为「骂」是一种侮辱,有此一念,天地不容。从想当奴
才都当不上的镜头,可知当奴才有奴才的妙用,这妙用和「听话学」有关。
嗟夫,奴才最大的特徵是听话,主子大骂特骂,是在侮辱我,乎非也,实际
上□是看得起我,盖「挨骂为升官之本」,一个人不管你作了啥丧尽天良,
亡国灭种之事,李鸿章先生焉,冯焕章先生焉,一见你就破口大骂,不但「操」
你妈,还「操」你家所有的女人,尊心尽管放宽可也,准啥屁事都没有,盖
你已经被认定是他的人啦。即令垮台,前不已言之乎,过两天又可当别的官
焉。可是一旦二「章」先生见了你客气非凡,握手言欢,喊你「老哥」,呼
你「贤弟」,然後含笑送客,好啦,你还想当官?当个屁吧,不祭出法律要
你的尊命,已是你祖宗积德矣。
作者:柏扬
是若干年前的事啦,有人对香港的政治清明表示景慕,於是义和团徒
子徒孙气得□胸打跌,群起而攻之。彼时还不流行立法委员提质询,说谁动
摇国本的学问,所以攻了一阵,也就偃旗息鼓。我想现代人物最大的特点是
蠢血沸腾,从没有时间真正坐下来和真正冷静的想一想,而只一口咬定:「把
堂堂中华,去比殖民地。」好像只要这麽比一比,其思想就有问题。至於比
的对不对,是不是那麽一回事,通不管他娘也。南北朝时祖挺先生对北齐帝
国皇帝高演先生曰:「陛下有一范增而不能用。」高演先生跳高曰:「你敢把
我比项羽?」几乎把他阁下活活打死。其实高演先生舔项羽先生的屁股都不
配,但他有权在手,就有资格踢腾。这种优秀的文化传统,一直传统到现在,
自然日益发扬光大。
香港自由日报上有马五先生一篇短评,介绍了一则香港故事。一个叁
作牌向街头无牌熟食档收了六元港币贿赂,结果被判有期徒刑六个月。马五
先生赞曰:「香港是殖民地,一般人对殖民地的政风皆另眼看待,认为黑暗
面大过光明面,区区六元港币规费,何足道哉?然而法院却执法不□,对公
务员的贪污行为,决不饶恕。收受六元贿赂,本质上与六十万元贿赂,并无
区别,非法贪污则一也,这便是法治精神。法律有若泥塑木雕的偶像,贵在
人人奉如神明,它即发生灵验,拥有祸福人群的权威。假如执法者受着人情
或某种外来势力的干扰,稍有瞻徇,而枉法或执法以从事,法律的尊严即荡
然无存,谁也对它不发生信奉的观念矣。因此,我想到中华民国司法界在台
湾的若干现象,其法治精神似乎尚不及香港殖民地远甚。例如同样是公务员,
经由太太之手收受贿赂,贪污有据,有的夫妻一并判刑坐牢,有的竟宣告无
罪,还要官复原位,顾盼自雄。法官可以声称「奉命不上诉」,诉讼处理必
须「配合国策」,这算世界上那一类型的民主法治规范乎?至於行政人员遇
到收取红包,已视为义所应尔的常情,靡然成风,肆无忌惮。像香港警士取
六块钱的规费这回事,如果是在台湾,他会招来徒刑之灾乎?」
柏杨先生所以引用马五先生原文,因马五先生的尊头比柏杨先生的硬,
颇可以抵抗各种飞帽。不过如论起学问来,他阁下就差得远啦。他不是问该
贪污六元贿赂的叁作牌,在台湾会吃官司乎?意思是说,如果他在台湾,决
不会吃官司。其实不一定也,其中道理,柏杨先生发明有「说不准学」,可
供参考。马五先生说他简直要发思古之幽情,他曰:「我非常赞许一百年以
前的腐败旧制度,行政和司法不分,集中於一个官吏之身,听他随意处理,
他受着王道仁政的思想影响,对一般人民,反而比现在这样口称法治,行属
人治的後果好的多。」
在堂堂进步繁荣的台湾,竟使人想到连黑暗的专治时代都不如,真不
知是何居心?柏杨先生势非闻过则怒,以示忠贞不可。幸亏这话不是我说的,
而是马五先生说的,帽子铺掌柜的如欲飞帽,千万别飞到我头上来,务请认
清目标,迳向他阁下猛扣可也。不过偶尔有时候,一些不长进的朋友,也跟
着会发出一阵同样思古之幽情的。不必用学院派的方式找根据啦,且说说京
戏吧,君看过「四进士」乎?真是绝妙好戏。话说开店的老头宋士杰先生,
不甘屈辱,顶撞了县太爷几句,凡官崽都有其崽威的,县太爷岂能例外,就
打了他四十大板。
官司打将下来,闹到最後,公堂之上,宋士杰先生翻出县太爷受贿的
底牌。其中有几句对话,世人不妨洗耳一听。
县太爷曰:「宋士杰,你好厉害的状子。」
宋士杰先生曰:「大人,你好厉害的板子。」
县太爷悻悻然曰:「好好好,等我回到衙里,再和你算账。」
宋士杰先生笑曰:「怎麽,老哥,你还打算回去呀?」
县太爷一听,打了一个冷颤,真的当堂就被摘下纱帽。
呜呼!虽然那是一个公开打板子兼被革掉了命的时代,但也是个说得
准的时代。以一个开小店的老头,都能肯定某人犯了某罪,一定会得到某种
惩罚,真是奇迹。今天便不然矣,不但开小店的老头说不准,连名震海内外
的马五先生都说不准,还茫茫然问曰:「这算世界上那一类型的民主法治规
范?」当然是「说不准类型的民主法治规范」。即以该香港的叁作牌而论,
贪了六元小污,香港政府就判他六个月,马五先生以为如果在台湾,准啥事
都没有,恐怕不太见得,说不定经过法官自由心证了一番之後,说他动摇国
本,判他六十年哩。
正因为一切都是可大可小,可有可无,兴之所至的,中国人便只好恍
恍惚惚过日子,能二抓就二抓,能乱兼就乱兼。最妙的是,越是二抓得凶的
人,越是教训别人不要二抓。越是声明他啥也不抓的人,越是抓的凶。我们
社会就好像一幅毕加索先生的调颜料板,五光十色,好不可爱。洋大人见之,
伸大拇指曰:「进步进步。」或点头赞叹曰:「提高提高。」结果苦了一些既无
啥可抓,又无啥可兼的老弱残兵,用别人买一双皮鞋的钱,来养活全家。
养活全家不算,不时的还有正人君子揪住他的耳朵,教他节约救国。
我们已一再反覆言之,中国传统文化中什麽都有,独缺灵性。我说什
麽都有,那是真的什麽都有,不信的话,翻开古书瞧瞧,圣人也好,君王也
好,篇篇言论,头头是道,而实际上又如何哉?君知道黄道周先生其人乎?
明政权覆亡,异族入主中国,凭我们的想像,一定以为官民同心,一致对外
了吧。如有抗敌英雄,也一定会被人顶礼膜拜。黄道周先生在福建被清军捉
住押解到南京,堂堂皇皇,慷慨就义,你猜他遭遇了些啥?所经之地,有千
里之遥,沿途所见,不但没有一点亡国现象,那时适逢新年,中国小民还一
个个穿新衣,戴新帽,访亲戚,拜朋友,玩龙灯的玩龙灯,赶庙会的赶庙会,
锣鼓喧天,热斗非凡。偶尔抬头,看见一队鞑子兵,押着一个白发老头,绳
困索绑,头上戴枷,手上戴铐,脚上带镣,不仅大为惊奇,连猴戏都不看啦,
一拥而上,看起老头来啦。经鞑子兵介绍,原来他名叫黄道周,犯了叛乱之
罪。大家一听,啊呀不好,叛乱罪是要杀头的,挨不得挨不得。只有若干顽
童,拣起石子摔到黄先生头上,以示薄惩。比较懂事的老年人乃叹曰:「这
麽大年纪,不知安份,竟去造反,真是个大傻瓜。」呜呼,不要看书本上、
报纸上,或二抓牌讲演时猛烈推崇忠臣义士,推崇的无微不至,实际上真正
的忠臣义士,无不寂寞可怜,被人「叹曰」也。
这是一种不讲是非,也不懂是非,而只一昧追求荣华富贵的传统,把
中国人的灵性酱得欲僵欲死。凡是有异於这种气质的行为,都被嘲弄或被惋
惜,甚至被痛恨和被厌恶。不仅小民如此,应该最具有灵性的知识份子,也
是如此。君看过「康圣人显形记」乎?十九世纪九零年代出版,说的是康有
为先生戊戌政变和结局,其中叙述六君子临刑的那一段,是全书精华,读者
先生,不可不看个仔细。书上曰--「那隶卒当先走到康广仁等六人面前说
道:『恭喜,恭喜,诸位老爷们,今天大喜的日期到了。』那六人一闻此言,
知道就要伏法,不由得心内一惊,彼此相视,一言不发,惟林旭忽吟诗两首
道:『青蒲饮泣知无补,慷慨难酬国士恩,欲为公歌千里草,本初健者莫轻
言;望门投止怜张俭,直谏陈书愧杜根。手掷欧刀仰天笑,留将功罪後人论。』
林旭将诗吟罢,那禁卒令六人出了监门,直望刑部大堂而来。
但见堂上两旁,皆列着营兵,个个手执刀斧,好不森严可畏,当下健
役将六名官犯,押到堂下,当由监斩官点名已毕,困绑手上前,将六人剥去
衣服,当堂背绑停当,各在背後插了标记。监斩官喝令起身,堂下那些营兵
差役,均各前後押护而行。出了刑部门,各官犯乘没□骡车,一队队刀斧手、
长枪手、马队、步队、洋枪队,犯车两边,每乘车有八名刀斧手围护,刽子
手在後跟随。末後,监斩官头戴大红斗笠,身披大红披风,押解在後。真是
弓上弦,刀出鞘,人人剽悍,队队整齐。出了宣武门,直望菜市口而去。沿
途经过,那些看热闹的一层层拥挤不开。只见得刘光第坐在车中,两目双垂,
一言不语,自己悔恨已迟。林旭仰面朝天,浩然而叹。杨深秀口叫皇天,自
己幻梦末醒。谭嗣同、康广仁、杨锐,皆有懊悔之状。两旁观者,莫不互相
议论,皆因康有为一人作乱,连累许多官家子孙,身首异处,他□逍遥法外。
你言我语,议说纷纷,不一会,六名官犯已押至菜市口,跪在一处,每名仍
有八名刀斧手,拥护左右,四面皆系大旗队、洋枪队、马队、步队、围绕四
周,直围得如铜墙铁壁一般。监斩官坐在公案上面,只待午时叁刻,即便行
刑。一会只听得值时官报道:『已交午时叁刻,请即行刑。』监斩官闻报,当
即勾绝了六人名字,忽听喝道:『行刑牌下。』那刽子手那敢怠慢,高举钢刀,
只听一排炮声,这六名官犯的头,早已个个落下。可怜富贵功名,一旦化为
看杀六君子热闹的人,和看杀黄道周先生热闹的人,有啥不同也欤?
时间上虽然隔了叁百年,民族灵性□依然如故。该书作者一口咬定六君子「悔
恨已迟」、「有懊悔之状」,真是以猪猡之心,度龙虎之腹。最主要的是,该
书作者虽没有叹他们曰:「真是大傻瓜」,□更明目张胆的讥笑那些为了实践
一种理想,而牺牲了「富贵功名」的爱国斗士,认为不合算不合算。呜呼,
伟大严肃,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竟成了知识份子的嘲弄对象,这正是中国
社会上特有的娼寮气质。作家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去拼命鼓吹对权势的
驯服,和对富贵功名的追求。六君子的死,在他眼中,最可惜的是:「富贵
功名,化为乌有。」呜呼,中华民族复兴之机,看来使人紧张。於是有人就
说,黄道周先生之事,乃明末之事,「康圣人显圣记」之书,乃清末之书。
现在已不是那个时代,现在是啥啥啥啥时代矣。啥啥啥啥者,吉祥蓬勃之词,
我们不加论列,盖论列了恐有未便。我们只是想,自明末至清末,叁百年之
久,都没有什麽起色,自清末至今天,又继续被酱了五十年,其僵其硬,恐
怕还要更重。
一九五八年种玉麟先生和他的几位青年朋友,驾着「自由中国号」小
舟,横渡太平洋,报上天天有赞扬他的新闻,社会上也天天有座谈会、茶话
会、交谊会,等等之会,对他恭维备至。有一天,柏杨先生拜访一位作家,
(尊名说不得,说了就挨揍),他是负责编「特刊」的,我问他感想如何,
他摇头而露牙,冷笑曰:「一个小浪就沉到底啦,这种傻事,我不干,我不
其实不但他不干,大多数中国人都不干,盖灵性被酱之後,正人君子,
就有两副嘴脸,一曰群众嘴脸,一曰子弟嘴脸。对群众时一副嘴脸,对亲人
时又是一副嘴脸。或上得台盘,或写起文章,或致起训词,或坐在辨公桌後,
是一副嘴脸;该嘴脸也,凛凛然大义灭亲,不可侵犯。但一旦回到自己家里,
想想自己,想想妻子儿女,便另是一番嘴脸也。种玉麟先生驾一只帆船,上
面有若干现代化的设备,而且又逢太平洋最太平时期,危险是有的,但并不
就等於往火坑里一跳。作家老爷已如上述,官崽的表情,就更为可观矣。我
有一位当官的朋友,出席某学堂座谈会,慷慨陈词,唾沫横飞,差一点就当
场自杀,以表他视死如归。可是回到家中,小儿子告诉他已写信给种先生,
要求也参加一份,他就立刻跳起高来,骂曰:「船翻了怎麽辨?」并引用圣
人之言曰:「务虚名而得实祸,务虚名而得实祸。」
从前的酱缸固是酱缸,□是大酱缸,还偶尔有点空隙。自从来到台湾,
大酱缸变成小酱缸矣。人的想法、看法、见解,也跟着更浅、更短、更庸、
更俗、更教人起鸡皮疙瘩。大家有口皆碑,说种玉麟先生了不起,那是希望
别人去傻,自己并不打算去傻。大家都赞扬张叁,目的是希望别人当张叁,
自己并不希望当张叁。大家都赞扬李四,也是希望别人当李四,以便自己舒
舒服服过日子,如果让自己当李四,怕全家都哭上叁天。咦,对岳飞先生,
谁不尊敬?问题是有几人愿意自己当岳飞?又有几个人愿意自己的儿子当岳
飞?不过研究起来,也不能怪谁。中国立国五千年,好像很少有光荣结局的
民族英雄。翻开历史书看看,凡是有干才,有眼光,有见解,忠心耿耿,为
国尽忠,拯救国家民族的英雄豪杰和爱国志士,几乎全没有好下场,不是被
杀,便是被辱。五千年来,凡当权的家伙,几乎是除了二抓牌,就是二抓牌。
那就是说,中国的历史好像是一系列的奸胜忠败,劣胜优败的反淘汰历史。
血迹斑斑,可以一个王朝接一个王朝查考,也可以一个人接一个人查考,包
管能把你查得奄奄一息,油然「叹曰」。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之间,距前集杂文之出版,已四阅月矣。
四阅月中,世界上花样百出,最大的变化莫过於天气,当我为前集写序时,
天正严寒,一袭老棉袍在身,冻得发抖,巴不得去偷点银子,装上洋式暖气。
现在为本集写序,天已盛暑了矣,双手挥扇,都木法度,既驱不走热,也驱
不走蚊。天气尚且如此,人何以堪?最近每每对镜自照,一代英雄,迎面出
现,只不过白发苍苍,真是老啦。可是,老啦虽然老啦,毛病仍然如初。
毛病是啥?盖正人君子闻善言则拜,柏杨先生闻善言则□。正人君子闻
过则喜,柏杨先生闻过则怒。正人君子有学有术,柏杨先生则不学有术。君
如不信,不妨说两句善言教我听听,或指出我一点过失试试,恐怕有你吃不
了兜着走的镜头。柏杨先生与别人不同的是,我宁可被舒服的话埋葬,也不
肯被逆耳之言拯救。天生如此英明,万人称赞,你有啥办法哉?为志此盛,
特将在台北自立晚报上的专栏,剪贴出书。
是为序。甲辰年五月於台北市柏府
中国人与酱缸
作者:柏扬
本文是柏杨於一九八一年八月十六日在美国纽约华府孔子大厦讲辞。
《北美日报》记者记录。
刚才主席讲。今天我能和各位见面,是「松社」的荣幸,实际上,却
是我的荣幸。非常感谢他们,使我离开祖国这麽远的地方,和各位见面,请
各位指教。本来主席和《新士杂志》社长陈宪中先生告诉找,这是一个座谈
会,所以我非常高兴愿意出席。直到昨天从波士顿回来,才发现这是一个演
讲会,使我惶恐。因为纽约是世界第一大都市,藏龙卧虎。我仅仅将个人感
受到的,以及我自己的意见,报告出来。这只是发表我自己的意见。而不是
一种结论。请各位指教,并且交换我们的看法。今天主席给我的题目是「中
国人与酱缸」,如果这是一个学术讨论会,我们就要先提出来,什麽是中国
人?什麽是酱缸?我想我不再提出来了,因为这是一个画蛇添足的事情。世
界上往往有一种现象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如果把它加一个定义的话,这事
的内容和形式却模糊了,反而不容易了解真相,在这种情况之下,讨论不容
记得一个故事,一个人问一位得道的高僧--佛教认为人是有轮回转生
的,说:「我现在的生命既是上辈子的转生,我能不能知道我上辈子是个什
麽样的人?既是下辈子又要转生。
能不能告诉我下辈子又会转生什麽样的人?」这位得道高僧告诉他四
句话:「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後世果,今生做者是。」假定你这辈
子过的是很快乐的生活,你前辈子一定是个正直宽厚的人。假定你这辈子有
无穷的灾难,这说明你上辈子一定做了恶事。这个故事给我们很大的启示。
在座的先生小姐,如果是佛教徒的话,一定很容易接受,如果不是佛教徒的
话,当然不认为有前生後世,但请你在哲理上观察这段答问。
我的意思是,这故事使我们连想到中国文化。在座各位,不管是哪一
个国籍的人。大多数都有中国血统,这个血统不是任何方法可以改变的。不
高兴是如此,高兴也是如此。我们所指的中国人是广义的。并不是指某一个
特定地区,而只指血统。
中国人近两百年来,一直有个盼望,盼望我们的国家强大。盼望我们
的民族成为世界上最优秀的民族。但是,多少年以来,我们一直衰弱,我们
一直受到外人的歧视,原因在什麽地方?当然我们自己要负责任。但是,从
文化上追寻的话,就会想到刚才所说的那个故事,为什麽我们到今天,国家
还不强大?人民还受这麽多灾难?从无权无势的小民,到有权有势的权贵,
大家方向都是一样的,都有相同的深切盼望,也有相同的深切沮丧。
我记得小时候,老师向我们说:「国家的希望在你们身上。」但是我们
现在呢?轮到向青年一代说了:「你们是国家未来的希望。」这样一代一代把
责任推下去,推到什麽时候?海外的中国人,对这个问题更加敏感,也盼望
得更为殷勤。今天我们国家遭到这样的苦难,除了我们自己未能尽到责任以
外,传统文化给我们的包袱是很沉重的,这正是所谓前生因,今世果。
前天我在波士顿博物馆。看到里面陈列着我们祖母时代的缠足的鞋子。
我亲身的经验是“像我这样年纪的妇女,在她们那时侯都是缠足的,现在你
们年轻人听来筒直难以想像。为什麽我们文化之中,会产生这种残酷的东西?
竟有半数的中国人受到这种迫害,把双脚裹成残废,甚至骨折,皮肉腐烂,
不能行动。而在我们历史上,竟长达一千年之久。我们文化之中,竟有这种
野蛮部份,而更允许它保留这麽长的时间,没有人说它违背自然,有害健康!
反而大多数男人还认为缠小脚是值得赞美的。而对男人的迫害呢?就
是宦官。根据历史记截,宋王朝以前,但凡有钱有权人家,都可自己阉割奴
仆。这种事情一直到十一世纪,也就是宋朝开始後,才被禁止。这种情形。
正说明我们文化里有许多不合理性的成份。而在整个历史发展的过程中,不
合理性的成份,已到了不能控制的程度。
任何一个民族的文化,都像长江大河,滔滔不绝的流下去。但因为时
间久了,长江大河里的许多污秽肮脏的东西,像死鱼、死猫、死耗子,开始
沉淀,使这个水不能流动,变成一潭死水,愈沉愈多,愈久愈腐,就成了一
个酱缸,一个污泥坑,发酸发臭。
说到酱缸:也许年轻朋友不能了解。我是生长在北方的,我们家乡就
有很多这种东西,我不能确切知道它是用什麽原料做的,但各位在中国饭馆
吃烤鸭的那种作料就是酱。酱是不畅通的,不像黄河之水天上来那样澎湃。
由於死水不畅,再加上蒸发,使沉淀的浓度加重加厚。我们的文化:我们的
所谓前生因,就是这样。
中国文化中最能代表这种特色的是「官场」。过去知识份子读书的目的,
就在做官。这个看不见摸不到的「场」,是由科举制度形成,一旦读书人进
入官场之後,就与民间成为对立状态。那个制度之下的读书人,唯一的追求
标的,就是做官,所谓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书可以做官,做
了官就有美女和金饯。从前人说:行行出状元。其实除了读书人里有状元,
其他人仍是不值一文的工匠。那时候对其他阶层的人,有很多限制,不能穿
某种衣服,不能乘某种车子。封建社会一切都以做官的人的利益为前提。封
建社会控制中国这麽久,发生这么大的影响和力量,在经济上的变化比较小,
在政治上却使我们长期处在酱缸文化之中,特徵之一就是以官的标准为标
准,以官的利益为利益,因而变成一种一却标的指向「政治挂帅」。使我们
的酱缸文化更加深、更加浓。
在这种长期酱在缸底的情形下,使我们中国人变得自私、猜忌。我虽
然来美国只是短期旅行,但就我所看到的现象,觉得美国人比较友善,比较
快乐,经常有笑容。我曾在中国朋友家里看到他们的孩子,虽然很快乐,却
很少笑,是不是我们中国人面部肌肉构造不一样?还是我们这个民族太阴
由於民族的缺乏朝气,我们有没有想到,造成这样的性格,我们自己
应该负起责任?中国人的人际之间,互相倾轧,绝不合作。这使我想起了一
个日本侦探长训练他的探员,要求他属下看到每一个人,都要怀疑他是不是
盗贼?这种心理状态用於训练刑事警察是好的。但是中国人心里却普遍有这
种类似情况:对方是不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麽好处?形成彼此间的疑惧。这
种疑惧使中国人变成一盘散沙。
我们是这样大的一个国家,有资源,有人口,八亿或者十亿,能够同
心协力的话,我们在亚洲的情况,那里会不及日本?
由於长期的专制封建社会制度的丧,中国人在这个酱缸裹酱得太久,
我们的思想和判断,以及视野,都受酱缸的污染,跳不出酱缸的范围,年代
久远下来,使我们多数人丧失了分辨是非的能力,缺乏道德的勇气,一切事
情只凭情绪和直觉反应,而再不能思考。一切行为价值,都以酱缸里的道德
标准和政治标准为标准。因此,没有是非曲直,没有对错黑白。
在这样的环境里,对事物的认识,很少会进一步的了解分析。在长久
的因循敷衍下,终於来了一次总的报应,那就是「鸦片战争」。
鸦片战争是外来文化横的切入,对中国人来说,固然是一次「国耻纪
念」。但从另一角度看,也未尝不是一次大的觉醒。日本对一些事情的观察,
跟我们似乎不同。十八世纪时,美国曾经击沉了日本两条船:使日本打开门
户,日本人认为这件事给他们很大的益处。他们把一种耻辱当做,一种精神
事实上,我们应该感谢鸦片战争,如果没有鸦片战争,现在会是一种
什麽情况?至少在座的各位,说不定头上还留看一根辫子,女人还缠着小脚,
大家还穿看长袍马褂。陆上坐两人小轿。水上乘小舢板。如果鸦片战争提早
二百年前发生,也许中国改变得更早一些,再往前推到一千年前发生的话,
整个历史就会完全不一样。所以我认为这个「国耻纪念」,实际上是对我们
酱缸文化的强大冲击,没有这一次冲击,中国人还一直深深地酱在酱缸底层。
最後可能将窒息而死。
鸦片战争是一个外来文化横的切入,这使我们想到,在中国历史上,
清王朝是个最好的时代,如果鸦片战争发生在明王朝的话,中国会承受不住,
情形将大不一样。西方现代化的文明,对古老的中国来说,应该是越早切入
越好。这个大的冲击,无疑是对历史和文化的严厉挑战,它为我们带来了新
的物质文明,也为我们带来了新的精神文明。
所谓物质文明,像西方现代化的飞机、大炮、汽车、地下铁等等。我
们中国人忽然看到外面有这样的新世界,有那麽多东西和我们不一样,使我
们对物质文明重新有一种认识。再说到精神文明,西方的政治思想、学术思
想,也给我们许多新的观念和启示。过去我们不知道有民主、自由、人权、
法治。这一切都是从西方移植过来的产品。
以前中国人虽有一句话。说「人命关天」,其实,人命关不关天,看发
生在谁身上。如果说发生在我身上,我要打死一个人的话,当然关天。但如
果凶手是有权势的人,人命又算得什麽?所以还是要看这关系到谁的问题。
古圣人还有一句话,说:「民为贵。君为轻」,这不过是一种理想,在中国从
没有实现过。以前的封建时代,一个王朝完了,换另一个王朝,制度并没有
改变。把前朝推翻,建立了新朝,唯一表示他不同於旧王朝的,就是烧房子,
把前朝盖的皇宫宝殿烧掉,自己再造新的,以示和前朝不同。他们烧前朝房
子的理由,是说前朝行的是暴政,自己行的是仁政,所以「仁政」要烧「暴
政」的房子。如此一代一代下来。并不能在政治思想上有任何新的建树。而
只以烧房子来表示不同。这使我们中国这个古老的国家,几千年竟没有留下
来几栋古老建筑。
中国政治思想体系中,也有一些理想的东西,是接近西方的,例如「王
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样的话,但这也不过只是一种希望和幻想罢了。事
实上,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王子犯法绝对不会和庶民同罪的,中国人向来
不知道民主、自由、法治这同事,虽然以前有人说,我们也有自由,可以骂
皇帝,但我们的自由极为有限,在统治者所允许的范围内,有那麽一点点自
由。人民或许可以骂皇帝,但得偷偷地背地裹骂。自由的范围很狭小,当然
可以有胡思乱想的自由,但是民主、法治等等观念。却完全没有。
中华民族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民族之一,当然,我们在感情上也不得不
这样认为,否则就难以活下去了。但世界上还有另一个伟大的民族,就是盎
格鲁撤克逊。这个民族为世界文明建立了钢架,像他们的议会制度、选举制
度,和司法独立、司法陪审制度等等,为人类社会,建立了一个良好结构,
这是它对文明所做出的最大贡献,也是西方社会能够在政治上走向合理公平
的原因之一。无论如何,再浪费的选举,总比杀人如山、血流成河要好。对
於西方一些好的东西,我们必须有接受的勇气。有人说西方的选举不是选举
人才,是在选举钱,而这种钱不是一般人所可以负担得起的,即使这样,浪
费金钱,也比浪费人头要好。
一切好的东西,都要靠我们自己争取,不会像上帝伊甸园一样,什麽
都已经安排好了。
中国人因为长期生活在酱缸之中,日子久了,自然产生一种苟且心理,
一面是自大炫耀,另一面又是自卑自私。记得以前看过一部电影,忘记了影
片的名字,一个贵妇人,她某一面是美丽、华贵、被人崇拜,另一面却是荒
淫、无耻、下流,她不能把这双重人格统一起来,後来心理医生终於使她面
对现实,她只好自杀。我们检讨自己病历的时候,是不是敢面对现实?用健
康的心理,来处理我们自己的毛病?
我们应该学会反省,中国人往往不习惯於理智反省,而习惯於情绪的
反省。例如夫妻吵架,丈夫对太太说:你对我不好。太太把菜往桌上一掼。
说:「我怎麽对你不好,我对你不好,还做菜给你吃?」这动作就是一种不
友善的表示,这样的反省,还不如不反省。
自从西方文化切入以後,中国在政治思想上固然起了变化。在道德观
念上也起了变化。
以前,丈夫打老婆是家常便饭,现在你要打一下,试试看!年轻朋友
很幸运的是。传统之中一些堕落的文化,已被淘汰了不少,不但在政治上道
德上如此。在所有文化领域中。如艺术、诗歌,文学、戏剧、舞蹈,都起了
变化和受到影响。
一说起西洋文化、西洋文明,准有人扣帽子,说「崇洋媚外」。我认为
崇洋有什麽不可以?人家的礼义确实好过我们的粗野,人家的枪炮确实好过
我们的弓箭。如果朋友之中,学问道德种种比自己好,为什麽不可以崇拜他?
中国人没有赞美别人的勇气,却有打击别人的勇气。由於我们的酱缸文化博
大精深,遂使中国人「橘越淮则枳」。橘子在原来的地方种,生长出来,又
大又甜,但移植到另一个地方去,却变成又小又酸了,这是水土不服。我有
一位朋友,他就是在我坐牢的十年中,一直营救我的孙观汉先生。他曾将山
东省大白菜种子。
带到璧斯堡来种,但种由来的菜,完全不是原来的样子。
可是日本人就有一种本事,学什麽,像什麽,而中国人学什麽,不像
什麽。日本人这种精神了不起。他可以学人家的优点,学得一模一样。中国
人兄台找出藉口,用「不合国情」做挡箭牌,使我们有很好的拒绝理由。甲
午战前,曰本人到中国海军参观,看见我们的士兵把衣服晒在大炮上面,就
确定这种军队不能作战。我们根本不打算建立现代化观念,把一切我们不想
做的事,包括把晒在大炮上的衣服拿开,也都推说「不合国情」。
像台北的交通问题,原是最简单不过的事,多少年来,却一直解决不
了。我想如果对违规的人施以「重罚」,几次下来也就好了。但有人提出来
应该要教导他们「礼让」,认为礼才适合我们国情。我们已经礼让得太久了。
被坑得太深了,还要再礼让到什麽时候?我们设了一个行人穿越马路时的「斑
马线」,「斑马线」本来是保护行人的,结果很多人葬身在「斑马线」上。我
有个朋友在台北开车时横冲直闯,到美国来後常常接到罚单,罚得他头昏眼
花,不得不提高注意。就像交通规则。这麽简单的事,中国也有,可是立刻
扭曲。一说起别国的长处,就有人号叫说「崇洋媚外」。事实上,美国、法
国、英国、日本,他们有好的,我们就应该学。他们不好的,就不应该学,
就是这麽简单明了!
有位美国人写过一本书[日本能?为什麽我们不能?]并没有人说这位
教授崇洋媚外。由此可知,酱缸文化太深太浓,已使中国人丧失了消化吸收
的能力,只一味沉湎在自己的情绪之中。一位朋友开车时往往突然地按一下
喇叭,我问他为什什么?他开玩笑说:「表示我不忘本呀!」我们希望我们有
充足的智慧认清我们的缺点,产生思考的一代,能够有判断和辨别是非的能
力,才能使我们的酱缸变淡,变薄,甚至变成一坛清水,或一片汪洋。
中国人非常情绪化。主观理念很强,对事情的认识总是以我们所看见
的表象做为判断标准。我们要养成看事情全面的、整体的概念。很多事情从
各个不同的角度发掘,就比从一个角度探讨要完全。两点之间的直线最短,
这是物理学上的。在人生历程上,最短距离往往是曲线的。所以成为一个够
格的鉴赏家,应是我们追求的目标。有鉴赏能力的社会,才能提高人们对事
物好坏的分辨。以前我曾看见过老戏剧家姜妙香的表演,他已经六十多岁了,
脸上皱纹纵横,简直不堪人目。可是,这对他艺术的成就,没有影响。当他
唱「小放牛」的时候,你完全忘了他苍老的形象。大家有鉴赏分辨的能力之
後,邪恶才会敛迹。好像我柏杨的画和梵谷的画放在一起,没有人能够分别,
反而说:「柏杨的画和梵谷的画一样!」那麽,真正的艺术家会受到很大的打
击,社会上也就永远没有够水准的艺术作品。
中国虽然是个大国,但中国人包容的胸襟不够,心眼很小。前天我在
甘乃迪机场搭飞机,在机上小睡了一个钟头,醒来後飞机仍没有开,打听之
下,才知道他们在闹罢工。我惊异的发现,旅客秩序很好,大家谈笑自如。
这如果发生在我们国家。情形可能就不一样了。
旅客准跑去争吵:「怎麽还不起飞?怎麽样?难道吃不饱?闹什麽罢
工?罢工你还卖票?」他们是从另一个角度看:如果我是领航员。说不定我
也参加罢工。从这裹面也可以看见所谓大国民的气度,美国这个国家的包容
性很大,它不但包容这麽多肤色和种族,还包容了不同的语言和不同的风俗
习惯,甚至包容了我们中国人的粗野。
这种风度说明一个大国的包容性:像雷根和卡特在电视上辩论的时候,
彼此之间各人发表政见:并没有做出粗野攻击。雷根并没说,你做了几年总
统,只知道任用私人。卡特也没有说。你没有从政经验,这个国家你治理得
好呀?双方都表现了极好的风度。这就是高度的民主品质。
我对政治没有兴趣。也不特别鼓励大家都参与政治,但如果有兴趣参
与,就应该参与,因为政治是太重要了。不管你是干什麽的,一条法律颁布
下来,不但金钱没有保障,连自由、生命也没有保障。
但我们不必人人参与,只要有鉴赏的能力,也是一样。这种鉴赏,不
但在政治、文学、艺术上,即便是绘画吧。鉴赏的水准也决定一切。那些不
够格的,像我柏杨,就得藏拙,只敢偷偷地画,不敢拿出来。否则别人一眼
看出来高下,会说:「你这是画什麽玩意儿?怎麽还敢教人看?」有了真正
鉴赏的能力,社会上才有好坏标准,才不至於什麽事都可打个马虎眼儿,大
家胡混,酱在那裹,清浊不分,高下不分,阻碍我们的发展和进步。
我的这些意见,是我个人的感想,提出来和大家讨论,还请各位指教,
并且非常感谢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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