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得慧的主治医师成绩查询时间间

夏威夷是很爱思考的一个人,逢事有些小主见,不好依赖别人。工作了几天,他又琢磨上了,是不是该叫大哥来学校说道说道,请领导多关心、指导、帮助了;逢着做不好事儿的时候,多担待些了……他越想越有理,俗话说礼多人不怪,更何况,周校长他们对自己还挺好的。但他又想,也不好办,大哥不是能说会道的主儿。怎么办,家里也没谁可以担此重任了呀。想来想去,还得大哥。按老辈儿的传统,父亲没了,可不就得家里老大给顶上。越想越有理。
一次中午到家,就先给母亲透个气儿,母亲很赞成,也说礼多人不怪。下午放学,夏威夷就赶到大哥家去。
大嫂正蒸了馒头,让他尝鲜,说大哥下地去了,傍黑就能回来。夏威夷也就顺便指导两侄儿学习。
看看天黑了,大哥也就转来,背了小半捆青草,扔给一群鸡鸭鹅。
夏威夷很敬重大哥,他心善,好劳动。听母亲说,自己七八岁时,家里用度大半儿靠大哥下煤窑挣的钱。他也模糊记得,大哥倒大班儿回家看看后又要去上班儿,母亲早早起来做了饭,叫父亲踏月色去送大哥,大概那时大哥也就十七八岁,还没到一个人敢走夜路的年龄。善良的人总有好报的,无论怎样受屈挨冤,老天给了大哥两个儿子,虽然都精瘦些,但毕竟都是男娃儿,大哥真有福气。尤其大侄儿,学习也蛮好,老考第一名,老师常夸他。美气。
夏威夷急忙起身去招呼大哥。大哥也走过来,“你,放学了。”“嗯。今天没上班儿?”拉呱几句,也就转入正题。
“哥,我在学校也几天了。我觉得该叫咱家里人去给校长打个照面,叫人家多关照呀什么的。咱娘去又不好。所以,我想……叫你去学校一趟,你看……”
“他?……他啥都不会说,能给你办成事儿?”大嫂在一边儿先说了话。无非是怕有闪失,绝不是不肯叫去的意思。
“就是,我——我可不会说呀!”大哥极发怵地,皱眉加摇头,实在是信心不足。
夏威夷知道大哥的“怎长么短”(底细的意思),也就说,“没啥大关系,就去支一声就行了,表示咱对领导尊敬的意思,不用说什么的。也办差不到哪儿去。”
大哥是懂礼性且上过高中的人,事理自然是通的,就转对妻子说:“威夷说得也对,就去一趟,就能说坏什么了?”
大嫂也就同意,“你去吧,可别说那不吃劲话(错话,有害于事件的话的意思)。”
夏威夷又询问两侄儿的学习情况。大嫂笑了,“大的还差不多,二的,心红,退了一级,现在还能撵上(趟儿)吧。”又发愁地眯起眼,“就是都好耍儿,这不,”去外间拿来些泥捏的玩具,什么汽车、板凳、小老鼠,倒也有几分相像和灵气,“尽捏泥耍儿。又都好看电视。管不住,我说,‘学习吧,学习吧’,还看。关了,人家又开开。”
夏威夷去看大侄儿云鹤,他逃避地缩了头,眼在书本上,心却早飞了。二侄儿更是恨不能把头埋进作业堆里,显然是怕得要命。
大哥也在一旁絮絮地说:“云鹤还给XX老师下棋了,XX说,他下棋还行。他舅也说,云鹤能上学出来(考上大学的意思)。”不知道是得意,还是失落地,竟笑呵呵地。
夏威夷知道大哥好脾气,嚷不动大侄儿,虽他不过十来岁光景,就针对大哥的“笑”,说:“别人,当然要夸了。咱自己,得知道他们好在哪儿,不好在哪儿。我说呀,少往那棋上下功夫,咱这家门,出不了象棋国手,还是好好读书,上学,能养家。”
大哥也就闭了嘴,收了笑,换成严肃样儿。
夏威夷弟兄四个,说来真是难堪,就大哥成了家,其余三个,就不动婚。看看最小的他也二十出头了,他们的母亲可发愁了,逢人就说,见人就提,可惜,都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在夏威夷看来,这也太丢脸了。他百思不得其解,两位哥哥,都很能做活,心也善,可咋就……唉!
他也模糊记得,两位哥哥先前都有机会的,可惜,二哥当时以为女方的姐姐嫁了同姓本家叔叔辈儿的人,自己若与她成家,是乱了辈份,三哥呢,头脑稍活络些,但几回相不中女方长相,事儿就黄到那儿了。直到现在,家里还有光棍三条。
夏威夷也想到别的情况。
夏家人丁不旺,主要是夏威夷的父亲,独苗儿,只有一个叔伯姐,算是血缘最近的了。因此,在村里就毫无势力可言,更加上父亲的能力也不老强,因为宅基地问题,就惹动了许多欺软怕硬的邻舍。平常也无可报复,到儿女成家时,便去女方母女耳根底下咬舌头。谈婚论嫁,最忌讳这个,更何况夏家也不是发达殷实之家,哪里吃得住挑拨……
每次思想到这儿,夏威夷就恨得牙根疼,世态炎凉,竟至于此。有时他暗暗发誓,要当官,要有钱,不为别的,就为给哥哥讨个老婆。
可是,他能吗?他有那能耐吗?逼着哑巴会说话之类罢了。
第二天,夏威夷正上早读,遥见大哥向教学楼来,他急忙接过去。
“你正上课了?”
“不要紧,我给你指指校长家。”夏威夷领大哥往周校长家去。“买了一盒烟没有?”
“带了,”大哥从口袋里掏出来,是丝绸烟,“这行不行?”
“行,行行。回去我给你钱。”夏威夷说得极快,好像没一点儿诚意。好在大哥并不计较。
“说啥了?你给钱?!”大哥是真不要他钱的。“你能当上这儿的老师,我心里很得劲儿了。……咱家总算出了你一个公家人儿……”
夏威夷无暇也无心去品味大哥这饱含心酸的话语。也许这就是大哥最动听的话了。他只是听得心头一热,好玄没落下泪来。好哥哥,真难为你了,他心里默念道。
“就按咱昨天说那话,给周校长说?”夏大哥声音发虚地问。真要有第二个人来办这事,打死他,他也不愿来受这份儿罪。
“嗯。”夏威夷心中也很不是味儿,想想自己一个没爹的孩子,弟兄们又老实巴交,一股酸楚骤然涌上来……
夏大哥心里很没底,有一种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的紧张与不安,但毕竟三十多人了,并不太容易让人看出来。
夏威夷想安慰,却只说了句,“我先去上课了。”头也不回地去了。
大约也就过了十几分钟,不过十五分钟。夏威夷看见大哥过来了。面无表情,又仿佛郁郁不得志。夏威夷又迎出去。
“这么快?”吃惊,又带着更像是苦笑的笑意。
“嗯,也没多说。按你说的说了,也不会说其他话,我就出来了。”
夏威夷浮想出哥哥去拜见周校长的情景,一定是不太受欢迎,不十分热情,别别扭扭,背台词儿一样,还有些结巴。……唉,没爹的孩子哟!但毕竟是了了一桩心事。
“行!没什么不好。那——你先回去吧!”
“嗯。……好好儿教。”大哥往教室里看一眼,多少有点儿羡慕的眼光。“那——我走了啊。”
夏威夷送了大哥几步,就又转来,继续上早读。
早读下课后,夏威夷径直往前边办公室去。杨老师从后边儿追上来,“威夷,威夷——”
“欸!”夏威夷转过去专等。
杨老师赶上,“听说了没有?你不是教初一1、2班吗?又来了一个教师,从小学调来的……你看,就是她。”杨老师又回头。
夏威夷顺他目光看去,见一个中年妇女模样的人,戴个眼镜,正与人拉话,笑语盈盈的。
“那个剪发头。”杨老师压低声音指点他,不敢看那妇女的做贼般的样子叫夏威夷差点儿笑出声。“从九寺中心校调来的。你可注意了啊,她教学可教得可以啊,人也厉害,年龄比你大,要教3、4班……”
夏威夷不禁再抬头一看。而那女教师,也正受了那位教导处老师郭根宝的点化,举目来望他。两人目光一对,夏威夷就觉得刺辣且阴寒至极。但年轻人吧,也就不去多想,“那就多向人家学习吧。”
“瞧你——”低声而又拉长。杨老师显然是话中有话,但又不便说明。“……她叫魏金香,她家了(爱人的意思)叫田运新,在上峪场当校长。多配合,尽量让点儿,她是个女的。啊——就这。……你上午没课吧?”
“嗯。下午三节课。”夏威夷回答着,却如坠万里云雾之中。
“嗯,能歇一会儿。走。”两人并肩往前。
夏威夷心中有点儿莫测高深和莫名其妙,平生第一次感到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复杂与可怕。但这感觉来如电去如风,他又年轻得根本弄不出个所以然来。一直走,一直说吧。他安慰自己,因为他连个最基本的思路都没有。太过年轻了,毫无经验,注定了要吃许多亏才能对纷纭世事有个较明晰的了解和认识。
年轻人是善于忘却的,尤其是对那些坏兆头的蛛丝马迹。回到办公室,夏威夷忽而对屋里的黑板感了兴趣。他住的这间原是做教室的,墙上恰有泥砌的一块大黑板。这不正好练字吗?他拿了支粉笔,在上边写了几个字——夏威夷,觉得很不像样子。他的字体也真不能恭维,虽然上大学也练毛笔字,但没得大长进,更何况粉笔属硬笔。也该练练钢笔字,毛笔字也得练。当教师的,写不好字儿可不行。年年春节写对联儿就是个事儿……他由此及彼胡乱思想一番,决定下午从家里找来钢笔字帖,开始蒙上纸描红。
可是,现在是没字帖的,也就罢了。又想起黑板擦儿,就想:去给保管要个吧,但不知给不给,算了,先练钢笔字吧,等班里黑板擦儿破了,换来新的,把旧的拿来吧。
他又去看闲书,准备教案,等等。
几天来,夏威夷又去听了十来位老师的课。夏威夷也渐渐觉到,三中并没有互相听课、评课的习惯,自己去听人家的课,多少是不受欢迎的,人家并不考虑你是个新新教师,有听课的必要。你去听课,不多少给人家造成被动、不安与不适吗?
但也有真心愿意帮助他的,比如他当年的班主任,同样教语文的任长海老师。
那天,夏威夷一说要听课的话,任老师只谦让了一句,就同意了,笑哈哈地,“你要不怕浪费时间,听吧,我欢迎,实际上,刚开始教学,就得多听课。”任老师似乎咬着舌头说话,神情也很可笑——既拉长个脸又带着笑纹,但心是善的、热的。夏威夷觉着就是与别人不一样,还是班主任对自己更亲切。
到约定的时间,夏威夷搬椅子去了。正讲《鲁提辖拳打镇关西》一课,读、提问、思考、回答。但没曾想任老师讲课多了些幽默的东西,又教学多年,经验老道,显得得心应手,游刃有余。
一切都在顺顺利利进行中。突然,任老师甩出一个问题,“鲁提辖的做法,放在现代社会,能算合法吗?为什么?如果不合法,又该怎样做?”
同学们先是一惊,都肃静,继而又大感兴趣,热烈地讨论起来。夏威夷心中一阵快意,心想,这大概算是相声表演中的“抖包袱”吧。
讲座一会儿,任老师收拢住大家,“好,先讨论到这儿,下面请来听课的小夏老师,给大家说说他的看法。”
轰,夏威夷脑子一阵轰鸣,几乎要眼前一黑,太出乎他意料了。他脑神经随即又高速运作,想对策。太出意料了,他根本没考虑这档子事儿,他想是人家的教法、教态、教学过程,可……又不能不说话呀。
同学们,任老师,都把目光罩住他。
他努力镇定,镇定,把起初的一些慌乱压到脚底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说:“我……我今天是来,听课学习的,主要是听,还是同学们,来讨论,分析吧。”说过了,又欲坐不敢坐的终于一晃一晃坐下了。任老师始终带着笑,似乎有点儿看不起的轻蔑,见此情景,只得一龇牙,“那,算了,同学们来说一下吧……”把同学们的注意力重又吸引走。
夏威夷却坐那儿,不是味儿起来。他真没想到,这听课,能听出这许多事儿,也不个心理准备。你任教老师也先打个招呼呀。不过又想,那几句词儿,虽不十分地好,但也马虎得过去。
这是他听课中,最惊险地一出。所以至今不能忘。
夏威夷有个小学同学,叫陈富军,现在九寺中心小学教语文。参加工作一两年了。两人关系一直挺好,而今,工作单位也离不了几步远,夏威夷一进想去他那儿取取经。这天,一放学夏威夷就奔陈富军家。本想一抓一个准儿,可进到院子里,喊,富军母亲却出来了。见了,忙说:“威夷呀,先过来坐会儿,军只(指陈富军)一会儿就回来。”“一会儿能回来?”“能,你们不是放学了?他也快来了。”
“你比军只强呀,他才教个小学。”不是谦虚,也不是恭维,婶子一百个比不上地实话实说。
“嗨!不一样教学吗?富军比我工资高,老教师了。我还不知道我工资能开多少了?富军能开多少钱?”
“我也不问,他也不给我说。不多,不多。你的工资会比他高,你上的学就比他高。”
夏威夷总想不能,为什么做母亲的,总嫌自己儿女比不上人,总要说这儿也比不上,那儿也差得多,似乎没一点儿好似的。
母亲们的心态呀,叫人怎么说?
正互相谦让着说话,忽地一个声音,“谁又在说我坏话了?”声如洪钟而略带调侃和不满。
婶子马上说:“是他回来了。军只,威夷找你来了。”
说话间,陈富军就进了屋。他和夏威夷几乎一样身材而略显体胖,白净而头发板正、刷亮。“威夷来了。正准备去找你聊呢,你先来了。咋样,干教师,觉着咋样儿?”热情而精通事故的样儿。
“就那样儿吧。教案不好写。”
“是这教案,不好写。……我也觉着挠头。这教案,咋写法儿?”一个人愁,又变成两个人愁了。
“你教学也有几年了,也谈谈经验。”
“我,也没啥经验,还发愁。你也知道,在小学,包班儿,语文、数学、历史、自然,全得我教,顾这头儿丢那头儿,真是……那帮家长,就是九寺的,还去校长那儿告我状。人家都一个村儿的,能不向着他们。”说得来气。缓一缓,又说:“其实是说我一直写新闻,不太上心教课……其实,我的成绩不特别好吧,也中上。……”
夏威夷也有耳闻,陈富军有反把学校妆跳板,依靠笔杆子,跳到乡里虹、县里的愿望。
“领导也教育过咱了,咱也就注意了。这不,去家访了,一天呀两天的,转一个学生家,了解了解,拉拉家常,他们就满意了。”
陈富军多少带点儿情绪来说这件事。夏威夷听得一头雾水。老师和家长之间,还能有这许多过节,教师还能、还得有这许多小意儿,这都是他始料不及的。夏威夷除了瞪大了眼,听《天方夜谭》似的,也不便多说什么,就“嗯,啊”了几声,对付过去了。
后来,夏威夷又扯上正题,“我是想去听听你讲语文课,学习学习,提高提高。”不知为什么,说着,夏威夷竟笑了。好像说着学经验,其实看不大起的样子。
陈富军并不计较许多,一个劲儿推辞,“算了,别浪费你时间了,再说,初中和小学,要求也不一样,别听了。”
越是婉拒,夏威夷越是要听。没办法,陈富军说:“好吧,去听。不过,得停几天……后天吧,后天,我开新课。”
“好,咱说定了啊。”
“说定了。”陈富军斗败了的公鸡似的,心气儿不高,也心在焉。
又互相交流些人情世故,夏威夷告辞要回,母子两个,硬要他留下来吃晚饭,夏威夷说:“离家这么近的,不用。”
夏威夷回到家。吃饭时,母亲就给他说:“今儿个见了北边海军娘和他妹子,问你找下人儿(对象的意思)了没有,我就赶紧说:‘没有,恁弟弟在乡里上班儿,能不能俺说个媒。’海军妹子就说,你当了教师的,就该找个教师才行。”夏母把这当了好兆头,嘴里、脸上都是笑。
夏威夷却越听越严肃,脑子里瞬间闪过几个女同学的脸儿来。头一个是初中同班同学,叫陈东琴,北边儿赵厂人,现在另一个村子——大盘教小学。她人长得壮实,粉白脸上一双大眼,一眨一眨的,颇多情的味儿。略有缺憾的是左眼角上有一黄豆大黑痣,但也并不太伤美。性情呢,是麻中带辣,有些女中豪杰气的。想当初在同一班,不但成绩顶呱呱,而且也算统领全班的大姐大,少不了她出头露面的机会,办个黑板报,作个演讲什么的,非她莫属。同学少年吧,也不承担什么家庭重担,几年来,寒暑假,也常有个来往,来回的书信也很有几封,但都无关爱情。虽然夏威夷心甚往之,但不便吐露,而那姑娘,似也无意。
这第二个人物,也是他同学,佟梅香,小盘人,而且是初中、高中六年的同班同学,形容要娇小些,但肤色更白净些,也忸怩羞涩得多,恰有小家碧玉的风范。
夏威夷沉默,且脸上涌上铁青的颜色来。夏母见了,急忙转了话题,“听你合生叔说,那一天,他在咱北边儿岗上捡到一个小字条儿,上边写着,‘真倒霉。上了初中,教课的却是个土老帽,这个时代了,还穿双布鞋。可见是个水平不高的人。’大概就这意思吧。现在的小学生儿呀,想得倒怪多……”
夏威夷脸上就又一阵烧,无缘地,觉着这埋怨的正上他自己。他清楚地记得,前边有一天,他确实穿过一次布鞋去学校的……对了,还是在自家附近捡到的字条儿,可不就是写给我看的。
想到这儿,就故作轻松地问:“那是啥时候?”
母亲并没发现异样,就回想着说:“有两天了吧?那字条儿,我见了。”
夏威夷心中老大不痛快,现在的学生,你学你的知识吧,还管得着老师穿什么戴什么……可又一转念,想的也对呀,起码有道理,我是得注意衣着打扮,别让学生、其他老师看扁了。有了些主意,心情也就放下许多,赶忙吃完饭,把碗一丢,去三哥屋里看电视了。
第二天放学,夏威夷又去联系了陈富军,说定了第三天下午听课。
第三天下午,夏威夷赶自己学校验看一回,见没有什么事,便急转来九寺中心小学,听自己好友的语文课。
陈富军讲得是《金色的鱼钩》一文,别的也没什么特别,复习提问,讲解课文等等。但陈老师的范读却给夏威夷留下了较深的印象。
班里三十来号学生,并不见拥挤。但陈老师俨然是面对无数街头观众,作民慷慨演讲一般,开始范读前,略用手拢住头发,干咳连声,然后骤停,空气也骤然凝固了,时间也骤然停止了,竟有天战来临之前的神秘的安静。又是突然,他发声了,“金色的鱼钩……”男中音响亮、洪厚、外加清晰,好像从当年红军淌过的草地上传来的声音,至少给夏威夷以历史感,距离感和身临其境的感觉。此后,这个男中音就跳荡在教室里,高,低,起伏,时缓时急,抑抑扬扬……
夏威夷心想,行啊,几年师范教育,没少长能耐呀,读得好,有点儿味道。也就把这有关评论记在听课本上。听课本儿还是那一次他去教导处大柜中翻教学资料翻出来的。经郭主任同意才据为了已有。翻翻已听了十来人的课了,而听得愈多,心中也就愈有底。
下课了,陈富军走到夏威夷跟前——教室门是开在教室后边儿的,一拍他肩膀,大大咧咧地,“咋样儿,还行吧?这课,就得……”夏威夷课听多了,也听出机灵了,尽是溢美之词,不说心中那不适宜的老主意,“行,很好,很不错。”自觉得有点儿假气,急忙补充,“比如……”没等他口拙舌笨地“比如”出来,陈富军又一拍他肩头,弄不清大眼镜片儿后边啥眼神儿地说:“就这样吧,我还有课,你忙。啥时候,也去听老兄一节课。”
夏威夷被抢白地眼睛一鼓一鼓地,但人家分明是笑在脸上的,也不便发作,就顺水推舟,“好好,好!”退下来。
临出校门,倒见了一位老同学的父亲,李大海老师。夏威夷打了招呼,说是来听富军课的,李老师也不十分惊讶,但言语间也有打哈哈地不愿多说味儿。
后来,有一次,夏威夷到上峪场李老师家,饭间,李老师突然问:“你和陈富军是老同学?”
“啊,咋了?”夏威夷冒实地问。
“他说话是不是好掉沟(言语不周的意思)?”
夏威夷被问迷登了,紧眨眼皮,也不知怎样回答的为是。心想,两人有过节儿?是了,富军嘴上是不会饶人,大约是得罪过老叔的,也就没有多话,算支吾过去了。
再后来,夏威夷推理这件事,才想到,很可能是陈富军老想出人头地,就对“大官”有些势利,一些场合,为了支持“大官”,不免违心地斥责“二官”“三官”。李大海老师也算学校资深教导主任了,只是不用节富军巴结罢了。
而夏威夷心清如水,根本没有过这档子势利事儿。他人生的经验少之又少,这样想了,竟就这样深刻地记住了。而他实在玩味不出“掉沟”是怎样个掉法儿?猜来猜去,倒有了个不大不小的问题:不知道别人怎样评价我?唉呀!会怎么说呢?
正如老教师们所说的,夏威夷不出一个月,被学生摸到了脾气,而且是好脾气,学生们在课堂是给他发起威来。在1班,有个叫牛志兵的学生,起初是和同桌,前后左右的“邻居们”说话。夏威夷是见了就批——无非是尖起嗓子高叫几声“别说了”等等,两三次后就不管用了。终于一次,夏威夷又言语止乱,那牛志兵合该有事儿,不但听不进劝阻,反而牛气大发,“他先推列来呀!”
夏威夷就觉忽啦啦烈火冲上脑门,第一次抖起威风来,声音骤然提高八度,“你再说……”
那楞小子却不晓事,一味冲撞,“就是他先推我的呀!”眉也敢立起来。
夏威夷把眼睛勒了起来,眼珠子几乎要爆出来,声音再度提高,“我又不是瞎子。眼睛白吃饭的?!”盛怒之下,言语都有了差错。说话间,把教科书一惯,“腾腾腾”几步走上前。年轻人火性上来,非烧一通才罢。到近前,也不搭话,照准那牛志兵,下颔低些,胸骨高些地方,直直硬硬地一搡,就用了全力。
那学生未曾见过这阵仗,也就不加防备——其实防备了也无用,身子似那没有根基的木桩,随手就倒,“唏哩哗啦”“扑通”,一阵响动,人跌了个仰巴叉,把后边学生的课桌也带倒了一张,书呀本儿的,文具盒,全地上了。这边儿牛志兵的凳子也随即落地。
大家惊得都张大了嘴,半天合不上,不知怎么好了
牛志兵一推之下,竟然如此,这会儿,脸也吓得呆叽叽,发绿长毛了。
夏威夷极威武地收步撤身,大叫:“看谁还敢眼里再没有老师,——稀奇古怪,装些样子……今天就这,你也自个儿掂量掂量,你能吃我一推吗?别说一拳一脚!“
学生们的胆子几乎被吓破了,后半节,鸦雀无声,回答问题都有不像原来那么积极了。再后来,又冒出来个王志朋,和夏威夷一个村儿的,可夏威夷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长得黑南昌壮而高,年龄不过十三、四岁,介但不知怎么调养得已关大青年的样子了,面肥耳阔说话牛气,也许是想在同学中称霸吧,也许是想挨夏威夷的克吧,他有过违纪史后,终于在语文课上,与同学口角,进而厉骂且指着鼻子要打起架来。
夏威夷先是斜睨着,希望他们有所惧怕——他自己觉得自己的脸色已经铁青得怕人了。可是他们似乎压根儿就不怕他,看也不看,继续争强。
夏威夷见此情景,大怒。这次是把书放到讲桌上,中速走去,也真动了怒,伸手去那得胜的胖脸上,“啪叽”是一个耳光。
大约打得那学生一栽歪且眼冒金星。他即捂住脸。黑脸又涨紫得像个茄子。咬了几咬嘴唇,很不服气地,“中,你……”却又不知说什么好。眼也瞪大了,怒目直视夏威夷。
夏威夷就觉着头上一凉,心中一惊,心头掠过一丝害怕,我怎么动手打学生,这可怎么办。
也就是一闪念。不容他多想,言语上已表明他有了主意,“在我的课上,你们还打架了!没了王法了!能的你们!”声音出奇的大,高,眼睛的余光,似乎看到有的学生直后耳朵。夏威夷心中又失笑了。
一个学生,一个年轻的老师,两人都站着,僵持着。同学们,好些都看着,看着。
也许被那打雷的声音真给镇住了,也许那王志朋本就是外强中干,一个大草包,在夏威夷威严而又如铁锤钢板的耳光中,他胆怯了,眼光一松,失却了夺人的光彩,头也猛一低,渐渐垂下。
夏威夷心中一喜,是了,没事了,他服软了。
那就赶快再趁热打铁,开导教育两句吧,以期有好的“教育”效果。
可初出茅庐的夏威夷哪里知道这些。更起初,他动手打人都不会呢!现在他学会了硬碰硬,还说不上技巧、方法、老道道等等。
“先坐下吧。再让我看见……”又忽然语塞,就只好撂下这半截话,好像后边有比毒蛇还毒的话,只是限于时空,不便明说。
那天,1班发生这样事儿,当即就瘟疫似的传染开去,2班学生也大动作。他已知道了,那个胡来克,正是保管芶老师的宝贝铆,也绝不是省油灯。
一上课,那胡来克——坐在第二排,就用异样眼光看夏威夷,似乎有点儿看不起,似乎有点儿挑逗,还似乎有点儿滑稽地不信任……夏威夷当然不曾注意到。
上课没五分钟,胡来克从后边儿伸爪挠那前边的一个同学——赵得慧。赵得慧相对还是守纪律的,乘间才敢扭头剜一眼。
夏威夷装作不见。
没三分钟吧,又来一次。赵同样又剜。而那胡来克做得较秘密,脸上还专心听课的神气,下边儿却一点儿不闲着。
夏威夷觉着可气,就斜飞胡来克一眼。他眼中打个闪似的骤然一亮,大约是心中一惊的反映吧。
夏威夷继续讲课。胡来克只老实了几分钟。
可是他有急事儿呀,他一定得说话呀。又乘便,胡来克,终于同赵得慧接上了头,朝一边儿又挤眉又努嘴。赵会意,看老师一眼,以为保险,又转过半边儿脸,去看靠墙的孙军伟。
夏威夷也偷眼看过去。
孙军伟正得意地傻笑,一手比个圈儿,一手伸一指在圈儿里一捅一捅的。
赵也报以奸笑。孙则更得意。有如地下党送出了秘密情报的快乐和愉悦。
他们乐,夏威夷不乐了。更何况方才,在1班,气儿就鼓上,还没消呢!
夏威夷气不打一处来,“孙军伟,赵得慧!”
孙军伟是个空心大萝卜,三人中,个头儿最高,却最不灵巧。也可以理解为受的家教最为正规和优良吧,所以,稍稍懂得遵纪守法和尊敬师长。他母亲是医院的一位医生,据说是位有威力的女性,说话利落,还能降服自己的老头子。夏威夷亲见过她有一次在学校门口——三中学校和医院蛤一墙之隔,帮而人熟稔——追打做着水利站站长的丈夫。好像是他要去外边儿以酒会友,她偏不许,嘴里夹七夹八说昨晚就喝得烂醉,今儿又要出去,不行,不行,就是不行。夏威夷虽看着好笑,但人微言轻的,又怕人家丢面子,不便上前劝说,作速离开了。
有这样的妈妈,孙军伟大约从小就被吓怕了,违规的事儿,不敢做得太多太过,也比别人多些害怕。
赵得慧,听说是个老教师的孙子,却并不给爷爷壮脸。但也许正是爷爷娇惯出来的,有着许多的狡猾和不争气,而外表又老实而俯首贴耳,正是懵头儿驴——偷吃料的一类人。就那一双贼眼,滴流乱转,时幽时明,贼光闪烁,几乎要把他那一肚子不干不净的坏水暴露无遗了。
夏威夷一声断喝,惊得孙军伟抖衣而战,吓得赵得慧迅即恢复俯首贴耳的老实相。孙军伟张着一双大白眼,满脸写着惊骇二字,仿佛他正处在狂风暴雨的中心;赵得慧低眉顺眼中间或眼光一飘,仿佛那出洞的小鼠来探察外界情形……
夏威夷一见,更加恼怒,想不到,赵得慧竟这样桀骜不驯,不思改进,不由二目一翻,又大喝:“赵得慧!”
一喝之下,赵得慧把头死死低下,约摸五分钟,不敢稍抬一抬。
然而,动作最大的还是孙军伟。一声暴叫,他几乎从座位上弹跳起来,两眼发着死光一样地白且无力,紧眨两眨眼睛,仿佛一些儿不能接受这突如其来的暴喝。
夏威夷心中一阵好笑,这学生,什么胆量?这……也至于吗?
其实,猛地不定期这么一声,起先又毫无征兆,受惊吓的就全班而论,可也不是三个五个,一些女学生,虽然知道与自己毫不相干,但也骇怕地够呛。有些紧抓住书或本子,仿佛那就是救命稻草一样。
只有一个人,叫夏威夷不满而且吃惊,就是那胡来克。
胡来克与孙、赵,一直同班同学,智力、胆量、破坏力上远超二人,往往处于领导者地位。夏威夷也知道,这胡来克正是那芶老师的宝贝儿子,就这一根独苗儿,打也舍不得,管也舍不得的,就无法无天起来。而他父亲虽不爱子如命,怎奈外地工作,又是负责任的干部,就经常不回家,也就慈爱胜过严厉,每次相逢,总是亲多骂少,孩子更是大闹天宫地猴精起来。
众人都有惧怕的意思,而胡来克似乎“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小小年纪竟大有静气,任你波翻浪涌,声震全班,我自岿然不动,而且作壁上观,两眼机警地,没事儿人地左瞟右觑,上望下看,真真事不关己地逍遥得自在。末了还似觉有趣无趣地摆几摆脖项……
夏威夷又气不打一处来,就想不点名儿地克他几句。
“个别同学,是聪明得过了头,指挥别人捣乱,违纪,受了批评,他倒得意。什么心理?这会儿先不说你,让你去觉悟吧!”充满了威胁与恫吓。说到最后,夏威夷还紧盯了胡来克一眼。
胡来克毫不动声色,极厉害毒辣地瞟一眼夏威夷,急忙收回目光,又摆几摆头。仿佛在说:看你能把我怎么样,爷专等你,来吧。我不是不知道你的底细……
夏威夷的主要任务是讲课,见有了些效果,也就马上转到讲课上来。
从此,与学生的争斗,便成了每天,每节课必做的功课,夏威夷的愁又添一层。终于有一天,夏威夷第一次动了手,此后便时不时地动动手。
大约是在夏威夷上班后的一个月还多一点儿,一天下课,夏威夷回自己办公室,遥见周校长与一个年轻人一同圪蹴的在一排瓦房下阴凉里。年轻人堆了一脸的笑,手里掐着一盒烟,嘴里正叼一支,与校长不亲假亲,不近假近地笑着凑话。
周校长见夏威夷走过来,就调高了音量,“你看人家夏威夷,啊,还知道……知道先来我这儿支一声儿,你,你倒好……嘿嘿……”干笑一声,比死人笑得效果强不多少,叫人浑身起鸡皮疙瘩,“把个关系转到十一中……现在,费了事儿吧!”
“啊……嗨嗨!”那人也干笑,老绵羊叫似的,顺便还看一眼夏威夷。一看之下,先是一愣神儿,又一凝神儿,大概是去大脑中检索有没有这号人物儿。
夏威夷与他目光一碰,再加是听两人一句半句的,也忙向记忆中排查,有这么一号吗?
“啊,夏威夷呀。中文系的,一个学校的。知道,听说过。”一道冷漠与不屑的目光在夏威夷身上身下扫了一圈儿。
夏威夷心中颇不是味儿。说真的,他还真从来没见过这么个人儿,七尺的身材,上了头油锃明刷亮的发,半黑的黄脸儿,下巴微微往上翘起……就那眼神儿和嘴角的一抹哂笑,夏威夷就知道是和自己脾胃不对的……同学,在大学,可真没见过这个人儿呀!
“啊,过来了。”不冷不热,不咸不淡,当地很普通的招呼语,也就在礼貌不礼貌之间。
既然心中腻歪,也就不会多呆,招呼之下,夏威夷就不停脚地去了。
不曾想,大约一刻钟后,外边儿有人喊:“夏威夷,夏威夷,在哪个屋?”
夏威夷一听,正是刚才见的那“校友”。也就没啥感觉地起身去开门。“啊,过来了。”
那人跨进门来,打量屋里,“呀!不错呀,有房子住了。我还不知道叫住哪儿了。”那人又在床上坐下。那目光,探照灯一样罩住夏威夷的脸,使他无处躲藏思想意念的意思。
夏威夷在这不友善、不恭敬的光里,更加不适,不安,略略扬扬脸儿,硬是不敢多多正对那目光。后来知道,来人姓王,名军国,不但人高大,岁数也老大于自己。怪不得自己在他眼里眼前有种伸不开手脚的局促不安,他确有大哥哥的威风、派头儿与老于世故。
“大学里,也听说过你,学习特好。我……光顾玩儿了,没学多少东西。尤其毕业前那个把月,几乎天天喝酒。你咋样儿?”已经老熟人儿一样了,言谈自若,毫不拘束。
夏威夷心中涌上一层恼意。
本来也没有咋样儿,可夏威夷觉着不好实话实说,就躲避着他光亮的双目,说:“啊,也是玩儿。”无味好比凉开水。
这一语仿佛正投了他的缘儿,他的话越发稠密、兴奋且快起来,“喝酒,打牌,上老师家去玩儿。接触三年了,也都有熟了,和老师喝酒。我没少去老师家,一有考试不及格,就提箱饮料去,嘿嘿,老师就笑纳了。专也挺自在的。你……你估计没有过(这事儿)吧?”
“嗯嗯。”搪塞过去。
“我起先分配到十一中,到那儿一看,啥种种学校,边座楼都没有,又离城市远……说啥也不在那儿了,赶紧找关系,这不,来给你作伴儿了……唉,你哥命苦呀!嘿嘿。”
夏威夷不摸人家底细,怕失了深浅,言语上也就光支应,尽量不失礼貌而已。
剃头匠的挑子——一头儿热了半天,王军国提出要走,“你在这儿忙吧,我先走,看看……”也没说完,起身就走。
“不忙。”有气无力地,夏威夷也不挽留。
送走“同学”,夏威夷轻笑了,大学三年,自己是苦学过来的,结果还不同人家一样,唉,他们不学无术,就不担心工作上出差错,干不了吗?……他思绪又飘回到大学生活里去了。
可乐的是,一次吃午饭,夏威夷早早去了食堂。买到饭,他便拣了一张干净的餐桌,坐下慢慢吃。一会儿,来了两名女校友,说笑着吃饭。夏威夷有点儿不自在起来:真不吃个饭也叨叨个不停。说笑本不可厌可怕,夏威夷觉到她们的说笑里竟有对他自己的嘲笑与耍弄。真的呢?假的呢?耳根儿微红的他又怎么能听清,他羞愤地要幻听幻视……
唉呀,糟了!夏威夷用余光看到三四个姑娘冲这边儿来了。大约同先前的两个相要好,或许是同班或同室,招呼一声就齐刷刷坐下。于是乎,饭堂变讲堂,勺盆叮当,嘻笑嗔骂,俨如戏台上的生旦净末丑,又似缠丝洞里的众蜘蛛精,放浪,戏谑,不一而足。
可偏偏在圆桌之上多出个不尴不尬的夏威夷。不请自来?鹊巢鸠占?遍生芒刺,面红耳赤,坐监一般,受刑相似。
夏威夷在一圈儿红粉中受罪受罪,煎熬,熬煎,他想大喝一声,来表示他的愤怒,可张不得口;他又想端碗而退,更怕他们哄笑;心里紧张、着急,不是味儿,可表面上还得一勺一勺往嘴里送饭。那哪是饭,是黄连,是胆汁儿呀!
他的汗无声的泉涌而出。在朦胧的汗眼中,模糊着一群快乐似小鸟的倩影,一向的燕语莺声此时却聒噪得像夏日午后的蝉鸣。
我要镇静,镇静,稳住,稳住……就当这是一场特殊的考试,硬撑也要撑到底……还是走吧,这是非之地……百感交集,百念齐至,静如处子的夏威夷的心里可开了锅一般,什么感情都有,什么念头都生。一分钟仿佛过去了十万年。
几乎是在女同胞笑声的轰击中,夏威夷不知道怎么才吃完饭,站了起来,拖着水湿的身子走向食堂门口。终于到门口,他不禁往头上一抹,呀,都有是水,汗水。哇!外面好凉快,风温柔地吹着他的脸,淘气地掀开行人的衣衫,白杨树叶子“刷啦啦”直响。
“呵呵,呵呵。”在三中的这间小办公室里,夏威夷因为往事偷偷地笑了。他想,这种事真不好给人提起。一个小伙子,天缘巧合,被几个姑娘捉弄,还真想不出其他办法来呢!但明明是自己傻冒吗?可换了别人,比如这个王军国,他会怎样做呢?……又不知道,那才女子,那样的恶作剧,有着什么样的心理呢?大概是并没有预谋,而是相机行事,不经意地就做成了。而她们绝不会去想,给小伙子造成了什么伤害没有,只是一乐了事。甚至就没有察觉旁边有一个受困的,发窘的小伙子。但这种可能是太小了。
教学生活并不因为多了一位大学校友而有丝毫改变,夏威夷和王军国是两条线上的人,几乎井水不犯河水。除了迎面走来时的一声招呼,再无别话。后来知道王军国被安排教数学。再后来,见到王军国领来了女友——大学里认识的。再后来,听说那女友学的是英语专业,委培生不好找工作,王军国极力活动,想要她在三中担一个班的英语。有一天,夏威夷发现,再与王军国见面时,一声招呼都省略了。每次见到王的出双入对,夏威夷心中总生出怨恨:什么人都有哟,学问不长进,男女关系倒进展神速。这天底下什么事儿都有耶!
他视别人为异端,却不料,别人也那样看他的——视他为异端异类。生活的辩证法夏威夷还没学到,甚至没有觉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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