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一笑芾过后面嘴角起泡是什么原因

《倚云传奇之绝代军师》
作者有话说
我最喜欢两个朝代,其中一个就是东晋,喜欢东晋朝堂上围绕长江一线的上下游权力之争,喜欢多员大将全力北伐的波澜壮阔,但遗憾的是,成功者不多,哪怕成功了,也难守成,一直引以为憾,因此写了这部小说,目的算是全了自己一个心愿吧,想去完成北伐的浩然壮举,我欣赏将士的血性,我崇拜运筹帷幄的风采,这些都会在小说里展示,当然,每本小说都是作者的生活哲学,这里也有我的感悟,微博,澍荷,已开通,欢迎交流......
本文人物关系
**:萧帝萧崇五十五岁,皇后殷颐荦,四十八岁,苏贵妃苏冉烟,四十岁,张贵嫔、颜贵人、虞贵人等,
1)太子萧墨瑜,二十五,皇后之子,娶裴蕴嫡女裴书颖为太子妃;其舅舅殷鸿,任江州刺史(今九江,管辖今整个江西省);
2)六皇子萧墨瓖,二十三,母张贵嫔,封晟王,娶袁楷之女袁碧桃为王妃;
3)七皇子萧墨珩,二十二,母虞贵人,母妃早逝,封棱王,王妃早死,娶谢氏之女谢远岫为侧妃;
4)八皇子萧墨璕,二十一,母颜贵人,舅舅颜石虔,任豫章太守(今南昌);
5)九皇子萧墨琤,二十,母苏贵妃。
二、世家大族
1)荆州(今湖南湖北一带)袁氏:袁楷,荆州刺史,大将军,三子一女;其弟袁桢,任襄阳太守(遥领),居竟陵;长子袁盾,尚公主,次子袁邵,居武陵郡(今常德),少子袁超,带在身边;嫡女袁碧桃嫁给六皇子。
2)豫州(南豫州,今安徽一带)裴氏:裴岩任太傅,居夏口(今武汉),侄子裴芾任武昌郡内史,一独生孙女裴兰英;裴蕴,为裴岩侄,任侍中领吏部尚书,二子二女,长子裴瞻,尚三公主,次子裴晖,长女裴风晚,嫁云凌波之子云径舟,此女裴书颖嫁太子;裴蕴妻弟任刘机任豫州刺史。
3)吴郡(今苏州一带)苏氏:苏晋,为太子太保,二子一侄一女,侄子为苏维真,任太常,苏维真长子苏裕,尚公主;苏晋长子苏维信,任中书令,领卫将军,苏维信长子苏君逸,次子苏谭;苏晋次子苏维恒,任吴郡内史,苏维恒有一子一女;苏晋幺女苏冉烟,嫁入宫中为贵妃。
4)会稽(今浙江东边一带)谢氏:谢荟任散骑常侍领左民尚书,两个弟弟谢旷和谢赟,谢旷任袁楷将军府司马,有一子一女;谢赟任会稽内史,其女谢远岫嫁给七皇子为侧妃;谢荟有二子一女,长子谢廷栋,尚公主,次子谢廷林,一女谢廷芝;
5)吴兴(今浙江临安至宜兴一带)张氏:张博望任散骑常侍领度支尚书,其弟张博为任吴兴郡内史,张博望有二子,张匡世和张匡录。
三、朝中其他官吏
1)王诩之:尚书仆射兼祠部尚书;
2)华瑔:光禄勋,皇帝侍从大管家;
3)齐修龄:御史中丞;
4)邓睿:平越中郎将,驻守在今广州一带;
5)高炽:江州将军府司马;
6)石冰:徐州刺史,居广陵(今扬州);
7)张少虞:治书侍御史,御史台官吏,主弹劾;
8)宗世林:尚书左丞,尚书省官吏;
9)纪若思:尚书右丞,尚书省官吏;、
10)傅嘏:中书侍郎;
11)沈攸:吏部郎中;
12)庄敬先:五兵尚书
13)刘汉典:祠部郎中
14)廉德清:户部郎中
(后边会陆续上传小说涉及的军事地图,均以东晋前秦为蓝本。)
大桓嘉定六年五月初七深夜,襄阳城的将军府内,一批黑衣杀手与将军府侍卫正在激烈交锋,一盆盆篝火倒落在地,满院的梨树也渐渐燃了起来,整个前院已是一片刀光火海………
侍卫们死死地将刺客堵在前院,一个个杀红了眼般,举着刀剑朝着冷酷无情的杀手砍去……
而黑衣刺客个个手持长剑,身手矫捷,几乎招招毙命,任谁看,都知道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
这时,将军府的前厅上,几名身披战甲的将士围着一名灰色长衫的中年男子,只见那名灰衫男子临阶而立,广袖飞扬,他神色清冷地望着满院鏖战的将士,嘴角余一丝决绝的苦笑………
这名灰衫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大桓襄阳守将云凌波,
“燕青,城外战况何如?”云凌波沉声问道,大燕几十万铁骑兵临城下,比起府内的惊险,他似乎更关心襄阳的安危。
那名称之为燕青的男子,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喘着气道:“将军,大燕已攻破新野和南乡,北鹤亲率大军朝襄阳奔来,唐蜀大将卓峰夜袭房县,我军失守……..”说着说着,声音也小了不少。
云凌波闻言,一颗心似坠入深渊般冰凉,他垂了垂眼睫,将无奈收在眼底,
自从国玺流落襄阳的消息传出后,三国蠢蠢欲动,间谍横出,尔后流言四起,更有甚者,直言云凌波私藏国玺,作为一名守僵多年的将军,他苦不堪言,不仅如此,大燕玉面军师北鹤乘机挥师南下,西川的唐蜀国也搅合其中,如今襄阳城外有强敌入侵,内有刺客袭杀,整个将军府危在旦夕……..
“将军,这都一个月了,朝廷的援军为何一直未到?”另一名军将神色痛苦道,
不待云凌波回他,另一名军将气愤道:“哼,你就别指望了,朝廷的士族们忌惮将军已久,现如今又听信谣言,怎会派兵助我们?”
云凌波闻言苦笑了一声,他仰头望了望夜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微微发怔,那莹亮的光芒依旧那么柔和,只是他似乎在那圆圆的轮廓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让他思恋若狂的纤影,她依旧一袭白衫,独自在竹林里抚琴,宛若仙子………
与他此刻内心的宁静相比,院中的杀喊声似乎越来越惨烈……..
“杀……………..”
黑衣人源源不断地涌入府内,将军府的侍卫已经倒下了一半,前院已满是横七竖八的尸身,将军府仅有的一批残弱军士也操起长矛补了上去…….他们用瘦弱的身躯誓死捍卫将军府的尊严……..
见形势越来越危急,一名满脸血污的将士坚定地望着自己的主帅,道:“将军,您与弟兄们先走,我断后!”
“不….你们先走,我留下来对付这些刺客!”另一名将军也争着道,
众人一番争辩将他拉回了现实,云凌波顿了顿神,最终镇定地望着一众跟随他多年的战友,斩钉截铁道:“你们不要争了!”
“将军….”
“荀池!”
“你和燕青带人杀出重围,前去援助云昭抵抗燕军!”
“这……”
不待荀池与燕青回答,云凌波继续吩咐道:“林桥,你掩护他们离开后,从南门脱困,前去接应援军,我相信裴太傅一定会带人营救襄阳!”
“那将军您呢…..”
“将军,我们绝不能离开您…..”
云凌波摆了摆手,安抚道:“我自有安排,你们放心吧,这些刺客还拦不了我,荀池,你们先走,我随后就到!”
“将军…….”荀池一颗焦急的心快到嗓子眼,
“快去!难道你们眼睁睁看着北鹤攻下襄阳吗?”云凌波打断他道,
“………”
三位得力干将纷纷低了低头,胸口如堵了一块石头般,进退两难…..
一位将士不死在战场,枉为男儿,但如若弃主帅而去,又十分不忍…….
一番沉默后,荀池最终带头道:“好!将军,我们在城外等着您!”
三人均定定地望着自己的主帅,太多的情绪浓缩在坚定的眼神中…….
“好…..小心…..”云凌波微微一笑,和缓道,黑眸中淌着几丝湿润,
哪怕这是生离死别,哪怕再也不能共同征战沙场,也难让这些在战场上拼杀多年的热血男儿多说一句伤感的话……..
“将军保重…..”荀池等人拱手拜了一拜,最终操起刀剑,朝着大门突围而去……..
云凌波指挥将军府的侍卫抵挡刺客的围攻,直到看到几位大将安然离去,他才带着一名暗卫往后院奔去…………..
因为,那里还有一个让他牵挂的小心肝……….
他转过几条长廊,最终在一个小院子前止住了脚步,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爹爹……..”一个小小的身影朝着他跑来,
云凌波心头一软,鼻头微酸,两行热泪流淌下来,他蹲下身子,一把紧紧楼住那个扑向他的小丫头。
“玥儿…….”
他粗糙的手掌不停地抚摸着她那小脸蛋上,凹陷的眼眶深深地看着她,似永远看不够般,努力地将她的身影记在脑海里,怕再也看不到………
尽管外边已是杀声震天,小玥瑶却用异常冷静的眸子瞅着自己的父亲,“爹爹……”
“玥儿…..你怕不怕…..”云凌波望着她那副镇静的神情,眼中满是赞赏,年仅六岁的她已熟读多部兵书,是一个小小的军事奇才。
小玥瑶伸着脖子望了望前院的火光,平静的眸子没有一丝惊惧,她收回目光看着满脸泪水的父亲,摇了摇头…….
云凌波哑然一笑,不得不佩服小女儿的勇敢,他擦干自己的眼泪,轻轻吻了吻小玥瑶的面庞,长长舒了一口气,沙哑道:“玥儿……答应爹爹,好好活下去……..”
饶是见惯了生杀予夺的云凌波,此刻却不得不意识到,这很有可能是他与女儿的永别,心中竟是锥心般疼痛不堪…….
看着父亲那么凝重的神情,小玥瑶似乎意识到发生了很重要的事情,但坚强的她一滴泪都没流,只是懵懵懂懂地点着头,瞧着她的父亲不说话,
最终,云凌波对着身后那人吩咐道:“珞玢,从今以后,我就把她交给你,你答应我,不能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主子放心,我一定保护好小姐!”那黑衣男子面容冷静地答道,
云凌波遂不看他,而是紧紧地将玥瑶抱在怀里,满脸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如潮般涌了出来,最后他抑制住胸口的起伏,闭住眼,压低了声音道:“带她走吧……”那声音嘶哑苍老,有如生命弥留之际的无力…….
珞玢遂对他磕了一头,二话不说,抱起小玥瑶朝着屋后奔去,云凌波在他们离去的最后一刻睁着眼追随着他们的身影,
却见那小女儿目光镇定地看着自己,无任何恐惧,也无任何悲伤。云凌波遂朝着她会心一笑,这淡然一笑,有放心、有怜爱、有诀别………
第一章 巴陵揽胜
清风和煦,水波不兴,傍晚时分,落日贴着微波荡漾的湖面婷婷袅袅,云泽湖里,天边火烧般的晚云染红了整个湖面,夕阳余晖的暖意夹着湖面的水草气息袭来,让宁静的画面更添一分祥和。湖中一位渔民悠哉地划着一叶小舟,似乎从日边驶来,正徜徉在落日倾泻的那道金黄里,这一幕让人心神宁静,胸怀阔远…….
一辆黄梨木马车静静停靠在湖边,夹杂着水草气息的微风迎面扑来,轻轻敲打着马车的帷幔,似乎在邀请着里面的清客。
马车旁边伫立着一位老者,他远眺着湖面的落日,微微发怔,似被这清远宁和的美景所包裹,已然忘了一切。离他不远处还立着一位青年男子,他双手持一把剑环抱于胸前,目光清定,纹丝不动地看着远方,又似在望着天际尽头的落日,又似什么也没看。
此时,一个响亮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刻的宁静,“荀伯,荀伯,客栈那边已经安排好了,我们快去吃饭吧!”一个年轻男子气喘吁吁的跑向这边,被称为荀伯的老者连忙转头,目色一嗔,将手指放在唇部,示意他不要喧哗,随即又用眼瞅向马车,目光中满是责备和嗔怒。年轻男子瞬间会意,咧了咧嘴,歉意地笑着。
一瞬后,马车帷幔被轻轻拉起,一袭月白长袍的男子从中缓步走出,他一抬头便看到了正被湖水缓缓吞没的落日,余晖映在他眼里,有一丝温和湿润。他缓缓走下马车,巡步至湖边。
“好久未见到如此美的湖景,此湖景色胜过滇湖!”抱剑男子说道,月白袍男子并未应他,他看着落日余下最后一丝光华,有一瞬的失神。
过了许久,他才回头沉缓道:“竣青带路,去客栈!”显然他刚刚已经听到了那年轻男子的喧闹声。
那称之为竣青的年轻男子应了一声,立即牵着马带车走在前面,荀伯和抱剑男子分随那月白男子左右,跟着峻青一道走向城里。
荀伯边走边说道:“公子,今日咱先在这巴陵城歇下,明日沿江而下,傍晚便可到夏口了。”
月白袍的公子还未答话,竣青便抢声道:“公子,您说过要在巴陵好好游玩一番的,咱们已经临近夏口,不如歇息一天。”
峻青嘻笑接着道:“公子,我刚刚打听过了,巴陵君山上的晓月楼格局特异,凡去那的人均可选择药材自制药丸,不知公子可有意前往?”他早已听说过晓月楼的名声,因而心里痒痒的。
名动天下的晓月楼以制药为业,其分坞遍布大桓各地,就连巴蜀和大燕都有晓月楼的产业。而君山上的晓月楼则是它的总坞,其规模和气势远胜于宁州的分坞,再加上主坞还能允许来客自己制药,因而峻青心向往之。
正当峻青满脸期待地望着自己的主子时,荀伯眉一蹙,手一抬便拧着竣青的耳朵,厉声道:“你个小兔崽子,就知道到处玩乐,自个玩就算了,还拉着公子,等回去后看我不叫主子罚你!”
“哎哟,痛痛…您轻点….”峻青唧唧哇哇的叫着,直到荀伯放了他,他才嘟着个嘴,一脸委屈道:“连日赶路,已经很辛苦了,好不容易到了巴陵城,当然应该玩乐玩乐,公子,您说是不?”随即他又嬉笑地看着自己的主子。
月白衫的男子目光温温地看着他,嘴边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却是继续往前走。
抱剑男子目光一敛,却答道:“荀伯,你甚少出来,不知晓月楼的来历,它并不是烟花柳月之地,相反,却是救死扶伤的圣地。”
抱剑男子名唤无陵,他平日不爱多言,但他对晓月楼却甚是感激,三年前他曾身中奇毒,府中上下束手无策,直到一位来自晓月楼的女子送来解药,他才得以生还,晓月楼的救命之恩他一直铭记在心。
月白袍的公子知晓他的心意,淡淡一笑,回道:“还是早点赶路吧,巴陵不可久待,到夏口不可太仓促。”
见公子发话了,无陵和竣青便不再多语。
巴陵处在水路交通要道,可谓衔远山,吞长江,东吴的周瑜就曾在此建立阅军台训练水军,此处往西可通川蜀,往东可往建康,往北可趋荆襄,往南可达潇湘,来往商旅频繁。因此傍晚的巴陵城内依旧热闹非凡,人行穿梭。
巴陵城内最有名的客栈名为“岳阳客栈”,此客栈倚山岗而建,登楼可远眺云泽湖,视野开阔,景色怡人,来往巴陵的客旅多住于此。
客栈的老板娘名唤葛娘,葛娘发现近日住店的客人比往日多了几倍,心中高兴之余不免有些诧异,正当她擦拭柜台上的灰尘时,便见三位男子走了进来。葛娘连忙迎了过去,满脸歉意道:“三位客官,真是对不住了,本店今日住满了,请几位爷往别处去吧!”。
为首的一位男子不屑地看了葛娘一眼,绕过她,找了一处坐下,生硬道:“我们兄弟就看上你们这了,别啰嗦了,上菜吧!”其他两位一人持剑一人背个包袱,看都不看葛娘一眼,泰然坐下。
葛娘笑意一僵,遂暗暗地打量三位,见他们短袖劲装,心知是江湖人士,暗道不好惹,可现下店里实在没有多余的客房,心想眼下便只能委屈劝说。
“客官,真的是很对不起三位了,我这店是真的没有多余的房间了,求三位爷行个方便!”葛娘赔笑道。
谁知,最先坐下的那位汉子一拍桌子,发怒道:“你还做不做生意了?”葛娘被他一声怒喝,吓得瑟瑟发抖,心里揣摩着这江湖中的草莽之士,还真不好惹,遂心里苦苦发愁。
这时,一年轻男子见状便上前说道:“老板娘,把我们的客舍让一间给这三位兄弟吧。”说话者正是竣青,葛娘闻言像见到救命菩萨般,顿时满脸感激,连连称谢,竣青慨然笑道:“别谢我,要谢就谢我家公子。”峻青朝着身后的月白衫公子看道。
葛娘顺着他的目光往门口看去,便见一位身穿月白长袍的男子淡立在门口,只见他腰间配着一块莹洁古玉,头顶束发而冠,面庞明润,眼光柔和而坚定,可谓风朗清举,望之如闻幽兰清香。
葛娘一时怔怔地移不开眼,心下叹道:自己这客栈开了几十年了,什么人没见过,但如此清贵高雅的男子还是头一回遇到,约摸着是位世家贵人。她遂连忙上前一再道谢:“多谢公子宽怀,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月白袍男子微微颔首,而竣青却接话道:“我们家公子姓沐。”
葛娘展眉轻笑道:“多谢沐公子,请各位随我来”,随即领他们到早已预定的雅间就食。
眼下客栈里已经坐满了人,喧声笑语,萦绕其间,只见一人说道:“我等准备前往夏口参加裴老太傅的七十寿宴,听闻裴太傅此次寿宴,宴请天下俊彦,上到达官士族,下到江湖豪杰,都可参加。”
“是呀,是呀,朝中的达官贵族几时把我们这些寒族百姓放在眼里,只有裴老太傅不避士庶!我等才有机会入太傅府为他老人家贺寿呢!来,为太傅的豪气干一杯!”
“干杯!”
又一人接话道:“听闻当今陛下为了体恤老太傅年老功高,特允许摆宴三天三夜!”
他话音一落,众人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这时又一书生装扮的男子接话道:“其实呀,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老太傅这次摆宴,一来是庆寿,二来呢,听闻太傅有一孙女,视为掌上明珠,如今到了待嫁之龄,想乘机为她择一佳婿。”
说完大家恍然大悟,起哄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葛娘心下才知其中原委,暗想此处应都是南来北往夏口的人士,巴陵已经热闹成这样,可见夏口应是俊彦聚集,热闹非凡了。
客栈敞间的声音早已传入雅间,雅间内的竣青便按捺不住了:“公子,不知这位裴小姐人怎么样,想来也应是知书达理,倘若…”
荀伯听闻脸色铁青,迅速打断竣青的话:“住嘴,你平常仗着公子宠你就无法无天,一点规矩都没有了。”竣青见荀伯的脸色难看,估摸着自己失言了,遂满脸通红,暗暗瞅了一眼公子,可公子依旧脸色如常,似什么都没听到。于是众人便安静地用膳,不再说话。
是夜,月明星稀,凉意阵阵,沐箫和凭栏远眺,他望着那无边的湖水和远处的青山发怔,从宁州一路北上已一月有余,虽说去夏口只为拜寿,而真正的目的地却是京城,但踏入夏口便已经踏入那政治漩涡中了。
已经十四年了,不知当初那儿时的玩伴已是何番模样?那废墟下的阴魂是否依旧孤苦无依?不知为何,一望这云泽湖的波澜便想起儿时那个明亮的笑容来,十多年来,每每想起那总角之宴、言笑晏晏的情景,心中依旧苦涩不堪。他伫立许久,待心中那抹烦闷的情绪消散后,才转身进屋休息。
第二章 初入夏口
第二日拂晓,荀伯便打点了一只客船,欲顺流而下前往夏口。一路上,竣青嬉闹不定,一会儿望着沿岸的风景叫绝,一会瞅着自家公子精妙的书法称赞;而无陵却始终望着君山的方向发呆;荀伯倒也不管他们,而是一心一意服侍着公子;沐箫和倒难得惬意,舞文弄墨之余,只管假寐。
傍晚时分,一行人终于靠近夏口城楼的渡口,船只还未靠岸,箫和便被岸上的风景所吸引,只见渡口旁边耸立着一青绿小山,山上矗立着一座古朴城楼,想来应是为了军事防卫而设,若能登楼揽胜,想必一定是极目天舒,箫和心里暗道。
而此时,已有一着深紫衣的老者带着一行仆人等候在渡口,船一靠岸,这行人立马上去稳住船身,这名老者则上前问候:“世子一路辛苦了!”
箫和微微一笑:“怎敢让明叔亲自来接,多年未见,明叔依旧健朗。”
明叔心头一热,眼中淌着几丝湿润,拜道:“倒是世子风采绝伦,令老夫不敢仰望,世子请上车吧!”说罢,微微侧身,领着他前行,箫和舒朗一笑便跟着明叔登上了马车。
半个时辰后,沐箫和一行人到达府邸,那时华灯初上,府中之人听到车马喧嚣声,便立马迎了出来,
“世子到了,世子到了,快出来迎接!”府中有不少丫头男仆都是第一次见到世子,竟是抑制不住心头的激动。
箫和下车后自然而然的抬了下头,府邸上的“靖南侯府”四字霎时印入眼帘,他瞳孔募的一缩,鼻头微酸,尔后他淡然一笑将眼底那抹不易察觉的忧伤掩去,他看着一众跪迎的府中男女,温和道:“大家都起来吧!”随即踏入这阔别多年的府舍。
靖南侯是当今大桓唯一的一品侯爷,此府邸是宁州靖南侯在夏口郡的府舍,宁州至京城建康路途遥远,而夏口处在水陆交通要道,既是江防的军事重镇也是商旅往来的便携之地,因此陛下当年曾下旨特许靖南侯在夏口建府,以方便来往。
沐箫和年少时曾在夏口居住过一段时间,也正是在那时,他跟随掌荆襄军政大权的裴太傅和云凌波学习为帅用兵之道。
府中除了明叔及其家眷之外,大多人是初次见到沐箫和,于是他们纷纷小心翼翼地一旁打量着,更有甚者早闻世子风采斐然,竟是争抢着在门口张望,当明叔见到那露出的两排小脑袋时,眉头一凝,迅速投去凌厉的一计目光,众人这才伸了伸舌头,嬉笑着退了下去。
厅内的席上只有箫和与明叔在用膳,荀伯等人则聚在另一席。
明叔倒未吃些什么,而是看着箫和用膳,虽然每隔三年他都会去一趟宁州,但也不是每次都能见着他,已时隔八年未见到眼前的男子了,他怔怔望着这位温文尔雅的世子,心里感慨不已,如今的世子已经不是当年初见的少年了,他英姿挺拔,谦虚平和,尽管在他身上看不到一丝锋芒,却不敢在他面前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箫和膳后,明叔一边给他递上茶水一边说道:“世子,太傅此次大寿排场非常大,裴太傅虽退隐夏口多年,但凭他的威望以及朝中裴相的遥相呼应,他虽无实职,却是夏口郡的主人,当年太傅东征西讨时,曾结识很多江湖豪侠,所以,这次大寿不但有朝中显贵还有不少江湖人士到场庆贺。”
箫和轻轻应了一声,抿了一口茶,面色似十分不在意,他放下茶杯,让半个身子斜靠着身后的凭几,并不答话。
“太傅府还放出消息,欲借此次寿宴认识一些青年才俊,太傅欲为其独生孙女择一佳婿,且不限门第出身。”明叔暗暗打量着沐箫和的神色,轻声道。
明叔见箫和依旧没有抬下眼皮,可见这些他都已知晓,最后他面色一敛,靠近箫和,低声说道:“世子,朝中裴相、苏相、谢相还有荆州的袁将军都已派人前来贺寿,老夫揣测他们是不想裴小姐婚姻失类,此外,今上派了最为宠爱的九皇子前来贺寿。太子和其他王爷也都送来贺礼。”
箫和听到“九皇子”时,剑眉一抬,眼露微光,心中忽的浮现起幼时带着九皇子游山玩水的嬉戏场景,眼色随即黯然。
“随他们去闹吧,看热闹已经看了十几年了,不妨继续看下去。”沐箫和沉默了一会,淡淡道。
“是,老夫已经准备好寿礼,稍后请世子过目。”
不料沐箫和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我已从宁州带来一件礼物,相信裴太傅一定喜欢。”他语气颇有些冷淡,幽深的眼底射出一道坚毅的光芒。
明叔愣了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我累了,先去休息了。”沐箫和眼眸低垂,神色疲惫道。
明叔于是立即让人领着他去主屋休息。而自己则又处理些府内事宜去了。
景熙十四年四月十七日,整个夏口城仿佛笼罩在节日的氛围中,春尾的骄阳如婉约的少女带着些爽利,夏口城的集市里早已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公子,公子,您慢点,小的跟不上了!”一名男子气喘吁吁地边跑边喊,心里却是急的不行,主子一再嘱咐他照顾好公子,不得有任何闪失,可这位爷倒好,一溜烟就不见了,眼下他除了叹气还是叹气,跟了公子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奈何得了他了。
要是平常他也不着急,但今晚便是裴太傅的寿宴,可不能耽误,所有他已经有些着急了,不过急归急,他也不是全然没办法,因为他知道他的主子此刻应该在什么地方。他边走边暗道:谁叫公子改不了寻花问柳的嗜好呢。
于是他拉住一个人便问:“请问,夏口城内最热闹的地方在哪?”
“晚晴楼!”行人没好气的回了一句,不屑的眼光似是在嘲笑他怎么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夏口城东有一湖名为青龙湖,因在洛山之东而得名,湖中有一小岛,岛上建有一楼名为“晚晴楼”,此楼不但是风景胜地更是风花雪月之地,与其他**相比,晚晴楼有四绝,即琴绝、画绝、棋绝、美女绝。
夏口城是水路交通要道,长江在城北蜿蜒而过,汉水在此汇入长江,各地商旅云集于此,往东沿着长江水流而下,快不过几日水路便可达京城;往南可往巴陵、长沙郡、南海郡;往西,溯流而上可达江陵、益州、巴蜀国;往北沿汉水可达襄阳,直入中原洛阳和长安。正因为此,夏口城是大桓最繁华的城市之一。
晚晴楼早已名动天下,并与巴陵君山上的晓月楼、钱唐西湖中的风荷楼齐名,人称江南三大名楼。晓月楼以产疗伤圣药为名,风荷楼以搜集天下名诗名赋以及古籍为名。
此时,晚晴楼内莺声笑语,一群温香雅丽的女子围着一名男子,嬉闹非常,只见这位男子身着广袖白色宽衫,玉束发冠,颜润如玉,哪怕微微低头也难掩其清越的光华,他的唇角始终带着一抹玩世不恭的浅笑,此时此刻他正神情迷离地望着身边这一群淡丽女子,晚晴楼的女子便胜在丽而不艳,雅而不俗。
“公子,奴家今夜以‘胭脂醉’作陪,定让公子喝个痛快。”一女子娇声细语地说道。
“公子,瞧您这样的人物,什么好酒没喝过,奴家觉着公子貌似初次来夏口,奴家便唱这夏口城最有名的小曲给您消遣。”另一名女子声线亮丽,毫不示弱。其他姑娘也一一展现自己的功力,似都想得到这名男子的青睐。
正当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时,楼上缓步走下一女子,她裙带当风,身姿绰约,即便已年过四十,风韵却不减当年,她便是晚晴楼的主事,名唤云芷,她淡淡地看了一眼这群女子,摇了摇头:“好啦好啦,姑娘们,都散了吧,菀青姑娘新作了一首曲子,邀九公子楼上雅间听曲饮酒!”
那名白衣男子闻言剑眉一抬,目露笑意:“哦?本公子在京城便闻菀姑娘大名,思慕已久,今日初来乍到便有幸能听到菀青姑娘的新曲,真是不枉我爬山涉水走这一遭啊…”说着便轻整衣裳,一手覆后,优雅地随云芷上楼。
白衣男子径直来到雅间,未见其人,却已闻琴音,那琴声细细传来如清泉流水,由小渐大,由远及近,此雅间临水而设,甚为开阔,他立在栏边,边听着曲子边望着湖面远山,琴声先为清扬鲜活,仿佛走在小桥上看着细水涓流,杨柳飘飘,随而琴声带着一丝幽咽,夹杂着淡淡忧伤,似恐春华易逝,最后如起音般细细传来又悄悄归于平静从容。
一曲终了,白衣男子久久立着,沉浸其中,半晌过后才道:“古人常说的‘余音不绝,绕梁三日’想必说的就是此时吧!”
“常闻京城有一名唤‘九霖’的公子最会赏乐寻音,想必就是阁下了,菀青见过九公子!”女子轻轻俯身拜下。
九霖神色一顿,随即走过帷幔,便见一身穿淡绿色衣衫的女子,气质如荷,一眼望去便如一朵菡萏,清丽淡雅,过目难忘。
“正是在下,姑娘果然名不虚传,我的耳朵是最叼不过,但菀姑娘却是本公子毕生所见琴艺最精湛的人。”男子潇洒答道,神情掩饰不住一股豪气。
“公子谬奖,小女子实不敢当,请公子入座品酒,”待他坐下,菀青便俯身帮他斟酒,“此酒已酿十年,只为有缘人才启,九公子驾临是晚晴楼之福,今日菀青便与公子不醉不归。”菀青轻轻为九霖满上,眸中流转着几抹温柔,令九霖心头一软。
“好一个不醉不归,姑娘不但风雅而且豪爽,与本公子性情甚为投合。”说罢,他便仰头饮了一杯酒,随即又整暇问道:“敢问姑娘,此曲可有名字?”
“是我新作的曲子,还未取名,不如就请公子赐名。”菀青温婉一笑。
九霖微微一顿,望了望楼外湖山一色,带着些醉意地道:“那便叫‘流水迢迢’吧!”
“多谢公子,菀青敬您一杯。”菀青喜笑颜开。
两人正在相望相醉中,一个不合时宜的男声传来:“我的公子,总算找到您了,天色将晚,您还是跟我回去吧,宴席快要开始了!”九霖闻言一忡,似才反映过来自己来夏口是干嘛来了,随即扶几而起,跟菀青道别。菀青盈盈一拜,送他出去。待目送他出门后,云芷向她投来一个询问的眼神,菀青淡淡点头,云芷会心一笑,心下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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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群贤贺寿(一)
傍晚时分,裴府门外高挂的大红灯笼在凉凉的夜风中轻轻摇曳,似在笑迎往来如梭的客人。依洛山而筑的太傅府,外墙高大宽厚,虽不比皇家气势恢宏但也颇有大气沉着之范,府内一清澈小溪穿宅而过,亭台阁榭一应俱全,既有山中之幽静也不乏城中的热闹。
眼下府内宾客云集,望眼望去,人头攒动,好不热闹,大厅中则立着一群为太傅贺寿的各家士族子弟。而厅外的院子中则更多的是一群为太傅贺寿的江湖侠士。
此时有一人立在庄严的大门口伸着脖子朝着前方探望,那人便是裴太傅的内侄裴芾,裴芾现任武昌郡内史,掌本郡民政,之所以让他来府前等候是因为还有两位最重要的客人没到。
正当裴芾前倾着身子微微张望时,一顶华轿款款落在府门前,不一会儿,一袭清荷色长衫的沐箫和从轿中走出,裴芾微微一震,乍眼一看还没认出来,当他注意到沐箫和身旁的明叔时,便堆了一脸的笑容,立马下阶相迎,他疾步过来,拱手拜道:“多年未见,世子风采绝伦!没想这次寿宴还惊动了世子大驾,裴某不甚感激!”
沐箫和从宁州赶来,山高路远,实属难得。
沐箫和幽深的目光扫了一眼裴府的深院高强,最后将目光投注在裴芾身上,微微一笑,谦和回礼:“裴大人客气了,裴府与沐府向来交好,何况小时候太傅于我有教读之恩,于情于理都得来贺寿!”
裴芾咧嘴一笑,忙道:“世子快请。”随即转身对着身旁的下人厉色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去通报!”说罢又一脸微笑地领着沐箫和一行人走向府内。
沐箫和踏入门槛后,便见一条长长的宽道直往前厅,他环视一眼,两边长廊曲绕而去,围成一个院子,院内都已布满了案几,而此时已宾客雅集。众人得了下人的通报,均知远在宁州的靖南侯世子莅临,惊讶之余都将目光凝注在那淡然谦雅的身影上,瞬间被沐箫和高雅的风采所折服,纷纷上前跟他见礼。
沐箫和一一颔首微笑,边拱手相拜,边沿着宽道巡步至大厅。此厅为三开间,高梁画栋,宽敞开阔,气势华然,当拾级而上的沐世子步入厅前时,便见裴岩和一众贺客迎了出来。
裴岩身边的一众文武官员立即拱手道:“拜见沐世子!”
“箫和见过各位大人!”温和的声音让人如沐春风。
沐箫和扫了一眼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眼前这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身上,见他一袭玄衫,苍劲的身形依稀能看出他往日的挺拔,只见他苍老的面容上闪着一双微露精光的眼眸,脑子里募然想起年幼时,随他一道上马习射的情景,沐箫和目光微动,连忙上前,慨然道:“太傅,箫和惭愧,这么多年未能来探望您,您老依旧健朗,箫和心下也安!”说罢长长一拜。
裴岩怔怔地望着沐箫和,眼中流淌着些湿润的颜色,心下怅然:十四年了,当年那个活泼开朗、老爱拉着自己胡子询问古今趣事的孩子,已然长成一名谦和稳重的男子。裴岩嘴唇微微一搐,沐箫和这种内敛淡定的气度,霎时让他觉得世事境迁,一颗沧桑的眼泪不由自主地从眼角滑出。
当下他连忙走近,握住他的肩头,激动道:“箫和,十几年未见,以为你还在怪我呢,这次你能来,老夫很开心,也很欣慰……”他话音微抖,眼角泛有泪光。
沐箫和闻言赧然一笑,解释道:“哪里哪里,还望太傅不要怪我失礼就好!”
“哈哈!傻孩子,我这把老骨头啦,能再见你一面已经很难得了!”裴岩笑道。随即他便拉着他走向厅内。二人时不时交头谈笑,明叔则适时地把靖南侯府的礼品送上。
正当裴岩和沐箫和准备就坐时,厅外响起一个慵懒的声音:“太傅七十大寿高朋满座,真是好福气呀,本皇子来晚了,太傅莫怪,要怪也只能怪晚晴楼的酒太好喝、曲太醉人哪!”随着声音一起飘进的是一个潇洒俊逸的人影。
来者正是当今圣上最为宠爱的九皇子萧墨琤。当下众人连忙齐齐下跪:“拜见九殿下!”
这位**成性的皇子竟在大庭广众之下毫不掩饰自己流连烟花柳巷,真是有失皇子风范。众人一个个虽下跪相迎,但心里却是有些嘀咕无奈。唯独几位跟萧墨琤相熟的世家子弟脸上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各位快快请起!”一脸轻笑的萧墨琤边说边扶起最前面的裴岩。
裴岩忽的声泪俱下:“老夫何德何能,能惊动殿下的大驾,真是愧不敢当!”说罢也长长一揖。
萧墨琤携着绢扇,轻轻地敲打着自己的左掌,一脸闲适地笑道:“太傅勿需多礼,您是国之栋梁,墨琤一直崇敬您当年一夫当关之勇…”墨琤说着说着一眼瞧到了立在裴岩身旁的沐箫和,忽的愣了一下,止住了口,死死瞪着他。
沐箫和无奈一笑,轻轻起唇:“多年未见,九殿下依旧逍遥快活!”
墨琤闻言眼光一缩,立马反应过来,恢复了他往日无理取闹的神情,边来回踱步,边愤愤道:“好你个沐箫和,你敢躲在宁州十四年,当年你欠本殿下的情呢,说教我骑马、教我下棋、说带我去….”
看着沐箫和越来越暗淡的脸色,裴岩立马拉住一本正经数落的墨琤,温和制止道:“殿下,当年宁州有要事,箫和不得不回去,现在箫和来了,你不让他走,不就得了?”
裴岩满眼堆着无奈,这位九皇子可是出了名的胡搅蛮缠,平日除了吃喝玩乐外,几乎一事无成,更为甚者,他尤爱出没风花雪月场所,可是萧帝和苏妃都宠着他,所以也没有人能把他怎么样。
萧墨琤闻言一滞,他脑子不笨,见沐箫和面色有些微苦,也不再纠缠,而是昂着头,潇洒道:“罚你以后陪着本殿下下棋,直到我能击败他们为止!”边说边扬着扇环指了裴岩身后的几位士族子弟。
惹得那几人纷纷掩面轻笑。
沐箫和摇了摇头,嘴角也挂着笑意,点头应允。裴岩见安抚好了这位主子,便引着二人去厅中入座。
眼下最尊贵的客人都到了,自是开席的时候。沐箫和一眼扫过去,却是微微皱眉,他发现自己还真不认识几个人,看来时间真会让人淡忘很多东西。
明叔何其敏锐,立即微躬着身子,在他耳旁一一介绍在场的来宾。
主位上,席地而坐的自是九皇子萧墨琤,九皇子左边坐着裴岩,右边则是沐箫和,裴岩下首是裴芾,再往下依次是裴相次子裴晖、苏家苏太保之孙苏谭;箫和下首是大将军袁楷次子袁邵、谢氏谢荟次子谢廷林。其他士族如殷氏、虞氏、张氏、颜氏等也均派族中子弟前来贺寿。
箫和有意无意的看着厅中这些世家子弟,他最先瞥了一眼太子洗马裴晖,裴晖的父亲正是朝中宰相侍中裴蕴,朝中少不了给他个清职,沐箫和瞧着那张圆圆的脸庞,脑子里倒是还有些模糊的印象,小的时候裴晖常常红着一张脸,极易害羞,性子也和善。而如今,见他憨厚如初,沐箫和倒有一番思量,想来他是家中次子,父母多少有些宠溺,能让他保存着那份纯真,也极为难得。
随即,沐箫和边饮着酒,边将目光移向裴晖下边的苏谭,苏谭现任秘书郎,秘书郎也是个清要的官职,苏氏一族美姿仪,不但男子多俊容,女子更是美貌倾城,当今圣上最宠的苏妃便是苏氏之女,虽然苏谭比之他哥哥苏君逸差远了,但也是一翩翩浊世佳公子。他与九皇子是表兄弟,想来应是一路为伴。
箫和仰头饮尽一杯酒,偏过头来瞅了一眼任武陵郡守的袁邵,袁氏一族虽远离朝中,但手掌荆襄军政大权,控建康上游,实则对朝中影响极大。
不过好在裴氏聪明,为避免他一家坐大,倒是生生地让裴氏控着荆襄相交的夏口。这也是十四年前的一步棋,想来是一步妙棋啊!沐箫和心头冷笑。
不过袁邵倒不像他父兄心思诡秘、气焰嚣张。箫和记得他父亲曾提到过袁邵,说袁邵是一热血男子。箫和见他剑眉如鞘,英气十足,可知是一位直爽的男儿。
沐箫和最后将目光看向谢廷林,这倒是他第一次见到谢廷林,谢氏一族是会稽大族,谢廷林之父谢荟也在京中任要职,其叔谢赟掌控会稽财赋,其他子弟均在各地为官。谢家虽不像苏家、裴家和袁家那般势大,但在朝中也是举足轻重。
谢廷林时任著作佐郎,听闻谢氏一族谦逊有礼,不如其他大族那般轻慢傲气。如今见了谢廷林,便觉着他年纪轻轻又长袖善舞,可见谢氏一家人才辈出。
正因得知裴太傅有意嫁孙女,各家均派来青年男子,有意结亲。箫和越想心头却是蒙上一层冷意,如今只是夏口的一个寿宴,却已见到了朝中各派势力的人物,等他日入京,应是更为复杂的棋局,不过所谓显赫也只是过眼云烟,当年赫赫有名的云氏不也顷刻覆灭吗。箫和想到此处时,嘴角扯出一丝轻蔑的冷笑。
第四章 群贤贺寿(二)
这时,裴芾见宾客已入席安坐,遂满脸笑意,起身高声道:“九殿下,沐世子,各位大人,各位公子,今日乃我叔父的七十寿诞,裴某在此多谢各位的赏光,我先敬各位三杯酒!”说罢连忙对着众人连饮了三杯,场面也渐渐热闹起来。
席上佳客均举杯相贺,纷纷祝贺裴太傅“寿比南山、福如东海”云云,各士族子弟也把早已准备好的寿礼送给裴岩,礼品多是古玩、各地特色物品之类,裴岩也少不得起身回敬。
待众人一一上前贺寿后,一直浅笑不语的沐箫和眸光一动,优雅起身,举杯向着裴岩,目色幽幽道:“太傅于我有师恩,年少在夏口习武时,太傅教诲良多,箫和很是感激,所以今日箫和特为太傅送上一件寿礼!”说罢他从明叔手中接过一幅画,将它递至裴岩眼前。
裴岩连忙起身,脸色微微有些犹疑,他缓缓伸手过去,将那幅画接了过来,而沐箫和忽的明眸一扬,朗声道:“十五年前,我父亲、景声叔叔和云伯伯被世人合称为‘英武三杰’,三人共守我大桓边疆,可谓是手足情深,然云氏被灭门后,景声叔叔不久也战死沙场,独留我父亲一人黯然神伤。这幅画便是三人当年合力所作,今日箫和想把此画赠给太傅,聊慰太傅思子之情。”
沐箫和一番话徐徐道来,从容优雅,提起旧事更是丝毫不紧促,他淡淡扫了一眼众人,眼底深处那抹若有如无的忧伤化作一丝冷笑。
他话音一落,堂下多人已脸色数变,十四年前云凌波私藏国玺,试图叛逆,最终被三国派来寻觅国玺的刺客所杀,后云氏惨遭灭族,五百口人无一生还,当年那场浩劫如今想想都让人后背生凉。
裴太傅的独生子裴景声因不信自己的兄弟会谋逆,直道是大燕的诡计,他驻守襄阳时,便数次出击大燕,誓为云凌波报仇,可惜的是,他最后也战死沙场,徒留马革裹尸还。裴太傅因痛失爱子,伤心过度,最终退出朝中,居于夏口,而他也因不满侄子裴蕴和袁氏对云家灭族的做法而与其生嫌隙,十四年从未踏入京城一步。
这件事已是沉寂多年的伤疤,沐箫和这个时候提起,不知他打了什么主意,众人暗暗瞧着他,心里颇为担忧。唯独萧墨琤一脸茫然地看着大家,眼睛只是盯着裴岩手中的画卷。
此时的裴岩早已老泪纵横,他抽泣了几声,眼睛竟是难以撑开般无力,似乎过往的一幕幕又浮现在眼前般,裴岩悔恨不已,如果….如果当年不那么做,或许自己唯一的儿子还活着,而那个天纵英才的爱徒也还在世……然而他深知一切已不可挽回,最后他收住眼泪,微微颤抖地将它展开。
众人均凝神朝那画望去,只见那是一幅《松山渔隐图》,画中,江水一泓,三面山峦环抱,山村汀渚,花树缤纷,山下屋舍亭台,小桥横卧,一叶轻舟,舟上三人,划橹前行,静中有动,浓淡相间,错落有致,全画用笔劲峭,设色雅淡。画右上有题诗“白云欲出岫,木叶正纷纷。我共浮云去,松山猿鹤群。”
沐箫和将众人的神色守在眼里,立在一旁淡淡地介绍道:“画中山水为景声叔叔所作,人物、屋舍为我父亲所画,此诗便为云伯伯所题,三人各有所长又配合默契,浑然一体。”
裴岩双眼紧盯着那首诗,心头闪过一丝悸痛,半晌不出声。大家瞧了几眼,纷纷尴尬地称赞画技高超,却无人说诗作得好,大家实则都已看出此诗的归隐之意。
沐箫和瞅了一眼众人的神情,心下嘲笑不已。而坐在下首的袁盾与裴晖听着箫和口称“云伯伯”而面有不愠,此案由裴相与袁将军共同办理,而沐箫和这么做却十足表明了他的不满。
正在大家称赞此画雅致有趣时,萧墨琤走向前仔细瞧了瞧那幅画,脱口道:“好个‘我共浮云去,松山猿鹤群’,敢情本殿下哪天也去趟松山,倚松望鹤!”萧墨琤一脸云淡风轻,云氏族灭时,他仅有六岁,对于当年的事可谓一无所知,只知走了一个美丽的姑姑,少了几个有趣的玩伴。
袁邵却不是傻子,他不想众人过多纠缠此事,便起身微笑说道:“今日乃太傅寿宴,何必提起旧事让老太傅伤心。”
“是啊,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听闻叔父已准备舞乐,不如让殿下、世子和各位大人欣赏欣赏!”裴晖也赶忙接话道,虽然他不甚明白事情缘由,但是看着裴岩伤心也觉得不妥。
沐箫和倒是冷漠地瞧了一眼二人,不再作声。萧墨琤一听到“乐舞”二字,眼睛立即亮了起来。
聪明地裴芾于是拍了拍手,雅乐奏起,一群女子鱼贯而入,纤舞飞扬,霎时将场上的尴尬化为其乐融融。
众人一时也都忘了刚刚的不快,裴岩、九殿下和箫和三人则相互敬酒,喝得不亦乐乎。几杯酒后,裴岩转头瞧了一眼裴芾,轻声问道:“英儿呢?叫她来给殿下和世子请安。”
裴芾却是苦笑道:“她和厅外那些江湖朋友在切磋剑术呢!我这就去叫她。”说罢便悄悄退了下。
此时灯火通明的院子里,早已人声鼎沸,好不容易聚在一起的江湖子弟早把寿宴当做了比武大会呢。
“这位大侠,你这把剑锻造得甚好,可否借我使使?”一个明亮轻快的声音响起,她一身红衫,拿起剑便在廊外起舞,身形矫健,引得在场的英豪们阵阵喝彩。
“大小姐,没想到你深居闺中,还练得一身好功夫呢!”来自偃月宫的一名唤作偃然的黑衣男子倚着栏杆说道。偃月宫处在钱唐西湖,宫中人物以擅长施毒为名,因此江湖人士见到偃月宫的人便远远躲开。
“裴小姐是将门出身,从小耳濡目染,对武艺多有涉猎,再加上小姐天资聪颖,假以时日,必定剑术超群。”另一名执扇的白衣男子浅笑道,众人看到他扇柄的篆刻“明镜”二字,便知他来自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明镜山庄。明镜山庄坐落在南阳郡卧龙岗,以内功精湛名扬天下。这名男子名唤郁霄,是明镜山庄的掌门弟子。
这位舞剑的女子正是裴太傅的独孙女裴兰英,她十招舞完便停下来说道:“你们这些江湖大侠尽取笑我这个小女子,实则是这把剑好使罢了。”她一番剑舞下来,不喘不吁,一脸红晕飞在圆圆的俏脸上,十足可爱。
“姑娘所舞的这把剑名唤‘无陵’,正是剑眉山庄的绝顶铸剑师宗晨平生仅锻造的三把名剑之一,在下听闻凡是拥有这三把剑的侠士必以此剑为名,那阁下便是无陵咯?”郁霄瞅着双手抱胸于前的无陵说道。
无陵虽不爱言笑,但遇到江湖侠士却是难得豪爽,“在下正是无陵,不过在下早已离开剑眉山庄,无陵剑一生只能有一个主子,所以无陵不能将此剑赠给姑娘,如姑娘不嫌弃,改日让师兄弟送上山庄的好剑,聊表歉意。”
兰英哪里是想夺人所爱,她爽朗地笑道:“虽然我很喜欢它,但君子不夺人所好,听祖父说过,剑眉山庄以一套须眉剑法独步天下,庄中更是名剑繁多,你日后定记得送我一把好剑!”她俏皮地眨着长长的眼睫,惹得众人无比怜爱。
“在下定不食言。”无陵声音坚定地应允。
裴芾走到廊外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副场景,他无奈摇摇头,随即拱手说道:“各位武林侠士,大家从天南地北远道而来,裴某感激不尽,小侄女天性活泼散漫,叨扰各位侠士了,望各位见谅。”
“哈哈!大小姐天真烂漫,与我等交流甚欢,何来叨扰之说!”郁宵连忙客气道,其他侠士们也纷纷拱手示意。
裴芾笑着点头,边走至兰英身边,轻声道:“英儿,不记得你阿翁的吩咐了?还不赶快准备准备,进去见九殿下和沐世子!”
裴兰英想起了阿翁吩咐自己的话,脸色一红,嘟着小嘴点了点头,旋即她又转头欢快地对着大家说道:“兰英有事要先走一步,今日好酒好菜,各位尽欢,明日我们再行切磋。”
言罢她又瞅着无陵,“无陵哥哥,能否借你的宝剑一用?”
无陵淡然一笑,“姑娘请便。”
兰英便高兴地拿着无陵剑活蹦乱跳地随裴芾走向主厅。
正当此时,厅内已一曲终了,裴岩见时机甚好,便清了清嗓子,道:“各位,老夫有一孙女,名唤兰英,从小被我宠着,不爱红装却爱武艺,今日是老夫寿诞,我那小孙女愿奉上一段剑舞,为大家饮酒助兴。”他话音一落,众人纷纷增大了眼睛,翘首以待。
谢廷林则笑道:“廷林能有幸一睹裴小姐武艺,已是万般的荣幸!”
“是呀,是呀,早就听裴晖多次谈及他的妹子,今日能一见,也算偿了夙愿!”苏谭也急忙笑道。
正待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欢谈时,一身红衣劲装而面带轻纱的兰英已走至厅中。
众人无不被那娇小的身影所吸引,一时都止住了话语,亮着眸,认真地看着她。而沐箫和则一眼便认出了她手中那把无陵剑,唇角微微挂着一丝浅笑。
孰料这时,一个意外的声音响起,“本殿下愿为姑娘以曲助舞,权当我送给太傅的寿礼!”墨琤手执玉笛,走至前端,潇洒道。
裴岩心下惶恐,连忙起身一拜,“殿下盛情,老夫感激不尽!”。
萧墨琤倒只是瞅着台上的纤影,并不理会裴岩,他将玉笛至于嘴边,吁吁一声,清亮的笛声飘然而出,而伴随着悠扬的玉笛声,兰英脚步慢慢划开,长剑一挥,霎时,众人便见一只矫燕在厅中飞舞,裴兰英边舞剑便朝厅中诸人望去,一笑清和,先而优雅,进而速度加快,脚步轻盈,墨琤的笛声也随之加快节奏。她红衣舞动,轻纱半遮,时而飘若游云,时而矫若惊龙,柔中有刚,英气十足。
厅中男子见惯了柔美的舞女,哪里见过这般英姿飒爽的剑舞。遂一个个睁圆了眼睛,生怕一眨眼便错过了一瞬芳姿。就连一向淡漠的沐箫和也稍稍动容,然而裴兰英身上的活力与英气却唤起他记忆深处的一个小身影…….
那个执着坚强的小女孩,那个永远不懂温柔和礼数的小魔女,那个眨着明亮的眼睛扬头对他说“长大后我就嫁给你!”的小姑娘已经随十四年前的那场大火而香消玉殒,那个身影已经永远封存在嘉定六年……..
箫和心下微痛,轻闭双眼,喝下一杯烈酒,浊酒浇心,那股痛麻随着热酒传遍全身。
苏氏、谢氏和袁氏的子弟均是适婚男子,眼下见到裴兰英,都是各怀心思。
最后,裴兰英一箭平削下厅中一排烛火,双手奉起,单漆跪在厅中,清亮带着点稚气地说道:“英儿贺阿翁山水不老春长存!”
“好!”不知何人大赞一声,众人均被她高超的剑艺震撼到了,纷纷拍掌称赞。
“好!好!我的英儿真的长大了。”裴岩急忙走向厅中扶起她,而兰英则把剑交给侍女,拉下面纱,露出她俏丽的面庞,她跟着裴岩走向前去,向萧墨琤行礼。
“兰英谢殿下助曲!”裴兰英款款下拜,
“裴姑娘真不愧是将门之后,巾帼不让须眉,这一套剑法舞得清雅精湛,观之若梅花传香,仙子下凡哪!”墨琤一手拿着玉笛轻打着另一手,嘴角轻扬地说道。
“殿下过奖,兰英初次见殿下,便觉殿下身姿潇洒,果如传言中那般飘逸绝伦,听闻殿下爱听曲子却很少亲自弹琴吹笛,今日得殿下以笛助我,实乃兰英大幸!”兰英福了福身说道。
“哈哈,兰英有所不知,我的曲子只为佳人而作,兰英妹妹活泼可爱,本殿下甚为喜欢。”
兰英见他唤自己“妹子”,顿生亲近之感,倒也不介意他说话轻浮,笑道:“兰英觉着殿下着实爽快!”墨琤听了大有找到知音的高兴,更是哈哈大笑。
兰英这时也注意到了萧墨琤身旁的沐箫和,见他一派淡雅出尘,有种不可轻掠的风采,忽的面色微红,一向爽朗的兰英心中某处生出一丝柔软,欠身道:“兰英给沐世子请安。”
箫和淡然一笑,道:“裴姑娘英姿飒爽,箭艺出色,箫和佩服。”话虽如此,清淡的眸子却是看不出一丝情绪。
兰英福了福身,却是不敢看他,只是羞赧不已,遂回礼一番便轻轻退到裴岩身后。
不知为何,她觉得沐箫和身上有种不敢靠近的气息,她自知刚刚全场的男子都为她惊艳,唯独这位沐世子似乎并不为所动。裴府上上下下哪个不把她看做捧若至宝,即便远在京城的叔伯也年年给她送来珍贵的礼品。听惯了了夸奖和赞赏的裴兰英心下对沐箫和的冷淡有一丝温怒。
几巡酒后,夜色已深,宾客也渐渐散去,最后裴岩留下九皇子、沐箫和以及几位世家子弟过夜。
第五章 皇子遇刺(一)
与傍晚的喧哗相比,深夜的裴府安谧寂静,偶尔几声鸟儿扑哧扑哧的声音,让整个山庄显得更为宁静,偏偏一缕箫声细细传来,如清烟般慢慢笼罩着傍山的府邸,打破了此刻的寂静,箫声带着些月光的湿润,正如寓于万物之中的灵气般,与这个静夜融为一体。
一会过后,箫声徐徐收尾,如同一条丝带飘向远方,如同小泉汇入湖中归于平静。箫和收起竹箫,转身看向身后之人。
“裴姑娘,为何还不去歇息?”箫和声音有丝沙哑,略有些苍白的面上挤出一丝笑容。
“我刚把剑还给无陵,听到箫声便出来了,原来世子吹得一首好箫曲”,兰英声音清澈,如夜间山泉。
“世子是在思念什么人吗?”即便单纯如兰英,也听出了箫声中的忧伤情绪。
沐箫和笑意一凝,幽深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惊异,淡淡道:“姑娘多想了,我久居宁州,还不太适应这边的时气,便吹箫助眠,我去休息了,夜深露重,姑娘注意身子!”说罢便提步准备绕过她,向屋子走去。
兰英细眉一皱,面色瞬间胀得通红,心头再次涌上一股酸酸的情绪,又一次对他的冷漠感到无比的难受。
然而,正当沐箫和转身离去时,几声呼喊惊醒了整个裴府,
“有刺客!有刺客!”
“快来人啦!九皇子遇刺!”
霎时,沐箫和眉间一紧,他偏过头与裴兰英对视了一眼,急忙地朝着萧墨琤的“山涧居”奔去。
随着这一声惊叫,寂静的裴府瞬间杂乱起来,不一会儿,便见火把云集,身影窜动,再过一会儿更是传来了刀剑相交的声音。
当心惊胆战地裴芾带着大批家兵火急火燎地奔入“山涧居”时,便见萧墨琤已倒在榻上,他借着敞亮的烛光探去,见九皇子的后背已经鲜血淋漓,白色中衣上那刺目的红色将裴芾吓得双腿发软,他哗的一声伏在萧墨琤的塌旁,望着跪在一旁的内侍,颤抖着问道:“殿下…..怎么样了?”
这名内侍名唤铭欢,他一边用布巾帮助萧墨琤止血,一边带着哭腔道:“殿下昏过去了…..”
裴芾紧锁眉头,叹了一口气,再而回头朝着侍卫说道:“大夫呢,快点把大夫带过来!”侍卫领命而去。
小会儿后,裴岩、沐箫和和各家子弟均闻信赶来了山涧居,裴芾望着一众惊慌失措的人群,叹道:“殿下伤势很重,已经昏过去了,我已经让人封锁全府,一定要捉到刺客。”
“好!你立即去捉拿刺客,我和箫和在这里守着殿下!”裴岩沉着脸吩咐道,裴芾二话不说,立即带着侍卫奔向那激烈打斗的后院。
裴岩则与沐箫和快步走入里间去探望萧墨琤的伤势,而最焦急万分的自然是萧墨琤的表哥苏家少爷苏谭,他抢在众人前头,奔了进去。
当众人焦急地看着萧墨琤血流不止时,无陵急急带来了一名女子,箫和见状连忙道:“太傅,这名女子想必来自晓月楼,晓月楼的疗伤圣药您是知晓的,让她给殿下敷药吧!”
裴岩点了点头,起身让开身子,众人也纷纷为那女子让路。
晓月楼的采苓不慌不忙地行至塌旁,伸头瞥了瞥九皇子的脸色,见他面色虽苍白却无暗沉之色,遂也放下心来,安抚众人道:“好在剑上无毒,应无性命之忧!”说罢,便也不含糊,在铭欢的帮助下立即给萧墨琤敷上了药。
晓月楼的伤药果然名不虚传,片刻之后,血便止住了,裴岩与沐箫和相视一眼,心下稍安,裴岩见萧墨琤伤势已稳住,便让候在外面的大夫进来把脉开方。
直待采苓说道九皇子需要好好歇息时,众人才从里间退了出来。只是裴岩一迈出步子,却又突然止步,问道:“兰英呢?”
“大小姐捉拿刺客去了!”一下人回道。
裴岩眉一皱,留下几位士族子弟照看萧墨琤,自己便与沐箫和带着侍卫一道赶往后院去了。
裴府的后院本是一处幽静所在,那里小溪环绕,亭廊相接,唯独岸边有一处花园,而此时那些江湖高手正在这里与那刺客交手。
眼下裴府的家兵、侍卫以及前来贺寿的江湖人士把刺客团团围住,而正与这名黑衣刺客过招的却是明镜山庄的郁霄。
明镜山庄的弟子自来修炼上乘的内功心法,寻求以气御万物,郁霄作为掌门弟子,功夫自然是一流。然而令众人吃惊地是,这名刺客速度奇快无比,且出手狠辣,几十招后郁宵已经渐落下风。
围观的各门各派均看不出他的武功来历,就在刚刚,已经有多名武林人士败在他的手下,其中有来自燕山派、偃月宫、百尺楼等江湖响当当门派的弟子,大家心下都是惊叹:江湖中何时出现了武功这样高强又诡秘的人物,这个武林是不是又要刮风了!
让偃月宫的偃然更为郁闷的是,偃月宫的**对他丝毫不起作用,已经受伤的他靠在一旁恨得牙痒痒。
不过让大家更困惑的是,这名刺客似乎极其恋战,如今已打了小半个时辰了,他貌似很乐意各跟各门各派过招,此举已令在场的武林人士怒不堪言。
众人本想合力囚之,但对方作为一个刺客如此傲慢,显然是不把在场的武林人士放在眼里,如果不凭功夫拿下他,江湖武林何以立威?
于是各门各派的弟子们则以车轮战的形式与其交手,不过,几轮下来,这名刺客似乎越打越欢。
裴芾赶到那时,便急忙拉住了准备前去迎战的裴兰英,他深知兰英不是其对手。他一边关注着园子里的打斗,一边则安排侍卫守在各个要口。
他眯着眼盯着那名身形矫健的刺客,眼中喷出了愤怒之火,敢在裴府伤人,而且还伤了极受圣宠的九皇子,如果今夜不拿下他,那裴府上下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待沐箫和与裴岩等人赶到时,郁霄已稍有不撑,箫和随即看了一眼无陵,无陵会意,遂毫不迟疑地携剑朝园中飞去。
有了无陵的加入,郁霄立马轻松多了,那名刺客黑眸一缩,心中微微生起了一丝警觉,欲脱围遁去。
无陵似乎觉察到了他的逃意,奋力提剑刺去,刺客一声痛呼,随即他退步抛出一把毒粉,施展轻功朝外飞去,众人为免中毒,本能地往后退躲。
等大家回过神来时,已不见刺客身影。裴氏、沐箫和以及众武林人士心下大感不妙,如果让刺客逃走,那真是嫌疑大了,今上怪罪下来,大家都逃脱不了责任。
裴芾立马带人分几路前后追寻,他忖度着刚刚已经在外围布兵,相信刺客一定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然而,他显然低估了刺客的能力。
半个时辰过去后,裴岩、沐箫和等人坐在山涧居的厅中等候消息,众人一时都沉默不言。
一会后,只见气急败坏的裴芾疾步进来,叹了一口气,一脸沉重道:“刺客逃了,而且逃得无影无踪!”
裴岩等人闻言,立马站起,一时惊骇地说不出话来,九皇子重伤,而刺客却逃走了,这下可如何是好,一时大家神色各忧,心下各自揣测。
比起其他人神色忡忡,谢廷林倒显得冷静许多,他沉思了半会道:“如果府外的侍卫都未发现刺客的行迹,那么这名刺客应该还混在府中。”
他朝着裴岩和裴芾拱手道:“太傅、裴内史,殿下遇刺是大事,必须要找出凶手,不然在座各位都心下难安啊!”
沐箫和神色一动,他瞅向无陵,随意问道:“无陵,刺客伤在何处?”
“右臂。”无陵应道。
箫和问完却不做声,而厅中之人均明白他的意思。
裴岩微微点了点头,理了理衣裳道:“裴芾,从现在开始任何人都不得擅自离府,你着人在府内仔细寻找伤了右臂的人。”
“是!”裴芾二话不说,再次阔步而出。
这时铭欢跑出来道:“太傅,殿下醒了,让您进去呢。”
裴岩心下一喜,连忙起身,然而下一瞬他又担忧起来,萧墨琤可是个娇生惯养的皇子,该怎么跟他交待呢?
沐箫和抬头微微看了一眼裴岩,将他的忧虑收在眼底,轻声道:“太傅,殿下虽爱玩闹却也不是糊涂之人,咱们还是赶紧去看看他吧……”
裴岩苦笑一声,点点头,遂带着众人一道进了里屋。
第六章 皇子遇刺(二)
几人一踏入屋内,便见到了斜躺在榻上的萧墨琤,裴岩立即下跪道:“殿下,让您受伤受惊,老夫罪无可恕。”微颤的声音尽是透着苍老与疲惫。
裴岩拜倒在地,不敢抬头看九皇子,然而让他意外的是,上头传来的却是一个温和而带着些虚弱的声音:“太傅言重了,谁也不想如此。”脸色苍白的萧墨琤强忍痛楚道,
说罢,本温和的语气随即带着一丝凌厉:“听说刺客逃走了?”
言下之意是这么多高手在场,居然让差点要了他命的刺客逃之夭夭?
裴岩心下一紧,这是眼下最为头疼的事,他望了望萧墨琤有些冷漠的神色,镇了镇心神,拱手回道:“请殿下安心养伤,老夫一定抓到刺客。此等胆大妄为之徒,必定除之而后快!”
萧墨琤冷哼了一声,雪白的脸上挂着慵懒的神态,并未理会裴岩便偏头躺了下去。
众星捧月的皇子殿下平白无故被人刺了一剑,没发火已经很仁慈了。
裴岩见状只得轻声吩咐侍女好生服侍,自己则带着众人退了出来。
随后他安排家兵加紧防卫,遣散众人先去休息。唯独沐箫和临走时,被裴岩叫住了,
“箫和,你对今晚的事有何看法?”
沐箫和冷冷一笑,分析道:“太傅,恕箫和直言,这刺客恐怕不好找,他武艺高强,些许早已逃走,就算还在府内,如今府中上上下下近千人,就算找到了也不一定能找到活人。”
裴岩长叹了一声,却是苦笑不已,这些他自然早也想到了,只是裴芾那边为了掩人耳目却也不得不查。
沐箫和见他不吭声,接着道:“箫和一直有些疑问,其一,刺客武功之高难以想象,无陵的武功我是知道的,可这刺客武功在无陵和郁霄公子联手之下还能逃走,我就不得不汗颜了,实在不知刺客是什么来路?其二,到底是什么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敢在太傅府内刺杀九皇子呢?”
裴岩忽的一记凌厉的目光扫向沐箫和,他哪里不知道沐箫和的言下之意,这远远不是一件普通的刺杀事件,这涉及朝中大势和国储之争,也涉及到世家大族的安危,想必平静了几十年的大桓朝堂恐怕又要热闹起来了……
想罢,裴岩连连摇头,想不到自己半身入土,如今还趟了一档子浑水,竟是头痛不已。
沐箫和看了看裴岩暗沉的脸色,也知其困扰非凡,遂只得安慰道:“太傅也无须太担心,该来的总会来,事情总有水落石出之日,太傅戎马一生,胸怀坦荡,不需为背后的小人作为而忧心。”
裴岩静默了片刻,最后点点头道:“说得也是,正因为太复杂所以反而要看得简单些,你也累了,早些休息吧。”
“好,那箫和先行告退!”沐箫和温雅施了一礼,从容地退了出去。
裴岩望着他淡然潇洒的身影,心中不禁连连感叹,方在箫和的几句话都说到他的心坎上了,这孩子真的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沐箫和回到自己的“听泉阁”后,嘴角却是忍不住浮起了一丝轻笑,他真要为这幕后之人大赞一声好,能出动武艺如此高强的杀手夜袭九皇子,还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逃之夭夭,给众人丢下个大包袱,此番谋划不但大胆且周密,不得不让人佩服今晚的布局之人了。而且,更重要的是,今夜这一举动,搅动了平静多年的大桓朝局,然而风云诡动,谁主沉浮呢?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然而裴岩也不敢包,遂九皇子遇刺的消息也连夜送往京中。
与此同时,城外一偏僻的小茅屋内,一个女子正蹲着给倚靠在墙边的黑衣男子清理伤口。
“好在伤口无毒。”
“有毒又能奈我何?”
“你怎么拖延了那么久?是不是又乐着打斗了?”女子嗔怒,看着他倚在墙边强忍痛楚,声音也温柔了许多
“本想迅速脱身的,难得一次遇到那么多高手,何不痛快一战!更何况我也想试试明镜山庄的内功境界和剑眉山庄的精湛剑术。”男子看了下受伤的手臂,毫不在意地笑道。
女子白了他一眼:“那你现在受教了吧!”
“郁霄内功浑厚、基础扎实,倒是有大家风范,而无陵虽只是习剑,却也是个剑术奇才。”男子仰着头,认真评价道,然而他在评价对手时浑然忘了自己在他二人夹攻下成功逃脱,以及他留给在场江湖人士的胆战心惊。
“岳华,你下次可不能这么疏忽了,不然一定会被阁主和主事骂的,幸好你逃出来了,不然坏了阁主的大事,你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女子已经包扎好伤口,边整理好衣裳边说道。
“翾飞,你放心,咱们主子向来有多手准备,以保万无一失,我是坏不了事的,当然,我也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因为他知道,一旦需要启动第二套方案时,说明他将不会被再次任用了。
“对了,翾飞,裴府那边的人已经都妥当了吧?”他可不想因为自己恋战而露出什么马脚,到时候传到阁主那里可就麻烦了。
“放心吧,一切妥当,已经有人在渡口接应我们,我们回去吧!”翾飞边说边搀扶着岳华走了出去。随即她随手往后丢了一件东西,茅屋瞬间燃烧起来,焚灭了一切行迹。
次日,整个夏口城都知晓九皇子在裴太傅寿宴中遇刺的消息,此事一时成了大街小巷热议的话题。这不,大街上的客栈里就人声鼎沸,议论开来。
“你说,何人胆子这么大?敢在裴府伤人,何况伤的还是尊贵的皇子殿下。”
“是啊,听说刺客还逃了,这裴府可惹上**烦了。”
“谁说不是呢,按我说啊,九皇子圣眷正浓,也许有人看不过去了呢”一个男子低声说道。
“虽然当今太子是嫡长子,听闻太子殿下并不得圣心呢?”
“那也不能说就是太子做的呀,太子本已位居东宫,他这么做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再说了太子殿下的太子妃是裴相的女儿,他又怎么会在自家人府上做出行刺之事呢。”
“说的也是,我看哪,九皇子是苏太保的外孙,而张氏与苏氏同掌三吴财富,听说一直不合呢,六皇子母家为张氏,没准是六皇子派人刺杀他也可能呢。”
“是啊,六皇子之妃为袁大将军的女儿,有袁氏的军权和张氏的财富做后盾,六皇子是除了太子之外最有力的皇位争夺者呢!”
“不过,话说回来,六皇子又不笨,谁会做这种明摆着‘自己是凶手’的事呢,有的时候越可能是他往往越不是他呢!”
“也对,何况当今陛下还有皇七子、皇八子呢,谁又说得清楚呢!”
眼下,大家讨论来讨论去,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比之这边在讨论到底是谁派人刺杀九皇子一事,另外一席人却在讨论那个刺客武功如何如何之高,在场的武林各派高手都没能把他抓住云云。
此次裴太傅七十寿宴比预想的更让夏口乃至京城轰动,也给平民百姓们带来了不少饭后谈资。
一整日下来,裴芾通过仔细盘查已经放出大部分人群,江湖人士也大都散去,如今留在裴府的也只是几家士族子弟。
然而眼下最愤愤不平的自然是与九皇子一道而来的苏谭,谁都知道这次刺杀也是冲着苏家而来,且家中长辈早就吩咐过他,要他一定看好萧墨琤,如今墨琤重伤在榻,他又以何脸面去面对家族长辈呢。一想起自己的爷爷苏太保疼九皇子疼得要命,苏谭就满头黑线。
“太傅,如今刺客没找着,人倒是都放走了,此事如何向圣上及殿下交代呀?”苏谭甩了甩袖,稍带怒意道。
“苏公子,所有出府之人都经过检查,却无右臂受伤之人,那刺客的功夫你也看到了,也许早已逃走,没有人比老夫更想抓住他,敢在裴府行刺九皇子,不仅是亵渎皇威,也是藐视我裴岩,老夫定会给圣上一个交代。”裴岩虽声带疲惫但也坚定有力。
苏谭扭了扭头,不再出声,毕竟裴岩说得合情合理。
“此事一定要查但也难查,如今刺客不见踪影,事情毫无头绪,唯有从源头着手,想想什么人会行刺九皇子,究竟意欲何为?”接话的是谢廷林,显然聪明的谢廷林故意将大家闭口不谈的顾虑问了出来。
话音一落,厅中之人脸色数变,本是最忌讳的问题如今被堂而皇之的说出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箫和嘴角一扬,此事几乎与谢家毫无关联,心想也就谢廷林敢说这样的话,
众人闻言均是尴尬地沉默着,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些牵连,因而不好接话,唯独沐箫和说道:“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把殿下的伤养好,不能再出任何差错。”
众人闻言均是点了点头,纷纷赞赏沐箫和的公允之言。
这时,一抹鲜红的身影跑了进来,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裴兰英娇滴滴地快步进来,拉着裴岩的手道:“阿翁,殿下伤口虽不再流血,却一直不见结疤,如今大夫们都素手无策呢!”
裴岩心一沉,心想还是箫和说得对,刺客没抓到就算了,萧帝也许发发火给裴家一些教训,但是如果皇子伤势不好,那真的是没法交代了。
“芾儿,你着人去趟晓月楼,想办法请人来帮九殿下疗伤,另外刺客的事你设法查个水落石出,老夫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跟我们裴家过不去。”说完便带着兰英前往山涧居。
眼下袁邵心里着急,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毕竟在外人看来,袁家嫌疑最大,消弱裴家势力,便可让袁氏更好控制荆襄,然如能杀掉九皇子,也能为六皇子萧墨瓖扫除一个障碍。
虽说他心怀坦荡,但他远在江陵的父兄和镇守竟陵控汉水上游的叔叔可就难说了。如此想来,他就更走不得了,于是只能留在裴府静候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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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皇子遇刺(三)
寿宴过后第三天,京中便有旨意传来,圣上震怒,下旨裴府安排人马即刻送九殿下回京,并让裴岩一定查清事情始末。
收到旨意后,裴岩心下倒明朗许多,圣上虽怒,但也不糊涂,他没给自己设期限,只让竭力盘查,说明他已然知晓其中的盘根错节。
裴岩一边吩咐裴芾打点进京事宜,一边安置厅中众世家子弟。
他看向厅中各人,心知只有袁邵需要回江陵,其他人都将进京,只是沐箫和倒让他有些拿不准,他知晓箫和此来夏口是为了十几年前的那件事而来,然而眼下人多事杂,自己恐无余力与他叙旧,要是他能随九皇子一道入京,倒能在路上帮衬不少。
箫和何等眼力,早已看穿裴岩的心思,便立即说道:“太傅,我本欲进京,既然殿下伤重,理应随行照料,至于其他事,今后有机会了再向太傅请教也不迟。”箫和幽深的眸子里又闪过一丝忧伤,
裴岩眸光一动,心下一喜,道:“好,那老夫就拜托各位,路上一定要照料好九殿下,不能再有任何闪失。”
“那是自然!”谢廷林欣然回道,
裴晖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而苏谭则依旧生着闷气,他瞅了一眼立在一旁默然不语的袁邵,心中更是气愤难当,就这么让刺客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哪里咽的下着口气。
正当众人商议启程事宜时,裴兰英小步走进来,她看了一眼沐箫和,脸上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她不好意思地嘟了嘟嘴,扑向裴岩怀里,撒娇道:“阿翁,九殿下在我们府中受了重伤,陛下和苏妃娘娘一定很生气,阿翁年迈不能亲自请罪,英儿可代裴家向陛下认罪,请他老人家开恩。”
裴岩望着裴兰英清澈的眼神,心头忽的一酸,这丫头终究是长大了,京城那头哪里需要她这小丫头去认罪,裴芾就得亲自护送九殿下进京,兰英这点小心思他还能不知道,她进门单瞅了沐箫和一眼,他便明白,她不过是想和众人一道进京玩耍罢了,可是自己宠了十七年的掌上明珠突然要离去,还真有些舍不得。
裴兰英见裴岩有些恍惚的神情,怕他不答应,继续柔声道:“英儿长了这么大还没出过远门,还未见过京都的繁华呢,阿翁,就让英儿出去见见世面吧,再说了叔伯和哥哥们都会照顾好英儿的。”
裴岩掠了掠她额头的发丝,心下一软,叹了一口气:“好吧,你去吧,但答应阿翁,一定不能惹事。”
兰英闻言眼眸一亮,笑逐颜开,高兴得连连点头。厅中诸人对于这位活泼可爱的妹子都喜欢得紧,知她要一起随行倒也高兴不已。
而苏谭面色更是缓和了不少,自见到她第一眼开始,他便喜欢这开朗活泼的女子,有她随行进京倒也是意外之喜,于是难得说了一句宽心的话:“太傅,您放心,我们都会照顾好兰英妹妹,决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如此多谢苏公子了!”裴岩高兴得拱手道,难得苏谭主动示好,裴岩心中自然好受不少。
“有兰英妹妹随行,这一路上可就热闹了!”当下谢廷林也温言打趣道,
“是呀,是呀,兰英妹子一直居在夏口,如今能一道入京,我爹爹和娘亲一定喜欢得紧!”裴晖一个劲地憨笑道。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气氛和缓了不少,当兰英将清冽的目光投至沐箫和身上时,却见他脸上一直挂着一丝疏离的微笑,那一刻,兰英心口忽的有一股涩涩的味道,源于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
众人商议妥帖后,裴岩便与沐箫和一道去探望那位伤重的九皇子,不过,这位让眼下所有人都头疼的主居然乐得**服侍他的裴府丫头。
“你说本殿下穿什么颜色的衣衫好看呢?是白色呢还是青色?”
“殿下风姿伟仪,穿什么都好看!”
“哦哦”,萧墨琤目光凝视了她片刻,若有所思道:“可本殿下觉得,你穿鹅黄色最好看!”
丫头忽的脸一红,喏喏道:“殿下既然喜欢,那奴婢以后便穿鹅黄色衣裳….”边说着,羞涩的眼神四处流转,
萧墨琤见这小丫头饶有趣味,忍不住大声笑道:“哈哈!天下各色衣服繁多,你整天穿同一个颜色岂不烦腻?再者,本殿下的意思是….”萧墨琤戏谑地笑了笑,轻声道:“你可以在你心仪男子面前穿最美的衣裳呀…..”
小丫头闻言顿时脸色潮红,低着头,羞得半个字都不敢回。
饶是裴岩再有定力,也不得不打断这无理取闹的对话。他咳了咳声,踏入阁内,随后而入的沐箫和无奈地摇摇头,嘴角勾出一道浅笑的弧度。
“殿下,陛下已经传旨,让裴芾即刻送您回京!”
“哦?既然如此那劳烦太傅安排了。”萧墨琤斜倚着软榻,慵懒地说道,只是眼眸一瞬一瞬地瞅着旁边的小丫头,似乎对回京毫不在意。
“这是老夫应该做的,老夫已精挑一百将士水路两道护送您归京,并且沐世子也会随您一道进京,这样您一路也有伴,只是…”裴岩看了一眼站在边上的丫头,墨琤剑眉一抬,接话道:“就让这位丫头跟着吧,听闻兰英也一起进京,这下又有得热闹了。”
“兰英年纪还小,礼数不太周全,还望殿下多多包涵。”一提起自己的孙女,裴岩不得不伤神,
“呵呵….”萧墨琤低低地笑了一声,从丫头身上收回目光,深深地看了一眼裴岩,半洒脱半认真道:“放心吧,有我在,没人敢欺负她。”
裴岩闻言,眸光一动,立即俯身一拜:“殿下雅量高阔,裴岩感激涕零,殿下的恩德老夫铭记在心。”
有了萧墨琤的庇护,他便真的不担心兰英在京城有任何闪失了,与沐箫和的淡漠相比,他更感激九皇子的坦诚与包容。
不过,老谋深算的他何尝不知道萧墨琤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他更明白自己刚刚这句承诺代表着什么。
萧墨琤心头一笑,想来他要的就是这句话,无论如何,他萧墨琤绝不做亏本的买卖,这伤可不能白受,至少也得让裴岩今后在某些时候站在自己这一边。
思罢,萧墨琤连忙温和道:“太傅年老功高,要多注意身体,我回京后定会向父皇说明缘由,不让他老人家太过动怒。”
“如此便多谢殿下了,”裴岩再次恭敬地施了一礼,问道:“那殿下准备何时起身?”
“既然父皇心忧我的伤势,便尽早动身吧,虽然伤口还未愈合,但也不像先前那般疼痛了,约莫下午便可启程。”萧墨琤微微动了动肩头,淡淡回道,
“好的,老夫即刻去安排。”说罢裴岩便退了出去,只留下沐箫和与九皇子在屋内叙话。
沐箫和一改刚刚淡漠的神情,悠然一笑,便席地而坐,他瞅着脸色依旧苍白的萧墨琤,眼中却是闪着一丝赞赏的光芒。
不得不说萧墨琤真的很聪明,懂得在任何时候把握住有利局势为自己谋取利益、收服人心,刚刚他三言两语便让裴岩知晓:我不会让我父皇怪罪你的,你的孙女我也会照看好,放心吧,这些事都包在我身上,不过我这么卖人情给你,希望你知道今后该怎么做。
沐箫和越想越是怀疑,这次的行刺是不是九皇子亲自所为?眼下他既得人心也能如愿让朝中局势发生变化,让国储之争再次浮于水面,只有这样,他萧墨琤才有机会步步为营,如今他虽然受伤在身,但除此之外却是获利最多的人。
瞧着沐箫和不善的眼神,萧墨琤终于收起了他的正经,嚷嚷道:“沐箫和,本殿下伤成这样,你不可怜我就算了,还用这种怀疑的眼神盯着我,你什么意思,还有,昨天本殿下伤痛难忍,所以下棋才输给你了,罚你进京途中与我大战三百回合,看我杀你个片甲不留。”
“你还好意思说,伤成那样,昨日还要跟我下棋,输了你也活该。”沐箫和倒也毫不客气。虽说二人已十几年未见,但自小一起长大的感情还在,那份性情相投的情谊还是一直记着的。
但时过境迁,再说他俩性情相投可是不合时宜了,如今沐箫和越来越稳重,而萧墨琤一如既往地潇洒无羁。沐箫和瞅着他那股**劲也不得不摇头,连连感叹自己交友不慎。
是日,裴芾安排好行程后,便只身来到了裴岩的书房,不过此时的书房内,还有一人正哭啼啼地跟自己的阿翁道别。
这时,裴兰英正泪眼汪汪地望着裴岩,“阿翁,我只去玩几个月,年底一定回来,您老在家一定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孙女每月都会给您写信的。”说完便娇滴滴地倚在裴岩怀中哭起来。
裴岩轻轻抚摸着她的发梢,微微一叹:“阿翁此生唯一的愿望便是我的亲孙女一辈子幸福快乐,只要你开开心心的,阿翁别无他求。”
裴芾看着他们爷俩依依不舍,又想着此去京城可能面临的困境,心头不免添了几分惆怅的情绪,尽管如此,裴芾依旧安慰道:“叔父务需过忧,裴氏一族根基颇稳,不会有太大影响的,侄儿也一定设法周全,至于兰英,毕竟这孩子这么大了,也该出去见见世面,九皇子和沐世子都会护着她的。”
裴岩闻言擦干眼角的泪珠,怅然叹道:“英儿,快去收拾东西,午膳过后便出发吧!”
裴兰英在他怀里腻歪了几番,最终娇声点头,擦了擦眼泪,退了下去。
直到那抹鲜红的裙角消失在门口,裴岩才收回视线,将苍老的目光投注在裴芾身上,严肃道:“怎么样?都已经安排好了吧?”边说他便扶着案几,坐了下来。
裴芾见状连忙上前帮扶着他,轻声回道:“都已安排妥当,我已见过倚云阁的夏口主事,他已答应沿途护送九皇子安全抵京。”说罢,自己便跪坐在裴岩身旁。
“好,只要殿下能安全到达建康,咱们的担子就轻了,这次倚云阁卖了人情给我们,今后多照顾点他们的买卖吧。”
“是,这倚云阁向来**于三国之外,专心做三国之间的转卖运输业务,从事南来北往的水路运输和物资转换,并还能帮助各国平准均输,有的时候,朝廷还需要跟他们做买卖呢。”裴芾一说起这个组织,倒是抑制不住佩服起来。
“这是他们的聪明之处,让各国需要他们,依赖他们,任何一国都不会开罪他们,以避免受制于任何一国,这样他们的买卖才能持久。”裴岩幽深的目光望向窗外,叹了一口气:“希望他们只是纯粹的商人而已,如若涉及各**政事务,那可就麻烦了。”
“应该不会,倚云阁成立之时,便已送书直达各国朝廷,立下铁律:不做有违各国法令的事务。”
尽管如此,裴岩心中依旧有一丝暗暗的担忧,“你查过倚云阁来历吗?”裴岩侧头问道。
裴芾嘴角扯出一丝难得的暖笑,道:“查过了,倚云阁是十年前一群家破人亡的青年男子所立,他们大都是各国战乱后的孤儿,一心希望能扶弱济贫,听闻倚云阁各地的子弟要么是贫苦人家的孩子,要么是离散的孤儿。”裴芾父母早亡,自小被叔父收养,自然对这些孤儿多有同情之心,心中对倚云阁更生敬佩之意。
“好,不管怎样,就算要操心也是朝廷的事,我一把老骨头了也管不得那么多了。”裴岩微垂着头,长叹道,想来自己年老体迈,寿诞之日发生这样的事,心头更是生出了几层沧桑之情,
静默片刻,他又接着道:“眼下这事只在九皇子一念之间,如若他肯说情,那便无大碍,如若不行,裴氏将面临陛下失信,至少你这个武昌郡内史是保不了的。”裴岩眯着眼瞧着眼前这个自小就跟着自己的侄子,微微无奈。
“九殿下不是说会让陛下通融吗?何况此事虽然发生在裴家,可嫌疑最大的却是他袁氏呢!”一想起夏口的上游分别被袁氏兄弟控制,裴芾不免愤愤不平。
裴岩冷笑一声,抬头瞅着裴芾,心中不免觉得这个侄子想得太简单了,“你以为九殿下凭什么不计较?”裴岩撑着身子,薄怒道,“他肯帮我们,就意味着咱们将来得支持他,他保全了我们,我们也得护着他。你明白了吧!”
裴芾一听才知晓了其中的关节,可转瞬他又心急道:“可堂兄那边是支持太子的啊,这不是让我们为难么?”
比起裴芾的紧张,此时裴岩却是锊了锊胡子,森然一笑,道:“焉知不是好事呢?太子虽以嫡长子之尊位居东宫,但他胸无大略,论智谋、论才能他都不是这位九皇子的对手,如今六皇子那边咄咄逼人,如若将来太子不保,我们不是还有一个靠山?不管怎样,咱裴家都不会输。”裴岩瞳孔一缩,嘴角微微上扬,那一抹深邃的笑无不沉淀着几十年的老谋深算,毕竟姜还是老的辣。
当下裴芾心里明朗许多,嘴角露出笑容,佩服道:“还是叔父深谋远虑,堂兄明帮太子,我们暗地里支持九皇子,不管哪个上位,咱们裴家都是功臣!”
裴岩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又收敛道:“这次你去京城也要小心行事,凡事多多配合裴蕴。”
“是,”裴芾应道,“京中我倒不担心,只是叔父一人在夏口,我不甚放心。”
九皇子在裴家遇刺,无论如何,裴芾必须进京请罪,只是,裴芾甚少离开裴岩,一时还不怎么放心裴岩孤身在家。
裴岩看到了他眼中的担忧,朗笑道:“哈哈,你操什么心,明儿也长大了,这些年都是你带着他,如今该让他历练历练了,放心去吧!”裴岩挥了挥手,神色颇有些倦怠,说罢便倚在榻上歇息起来。而裴岩所说的明儿,正是裴芾的儿子裴明。
裴岩敲了敲额头,想了想也是,便微微行礼,退身出来忙碌去了。
午膳过后,裴芾便唤来一顶软轿,抬着九皇子前往渡口,沐箫和、裴晖、裴兰英等一行人也在府门口跟裴太傅一一告别。
“太傅,本想多住时日,如当年那般跟太傅学习讨教,无奈突生事端,今后一定再来夏口拜会您老人家。”沐箫和向裴太傅深深鞠礼。
“箫和,老夫教过的孩子不多,景声仁善,凌波刚直,你虽比他们晚一辈,但智策才气却胜于他们,老夫期望你今后能成就一番事业。”裴岩望了望远方,叹了一口气:“凌波聪明果断,虽事事为他人着想,为天下百姓谋利,可他不懂得收敛锋芒,不懂可为与不可为,从而酿成大祸。”
箫和心头一酸,垂了垂眼睫,似也难忍,有些话想问,在这门口却如何开不了口,二人怔忡了片刻后,箫和又抬眉淡笑道:“太傅,多多保重!”说罢长揖一礼,转身前与从靖南侯府打点了行礼的明叔和荀伯交代事情去了。
随后,裴岩也与几家士族子弟一一告别,而另一边,裴兰英正与照顾她多年的府中侍从依依道别,此去京城她只带了从小跟在她身边的乳母和丫头瑾儿。
最后,兰英终于扑在裴岩的怀中哭泣起来:“阿翁要好好保重。”
“傻丫头,照顾好自己,阿翁就放心了!”裴岩轻拍着她的背,心头一阵苍凉,这孩子自小无父无母,是自己一手带大,如今她第一次出远门,担心之余更多的是不舍。
裴岩将她从怀中拉出,牵挂的目光包裹着那张俏丽的面庞,似乎看不够般来回斟酌。然而府门口人员众多,裴岩终究抑制住了心头的酸楚,将兰英安抚好直到送她上马。
久久的,他望着沐箫和与裴兰英等一行人渐行渐远,整个灰色的瞳孔中只有那随风飘扬的鲜红裙角,直到视线渐渐模糊,直到那抹红色缩为红点随而消失不见,裴岩心头忽的一阵绞痛,那种怕再也看不到的感觉让他后背一阵一阵发凉。
许久过后,裴岩在管家的搀扶下步履阑珊地进了府内,偌大个府邸,微风徐来,却像是刮着一缕孤独和苍老,那一刻他的心一下子被抽空般,苍凉失落,然而该走的总是要走的……
一场轰动一时的寿宴最终以这样的方式收场,他也只能无奈自嘲。
第八章 落花有意
渡口三艘大船早已蓄势待发,船上旌旗飘展,一个个森然而立的侍卫均已整装待命。裴芾打点众人上船,他将九皇子和沐世子安置在中间的主船,裴晖、谢廷林、苏谭等乘坐左边的船只,裴芾带着裴兰英和其他人等乘坐右边的船只,三船之间另有浮桥相接,休憩时可方便往来。
正当萧墨琤从软轿出来,躺进主舱时,一侍卫进来请示:“殿下,渡口来了一女子说是受一位菀姑娘所托,有别礼送给殿下。”
墨琤闻之,眼睛发亮:“哦?快快有请!”说完舒适地斜躺在榻旁,嘴角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她居然知道自己的身份。
片刻后,一身着鹅黄色衣衫的女子走了进来,跪下行礼道:“给殿下请安,小女子是替菀青姑娘来送东西来了。”说完便奉上一个包袱。
铭欢接过之后,连忙呈至萧墨琤面前,萧墨琤亲自打开包袱,便见一块绢布与两坛酒。他自当以为菀青会有书信与他,遂连忙展开那绢布,不料却是一段琴谱,且正是那日所奏的“流水迢迢”,萧墨琤洒脱一笑,稍有些失落却更觉得开心,
忽的他余光瞟至另外两坛酒,一坛便是胭脂醉,而另一酒坛上却写着“…..晚晴”,墨琤见到“晚晴”二字时,瞳孔一缩,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但凡被赠与“晚晴”酒之人便可拿着酒坛上的字条让晚晴楼为其办一件事。
墨琤忽的一笑,对于这位才见了一面的姑娘甚为感激,此次拜寿之行,虽然差点丢了命,但不得不说,也有别样的收获。
“姑娘回去后,帮本殿下谢谢菀姑娘的厚礼,他日有机会一定再续前缘。”萧墨琤望着那女子笑意连连道。
那个女子笑而不语,轻轻施礼后便退下了。
待那女子走后,萧墨琤便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哎呀呀,太好了,这一路上还能喝道美丽女子酿的酒,一定是越喝越醇啊。”说着毫不留痕迹的把“晚晴”二字撕下收入袖中。
“美丽女子给你送什么来了,你这么开心?还是你的**债欠得到处都是。”沐箫和一手执竹箫,掀帘而入。
“你托本殿下的福,有晚晴楼的胭脂醉喝了,要不,向我示个好,我多给你几杯。”墨琤一脸奸笑。
沐箫和无奈的摇摇头,表示无语。
此时,裴芾从外面进来道:“殿下,世子,船已开拔。”
“辛苦裴大人了,裴大人安顿众人上船,劳累了,先去休息吧。”沐箫和温和道。
“岂敢,岂敢,殿下伤势不见好转,不敢掉以轻心,我在外边小舱候着,殿下和世子有事可随时通传,若无吩咐,我先退下了。”箫和轻轻示意,裴芾便又退了出去。而萧墨琤靠着塌沿慵懒随意。
“你可是不舒服?”箫和看了看他的虚白脸色有点担忧。
“无妨,只是有些累了,我先睡了。”他声音低沉,说完倒是渐渐睡去。
箫和嘱咐铭欢好生照料,又唤来大夫和侍女在旁伺候,随后自己也进舱歇息去了。
船只一路顺流而下,傍晚时分,九皇子终于醒了,用过晚膳后邀沐箫和下了一局棋,可支持不了多久又睡了过去。
沐箫和瞅着他睡去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无奈,九皇子的伤口至今依旧不见愈合,伤口已经惨白,上次晓月楼送来了疗伤奇药,也只是缓解疼痛,并无大的起色,晓月楼向来只管送药,却从不管诊断,如果药不对症,那再好的药也是徒劳,而随行的大夫也是素手无策,好在大夫一再确认于性命无伤,看来只能等到京城请名医就诊。
沐箫和在里面静坐了一会便走出船舱,夜晚的水面墨黑无边,江上清风夹杂着水草的气息迎面扑来,尽管有些凉意,却让他无比舒适,他望了一眼左边裴晖他们所乘的船只,里面灯火通明,应是几家公子在饮酒玩乐,他走到船头,倚着桅栏,迎着晚风,享受这凉风给他带来的惬意与舒坦。
裴兰英晚饭过后,本想探望九皇子,见九皇子已经歇息,她便也走出来,正看到沐箫和一袭白衣静静地立在船头,身长玉立,衣袂飞扬,如一朵幽兰安然绽放。
兰英嘟着小嘴,似想肆意看去却又有些不敢看。与其说她来看望九皇子,不如说她是想来见沐箫和,不知为何,自第一次见他,便被他通身的气派所吸引,为那种淡定从容的气质所沉迷,这淡雅谦和又有些孤寂的身影便慢慢住进了她的心里。
可她一想起自己初次离开阿翁,想起沐箫对自己的疏离,她又觉得满肚子委屈,眼泪哗地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沐箫和转身准备回舱时,看到的正是满脸泪水的裴兰英,他心下惊讶,连忙走上前问道:“裴姑娘,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听到他一声“裴姑娘”,裴兰英哭得更凶了,船上诸人都唤她为“兰英妹妹”或“兰英妹子”,唯独沐箫和左一个“裴姑娘”,右一个“裴姑娘”,似乎疏离得很,些许是离家的忧伤让她忘了该有的矜持,便忍不住把这些天的憋闷说了出来:“你总是拒我于千里之外,我就那么不招你待见吗?”说完更是抽泣起来。
沐箫和乍一眼愣住了,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她,不过话说回来,他确实是有些疏离她,可这不是因为讨厌她,十四年以来,他从来不主动对任何一个女子示好,更是拒绝一切婚姻的请求。
他的心里从来只有那个青梅竹马的女孩,那个会给他带来欢乐和勇气的淘气丫头。这么多年来,把自己的心封锁起来,不给任何人机会,不让任何人打扰他那份脆弱的情感。
裴兰英一直怔怔地看着他,看到他由惊讶、莫名转为伤痛、失神,可却一直等不到他开口解释,她误以为自己猜中的沐箫和的心事,再也忍不住拂袖而去。
沐箫和反应不及,只得看着她悲戚离开,他嘴角扯出一丝苦笑,也许狠狠地拒绝对她来说是好事。
第二天清晨,睡了一夜好觉的九皇子便早早醒了,虽然他伤势不见好转,但气色已经好了很多,自然心情也颇佳。于是乎,早膳过后,他便拉着沐箫和开始下棋。
“今日本殿下不赢你就不喝酒,一定得让你尝尝我的厉害,跟你几番下棋我可是摸着你的棋路了,我这次可要放大招。”说完便开始兴致勃勃地摆棋,感觉自己好像马上要赢一样。
“为了你的伤口着想,看来本世子今日想放水也不能放水了。”沐箫和也随意地笑着。
此时,裴芾已经带着裴晖等人前来探望,苏谭几人见他二人开始比棋艺,也是饶有兴趣,都席地而坐观棋起来。
“殿下今日气色不错,午膳可有想吃的,我待会安排厨子去做。”裴芾在九皇子身边陪着。
“船应该到了江州吧,听闻江州鳜鱼鲜美,便做一道‘鳜鱼肥’吧!”墨琤手抵着下巴边思考下一步怎么走便说道。裴芾闻言便安排人手去办。
棋盘上,白子进攻凌厉,黑子稍陷危局,墨琤左看一眼、右看一眼,最后手执一黑子落下,然后对着箫和抬头一笑,那眼神似乎再问:“这下该你烦恼了吧。”
箫和抿嘴不语,一手敲打着额头,眯着眼看着棋局沉思。
“哈哈,没想到你有这一漏洞吧,既然你刚刚行了一招险棋,就要以防后方不稳。”墨琤抓到箫和的小辫子后得意不已。他笑的那姿势实在是令跪在他身后服侍的铭欢捏了一把汗,深怕他不小心撞到伤口。
沐箫和看着他一脸小人得志,也并不着急,他继续观着棋局,突然他眼光一闪,执一白子落下。
“妙棋!这招好毒,黑子损失十几粒,殿下可要头疼了。”在一旁观棋的苏谭忍不住出言赞道。
萧墨琤白了他一眼:“你不知道什么叫‘观棋不语真君子’嘛!”说罢皱着眉头瞅着沐箫和潇洒地收起那些黑子,一脸地不甘。
“哈哈,殿下,看来阿翁的棋艺你还是没学到家啊。”苏谭再次忍不住笑话萧墨琤,谢廷林和裴晖也轻轻笑起,不过不似他那般放肆而已。
这位九殿下自小聪明绝顶,样样一学就会,一点就通,唯独一直不会下棋,于是苏老太保不忍心他这小外孙受人欺负,就含辛茹苦地手把手教他下棋,可是貌似萧墨琤就是没有下棋的天分。这不,这场较量中已经露了败象。
“哎!罢了罢了,权当本殿下送酒给你们喝了,铭欢,把我那两坛好酒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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