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恨家人吗???我现在是恨透爱情恨透你了,出学校就叫我卖米粉,想学技术没给我钱去学,他们是有钱的想让我卖米

纵身跃上飞奔的火车_天谴小说连载_天涯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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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4)
徐祥身上已经有1000多元,很想学叔叔那样把钱拿回家去放好。但是,他不敢回去他怕妈妈不让他出来;另一方面,他从叔叔身上更认识到钱能生钱的道理,钱越多就能赚越多的钱。他把钱藏在发锅魁叔叔家里,拒绝听他的劝告:“还是去卖锅魁好些,赚得虽少,但遭得也少。你们干那种生意是违法的(国家法令禁止买卖票证),遭一次就全部洗白。” 徐祥听了也很害怕,但他看见荷花池市场戴红箍箍的市场管理人员又多了,经常把做生意的人撵得到处跑,弄不好抓住了还要挨打。自己己经是做大生意的人了,何必再那样拿着锅魁寒碜的吆喝。    徐祥自从做上生意后没有好好的休息一天,更没有好好的玩过一天。玩要,是孩子的天性,他又是一个天生调皮好玩的孩子。现在兜里有的是钱,又得意,又有空闲的时间。他要好好的去玩,去把过去没玩的时候补偿回来。在成都电影院,公园里,河里(游泳)都常出现他的身影。人民公园里护河堤边有两家摆汽枪射击的摊子,更是他喜欢去的地方。他把靶子上一排排木头制作的小鸟,小兔,小狗,射击得一个一个地倒下去。赢得观众的喝彩声,气得老板脸发青。因为射击成绩好,老板要优惠,要免费。  时间在一天天的玩耍中过去,他身上的钱也在一天天减少。10天过去了,金叔叔,黄叔叔没有来。他们走的时候不是给我讲好最多不超过10天就回来吗?他焦急的是又快到月底,粮票的价格又在慢慢往上涨。他们不来,我为什么不能自己出去买粮票呢?,那个老陕叔叔对我很好,他会把粮票卖给我的。不能去!金叔叔走的时候告诉我,外面很危险,千万不能乱跑。我要听他的话,再等他们一天。如果他们还不来,我就自去,我才不是胆小鬼哩!  一天,又在苦苦的等待之中过去了,他们还是没有来。他由焦急变成气愤:“你们大人也太不像话了,怎么讲话不算话?来欺骗一个小人!不!不能骂他们。他们家里可能有事,或许到别的地方去做更能赚钱的生意了。我不能骂他们,他们对我很好。不只是给我买吃的,穿的,还帮我赚了这么多钱。金叔叔还教育我:“我们现在犯错误是为了生活,我们不能再犯吃喝嫖赌和其他错误。将来形势好转,生活好些了,就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我还是回去当医生,去给人家治病,光明正大的挣钱。你还是回到学校去好好读书。将来做一个对国家,对人民有用的人。徐祥想起这些,心里的怨气全没有了。决定再等一天,如果他们还不来,自己就去宝鸡还粮票。  第二天,他们仍然没有来。他就带上800多元钱从成都乘火车,第二天早上他平安到达宝鸡。  
  34  他匆匆走过二马路自由市场,到那个茶馆朝里面望望,里面没有自己要找的人。就在茶馆附近徘徊,想找到常与叔叔做生意的那个本地人。     北方城市的夏天,气候干燥烦热。即使站在树下,炙人的热气也会使你受不了。商贩支起大白布遮挡火热的太阳。     徐祥很喜欢吃当地的特产凉面皮,每次吃总要叫老板多放点他最爱吃的面筋。他每次随叔叔来都要吃几碗。他在茶馆周围徘徊几个小时,脚走得很累,肚子也饿了,就买上一碗凉面皮坐下来吃。刚吃着,一个熟悉的人影从他面前走过去,徐祥望他一眼:那人穿着土白布短褂,马上想起他就是与叔叔做生意的人,也是自己正在苦苦要找的人。他马上放下筷子,朝那个人跟上去 。    徐祥跟在他后面一边走一边想:我怎么向他说话呢,说什么呢?我不能瞎编乱说,还是说实话好些。徐祥想到这里就朝前紧走几歩,鼓起勇气跨上去,拉一下他背后的衣服说:“叔叔你好!”     叔叔回头看见徐祥,马上认出他。惊喜的说:“是你!你叔叔呢?”他拉着徐祥的手问。     “他们有事回家去了,叫我在成都等他们,他们超过几天时间也没有来。现在快月底了,成都粮票又开始往上涨,我不能再等他们,就来了。”     “你讲的是真话?”    “我骗你干啥子,你又不是坏人。”     “小娃,你真胆大,敢-个人来。”     “我又不是来做坏事,怕什么!是来买你的粮票。”    “小娃,这不是说话的地方,走!”叔叔捏一下徐祥的手,说,“现在粮票涨了点。”     “涨了多少?” 徐祥赶忙问。     “你这次来准备买多少?”     徐祥没有马上回答,在心里算自己的钱。然后回答说:“不超过300斤。”    “你跑这么远来才买这点粮票,俺就按老价钱2元8角一斤卖给你。”    “我太感谢你了。我知道你是看在我叔叔的面子上才这样低卖给我的,我以后要给他们讲,你对我很好。”     “你不要谢俺,俺佩服你这样小就敢一个人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如果是你叔叔来,俺才不会卖这个价给他们。俺最怕人家说俺骗人,更怕人家说俺欺骗你这么小的人。”     “我就更应该感谢你,还要学习你做生意诚实,待人诚实的品质。只是我本钱太少,只能买250斤,真不好意思麻烦你。”     “那里话,大小都是买卖。俺开始做生意时还不如你哩!你这样小就有这么多钱,还敢一个人来这里,你将来肯定有出息,俺打心眼里佩服你。”说着,他用眼瞟了一下四方,又说,“俺先走,你就在前面那棵树下等俺。”    一会儿,穿土白布短袿叔叔出现在大树前的侧边,徐祥看见他在向自己使眼色,就会意的走上去,不紧不慢地跟在他后面走。     走到铁路口,叔叔停下,回头看看徐祥,就往右拐走上铁道的路基。朝前走了-会儿,他站在标牌边又回头警惕的看看徐祥身后有没有可疑的人影。     铁路上空荡荡的,铁轨在太阳下闪闪发光。     徐祥走到叔叔面前,他们相视而笑,并排朝前走。叔叔说:“小娃,你来的不是时候,这几天风声很紧,昨天晚上又大扫荡抓了几百人。其中你们四川人最多,不过,他们都是讨饭的和小偷。不像你是来做生意的,但是你还是要多多小心,你最好少讲话,俺这里的人对讲四川话的人,印象都不大好。”     “我们成都也经常这样抓人,我不怕。”徐祥说着把钱递给他,接过他递过来的全国通用粮票,一边慢慢地走,一边数。数好后用纸小心包好放进书包里。抬头-笑,说,“一点不多,-点不少,正好250斤。”    35 “祝你一路平安,下次見!”叔叔说完跳下路基,穿过下面蔬菜地狭窄田埂,转眼消失了。     徐祥站在铁轨上眺望着叔叔消失的地方,望着蔬菜地里那片密集的豆荚架子,心里有一种被人突然抛弃的孤独凄凉的感觉:现在才下午两点多钟,离晚上乘车回去还早着哩!去市场玩吧,市场里就是那些东西,早也看够了。听叔叔说现在风声很紧,市场里什么人都有,很危险,不能去。他在心里盘算打发剩下的多余时间。     宝鸡是一个“丁字形”的城市。一条从东到西的大街横贯整个城市,几乎所有的大中型商店,饭店,浴室,影剧院都集中在这条街上。徐祥以前和金叔叔,黄叔叔来过几次,但被他们管得紧紧的,根本没有机会一个人单独出去逛街。他出于孩子的好奇心要上街上看看。     徐祥拿定主意,就转身往回走,跨过铁路口的栏杆朝街上走去。他从这家商店出来,又从那家商店进去。想看看里面有没有使他感兴趣的商品,以便下次来时买些回去赚钱。他用四川口音的普通话,向售货员问这问那,又-样东西也不买(买粮票后只剩下十几元的车费。)就走开了。他的四川囗音和行动引起商店里一个穿白布衬衣男子的注意,他悄悄的尾随在徐祥身后。     徐祥不做坏事,不懂得识别便衣,更不懂得防范和甩掉便衣,不相信在大白天会有人抓他。可是,一场毁灭性的灾难正在向他悄悄扑来。他还浑然不知,兴趣盎然的在街上逛。逛到解放电影院门囗,抬头看看今日电影的告示:《流浪者》。他很喜欢这部印度电影,他在成都已经看过。但他感到走累了,不如再看一次这部电影,也好借此休息休息,消磨剩下的多余时间。他掏出钱递进售票的小窗口说:“孃孃,请给我一张3奌半的票。”     电影票刚从小窗口递到徐祥手里,一只大手突然从后面伸出,像钳子般死死抓住他的手腕。接着-个声音吼叫:“跟我走!-”    “唉哟!”徐祥的手被抓得痛叫,转过头惊恐的看着男子大声问:“你干啥子抓我?”     “你到派出所就知道了!”男子凶狠回答,并推搡徐祥。     徐祥-面挣扎,一面大声嚷:“我又没有做坏事,大白天你凭什么乱抓人?你讲不讲道理?!”他多么希望围观的人群里有人同情他,帮他说句公道话,帮他解围啊!他眼里充满恐惧,充满乞求。就像-只弱小无辜的羔羊,在狼的利爪下拼命嘶叫,挣扎。     可是,人群里传出的声音却是:“又抓住一个四川娃,他肯定不是一个好东西,该抓!”     徐祥拼命挣扎,嘶叫,还是被那个男子连推带踢的弄进解放路派出所。     进了派出所,徐祥第一个想到是:完了!为什么不听金叔叔他们的话,不在成都等他们,要自己一个人出来;为什么不听刚才那个叔叔的话,在街上乱走?现在后悔啊,已经来不及了。     派出所里审讯桌边,一个矮小干警盯着徐祥厉声吼:“把你身上所有东西掏出来!”     “掏出来就掏出来。”徐祥知道进了派出所反抗是徒劳的。他一面回答,一面把自己口袋里的东西全部掏出来放在桌上。     “掏干净没有?”     “掏干净了。”     “让我搜出来揍死你!”     “搜出来随便你怎么揍。”     “你小子嘴还敢硬。”干警说着把徐祥的身上搜个遍,也没搜出一样东西。他不甘心,就叫徐祥把衣裤全部脫下,仅让徐祥穿一条裤衩站在傍边。但是他把衣,裤的边子,缝隙捏来捏去捏个遍,连运动鞋鞋垫也抽出来,拿着鞋,像木匠瞅墨线似的,不厌其臭把鼻尖凑近鞋跟瞧,还是什么东西也没搜出来。     他气狠狠瞪着徐祥说:“把你的裤衩脫下!” 他好像不搜出-点新的罪证誓不罢休。     “连这条褲衩也要脫?”徐祥望望敞开的门诧异的问。     “叫你脱你就脱!”干警嚷了-句,跑过去插上门。     徐祥见他凶狠的样子脫去下身上最后一块遮羞布,双手抱膝蹲在地上。     干警把裤衩捏捏,往地上使劲一甩,嚷:“你把屁股翘起来!”    36 “你要干什么?”徐祥慌忙从地上拾起裤衩捂着下身,跑到墙角蹲下大声问。     干警被徐祥大声问惹火了,奔过去。     徐祥吓得大声嚷:“救命呀!救命呀!打死这个老流氓!”    干警生气奔上去一拳打在徐祥的门牙上,痛得他脚跳手甩大声吼:“我要看你屁股里面藏东西没有!”说着不管徐祥挣扎喊叫,用脥肢窝夾住徐祥的头,辮开屁股看。结果除了放个屁,什么东西也没有。他才气呼呼走到桌边,把徐祥的书包打开,拎起书包往桌上倒,把书包里的一本《野火春风斗古城》的书和牙具,背心,内裤,红领巾,两个馍,全部倒在桌上。他用手刨一下,把书拿在手上翻翻,里面没夾什么东西,就往桌上丟。又拎起背心抖抖,一个小纸包落在桌上。他正伸手去拿,徐祥忍着痛,张开满口是血的嘴,突然像发疯似的“哇哇”叫着冲上去从他手里夺过小纸包,跑到墙角蹲下去号淘:“这是我辛辛苦苦挣的呀!”     干警被搞懵了,他做梦都没想到在派出所里有人敢从他手里抢东西。但他马上清醒过来,奔到徐祥面前一脚踢去,吼叫着按住徐祥夺他手里的小纸包。徐祥敌不过他,哭叫着朝他手上狠狠咬去。     “哎哟!”干警痛得大叫,捂着手喊:“来人呀!”跑过去打开门。从门外跑进来一男一女,两个干警。三人合力从徐祥手里抢回小纸包。     “这娃咬我一口!”干警看着印上齿痕,血浸浸的手背气恨恨的说。拆开染上血的小纸包,一叠崭新的全国通用粮票呈现在他的眼前。     女干警从门外拿着药进来,后面跟着几个干警,他们气愤的看着蹲在墙角哭闹的坏娃娃:“胆子真大,就敢在这里撒野咬我们的同事。”很想过去揍他,但看见他满脸血泪的样子,又狠不下心。或许是怕把自己衣服弄脏,才没有去揍他。     干警的手被包扎后,同事劝他休息,他坚决不肯,他坚持要亲自审问这个野蛮的坏小子。     “你是哪里人?”干警坐在椅子上,捂着手伤问。     “四川省成都市人。”     “你叫什么名字?”    “徐祥。”     “你来宝鸡干什么?”     “我是来宝鸡买粮票的。”徐祥一边回答,一过哭诉自己是怎样逼迫失学,拣炭花,卖锅魁和听人讲宝鸡的粮票便宜,就来买粮票被一个人抓进来。     “我敢肯定你不是-个人来的,也不是第-次来宝鸡。”    “我向你保证是一个人来的,你如果不相信你可以看看那张撕烂的火车票。”     “你不老实交代,是不是还想挨揍!”干警从椅子上站起来嚷。根据他多年的从警生涯,像徐祥这样小的人是决不可能一个人跑这么远的地方来做生意的,非有大人带来才行。只有小偷,叫花子,像他这样小才敢-个人乱跑。     “我讲的全是真话。”     “你这么多粮票到底是怎样来的?你要老老实实交代!”    “是从一个爷爷那里,花2.8元一斤买来的。”    “他家住在哪里?”     “不知道。”     “他长的是什么样子?”     徐祥看看瘦小的干警,回答说:“他长得小头小脸,像猴子一样,有一撮胡须,有点像你。”     “混蛋!他怎么会长得像我一样!?”干警气得擂桌子吼。他忘了手伤,痛歪了嘴,用另一只手捂着伤手甩几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女干警停止记录,用手遮住嘴偷笑。     “我只是说他长得有点像你,他是长着胡须的,而你没有长呀!”徐祥最恨叛徒,他是不会出卖朋友的。他是在瞎编胡说穿土白布叔叔的长相。   37 “你再乱说,我要揍你!”干警瞪着徐祥说。     “老X,接电话。”一个干警从门外探进头来喊。     “好!我就来。”干警回答后从椅子上站起来,对女干警说,“你把他看住点,他很捣蛋。”说完大歩朝门口走去     “喂!你是谁?”干警在值班室里拎起电话问。     “你先甭问俺是谁,俺只是想告诉你们,刚才在解放电影院门囗被你们抓的那个四川娃,他是做生意的。他身上250斤全国粮票是俺卖给他的。他决不是小偷,俺是凭良心说话。”说完挂了电话。     徐祥在电影院门口被抓的时候,卖给他粮票的叔叔正巧从那里经过。他看见前面围着许多人,就走上去看,看见便衣正扭着徐祥。他吓得赶快掉头走开,他害怕徐样咬出他。回到家里他心里很难过,认为徐祥可能是被当作小偷抓了。出于对徐祥的好感和同情,他在家的附近用公用电话拨响派出所的电话。     “喂,你是谁?能来一下吗?”干警在电话里嚷了几遍,话筒里只是嗡嗡声。他知道对方己经挂上电话再打也无用了,懊丧地放下话筒,慢慢地走回审讯室。他木然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坐在小橙子上抽泣的孩子。在心里想:自己办过那么多案子,还从来没看见那个小偷像他哭得这样伤心,哭得这样久;也从来没看见那个小偷敢从他手里抢回他的脏物,保护他的脏物。电话里讲他不是小偷,有可能是真的。如果真的是这样,这娃应该回到学校里去读书,不应该出来,更不应该一个人跑到这样远的地方来。他想着想着,他的良心从裂开的一条小缝隙里钻出来。不由自主的把桌上茶杯往前推去,说:“哭够了吧,喝点水。”     徐祥伸起身从桌上拿过茶杯,仰起脖子“咕嚕,咕噜”一饮而尽。把杯子放回桌上,坐下来揩揩嘴唇,说声谢谢。哭哑的嗓子经水润湿,哭起来更来劲。     干警和一些来派出所办事的人,被徐祥揪心的哭声所吸引,拥到审讯室门口看着徐祥,脸上现出各种不同的表情。但是,谁也不敢吱声,谁也不敢站出来替这个来自千里之外的不幸小孩说一句公道话。     衙门深似海,好进不好出。干警明明知道他们抓错了徐祥,徐祥并不是小偷。可以把他的买的粮票没收,但可以把他身上的+几元退还给他,叫他买车票回家,或者买张车票派人监视他上车,他后来的命运就可能改观。但是,他的粮票和钱全部没收。仍然把他当着小偷,流浪儿,派个身着警服的干警押送他去收容站。     傍晚,徐祥带着被打肿的脸,踢伤的腿和哭肿的眼,由一个干警押着送往收容站。     路上,徐祥感到人们用鄙视的眼光瞧着他,好像他是坏人,是贼!使他感到浑身刺着般难受。他把脸转向这边,转向那边,都躲不开那种刺人的眼光。他只好把脸仰望被夕阳焼红的天空,好像天空也在仇视他,要把他焼成灰烬似的。他不晓得把脸往哪里躲,身子往哪里藏,羞得闭上眼睛。但是他的眼前又飞快的闪现出他的妈妈,婆婆,舅舅的身影。他伤心得像一具机械似的被后面干警吼着,推着往前走。     宝鸡市收容站,在离市区五里外的斜坡上。过去是一座庙宇,又称五里庙收容站。它宽敞的院里是四面坚硬的土围墙,大门角落有一个新建的碉堡。里面关着四川,甘肃,河南各省的“流窜犯(当时离家20里外,无当地公安机构开具的外出证明,均视为流窜犯,可抓捕!)”和极少数回家没钱自己找进来的(进来后没有哪个人不后悔,不咒骂。只许你自己进来,决不准你自己出去。)。     宝鸡市地处陜,甘,川,三省的交通枢纽,很自然使这个城市的流动人口很多。所以,收容站里关的“流窜犯”就特别多,里面也特别乱。     徐祥被推进收容站大门,大铁门就咣啷-声关上。他朝大院里走几歩站住不走了。他看见里面的人比外面二马路自由市场上的人还多。这些人因为天气热,屋里呆不下去,几乎都跑到院里来。这里一群,那里一堆的站着,坐着,躺着,手里拿着破草帽,烂纸板搧风取凉。几乎个个是38  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人,他们对刚抓进来的人都习惯了,看都不想看。     徐祥闻到空气里的怪气味,看见这些人,听见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哭声和惊叫声。既感到可怕又感到伤心,站在那里嘤嘤抽泣。     他的抽泣声,慢慢的引来许多和他年龄差不多的少年,朝他走来。     “哥子!你是哪里人?进都进来了哭有什么用。”一个操四川口音的小孩走到徐祥面前问。     “我是四川成都的。”徐祥用泪眼看他一下,回答说。     “我们四川人进来是从不哭的,哭就是软骨头,给我们四川人丢脸。”小孩说完还向徐祥扮个鬼脸。     “谁是软骨头?!”徐祥从来看不起软骨头的人。面前这个比他矮小的孩子居然当众羞辱他,气得他连忙把眼泪揩掉,对小孩说,“我是做生意的,连本钱也全被他们缴了,才伤心的。”     “做生意的又怎么啦!你最远跑过哪些地方?”     “就是宝鸡。”     “哈哈!到过宝鸡算个啥。我到过北京省的北京,天津省的天津,兰卅省的兰卅。还有好多省的地方,我都说不出名字了,怎样?”小孩得意的说完,竖起大指拇,头往上翘,把手往后背,踱起官步。     徐祥听小孩讲他到过“北京省的北京……”很想纠正他“北京不是省,是中国的首都。”但是看见他那付自呜得意的样子,不忍心去扫他的兴,反而被他逗笑了。就好奇的问他:“你跑那么远的地方去干啥子?”     “偷罢!-”小孩回答后,把食指和中指一夾,又拍一下胸脯说,“老子是《流浪者》电影里的拉兹,流浪到哪里,就偷到哪里,吃到哪里。哎!就是这次倒霉,来宝鸡还没偷成昨晚就被他们扫荡进来了。”说后叹口气,像霜打的茄子垂下头。     “偷!你就不怕被人逮住挨打?我在成都看见好多被逮住的人打得半死!”徐祥替小孩担心的说。     “打就打吧,有什么了不起!打轻了,我还感谢他给我免费捶背;打重了,我还要感谢他让我躺下休息;打死了,我更要感谢送我去见死去的妈妈,爸爸和妺妹。”小孩虽然表面满不在乎的说,但在他的眼里却滚动着晶莹泪花。     (徐祥这次到宝鸡经历了几个第一。第-次独行千里;第-次被抓进派出所;第一次遭警察打骂;第一次关进收容站;第一次真正接触小偷并与他们交上朋友;第一次纵身跃上飞奔的火車逃跑。)     徐祥听了小孩的话,惊讶的感到自己好像在做梦: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不怕挨打的人,还有不怕被打死的人?而这个人却近在咫尺的站在自己面前,他大概才10岁左右吧?他身子瘦小,焟黄的小脸上闪烁着两只大眼,蓬松的头发上沾满污垢。徐祥看着他,虽然有点佩服他的勇敢,但更多的是同情他。他想弄清这个奇怪小孩的身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人,就问他:“你是四川哪里人,怎么会这样勇敢?”     “哈哈!”小孩听见有人誇奖他勇敢,高兴得笑起来说:“我原来也不勇敢,勇敢是逼出来的。小时候爸爸拿着竹竿打我,吓得我哭叫兜着洗衣板跑。只是后来为了活下来,才去偷,才挨打,才被打成勇敢的。”说到这里,他眨眨眼睛看着徐祥,好像想起徐祥刚才的提问,又接着往下说,“我的家离你们成都不远,在崇庆县街子乡。我的爸爸,妈妈,妹妹,都饿死了。特别是我的妈妈才死得作孽啊!她临死时还叫我们给她一个小馒头吃。那时,哪里还有什么小馒头,连烂红苕叶子都吃完了。她说着说着就死了,她死后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巴也张开,好吓人啊!从此,我就把我的名字改成小馒头。只要人家喊我小镘头,我就马上会想起我妈妈。我真想把自己变成-个小馒头,给妈妈吃,她就不会死了。”他讲到这里差点哭出来,他用手背揩揩眼睛。“要不是我舅舅把我揹到成都,我早已饿死了。可是我舅舅把他好不容易讨到的那点东西给我吃,他却饿死
39 了。我趴在他尸体上哭,幸亏来个好哥哥救了我,我就跟着他干上这个。”小馒头说着又用食指和中指夾一下。“不然,我早在八百年前就饿死了。”    “你的妈妈死得太惨了。”徐祥摇着头同情说。     “我看见还有比这死得更惨的!我的舅舅正在铲土埋舅娘,铲着土突然栽倒在坑边。我爸爸赶快撂下锄头蹲下去摸他的鼻孔没气了,就把舅娘从坑里拖起来,打开蓆子,把舅舅和舅娘捆在一起,往坑里一滚就埋了。”讲话的小孩是田生,四川丰都县乡下人。他的-只手趴在小馒头的肩上,看着徐祥又说。“我看你这个人也算是胆大的,敢一个人到这里做生意。做什么鬼生意,干脆跟我们一起去偷!我看见好多做生意的人后来都和我们一样了。他们缴了你的东西,我们哪-次被抓住不是让他们缴得精光。我们去偷人家还提心吊胆,他们缴了我们的东西却理所当然。他们才安逸拿着我们的钱粮(票),去买香香吃,还把我们关在这里饿肚子。天下哪有这样的理!只饿死农民,穷人,不饿死他们一个人?他们就是吃了我们的黒钱才活下来的。”     “他们有工资,有国家毎月固定供应的口粮给他们吃……”     “哥子,你不要替他们讲话。”田生打断徐祥的话,说。“我亲自就遇到过,那次我偷了个肥肥的钱包,里面有很多钱和粮票。他们带我走出派出所去找人(同伙),就故意放我跑了。你说那个肥钱包不是我帮他们偷的吗?哥子,现在天下黑得很,乌鸦吃小鸡。”     “他们最坏!缴了我们的东西,吃着我们的东西,还要打我们,关我们,饿我们。我出去后要专门偷他们,把他们偷得精光,也让他们知道饿肚子的滋味!”有人咬着牙气愤说。     “我真恨不得把他们统统饿死!恨不得老天爷打个炸雷炸死他们!”又有人抢着说。     正当徐祥听着大家七嘴八舌发泄时,他感到自己的书包在异动。马上把身子移开,用手按住书包,盯着一个小孩问:“你在干啥子?”     “俺看你带吃的东西进来没有?”小孩操河南省口音,尴尬笑笑回答说。他-直在傍边盯着徐祥揹在身上的书包,趁徐祥只顾和小老乡讲话,不注意,就伸手捏捏书包。     “没有!”徐祥生气回答说。     “有!俺捏着里面软咚咚的,肯定是馍。天下-把伞,只吃不准斩(藏),这是江湖上的规矩,拿出来大家吃。”河南娃说着伸手就去拉徐祥的书包。     “你有本事去外面使,敢抢我老乡的东西!”田生冲上去朝河南娃一掌推去,头向小馒头他们一摆,大声喊,“给我打!”就揪住河南娃的头发打。小馒头和其他小老乡也七手八脚打起来。河南娃的小老乡也不甘示弱的搅进去,进行一场混战。     “不好了!四川娃与河南娃打起来了!”大院里响起喊叫声。     “快!跟俺走,俺会保护你!”徐祥被眼前突然发生的事惊呆了,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被一个小孩强行拉出人堆。他对徐祥说,“俺是本地人,俺不会整你,这里面乱得很经常打架。俺看你是个好人,怕他们伤着你。”     “你是本地人怎么会关在这里?” 他们走出人堆,徐祥疑惑的看着他问。     “俺真是本地人,人家叫我长发。俺是从西安送回来的,在这里关了好几天。就是家里人生俺的气,不来接俺出去。你看!李班长带人来了!”长发急忙说。     徐祥朝长发手指的方向看去,看见一个中年男人,脚一跛一跛的跳着走,他后面跟着几个手持木棍的汉子朝打得正酣的人堆跑去。     “你们撑饱了!到这里面还不太平!”李班长一边奔走,-边吼。他很善良,很受流浪儿尊敬,他那只残腿是在朝鲜战场上留下的。     打得正酣的人群,看见是李班长领着汉子奔来,马上放开对方,呼叫着跑走。     哪些手持木棍的汉子,是流浪儿最怕,最恨的人。他们原来也是流浪者,悲惨的命运与流浪儿差不多。但他们在外面混不下去,被收容后,自愿积极争取留在收容站里做“看家护院”的工作。当时全国所有收容站里都有这些人。能留下来虽没有工资,但对他们来说也是不幸中的大幸。使他们省去寢食之忧,虽然吃得不太饱,但比起那些抓进来喝“吹吹稀饭”的人好些。所以他们40都十分珍惜这份工作,并卖力的工作。但是,他们当中不少人出于珍惜这份工作,或出于讨好干部,常常昧着良心对他们的“同胞兄弟”进行最残酷奴役和打骂。     徐祥为了感谢小同乡和长发对自己的好处,把那两个惹祸的馍犒劳他们     夜,已经很深了,收容站里恢复了平静。满天星斗眨着眼睛俯视着在院里睡觉的人。     徐祥怎么也睡不着,他躺在地上铺的破芦苇蓆上,仰望着天上的星星,想着今天翻天覆地的变化和痛苦,恍若隔世之感。他看着今天新交的朋友睡得那样深沉,那样甜蜜。他们所遭受的命运打击比自己大得多,却还能勇敢,乐观的面对现实。可是自已平时还自以为了不起,现在和他们比起来却差远了,真羞死人!我要学习他们的勇敢和乐观,但决不能学他们去做小偷。小偷是多么丢人!我劝他们出去后像我一样去做生意,赚到钱买吃买用问心无愧。可是,他们非但不接受,还嘲笑我是坏蛋(公安,市管会)的孝子。他们讲得也有些对。不是么,我卖的锅魁,卥肉,不就是被这些人把我的锅魁和卥肉踢翻在地吗?不就是被这些人缴了我的钱吗?每次看见这些人,我不是双手抱着锅魁拼命逃跑吗?!     “喊他起来,桶都抬来了!”小馒头对田生嚷。     “哎呀!让他再睡一下嘛!他这几天没好好睡过。”田生望着熟睡的徐祥,对小馒头说。     “你看看,人家都开始拿盆子舀饭了。”小馒头说着使劲地摇徐祥,“起来,起来,开饭了!”     徐祥嗯了一声,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揉揉眼睛,问:“几点钟了?”     “九点多了。”田生没有手表,但晓得早上开饭是九点。     “啊哟!都九点钟了,我睡得太死了。”    “别讲了,快!打饭去!”小馒头不由分说,拖起徐祥往打饭的地方跑去。     大门边黑压压一遍人,几个手持木棍的汉子在维持秩序,有几个汉子持着木棍一字排开,监视着打饭的人。把打了饭的人驱赶到院里另一边,防止他们吃了又来打饭。     大桶边坐着一个独臂老人,用他仅存的一只手拿着长柄铁勺在桶里搅,一面把搅匀的玉米糊糊舀起来,倒进伸过来的盆子里。他每舀一下,都要用凝重而忧郁的眼光看看来打饭的人。他是一个老红军,作战时被敌人飞机扔下的炸弹炸飞一只胳膊。新中国诞生后,转业到一个农场任场长。他实在不忍心看到场员和他们的子女忍饥受饿,就以军人刚毅的气质,力排众议,不顾死谏,开仓放粮。这下犯了大忌,震怒上司,本欲严惩。但看在他过去对革命有功,人老又残,就把他贬到这里来当收容站站长。凡是知道他的传说的人无不为之起敬。     徐祥打好饭,双手捧着盆子和小馒头,田生走到院子中央蹲下来。     小馒头喝囗糊糊,燙得舌头在嘴里直转。“真燙!”他说一声,噘起嘴巴往盆里呼呼地吹。     徐祥揣着热气腾腾的糊糊,也学着小馒头噘起嘴往盆里吹。吹一口,盆里一个小荡荡;又噘起嘴往盆里用力吹,看见盆底。他突然惊叫:“这哪里是饭?简直是一盆水!”    “管他妈的水不水,饭不饭,你先吃下去再说。”小馒头咽下糊糊,舔舔嘴唇说。     “我不想吃,你们拿去吃吧。”徐祥把盆子递到小镘头面前说。     “啊哟!我的哥子,这可是你的命,我们不敢吃!”小馒头推开盆子说。     “反正我刚进来不怎么饿。”徐祥又把盆子推过去说。     “如果我们吃了,我们就不是人,更不是朋友了,不吃!”田生也过来帮腔说。和小馒头一起把盆子推回到徐祥身边。     “你们都不吃,给我吧!我出伍元。”一个十六,七岁的高个子少年走过来说。     “这样的汤汤还能卖伍元,真划算,我又有本钱做生意了!徐祥在心里高兴想,马上把盆子递给少年。     “你想得安逸,就是十元,二+元,再多的钱都不能卖给你,这是我们哥子的命!”小馒头推开那只伸过来的手,说。田生走上来站在徐祥和少年中间,像-堵墙一样把他俩隔开,生怕徐把糊糊卖掉。     “哎呀,我的小弟娃!我在号子里关了半个月,在这里又关了几天,实在饿得很,就让他卖41 给我吧。”少年哭丧着脸说。     “亏你还在外混,连这点罪都受不了!-哼!”小镘头向少年扮个鬼脸,拉著徐祥走。走了几步回头看着少年悻悻离去的背影,对徐祥讲,“哥子,像他这样的人千万不能与他交朋友。看他这种可怜相,抛给他一块骨头,他就会变成-只狗。”     徐祥在朋友劝说下把糊糊喝了。     午后,徐祥感到越来越饿得慌,他才真正感到朋友叫他喝下那半盆水-样的玉米糊糊是对的。他想起自己过去在成都饿得捡生面条吃,可是在这里什么东西也捡不到吃。     关在这里的人都被饥饿残酷的折磨着,而刚被“抓进来”的几个甘肃省人却在里面卖馍。他们把在外面讨到的馍(玉米粉,小麦粉,高粱粉,荞麦粉做成的馍。)在太阳底下晒晒,藏在烂行李中,故意让人抓进来,好在收容站里做发财生意。把这样的馍天价卖给那些饿得发慌的人(他们藏的钱和粮票,躲过搜查。)。一个好点的白面馍,可以卖10元的好价钱,坏的馍,也能卖5元。就是发霉生蛆的馍,也卖得起好价钱。吃这种馍的人往往很小心,常用指尖把蛆虫从馍里抠出来,或用指头弹掉蛆再吃。也有胆子大的人,看着蠕动的蛆虫气愤的说:“你吃我馍,我就吃你的肉!看谁狠!”然后连蛆虫和馍一起吃下肚里。     这些甘肃人,他们的家离宝鸡很近。在宝鸡讨饭的人很多,即使被抓进来也很快把人凑满一车厢遣返回家。他们把在收容站里发的“国难财”往家里放好,又赶快出来重操旧业(有的人回到收容站,比遣返他们的干部还回来得快。)。只要他们带馍进来,收容站里就热闹起来。好像他们把外面的自由市场搬进来了似的。饥饿的人围着这些救星,讨价还价,不绝于耳,给收容站里添上一道奇丽的光彩。     太阳已经下山,它的余辉映红半边天。院里空荡荡的,只有几个精神病人,几乎-絲不挂,像-具具骷髅似的仍然躺在炙热的地上。时而大叫几声,时而嘻嘻的笑,时而用手指向天空。他们在用生命尚存一息的火花与余辉进行最后的较量。     酷热和饥饿,把人们赶进屋里,坑上挤着成堆的人。     徐祥和朋友坐在坑上,他们饿得恨不能把铺在坑上的破芦苇蓆撕烂吃掉。他们无事可做,又饿得发慌,只好来享受他们被关起来的“精神会餐”特权。他们大谈特谈自己在外面吃的粉蒸肉,红焼肉,小笼包子……好像他们此时正在享用这些美味佳肴,个个直咽馋涎。每次谈完,他们总要说-句话:“老子这次出去,一定要把它们吃个够!”    “嘟!嘟嘟!”刺耳的哨子声在门外响起,打断了他们白日梦呓的精神会餐。田生气得说:“你们等一下,我还吃过的辣子鸡丁没给你们讲。”说着从坑上站起来跳下去。“怪事!人也送了(收容站一般晩上不遣返人,怕人逃跑。),饭也开了,这个时候吹鬼哨子干啥子?!”走到门口探头看见几个手持木棍的汉子,在前面吆喝屋里的人:“出来,都出来!到院子里开会去!”     老站长慢吞吞走到桌边椅子上坐下,用他老人家仅有的一只手揣起茶杯喝-口水,清清嗓子,再用他老人家那双凝重忧郁的眼神,看看院子里黑压压的人,说:“现在天气还有些热,叫你们出来开个会,时间不会很长,希望你们坚持一下,不要在下面讲话,好好听听他的讲话,对你们有好处。”说了后就朝坐在他前面的人“咳”一下,低声说,“你给他们讲讲你的事吧!”     坐在前面小橙子上的男子,二十岁出头,缺手少腿,蓬头垢面,双目无神,那张瘦脸就像刚从烟囱里爬出来似的黑。他费力地正正身子说:“老站长很好,刚给吃了一个馍,很关心俺,教育俺,叫俺向大家讲讲俺的事来教育大家,请大家千万别学俺。俺已经记不清来这里好多次了,只记得送回去又来。俺这次送回去,俺保证就是饿死在家里也不出来讨饭了……”     “喂!讲讲你是怎么残废的。”老站长见他话不着题,忍不住提醒他。     残废青年掉转头看看老站长,又接着说:“你们看俺现在是残废人,可俺原先并不是残废人,也不是讨饭的人。俺还上了两年学,因为看见书就头痛,又贪玩才不读书的。长大后又不想劳动,社员就给俺取个绰号懒虫。队里叫俺去修水库,一天补贴半斤粮,吃不饱,活儿又重又累,干了两天就不干了。不干活,更饿。俺见人家讨饭活得好好的。俺就学他们去讨饭,饭没讨着,他们42还骂俺,年纪青青的,身体又健全不好好去劳动,出来讨饭不要脸。俺听了很生气,恨自己为什么不残废。当天晚上火车开来时,就把一只腿伸进铁轨给辗断了。被公家医好后,俺想少了一条腿总该好讨饭了吧。可是又有人说,俺腿虽然残废了,手还是好好的,可以去学点手艺来养活自己,你年纪青青总不能这样一辈子讨饭吧?俺听后恨自己的手,就把这只手又伸进铁轨给火车辗断了。”     徐祥听得目瞪口呆,连气也透不过来。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相信世界上会有如此蠢的人,为了讨饭而自残。但是,这个人就在他眼前,就坐在老站长面前。         散会后回到屋里,他们又继续享受“精神会餐”的侈谈。田生从外面解溲回来兴奋说:“你们别吹了!我告诉你们-个好消息,那个汉子给我讲明天要送你们四川的了。”    “呜啦!我们总算熬到头了!一”徐祥听了高兴的呼叫。     “你别高兴得太早,我们只有在路上逃脱才能算熬到头!”田生冷冰冰的说。     “人家好心送我们回家,还逃什么?”徐祥心里一冷,马上问。     “你想得太安逸,他们真会把我们一下子送回家吗?他们先把我们送到广元(川陜接壤的一个四川县城)关起来。到广元就更惨,押着你去焼砖瓦挣路费。等你挣够路费回到家,不死也得脱层皮。你不劳动还要挨打。”田生没好气的说。     “哥子,你看长发就是从西安送回来的,到家了还关在这里回不去,你可以问问他难受不难受。”小馒头凑过来说。     “俺如果早知道是这样,在路上拼命也该逃!”长发坐在田生傍边懊悔的说。     徐祥吓得不敢吱声,低着头听他们讲话。他在心里想田生那句“不死也得脱层皮”的话。这句话使他很恐惧,把刚才那股高兴劲儿吓得无影无踪。他想到自己如果是那付样子回到家里见到妈妈,妈妈不知会多么伤心,他想到邻居艾姆姆见了自己那付样子,肯定会幸灾乐祸。于是他抬起头来问田生:“路上怎么跑,能跑脱吗?”     “到了路上你们听我的,我喊冲,你们就开花(朝四面八方跑)。要向解放军叔叔哪样,听见冲锋号,不怕死,只管朝前冲,他们人少是抓不着的。”田生说完,他的小手从空中往下使劲一劈,兴奋得像已经取得胜利的小将军一样。     “要是叫他们抓住了怎么办?”徐祥担心的问。     “抓住是他们的,跑脱是我们的,这要看你运气了。拼总比不拼好,拼总有希望。拼啊!冲啊!”田生突然把手举起呼叫,好像他正在指挥千军万马向敌人冲去,逃去。     “我跑脱就回家,再也不出来了。”徐祥沮丧的喃喃自语。     “咿!你不跟我们一起玩了?”小馒头听见徐祥嘀咕,睁大眼睛问。     “谁说我不想跟你们玩?我感到你们对我很好。只是我有家,不像你们只是一个人,没有人牵挂,可以到处玩,我有妈妈,她身体不好,我又好长时间没回家了。”     “你妈妈身体不好就更不应该回去,跟我们一起去偷。偷到钱给你妈妈买好吃的东西带回去。”小馒头说到这里打住了,眼里升起泪花。用手背揩了揩眼睛。“你有妈妈,我好羡慕你啊!假如我妈妈还活着,我会买很多很多好东西给她吃,她就不会饿死了。”    他们你-句,我一句,东扯西谈。人人谈得忘了时间,忘了饥饿,直到眼睛睁不开,才东倒西歪的睡在坑上。     “吱呀”-声,收容站的大铁门打开。接着一群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人从大门里魚贯而出。许多手持木棍的汉子走在这群人的两边,不停的吆喝着。几个干部走在后边。就像电影里押着战俘走在路上。沿途的居民,过往的行人,好奇的看着这支可怜的队伍。     这支队伍慢慢的走过人烟稀少的城郊,马上要进入市区,到宝鸡火车站。田生开始盘算逃跑,心里“呯呯”直跳。他想在前面人多混杂的+字路口,发令冲锋。可是还没有走到+字路口,他看见李班长和几个汉子站在那里。急得他一边走,一边跺脚骂:“狗日的!我们跑不成了,只好43
到了车站再说。”    队伍穿过十字路口,走在二马路自由市场口子上。徐祥看见里面那么热闹,他想起里面的茶馆,卖核桃的爷爷,卖凉皮的叔叔,冲藕粉的李叔叔,卖粮票给他的穿土白布短褂的叔叔。他哭了,他多想跑进去看看他们。但是,他现在已经身不由己。他恨透了那个穿白布衬衣的傢伙,给他制造出这么多的灾难和痛苦。     走过二马路囗子上,经过车站广场。这支队伍从铁路员工进出的小门走进车站,踏着水泥阶梯进入地道。不知什么原因,何时停电,地道里漆黑。走在前面的人群,突然乱起来,叫起来。不知何方神圣在前面率先“开花”。田生终于找到他绝佳发号施令的机会,他把拳头往上一举,大声喊:“冲啊!哥子们,为了吃上饱饭,冲啊!一”喊着用力推前面的徐祥,然后朝前冲去。徐祥和小馒头紧紧跟进。地道里,地道囗,站台上,像炸了的蜂窝似的乱成一片。“冲啊!冲啊!”“站住!站住”“抓住他!抓住他!”的叫喊声,汇成一遍雄壮,激烈的大逃亡进行曲。     徐祥随着人潮涌向地道口。他看见上面有人被汉子抓住在拼命挣扎,吓得他马上把身子贴在墙上,又被后面冲上来的人挤得往上移。到地道口,他看见-个汉子两只手各抓住一个小孩,小孩像捉住的鹿,在活蹦乱跳,拼命挣扎,他猛地从他们身边冲过去,跟在前面的人往停在车站里的火车厢肚子底下钻。     这时一列货车拉响惊耳的汽笛飞驶而来,挡住徐祥横穿铁道的路。他只好朝前跑,回头看见一个汉子朝他追来,吓得他跟着着火车跑了几步,就纵身往上一跃,抓住车厢扶手,爬上车,转身翻进车厢。     “哎呀!我的妈!!……”追他的汉子看见徐祥纵身往车上跃,吓得惊叫,差点跌坐在地上,目瞪口呆的望着飞驶的火车半天透不过气。(徐祥这次飞车,站里许多人看见,当天在宝鸡成为爆炸性新闻。后来很长时间在宝鸡流传。他们越传越玄乎,用手比划着,把徐祥比划得像六七岁的小孩。惊讶的说:“好可怕啊!这样小的娃,-飞就飞上开得那样快的火车!”     徐祥凭着在成都火车站捡炭花时学到的溜车,飞车的本领,在危急时刻有惊无险的从宝鸡火车站逃脱。事后多年,他回想起这惊险的-幕,还心有余悸。     火车飞驶不久,就放慢速度。“咔嚓,咔嚓”慢慢停下。徐祥从车厢里伸出半个脑袋往外瞧:好多大铁罐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亮,大铁罐的上面布满蛛网似的电线。向前望去是墨绿的山峰,山峰后面是隐隐巍峨的大山。这时,车底下响起“叮当,叮当”地敲打声,吓得他赶紧把头缩回车厢。他知道这是铁路工人叔叔在用鎯头敲打检查车下的零件,发出的响声。响声慢慢的由远而近,又慢慢的由近而远消失了。他又伸出头来,看看四处无人,敏捷地从车厢里翻出来跳下火车,沿着铁路快步走去。     这是仼家湾小火车站,离宝鸡很近。车站附近住的是铁路工人和电厂工人。徐祥没有来过,只是跟随金叔叔,黄叔叔做粮票生意乘火车经过几次,所以对哪些闪光的大铁罐有些熟悉。他当时由于心里紧张,又是第-次历险逃跑,把自己吓成重刑犯,害怕抓回去坐牢挨打。就尽量避开人,慌不择路的跑。他穿过一尺多长的茅草,跳过清彻的小溪,翻过一个个山峦。不知跑了好远,才累得停下来,回头看看离人和房子很远了,才感到安全,就躺在山上的茅草中休息。     恐惧,疲乏刚刚过去,饥饿就像猛虎一样扑来,肚子饿得咕咕叫。他想弄点吃的,周围除了茅草,山花,树木,没有能吃的东西。他又不敢出去找,生怕被人抓住,他只好勒紧裤带,好像这样就能减轻饥饿的痛苦。     两只麻灰灰的野兔,突然出现在前面的松树下,杨起前爪站起来抓扯拥抱,一会儿又撒开追逐,一会儿又搅合在一起。徐祥从身体下抠出石头,刚举起还来不及甩出去,兔子一眨眼逃跑了。徐祥等了好久,兔子被吓怕没回来。     一群漂亮的红色蚕豆雀,在树枝上吱喳喳叫着跳来跳去。光线渐渐暗下来,已临近黄昏。徐祥饿得受不了,他害怕饿死在这里,他要下山去讨点吃的。但他又犹豫起来,他想起收容站里那个自残的青年,虽然自己比他小,但自己有手有脚恐怕讨不到吃的。而且自己的四川话,很容易44
引起人们怀疑。总不能在这荒山上饿死或被野兽吃掉吧!一定要赶快下山,什么危险总比死在这里好!最后,他拿定主意,从草丛里站起来走下山岗。在小溪边蹲下来双手捧起水喝,“好甜好解渴啊!”他喝了几囗水站起来说,用手揩揩嘴巴。感到不渴了,好像肚子也没那么饿了,就慢慢朝山下那条乡间公路走去。     公路边有几间房子。房子傍边的大树下有几个人坐着纳凉,还有几个小孩在他们身边玩。徐祥慢慢地向他们走去,心里忐忑不安,又充满希望。走到他们面前,他张着乞求的目光望着他们。然后故意往地上栽去,卟嗵一声倒下去。     几个纳凉的大人,被徐祥的目光盯得很诧异,马上停止了讲话,茫然望着他。就在徐祥往下倒时,胖叔叔飞身站起来想扶住他,但他已重重摔倒在地上。徐祥忍着痛,紧闭双眼,听见他们惊慌的喊叫声:“小娃出事了!快!快按人中!娃!快叫娘揣碗凉水来!”     徐祥的鼻子底下,被人按得精痛,连眼泪水也痛出来,他不敢呻吟,只能忍着。接着凉水像雨点般洒在他的脸上往下流,痒兮兮的怪难受,他不敢伸手搔一下。     “你看!娃嘴唇在动。”人们围着徐祥嚷起来。     徐祥慢慢睁开眼,看见许多人紧张的看着自己。心里一阵难过,泪水从眼里涌出来。     “这个娃不像是讨饭的,你看他穿的衣服多好。”一个农妇看着徐祥说。金叔叔,黄叔叔给徐祥买的白布衬衣,咔叽布裤子,兰白相间的运动鞋,在这穷山沟里显得很扎眼,很富贵。     “他可能是个小偷吧?!”-个农姑嘟哝。     “扯你蛋!哪有小偷饿昏了的,小偷来这山里偷啥?”胖叔叔扶着徐祥生气的大声嚷。     “俺在街上看见抓住的小偷,手腕上还戴着表哩。”农姑不服气的反驳。     “你们别争了,救娃要紧!先问问他是哪里人。”一个老爷爷说。     “俺问了他好多次,就是不讲话,光淌泪。”胖叔叔抬起头说。     “俺看这娃可能是哑巴。”穿黑衣大娘看着徐祥说。她一边说,一边用手式向徐祥做着哑语。当大娘用手指着自已肚子时,她看见徐祥点点头,马上高兴的喊:“娃果真是饿昏的,狗娃!快!快去拿馍来!”     胖叔叔接过馍往徐祥嘴里喂,徐祥饿极了刚要张口吃。大娘伸手从徐祥嘴边夺下馍,大声说:“这么热的天,这么饿的娃,能吃这又冷又硬的馍吗?”她说着推开胖叔叔的手,把徐祥的头枕在自己手腕上,又大声说,“狗娃,你去揣碗热开水来!”     大娘把浸湿的馍用小勺子,一勺子一勺子地舀起来往徐祥嘴里喂。徐祥枕在大娘的手腕上,感到一股暖流潺潺地流往全身:自已在家生病时,妈妈不也是这样慈祥地喂自己吗?这个大娘多像自已的妈妈哬!他紧紧地偎依在大娘身上,手紧紧地拽着大娘的衣服,泪簌簌的流。     大娘喂完馍把徐祥扶在椅子上坐下,用毛巾在盆里浸湿,替徐祥轻轻地揩脸,揩身。怜悯的看着徐祥说:“这娃怪可怜的,好瘦啊!“     人们在窃窃私语,一个年青的男子看着徐祥,突然问:“娃,你是哪里人?”    “问个屁!他是哑巴。”胖叔叔呛那人一句后,就拨开人群大步朝屋里走去,拿来笔和纸,放在木橙上唰唰写出:你是哪里人?怎么跑到这里来?“     徐祥看-下,在纸上写出:俺爸爸是开汽车的喝醉酒把妈妈打跑了,俺是去西安找妈妈。     “你去西安找妈妈怎么跑到这里来?你为什么会饿成这样?你身上有钱吗?”胖叔叔又写出。     徐祥看了,想起这次来宝鸡所经受的苦难,伤心的呜呜哭。     他的哭声使刚刚平静的山村又炸了锅。     “你问这些干啥,娃有钱会挨饿吗?”大娘看着胖叔叔嗔怪的问。     “是呀,你东问西问,是不是撑饱了!”有人生气责问。     “哎呀呀!俺的天!你们别冤枉俺,俺全是一片好心!”胖叔叔被委曲得跺-下脚说。     “什么也别问了,救娃要紧。积积德,俺建议大家凑点钱,让娃去西安找他妈妈。”大娘向围观的人说。    45 “对!俺也有这个想法。”胖叔叔马上附和说。     大西北山沟沟里穷苦的好心农民,替徐祥凑足伍元钱(当时去西安的火车票只需3.2元)。大娘在徐祥的小书包里放进两个白面馍。村里人把徐祥送到去任家湾火车站的路上,用手向徐祥比划着指向前方的一排排房子,意思是说那里就是火车站。你从那里乘车就可以去西安找到你的妈妈。     徐祥朝这些善良的农民,深深鞠一个躬,转身向火车站走去。他走到一个小坡上,回转身望着这些无名氏的好心人,正慢慢地朝村子走去,他们的身影在晚霞中披上万道金光。  
  徐祥走到任家湾火车站附近停下来,他不敢走进车站,他怕被公安抓住,就躲进小树丛里。他知道晚上有一趟火车从宝鸡开往成都,要在这个小站停下,然后再开往成都。  天空拉下黒色帷幕,山边刮起阵阵凉风,蟋蟀弹响琵琶,萤火虫在黑夜里忽明忽暗地跳舞,。火车站候车室里灯光闪烁,旅客开始购买车票。徐祥看见候车室里没什么人了,跑到售票窗口花一元多钱买一张去凤卅的车票。他知道身上的伍元钱是买不到回成都的车票,只能混车到成都。他非常熟悉成都车站的地形,到了成都出站是不成问题。剩下的三元多钱,还可以用来做生意。  火车亮着强烈的巨大光柱开过来,停在任家湾车站。徐祥随着旅客上了车。车厢里仍然很拥挤,他挤进去看见里面连蹲下去的空隙也没有。退回到车厢的啣接处,抱着书包坐下。过度的伤害和疲劳,使他很快被火车的摇动,摇进了梦乡。  “起来,起来,你到哪里下车?” 乘警挤到徐祥面前,停下来看看他,用皮鞋尖拨拨他的脚,见他醒过来,大声问。  徐祥看见乘警心里就发谎,赶忙站起来把车票递给乘警。  “凤卅早过了,你怎么不下车?!” 乘警看了车票厉声问。  “我睡着了,不晓得。” 徐祥用手揉着眼睛,回答说。  “你是四川娃,怎么到凤卅去?你去凤卅干什么?跟我走!” 这趟车上的工作人员几乎全是陕西省人,乘警出于职业的敏感和对四川娃的偏见,马上厉声说。  “算了吧,乘警叔叔,我的钱确实不够买到成都的车票,才买凤卅的票。你就行行好吧,让我回家,我一辈子感谢你,我以后再也不敢出来了。” 徐祥哭泣哀求说。  徐祥的哭泣和哀求絲毫没有打动乘警的怜悯心,反而加深了他的偏见。他看见徐祥站着不走,抬脚朝他踢去。踢得他哭叫着被乘警推搡着走。走进餐厅在乘警的恐吓下,徐祥把书包里的东西和身上的三元多钱 掏出来放在餐桌上。乘警看看桌上的东西后,又从头到脚搜查徐祥后,没有从他身上搜出任何东西。  “你老实坦白,你从四川出来在我们陕西犯了哪些罪?” 乘警问。  “我从来没有犯过罪,我是和爸爸出来买核桃回去卖的。由于在任家湾走散了,我身上没钱,才把票买到凤卅的。”  “你编得怪美,你的谎话是逃不过我的眼睛,你是一个小偷。”  “我决不是那种人,以后我永远也不会去做那种八。只要到了成都,你用电话打到我们派出所问问,你就知道我是一个好人。”  “你想得怪美,还想乘这趟车到成都,不把你关进去就算你走运了。到前面的站你下车,钱没收,其他东西还给你。”  “请你把那点点钱也还给我,我路上急需用。”  “这点钱还不够补票和罚款,你别再做梦。” 乘警说完往椅子上坐下,翘起二郎腿,点燃香烟把头靠在椅背上,仰起脸一边吸烟,一边从他噘起的嘴巴吐出一个又一个烟圈。烟圏冉冉升起,又一个接着一个套在一起。组成尼古丁的连环套,套住他面前这个弱小无辜的孩子。然后在尼古丁的毒气里,慢慢的折磨他,窒息他。  不论徐祥怎样哭泣和哀求,尼古丁仍然在不停的织成套套。火车快到前面的车站,乘警从46
椅子上站起来对徐祥说:“走,下车!”  徐祥听了“哇!”的一声大哭,跪下来哀求:“叔叔,我求求你不要赶我下车!我要回去见妈妈,我以后再也不敢出来了!”(他后来在流浪和监狱中,无论面对多大的恐吓,还是残酷的刑罚和毒打,他再也没有双膝跪下!)  乘警不说话,冷笑的盯着他,然后走上去拎起他的胸襟,就像老鹰爪小鸡似的抓住他往车门推。推到车门口,一掌把他打下车。    这个车站是陕西省境内的一个小站,站台很短很小。徐祥从车上推下来,没有摔倒在平整的水泥站台上。而是摔倒在铁轨边上的乱石渣上。他痛得大叫着从石渣上爬起来,哭着扑向已经启动的火车。双手紧紧抓住车门扶手往上爬。乘警在车上辬不开他的手,用脚朝他踢。  “哎哟哇!” 徐祥惨叫一声被踢下来,又摔倒在石渣上。他赶快又爬起来,哭叫着:“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朝已经开快的火车扑去。  突然一双大手从他后面伸出,拦腰把他紧紧抱住。喘着粗气说:“小娃,你不要命了!”  眨眼,火车已经消失在黑夜里。  那双大手松开徐祥后,反转身跑回去从地上捡起“指挥灯”,跑回来一只手拉着徐祥,一只手拎着“指挥灯”,朝车站值班室走去。  铁路工人叔叔把徐祥安排在值班室里的长板橙上坐下,从抽屉里拿出小瓶酒精,棉签,消炎粉和紫药水。给徐祥清洗被踢伤的脸,在伤口上涂上紫药水和洒些消炎粉。  “他们为什么会那么狠心推你下车?” 上好药后,叔叔问。  “我回家没有买拢回成都的车票。”  “你回家为什么不带够买车票的钱?”  徐徐用哭肿的眼睛看看面前这个剪着平头的叔叔,他脸上的神色很慈祥。徐祥就把自己从成都出来做生,怎样被抓住和粮票被没收(隐瞒了收容站和任家湾的事)。撒谎说把自己的一件衣服买了伍元钱,买了一张到凤卅的车票,在火车上被乘警查到的事讲了。  “你这样小就一个人出来做生意,俺不大相信。但他们对你这样狠也太过分了。” 叔叔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玉米饼,分成两块递一块给徐祥。“这是俺的夜班饭,俺俩一起吃。”  
“谢谢叔叔,我有。” 徐祥摆摆手回答说。”  “小娃,你是不是嫌俺的饼不好吃?”  “不是。”徐祥赶忙摇头说。他不好意思伤害叔叔的好心,接过饼放进嘴里吃。“唉哟!”他痛苦的叫一声,连忙用手捂着腮颊。  “俺不觉得硬,你怎么啦?” 叔叔吃惊的看着徐祥问。  “叔叔,不是饼子硬,是刚才被乘警拢伤的嘴痛。”  叔叔赶忙站起来,用手辬开徐祥的嘴,看见徐祥的牙龈还在渗血。气愤的说:“作孽,作孽!你回家后告他们。”  徐祥接过叔叔递给他的杯子,喝一口水。看着杯子里的水诧异的问:“叔叔你怎么喝白开水?我在宝鸡看见他们喝的是茶水。”  “唉!”叔叔长叹一声,不好意思的说。“俺这点工资连养家糊口都不容易,哪有钱去买这样贵的茶叶吃。”  “你们这里的茶叶是多少钱一斤呀?”  “在俺们这山沟沟里,听说要卖四,五元一斤。” 叔叔回答说  徐祥不会喝茶,不知道市场上的茶叶多少钱一斤。但他知道四川是产茶叶的,也看见老陕过去在成都买茶叶带回去,他认为四川的茶叶肯定比这里便宜。他做生意的小脑瓜又转动起来,牢牢记住叔叔刚才说的茶叶价钱。  “俺这个站是顶小的车站,每天只有几趟慢车站在这儿。他们如果是在前面站儿巷大站拢47
你下车就好些,那里停的车多些,你好快些乘车回家。” 叔叔为难的说。  “等天亮了,我走过去上车。”  “不行!不行!你刚刚遭过,哪里的人不晓得,不了解你。恐怕又会出麻烦,俺刚才想好了,等明天早上,上班的叔叔来,俺托他送你上车好些。”  “真能这样就好了,我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  “别说那些,这是俺应当做的事。只要你平平安安回到家里,俺就放心了。” 叔叔说完,拎起热水瓶给自己杯里掺满水,又往徐祥的杯里掺满水。    夏天的鸟儿醒来特别早。天空还朦朦胧胧的,山沟沟里已经响起鸟儿的欢叫声。不一会儿,被高山挡住的太阳,以极顽强的生命力穿过山巅,用他金色的光芒洒向大地。给碧绿的树叶穿上金碧辉煌的外衣。地上草叶上的露珠晶莹透亮,闪闪发光。车站下面的大河,潺潺流水,掀起层层细浪,闪烁着爟眼金光,欢唱着朝前涌动。  接班的叔叔揹着乳白色的帆布工具包,披着朝阳的金辉,踏着露水来接班。值班叔叔把徐祥的事情,简明扼要告诉他。他朝徐祥看看,笑吟吟接受了叔叔的委托。叔叔临走时拉着徐祥的手说:“你回家后千万不要再出来了。”  徐祥点点头,目送着叔叔的背影朝山边慢慢走去。在金色的太阳照燿下,他的身子比山还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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