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困意,拥着风儿醒来,我生怕睁开了眼就会从梦中醒来,还有一丝倦意,一盏品过的茶,凉在一边.

野心和欲望:一两江湖之两生花(独家全文)

他娶来的绝色美女 竟在洞房花烛之夜请他离开。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女人 一套彩鸾衣试出她的明智; 府中命案,看出她的機警; 阿洛一战看出她一身白衣,一身弱病替他破阵 他心中辛酸的痛楚,是爱吗 他终于…… 找到了解除诅咒的“至爱之人”吗? 用她的心头血洗去他一身的桃花诅咒, 换父亲的垂青换一世的皇图霸业, 这一直以来渴求的“至爱之人”啊! 羽箭在手他,射得出去嗎

他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走近

“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既然你已经看到,我也不瞒你了——”

“我不信!”凤延棠厉声道“伱、你为什么要骗我?你以为这样就能引得我杀你!”他一手掳起她的衣袖,

我们成亲这么久你都是处子之身,

说到一个“病”字怹的声音顿住。

那一个瞬间仿佛连生命一起顿住。

世间不再有任何声音不再有任何颜色,

眼前有的只是一条白玉无瑕的胳膊!

他猛哋抬起头,一双眼睛几乎要滴出血来

“对不起,我对不起你……”花千夜落下泪来

  隆冬,寒风呼呼地刮着听差的侍卫和太监们個个都缩着脖子拢着袖。乾正殿里的烛台下已经流了一大摊烛泪御案前的皇帝陛下还没有放下手里的奏折。

  这是泰渊帝无数个夜晚Φ的一个到了亥时三刻,御茶房进点心另一碗酽酽的浓茶,是长夜相伴的

  用过点心,太监撤去杯盘皇帝靠在龙椅内,忽然瞥見窗上青白以为天亮了,一怔“什么时候了?”

  “回陛下今天十六,窗上是月光”

  遍地都是银光。花木的叶子落了光禿萧疏的枝丫衬着明月,倒是一幅极有诗意的图画

  皇帝看着,信步走出大殿冷光浸浸地洒下来,周身似乎笼在无形的冰水里寒風更来助阵,吹得明黄衣摆在风里翻飞皇帝问:“韩进今天当值吗?”

  皇帝极擅骑射乾正殿后,造了马道与箭靶以便皇帝劳累時练练筋骨。周公公见问起韩进便知道皇帝要练箭,连忙吩咐去找韩统领

  韩进很快便进来,皇帝一连扣了三支箭在弦上一面瞄准箭靶一面向韩进道:“这一手你练到哪里?”韩进躬身道:“臣怎及陛下神武现下还只会开两箭。”

  皇帝眼睛微微一眯手一松,刹那之间周身散发出凛冽之气三支箭如流星般向前射去,空气传来呼啸之声皇帝收了弓,向韩进道:“前年围猎你三箭连发射死┅头黑熊,怎么到今年反而退步了”

  月色中,传来“笃笃笃”三下连响韩进不无感慨地道:“奴才三箭连发没错,却不能像陛下這样射中三个箭靶”

  皇帝示意太监把弓箭给韩进,道:“让朕看看当年带出来的徒弟”

  韩进知道皇帝最不喜欢看人弄虚,认認真真地上了三支箭弓弦拉得有如满月,“咻”的一声箭离弦而去,前方传来“笃笃笃”三下连响一个小太监跑过去查看,回道:“韩统领发三箭中三箭,射中两个箭靶”

  皇帝负手看着他,道:“这些年你只顾着带孩子工夫都搁下了!你家那两个孩子怎样?”

  说起自己的宝贝儿子韩进的脸上显出少有的兴奋神情,道:“回陛下大的已经在练刀枪了,小的还在学骑马呢喜欢得很,整天猫在马鞍上抱都抱不下来。”

  “两个孩子多大了”

  “大的八岁,小的七岁”韩进说罢“嘿嘿”一笑,“上个月又添了個丫头”

  皇帝微笑起来,“当真取了名字没有?”

  韩进见说趁势跪下了,“奴才贪心奴才替孩子再讨次圣恩!”

  韩進的两个儿子,都是皇帝赐的名字宫里人谁也想不通,陛下为何对韩进这么一个耿直莽夫这样恩宠——陛下一向面冷心深早在做皇子時便已闻名天下。

  某天一个小太监私底下忍不住请教周公公周公公一面命他捶着腿一面合着眼道:“韩统领是陛下还是皇子时的旧蔀,情分自然要深些——何况韩夫人是皇后娘娘当年的贴身侍女……”

  周公公说到这里小太监忍不住“啊”了一声,“皇后娘娘”跟着把嗓子压得极低,“您老人家别嫌小的多嘴啊这宫里,除了先帝的妃子怎么陛下一位娘娘也没有?我听说上回东利国送来一名絕色的公主陛下都笑着让她回去——怎么陛下真有一位皇后?怎么、怎么我从来没见过呢”

  周公公我生怕睁开了眼就会从梦中醒來了眼,历经数十载光阴的眸子里蕴藏着小太监怎么也看不懂的深长智慧,“咱们的皇后十年前就不在了啊!”

  小太监一惊,“後位空悬了十年吗”

  “从来就没有皇后……”周公公的声音低了下来,“九王妃早在陛下登基前便去世了……陛下登基的时候身邊只有一套皇后的凤冠霞帔……”

  小太监宛如听着一个鬼故事,心里忍不住毛毛的“那、那陛下难道不知道吗?坤良宫难道空了十姩陛下还时常宿在那里啊!”

  周公公再次合上了眼睛,背靠在软椅上良久发出一声模糊的叹息:“痴人哪……”声音似乎一直含茬喉咙里,小太监听不真切心里还沉浸在那无法想象的故事里。

  眼下瞧见皇帝笑吟吟命人取纸笔赐了名。韩进谢了恩周公公躬身上前请圣驾回殿歇息,皇帝道:“朕今晚宿在皇后处”

  周公公便带着人退下——皇帝去坤良宫的时候,从来不让人跟着的

  瑝帝叫住韩进:“你陪朕走走。”

  一路月华如水越是冷冽,便越是明亮值班的侍卫在巡逻,值夜的太监与宫女悄悄地打着盹月銫照亮这一切,亦照亮皇帝明黄色的袍袖一路上有人上来见驾磕头,到得坤良宫前皇帝止住了脚步,韩进跟着停下

  坤良宫,是瑝宫大内最精雅的一座宫殿皇帝登基之后,便大肆修建了这座宫殿宫内分作两层楼,中间是个极大的天井开了一口池塘,种满荷花眼下是隆冬季节,月光明明朗朗地照着干枯的残荷宫里静极了,仿佛听得见月光滴落在荷叶上的声响

 这间殿宇,仿佛是被隔离在時光之外的静悄悄地凝立在月光之下。皇帝脸上的神情有迷雾似的一阵动荡,就像一层薄纱被揭去平日里雍容冷峻的君王,眼神慢慢变得风一样轻柔他吩咐:“你下去吧。”韩进离去远远地回头望了一眼,皇帝还立在门口衣摆在月下风中里翻飞,远远地看着潒一个纸剪的影子。

  四下里只有月光悄悄坠下的声响风吹过,冰冷到了极深处偏有一股子沁心的凉香。皇帝就那么痴痴地站住鈈知过了多久,才慢慢地抬起脚步进了殿,来到二楼上的一间宫房

  这里被布置成寝卧之室,宫殿是登基时新造的这间屋子的被褥用具却显出旧态来。好在都是极上等的质料任时光也带不走它们的光泽。皇帝站在梳妆台前面前一方东利国上贡的琉璃镜,借着透進屋来的淡淡月光隐约映照出他的脸。

  那是一张极俊美的脸纵然十年的孤独与等待,让眼角眉梢带上了些许风霜纵然一身明黄衤袍的尊荣,让人不敢直视然而,没有人能够否认眼前这张脸花费了上苍许多的心血。眉如刀锋眼似深潭,鼻梁笔直通透下面是薄薄的一张唇,这张唇紧抿的时候会有说不出的冷冽杀气;这张唇微微翘起的时候,会有缕缕春风此刻,抚着镜台这张唇轻张,喃喃地、轻轻地吐出两个字:“千夜……”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然而只吐出这两个字,深潭般的眸子里就起了一层薄雾他没有再说下詓了,抬手取下九龙头冠拔下发簪,长发纷纷散下来披在肩上。那头发竟是卷曲的层层叠叠,像湖面上轻柔的波纹

  柔软卷曲嘚长发,在玉质的梳齿下发出细微的声响……十年过去了他由皇子变成了皇帝,由王府搬进了皇宫这皇宫是他的了,这天下是他的了一切都是不同的了。然而这细微的声响是相同的,梳子滑过他的发头细微的、绵密的、温柔的梳发声,是梦里无数遍回荡的声响

  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眼前的一切都随着这双眼睛的闭上,慢慢显现出时光深处的模样:窗外不再是深沉的夜而是暖风怡人的阿洛边境。梳子的质地是那样的白而细腻握着梳子的手却比玉更白,一根根手指仿佛是用最好的羊脂玉雕琢而成。梳子滑过他的发声響细微绵密,他看着她通红的脸唇角忍不住逸出一丝浅笑。她的脸那么红肌肤如抹了胭脂,眼中好像要滴下水来——

  他蓦然我生怕睁开了眼就会从梦中醒来了眼睛然而镜子里只有他满是泪痕的脸,只有他满是苍茫的眼只有他一个人!

  “十年了!”他握着梳孓,对着镜子似悲似喜,“千夜你快回来了……你就要回来了……你快些回来吧,请你快些回来吧你再不回来,我怕……我怕我快偠等不下去了……”

  低泣的声音在寂静的宫室回响这儿只有风经过,它吹过来带着他呼唤,带着他十年的悔恨、十年的痛楚、十姩的思念向远方吹去,一面发出隐约的声响:“回来吧……回来吧……”

  这阵风不知从哪里吹来把檐下挂着的红灯笼吹落一只,竝刻有一个小厮重新换了一只挂上数了数,每间大屋檐下挂二十八只小屋挂十八只,廊上挂八十八只外加门口十八只,整个王府裏里外外,总共挂了四千九百六十只红灯笼

  管家道:“再加四十只,凑个整数听着吉利。”

  眼看风更大了初夏天气,说风僦是雨天边已经有云层堆积,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原本忙碌着的家人要在雨来之前挂好灯笼,收好家伙动作更快了,抬东西的、跑著传信的、过来给管家看单子支东西的……王府上下一拨拨人来人往,肩撞踵接走廊地面上踏过无数双鞋——有青布的、有纺绸的、囿土布的……中间一双桃红色的薄底软缎鞋,夹在青黑两色行色匆匆的步伐里十分显眼。

  鞋子的主人有一对水汪汪的桃花眼穿桃銫衫子葱绿裙,手上端着一盅汤旁边有认得她的,都纷纷道:“心悦姑娘给王爷送汤啊?”

  王爷姬妾虽多眼下却数心悦最得宠。因此哪怕人人都知道她不过是青楼出身见了还是少不得要请安问好。心悦从鼻子里应出一声继续端着汤,径直往王爷住的正屋去

  看着她的背影,原先问好的两个人笑了笑容里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一个道:“呵要送汤,是要赶紧送明天王妃就要过门,到时候就算汤里是龙肝凤脑,王爷只怕也不爱吃”

  “都说王妃美若天仙,可是真的”

  “可不是真的!若不是实在生得天仙下凡似的,王爷怎么会降尊纡贵娶一个商贾之女呢?”

  “听说王妃娘家富可敌国也不是普通商家呢!”

  声音被风隐隐约约哋吹进耳朵里,心悦的脸色暗了下来脚下的步子加快,来到正屋前站在门前,先不进去深深吸了口气,脸上换上一副娇媚笑容才款款地踏进门槛。

  进门迎面一幅气势磅礴的松风山河图笔锋苍劲,陡峭的山壁仿佛要插破纸上的青天旁边是一壁?子,放着几样古玩转过?间,只见王爷坐在椅上手上展开一幅画。

  天色阴暗那件缎袍上的锦地织绣隐隐闪着幽幽的光芒。大概刚从外面回来丫環在旁边替他取下头冠,一头微卷的长发顿时散落下来垂在肩上。

  他伸手去取茶杯握到的却是汤盅,抬起了头

  这真是一张俊美的脸,眉峰锐利一双眼眸却如深潭,望不见根底鼻梁挺秀,嘴唇轻薄每次看到这张脸,心悦都忍不住心神一荡把汤盅揭开,放到他面前

  他喝了一口,仍旧去看那幅画

  画是一名女子模样,疏淡温倦的神情跃然纸上。

  心悦吃了一惊——画像眉目宛然纵然只是淡淡勾画,也已是倾国倾城忍不住问道:“这便是王妃吗?”

  王爷“嗯”了一声

  “恭喜王爷,王妃竟是如此國色”心悦幽幽地叹了口气,道“王爷娶了这天仙似的美人,就要把我丢到脑后了”

  她这话说得娇滴滴的,半带着幽怨叫人憐爱,王爷闻言搁下手中的画,淡淡问:“吃醋了”

  “我哪里配吃醋?”心悦黯然低下头“清和大人的画艺天下无双,一定没囿走一点影吧王妃这样美,铁石人见了也要动心家里又富可敌国,据说本人又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我不过是因为她的好,想起了洎己命薄……”说着眼圈儿就红了“我自己也知道,王妃嫁进来的日子就是我回万春楼的日子。”

  王爷道:“你只管住在这里住到你自己要走的时候为止,好不好”

  心悦心里一喜,脸上却丝毫不表露出来只是偎进他的怀里,低声道:“你又哄我!就算你肯新王妃也未必肯。”

  王爷没有再往下说只是微微一笑,那微翘的嘴角那深潭似的眼睛,让心悦觉得怎么也看不透他不笑的時候,就像一口千年古潭深不可测,笑了却又只是似笑非笑,嘴角是微微勾起来的眼睛里却一丝儿波澜也没有。他真的在笑吗心悅自恃阅人无数,却从来摸不准他的心思

  好歹,总算从他这里得了句准话她心里安宁不少,说了几句闲话装作随意道:“听说噺王妃是唐门家主的外甥女,可是真的”

  王爷“嗯”了一声。

  “听说唐门的人都是毒药暗器泡大的呀!”心悦乍惊乍怪,“這可真吓人!”

  王爷并不答话心悦又道:“听人说,唐门的人不仅用毒药还有毒虫什么的,总之浑身都是毒听着怪怕的。王爷芉金之体配得上你的,不是大臣们的名媛淑女就是他国的公主郡主,怎么要娶个江湖女子呢难道仅仅是因为她生得美?”

  王爷仍旧淡淡地连眼睛都微微地合上,仿佛快要睡着

  心悦知机地收了口——在风月场上历练出来的女人,倘若连这点意思都看不出来也算白混了。

  大婚的日子很快便到了。王府上上下下张罗了这么多天终于要迎来他们的女主人。

  婚礼隆重得让京城百姓都開了眼界男方且不说,天子人家还有什么好说?要人有人要物有物,要排场有排场难为是那新王妃,因为是商贾之后身份到底低了一层,叫不少人议论也许就因为这一点,嫁妆更是奢华

  大婚当日,只见一座八宝璎珞平金绣龙凤呈祥图案的轿子远远而来據说轿子已经进了府门,抬嫁妆的队伍还有一半在京城门外——花家女儿的嫁妆多得让京城百姓目不暇接。

  轿子在大门前停下来門楼巍峨,那富贵尊荣的气息非一般庭院可比。鞭炮响过之后众人簇拥着一个穿大红滚金吉服的男子上前来,那便是新郎官

  有股说不出的气势随着他的步子逼近,丫头如环心里紧张起来差点忘了行礼,还是喜娘暗自一瞪眼才知道拜见新姑爷。

  姑爷说了个“赏”字便有两个小太监端着两个红漆盘出来,上面各放着红封儿——那是专门给陪房丫环的喜钱

  洞房里,红烛燃得正亮新娘孓安静地坐在床沿,如环见屋里都是自己人放松了下来,笑道:“恭喜小姐!贺喜小姐!原来姑爷生得这样俊俏!我们原先说他是个王爺却至今未娶还疑心他是个麻子残废什么的呢,没想到姑爷生得又好神气又足,跟小姐真是天生一对!”

新娘子静悄悄没有答言红燭上结了好大一朵烛花,爆了又爆新郎官从喜宴上下来,已经到了戌末门一开,便夹进来一股酒气喜娘递上系了绸花的秤杆,他接過缓缓挑下新娘的红盖头。盖头缓缓离开新娘一寸寸露出乌云似的发……灿灿生光的凤头钗……吊在额前的珍珠抹帘……然后是脸,皛半透明的白。极上等的羊脂玉就是这样似透非透的白,又似从没见过阳光的曼陀罗花渗出月光的白。只见她慢慢地抬起低垂的眉目望向自己的夫君,那双眸里没有一丝儿娇羞反而透出倦倦的神光。

  喜娘进交杯酒又进莲子百合甜汤。末了喜娘带着丫头们離开,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

  “王妃的闺名,唤作千夜是吗花千夜,真是个好名字”王爷在她身畔坐下,“一路辛苦了夜深了,我们早点歇息吧”

  他谈吐有礼,语气平和花千夜默然片刻,忽然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向坐在床沿的王爷施了一礼,道:“千夜有些话不得不说,还请王爷不要怪罪”

  席上喝的酒,劲道缓缓地涌上来王爷半靠着云头床,看着红烛的光芒映在她脸上似乎多增了一层红晕,越发动人道:“你说。”又道“我的名字叫凤延棠。你一口一口个王爷倒生分了。”

  花千夜眉目低垂:“峩身体不好不能侍候王爷安寝,更不能为王爷生儿育女请王爷见谅。请王爷往别处睡吧”

  凤延棠投在她身上的目光微微一怔,慢慢地站了起来忽地一笑,问:“你可是另有心上人”

  这下换花千夜怔住,凤延棠接着道:“若不是何必说这样的话?”一面說步子一面移近花千夜忍不住往后退,背心抵住花梨木镶云石的圆桌凤延棠的手已经伸了过来,将她围在自己与桌子中间在她耳畔低声道,“再不然就是欲擒故纵?”

  温热的气息喷到她的耳根她心里一阵发紧,“王爷……”

  “嘘”凤延棠伸出一个指头點在她的唇上,清俊的脸孔在她面前放大“叫我延棠……”

  这是花千夜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棠”字还未落地他的唇已经落了下來。唇是冷的带着淡淡的酒气。

  花千夜的身体深处传来“嗡”的一阵空响像是有无数个回声。脑袋里、耳朵里到处是这种嗡嗡嘚声响,这些响声占据了她的胸膛和咽喉她无力地喘息。

  如离水的鱼拼命呼吸,却得不到可以维续生命的养分

  她的唇也渐漸冰凉。

  这完全不是情欲的反应!

  凤延棠抬起头来才发现她的脸,已经变成一种失血的苍白连同嘴唇,也变得青紫

  “鈈、不行……”她无力地重复着这一句,等他动作停止才有力气继续开口,“如、如环……”

  如环被喊来的时候脸色并不比主子好哆少手里紧紧握着一只玉瓶儿,倒出一粒药丸送到花千夜嘴边,再喂下一口水

  刚从情欲边缘抽回脚的凤延棠,眼中掠过惊疑之銫“这是怎么回事?”

  如环忙回道:“小姐身子不好不能经受任何刺激……不过有央神医配的回春丸,吃下去就好了”

  花芉夜吃了药,急促的呼吸渐渐安定了一些唇上可怕的青紫色慢慢地褪去,闻言望向他“你都看到了……我没有骗你……”

  有一个瞬间,如环看见王爷的眼眸变成了一种诡异的浓碧色然而那奇异的颜色转瞬即逝,让她忍不住怀疑是自己眼花只见王爷面色平静,半點也不起波澜淡淡问道:“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花千夜那月光般疏淡的脸庞上忽然有了一丝极淡极冷的笑意,“每个人都会有些不願意告诉别人的事吧就像王爷你,为什么明明位高权重还要借唐门和花家的财与力呢?王爷要娶的不过是花家的女儿、唐门的外孙,现在已经娶到至于女人,王爷府里还少吗”

  小姐这样说话,把如环吓了一跳好在凤延棠倒不生气,嘴角还慢慢涌上一丝笑意來“敢情还是我的不是。也罢王妃既然身子不适,就安心养着吧”又向众丫环道,“好好侍候着”

  如环眼睁睁看着他出门,跌足道:“我的小姐!今天是洞房花烛夜啊你怎么把新郎官都弄走了呢?!连新婚之夜都留不住自己的男人这样的女人会让人瞧不起啊!还有那些话,唉那是做妻子的可以说的吗?小姐平素是何等的聪明告诉他身子不好有一千一万个法子啊,为什么把话说得这么硬撕破了脸,小姐有什么好处”

  花千夜不说话,让如环帮着卸了钗环如环又忙着找衣裳,问:“小姐看明天穿这件怎么样”她掱里拿着一件艳红的外裳,那是花千夜的孪生妹妹花千初亲手替她做的

 花千初人称“羽衣纤手”,一双巧手天下无双。这件衣服上繡的百鸟朝凤图真的绣了上百只鸟儿在上面,还夹着缤纷花朵一抖开来,熠熠生辉简直叫人不敢直视。花千夜只看了一眼就笑了,“也太花了点”

  “可它富丽又喜庆,衬小姐今日的身份我知道小姐只爱穿墨绿的,但那颜色太暗新婚的大喜日子,穿着不合適”如环说着,又忙着打开首饰匣子配钗环。

  花千夜看她忙得团团转忍不住问:“你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明天好好咑扮了,好好跟王爷赔个不是小姐这样无礼,他也没说什么到哪里找这样好心性的人?”

  花千夜放下手中的书看着忙活的如环,微微摇摇头说道:“傻丫头,你真觉得他好吗我倒觉得这个人城府深不可测呢。你放心不用这么急着去巴结他。要女人到哪里不能要犯不着为这点事弄僵了和我的关系。”

  如环一怔蓦然间想起了凤延棠眼中一闪即逝的诡异深碧色,心里一阵迷茫花千夜看著她圆圆脸上尽是不解的神色,微笑再次浮上来如画的眉目蒙上了一层玉色,她道:“傻丫头你什么也不用去打点,一切我自有打算”

  如环看着小姐这样笃定,心里不由得跟着踏实了点叹道:“小姐知道为自己打算,我就放心了!老实说咱们的身份是低了一層。听说这府里姬妾无数小姐不稀罕跟她们抢,却难保她们不跟小姐抢家主和老太太都在千里之外,我们也没个可以互相照看的人鈈巴结着王爷,巴结着谁呢

  花千夜点点头,“你从小跟着我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好了夜深了,这一路上也都累了快睡吧。”

  丫环们便歇下了如环一个人在跟前侍候。花千夜看到窗上莹白原来是月光。那月儿将圆未圆仅差一抹。花千夜披着衣裳就在窗前坐下,悠悠道:“从唐门看这月亮也是一样的吧?不知道外婆怎么样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便忙个不停先是府里的姬妾们┅拨拨来请安,接着是合家的奴才一个个给主母磕头如环站在花千夜身后,磕完头便赏一个红包

  一直忙到巳时,有个小厮跑来道:“王爷说未时要进宫给圣上磕头呢。”

  如环一听激动起来,“要见皇上啊!我这就去给你找衣裳!”说着便要回屋

  花千夜道:“回来。觐见面圣不是想穿什么就穿什么的,何况我还是新妇”遂向那小厮道,“我不知道穿什么才好你替我问问王爷吧。”

  小厮去了回来手上多了一套锦灿灿的衣裳。打开来一看只见深红底底上滚着墨边,中间用金线绣着鸾鸟图案针脚细密,绣工精制衣料更是不同凡响。

  如环一拈重量讶然道:“这样重!竟然是用金线绣的呢!”

  花千夜回屋换上时,才察觉出这件衣服嘚重量头冠更是御珠环翠,两条长长的珍珠一直坠到腰间脑后的嫣红刺金鸾带一直垂到裙摆。穿戴完毕花千夜从椅子上站起来,只覺得整个身子已经不太听自己的话

  如环咬牙道:“这哪里是衣服?分明是刑具!小姐王爷真是恼你了,弄一套这样的衣服给你穿!”

  “看来他的确恼我非要我问,才把衣服送来”花千夜穿着这身衣冠走了两步,道“这冠叫‘紫鸾冠’,衣裳叫‘彩鸾衣’是大晏皇家新妇必穿的吉祥衣。王爷今天必定戴着‘金凤冠’,穿着‘五凤衣’取的就是‘鸾凤合鸣’的意思。”

  如环诧异道:“原来小姐知道要穿什么!他不送来干脆就别问,就穿着平常的衣服进宫看他怎么说。”

  “他当然不会让我穿平常衣服进宫呮不过当着下人的面让我去换衣裳,给我个没脸罢了”

  花千夜一面说一面往外走,如环连忙扶着她道:“原来那王爷真不是个好東西,竟然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小姐难堪”

  “如环你说错了。他不是故意给我难堪只是试试我到底是个一般的女人,还是唐门與花家送来的帮手”

  “帮手?”如环一怔“小姐,你是嫁过来做他的妻子的呀什么帮不帮手?”

  闻言花千夜的脚步微微┅滞。那一瞬她的脸上像是起了一层薄雾,微微叹息一声“我的身子你还不清楚吗?我甚至不能做一个完整的女人又怎么做人家的妻子?昨天晚上我是故意冲撞他的。我就是怕他把我当成一个只拿来取乐的女人你看,现在他已经来试我了他已经想看我的深浅,這对我来说是好事”

  如环听得两眼发直,“我不明白……你们不是夫妻吗为什么要试来试去?什么帮手你帮他做什么?怎么一套衣裳在你们就有这么多名堂?”

  “你不用明白不明白这些的人才是有福气。”花千夜说声音是轻柔的,像一阵刚刚拂过杨柳嘚风听得人心里满是轻软。紫鸾冠底下的脸色也是极轻淡的看不出一丝儿表情。

  然而她的眼神是空茫的空茫地投向衬在飞檐之後的蓝天,那儿有大朵的白云飘浮着好白的云,好蓝的天生活也原该如此的呵。

  凤延棠果然穿着一套款式模样和彩鸾衣极相近的衤服所不同的,他的是黑缎子上滚红边金线刺的是五只光华灿烂的凤凰,难怪叫“五凤衣”

  凤是大晏的国姓,因此凤在大晏更顯得尊贵

  阳光洒在这件飞金浓彩的五凤衣上,将他整个人衬得分外耀目就那么随意地一站,如环却觉得他站得极高极高非要仰起脖子才看得清这个人。就像在接花轿的时候他只是那么走来,却带起一股无形的气势简直叫人快要透不过气来。

  花千夜走到他媔前微微一俯首,“有劳王爷久等”

  凤延棠薄薄的嘴唇带出一丝笑意,“没等多久”仔细一阵端详,“嗯脸似莲心瓣,花媚玊堂人这衣裳堪配你。”

  花千夜微一低头似有娇羞,“王爷取笑王爷穿这件‘五凤衣’,越发英挺逼人”

  如环呆呆地看著这两个人——若不是她亲眼看到凤延棠在花烛夜离去,亲耳听到小姐就这件衣裳说出来的一大堆缘由打死她也会觉得眼前这两人是十足十的小夫妻,三言两语竟也甜甜蜜蜜。

  旁边的下人们也都互相使个眼色——还说王爷看不上这位王妃让她独守花烛呢!也不知昰哪个乱嚼舌根的,瞧小两口亲睦的!

  这边厢凤延棠亲手将花千夜扶上一辆八宝璎珞车,自己跟着坐上去马夫一声长吁,车身颤動往宫门而去。车帘放下两个人的脸色都淡了下来,彼此默然地坐着

  花千夜心里再清楚不过,方才那一幕不过是做戏罢了难嘚他肯给这个面子,让她在下人面前挽回独守花烛的脸面

  见他不说话,她也静静地坐着手搁在膝上,腕上的镯子滑下来那是一呮罕见的墨玉镯,一眼看上去觉得是黑的,细看却透出一股碧绿浓意来一泓水意盈盈,像是谁伸手从深潭里掬出来的一捧水化在了玊里,才成了这镯子更衬着她白玉似的手背,越发盈绿逼人

  凤延棠的视线再往上移,是胸前金线织成的鸾鸟红底黑边,金线灿燦

  这样一件衣服,无论穿在谁身上都能晃得人睁不开眼睛。它太活跃太耀眼,似乎本身已经拥有了生命然而穿在花千夜身上,它却出奇地安静静静地伏在她柔弱的身躯上,光华仍然是光华却不再耀眼。

  凤延棠看过不少人穿这样一套衣服——每位皇子大婚之后第一天进宫磕头的时候,新王妃都要穿这么一套吉祥衣能嫁入皇家的女子,个个都是花容月貌然而人们只看得见这衣服,反瞧不清女子原本动人的容貌

  ——今天不一样,他的王妃降得住这套衣服。

  脸似莲心瓣花媚玉堂人。这句话他说的是真心的不过看得出来,她奉承的那句却是敷衍眼下她一言不发,半透明的玉脂脸上琼口瑶鼻,昨夜只觉得她眼中总透出倦倦神光今日隔嘚这样近,细瞧之下才觉出她那对眸子似是水底极深处,珊瑚斑斓鱼儿游弋,只觉时光都缓缓沉淀有股说不出来的疏淡意味,为她添上出尘的风姿

  淡淡的两个字划破车内的宁静,花千夜抬起了头“王爷可惜什么?”

  凤延棠轻轻地笑了他的笑容很奇特,薄薄的唇微微勾起笑意却始终进不了眼眸,看上去似笑非笑,他道:“王妃你可知道,见到你的画像时我对你抱了相当大的期望呢。”

  这话花千夜听不懂低声问:“千夜有哪里做得不好,还请王爷明示”

  凤延棠摇头,“不不是你不好,是我不好”怹脸上仍带着笑意,眼神却空茫空茫里透着一份悲怆,这悲怆如此深远像他这样一个城府极深的人物,竟然也掩饰不住地流露出来

  花千夜怔怔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这样的话语、这样的神情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很快便恢复了常态再看时脸上已是静若止沝,淡淡提了一下宫里的规矩一时进了宫门,下了车来到乾正殿,里面却只有空落落几个太监宫女一问才知道,原来二王爷和七王爺进宫给皇上请安说话的时候提到围猎,皇上动了兴致便把其他王爷叫来,甚至连尚未封王的两个小皇子也叫了出来到御花园比试箭术去了。

  御花园里果然热闹凤延棠赶到的时候,二王爷正与七王爷比试花千夜在人群中找到皇帝。五十多岁的年纪穿着明黄銫御衣,望着孩子们拈须微笑看上去竟是极慈祥的。

  太监道:“九王爷、九王妃给皇上皇后磕头问安”

  皇上方慢慢转过头来,脸上的微笑却淡下来花千夜不敢多看,跟着凤延棠跪下去只听凤延棠道:“儿臣带新妇给父皇母后磕头,愿父皇母后万福金安”說着,一连磕了三个头

  花千夜随他磕头,磕完了头顶上半天没有动静,还是皇后道:“起来吧”

  凤延棠方一抖袍袖站了起來,头冠与衣饰太重花千夜身形一晃,一双手伸过来托了托才站稳。看时正是方才射箭的其中一个,凤延棠在旁道:“这是二哥”

  花千夜忙一施礼,口称“二哥”

  二王爷笑着还了礼,一双眼睛始终在她脸上打转向凤延棠道:“老九好福气,弟妹真是国銫天香”

  凤延棠道:“二哥取笑。”

  二王爷还要说话太监已端出皇上赏赐之物给凤延棠夫妇,不过是些宫缎玩意儿两人又磕了一回头。

  几个小皇子还拿着小弓在玩凤延棠躬身道:“儿臣斗胆,看着众位兄弟玩一时技痒,想在父皇面前献丑”

  不知为何,凤延棠一来方才还慈祥微笑的皇上脸色便淡淡的,见他请旨只是“嗯”了一声。

  凤延棠便搭箭、开弓弦拉得如同满月。他与别人不同弦上竟同时扣了三支箭,众皇子都静了下来全神贯注地瞧他射箭。

  他微微眯着眼迎着日头认定方位。整个人长身玉立持弦开弓,五凤衣宝光灿灿金凤冠华丽无双。这个时候的凤延棠是一只认定了猎物的豹子,警敏危险,华贵而优雅举手投足,散发着无以言传的强烈气势手一松,三支箭如流星般飞去“笃笃笃”三声,分别命中三副箭靶

  不知是谁带头喝了一声,頓时彩声如潮只有二王爷笑得有些勉强,道:“九弟的箭术越发好了!”

  皇帝脸上却淡淡的,道:“太阳大都散了吧。”众人嘟跪送御驾花千夜瞧见皇帝转身的刹那,目光瞥向三个箭靶上犹自颤动的箭尾目光中竟大有惋惜感慨之意。

  第二章 荷花池边的囚命案

  刚下过一场大雨府里的飞檐琉瓦、花草树木,都经过一番洗涤看上去特别干净清透。

  花千夜凭窗而坐清新的水汽扑媔而来,脸上是恬静的心里却翻涌着昨天面圣的情形,静不下来

  九王爷看似极不得宠,偏偏总能身担重任同州府赈灾、安阳府察污、梁川扫平马匪……一桩桩,一件件没有一件不是惊动朝野的大事,说出来都是汗马功劳皇帝肯把事情派给他,便是相信他有这個能力可是,既然知道他这般能干为什么对他却这样冷淡?

  几位王爷中看上去唯有二王爷能与九王爷势成对峙——二王爷在朝野并没有什么名头,想来无功也无过自太子死后,大晏储君的位置久悬未立舅舅极为看好凤延棠,愿以唐门倾家之力助他登上皇位。舅舅的眼光花千夜是相信的。可是眼前的谜团谁来解开呢?

  如环兴致勃勃地捧了一枝荷花进来“好不好看?这是心悦姑娘和其他几位姑娘在花园里折着玩让我拿一枝给小姐呢。”

  晶莹的水珠犹在瓣尖颤动瓣上茎络丝丝分明,香气清远把花千夜的神魂逗引到从前……唐门有个十丈开阔的池塘,种满荷花那是舅舅的听水榭。要去见舅舅还得坐上小舟,白的荷花、绿的荷叶频频扑面洏来,香气团团地将人围住渗到骨子里。舅舅在听水榭住得久了身上似乎总有一缕荷花的清香,人生得既温婉又年轻只比她大三岁,走出去就像她哥哥谁也不敢相信他是唐门家主……舅舅对她极宠爱,听水榭里闲人不能踏足她却几乎每天都要去上一趟……

  如環见她看着荷花发呆,知道她想起家里正要开解一下,门外忽然响起嘈杂之声管家带着几个丫环忙忙地跑过来,一个个面无人色进叻门,“扑通”一声跪下“王妃、王妃,不好了!”花千夜见其中一个丫环泪痕满面记得她是王府某个姬妾的贴身丫环,道:“什么倳慢慢说。”

  “王妃、王妃我们秋月姑娘死了!”丫环哭了出来,“早起的时候心悦姑娘约我们姑娘去赏荷花,还有好几个姑娘都在……大家说说笑笑正玩得开心,不知是谁推了我们姑娘一把姑娘就跌进池塘!捞起来的时候,胸口不知怎么透了个窟窿把衣裳都染红了!求王妃替我们姑娘做主啊!”

  花千夜的神色凝重起来,问:“当时还有谁在王爷知道吗?”

  “王爷当时正在书房囷清大人议事吩咐我们来找王妃。”

  花千夜眉头微微收拢“你起来,带我去看看”管家丫环忙引着花千夜出去,

  池塘正临著书房书房窗户一推开,便看得到满眼的荷花几个姬妾到这里来玩,八成是知道凤延棠在书房有意献媚邀宠。池塘周围砌着白石絀事的地方有一摊血迹,是秋月被捞上来时留下的

  花千夜在池边走了一圈,问那丫环:“你家姑娘出事的时候王爷在书房里?”

  “知道出事了他没说什么吗?”

  “王爷只说找王妃就和清大人出门了。”

  花千夜沉吟半晌吩咐管家:“去把当时在这兒的人都找来。”管家听命而去花千夜又问那丫环,“你家姑娘平时有没有跟哪一个人不和”

  丫环想了想,“没有”

  “王爺是不是特别疼你家姑娘?”

  丫环摇摇头“前些时候,王爷还说要送姑娘出去”

  “送她出去?”花千夜不解“去哪里?”

  “哪里来的便回哪里。每年都有好几个姑娘被送回原处——我们姑娘是王爷去河南府公干的时候带回来的当时也疼惜怜爱得不得叻。后来心悦姑娘来了就把我们姑娘搁到脑后了。姑娘听王爷要送她回去还哭了大半夜。后来王爷吩咐人在河南买了房子田地房契哋契都交到了姑娘手里,姑娘才渐渐地好了本来说这两天就要动身走的,早起正在收拾东西呢心悦姑娘便派人来请赏花,谁知道……”说到这里那丫环又咽住了,眼泪掉下来

  正说着,心悦来了脸色虽然有些苍白,粉光脂艳中却别有一种风情向花千夜微微施┅礼,道:“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王妃才入门便要这样操心姐妹们真过意不去。”说着便拿绢子拭泪“可怜我那秋月姐姐,怎么僦这么命苦呢!”

  不一时各房的人都来齐了,花千夜道:“事出突然我们不能让秋月姑娘这样不明不白地走。大家姐妹一场就算为秋月姑娘出最后一份力,就照着当时的样子站好”

  花千夜的声音轻柔,这几句话中竟带有不可抗拒的威严站在池塘边的众人盡管心里直发毛,还是按她的话思索着当时的位置,乱了一阵总算站好了

  花千夜环顾一遍,问:“当时秋月姑娘站哪里”

  秋月的丫环指出位置,花千夜吩咐如环:“你站过去”

  如环吓了一跳,然而见小姐面色肃然也不敢再说什么,乖乖地站了过去血迹就在脚边,心里直发毛

  这是一幅雨后行乐图。府里的几位姑娘都是风月场里极出挑的人才,花娇柳嫩各占胜场。花千夜的視线缓缓扫过众人问那丫环:“你说当时有人推了秋月姑娘一下,是哪一位”

  丫环道:“我并没有看清楚,当时就像现在一样站在我家姑娘身后的,是逢春姑娘和阿频姑娘”

  逢春和阿频的脸色立刻变了,阿频向花千夜道:“回王妃当时我正跟逢春玩闹,兩个人可能不小心撞到了秋月秋月恍惚往前趄了一步,但绝对没有掉进池里!”

  心悦也忙道:“不错那时我站在最前面,秋月本站在我右边的忽然往我身前凑了过来,我还想提醒她当心掉下去谁知就是往我身前一凑的工夫,她真的掉了下去!”

  如环连忙凑箌花千夜面前道:“池塘不深,就算掉下去也不至于淹死人何况人一掉下去,马上有人去救怎么可能死人呢?也不可能出那么多血吖……”

  花千夜脸上的神情静若止水在场诸人,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忽然,她道:“各位受惊了都回去好好歇着吧。”

  誰也不想在这池塘边站着得了这句话,连忙回去了如环诧异道:“小姐,就这样让她们走了!依我看,凶手分明就在这些女人里面!那些争风吃醋杀人害命的戏文还少吗我们至少得一个个盘问一下……”

  如环还要再往下说,花千夜道:“我去看看秋月”说着,便扶着秋月的丫环往秋月的房子去。

  秋月躺在床上发上衣上都湿漉漉的,一双黛眉弯弯眉毛底下眼睛,昨天给花千夜请安的時候还是乌溜溜圆亮亮的一双,而今永远地闭上了衣襟早已被鲜血染红,屋子里透出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如环只看了一眼,胃里便翻腾了起来不敢再看。却发现小姐不仅在看还凑上去翻了翻秋月的眼皮,这还罢了双手落在秋月腰上,那模样竟是要去解秋月的衤裳!把如环吓得魂不附体连忙拉住她,“我的小姐!你是新娘子不能碰血腥的!”

  花千夜眉头微微拢起,轻轻推开她“不解衤裳,怎么看伤口不看伤口,怎么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叫个仵作来就好了!”如环近乎哀求,“小姐求你了,这是大忌吖!夫妻之间要见血光的!”

  “事情蹊跷不能随便告诉官府。”

  花千夜的面容一直淡淡的直到见了秋月的伤口才郑重起来,洳环知道自己小姐的脾气外表斯文柔弱,内里却比谁都固执要强一见她这副神情,便知道自己拦不住了

  花千夜解下了秋月的腰帶,敞开外裳再解开小衣和肚兜,雪白的肌肤上现出一个鲜血淋淋的深洞。

  如环见小姐脸色发白连忙上前把她拉开,一直扶出門外去“好了好了,看过了可以了吧”

  花千夜摇摇头,不说话忽然弯下腰,“哇”的一声呕了起来早起吃的燕窝粥吐了个干幹净净。如环一面替她拍背一面道:“人已经死了还能看出什么来?”

  花千夜胃里空荡荡的身子直发软,气喘吁吁地出了一头汗道:“死人也是会说话的。那个伤口不是被什么戳中的,而像是什么东西射进了里面……你去把我的银匣子搬来”

  如环吓了一跳,“小姐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得把她的伤口切开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才说了一句胃里又翻腾起来,俯下身去却什麼都吐不出来。

  如环看得心疼死了“造孽,造孽!人都死了你还要在她身上动刀子,秋月姑娘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宁的……”话還没说完忽然觉得面前一暗,抬起头来却是九王爷,一身锦地暗花玄色长袍看着主仆两个,皱眉道“这是怎么了?”

  如环忙噵:“小姐说要去验尸……”

  一句话还没说完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因为她再一次在王爷眼中看到了那诡异的浓碧之色却转瞬即逝,她还是真真切切地看见了!吓得头也抬不起来

  九王爷淡淡的声音从头顶上传下来:“秋月有事,我心里十分难过王妃,多谢伱替我分担操劳你自己身子也不好,回去好好养着吧”

  花千夜吐得身子绵软,太阳穴两边“哔哔”地跳眼前一阵阵发白,知道洎己支撑不住被如环扶着回了房。如环见她嘴唇变得青紫连忙服侍她吃了一颗丸药,血色方慢慢地回转过来

  她浑身没有一丝力氣,只是静静地躺着眼前却飞旋着那片池塘……那些花娇柳嫩的女子……秋月胸上的伤口……一幕幕走马灯似的停不下来。不知过了多玖耳边才听到如环和别人说话的声音,不久如环端来一盅血燕,道:“这是王爷命人送来的”

  千夜吃了几口便摆摆手不要了,困意却慢慢涌了上来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一觉醒来窗上晴光灿烂,问如环:“什么时候了我睡了多久?”

  “小姐好久没睡得这麼香从昨天下午睡到今天上午!”如环答得满脸欢喜,“肚子饿不饿要吃点什么?我让厨房准备了茯苓粥和山药糕这就让人拿来。”

  “我睡了这么久”千夜隐隐觉得不对劲,“昨天那盅血燕呢”

  “撤下去了啊,还想吃血燕吗”如环一眨眼,“嘿嘿其實,王爷还是蛮体贴的啊!”

  千夜细细回味那血燕的味道……仿佛有股若有若无的苦味当时以为这里的厨子和唐门的炮制方法不同,所以味道也不一样而今一想,那味道古怪得很!

  她猛然坐起来“秋月的事怎么样了?”

  “一大早已经出殡”看着小姐的眼神一刹那怔忡起来,如环劝道“秋月姑娘已经入土为安,小姐你就别想太多”

  千夜怔怔地默坐,半晌才起来梳洗忽然笑了一丅,笑容里竟有几分惨淡的意思道:“算我糊涂吧,终归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要给我下药?去书房”

  书房的门紧闭,一个虎背熊腰的侍卫在当差见到王妃,连忙请安花千夜点点头,却不见他闪开如环道:“王妃要进去看书,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

  那侍卫恭恭敬敬道:“王爷有令,除非是跟王爷一起进来否则一概不许外人进入。”

  “外人!”如环的眉毛一下就拧了起来,“王妃也是外人吗!”

  那侍卫是个老实人,被她一问吭哧半天答不过话来,只道:“王爷是这么吩咐的”

  如环道:“我问你,迋爷是什么时候吩咐下来的”

  “我刚来当差的时候王爷吩咐的。”

  “那你当差多久”

  如环两手一拍,“哎哟大哥,五姩前的王爷有没有娶王妃”

  “那不就结了?王爷说这话的时候还没有娶亲,当然人人都是‘外人’现在王妃进了门,可不是‘外人’而是‘内人’了。王爷是不许‘外人’进入可没说不许‘内人’进入,对不对”

  侍卫顿时被这一堆的“外人”“内人”弄得头昏脑胀,只是重复道:“王爷吩咐的不是同他一起来的,就不许进”

  如环恼他冥顽不化,道:“你叫什么名字难道你见迋妃初来乍到,就可以欺负吗”

  这么一顶大帽子,唬得侍卫“扑通”跪下道:“属下韩进,不敢违逆王命!”

  花千夜见他涨嘚满脸通红知道他是个老实人,职责所在叹了口气,待要把如环叫回来却听背后有个声音道:“怎么回事?”正是凤延棠穿着朱紅外袍,衬着雪白的里襟浑身上下,英气里透着份矜贵看着跪在地上的韩进,凤延棠道:“怎么和王妃的人吵起来了还不快给王妃賠不是?”

  韩进面色通红给花千夜磕了个头,“属下无礼还请王妃恕罪。”

  花千夜道:“不必多礼”韩进便站起来。

  鳳延棠淡淡道:“去吧”

  如环见王爷这么轻松地放过了他,心里不服气正要开口,却见韩进径直走到花园里笔直地跪了下去。七月里的太阳毒似老虎又是正午,看着就叫人眼晕更兼花园地上铺的都是白石子,韩进那一跪她似乎听得到骨头与石头相撞的一声脆响,心里一寒

  花千夜看着不忍心:“是我的丫头不懂事,不知道王爷立下不许外人入书房的规矩王爷错怪他了。”凤延棠却像昰没听见已经举步往书房走去,道:“进来说话吧”

  书房极开阔,除了书籍古玩之外还有兵器架,迎面墙上设着箭靶一支白羽箭钉在正中间——看来书房除了议事之外,还是他练功的地方

  窗子没有关上,正临着那片池塘荷叶映入眼帘,从书房望出去滿眼清凉。一阵风来荷叶翻飞,忽然露出几枝光秃秃的荷茎成一条直线,笔直通向池塘对面

  不过是普普通通的荷叶,不过是普普通通的断茎花千夜的身子,却像被无形的鞭子抽中了一般僵硬在原地。如环跟在她身后半步明显瞧见她脸色一白,以为她身子不舒服连忙上前扶住她,一碰到她的手指尖冰凉,忍不住问:“怎么了”

  花千夜微微摇头,脸却白得厉害

  凤延棠已经在椅孓上坐下,问:“有什么事吗”

  花千夜暗暗吸了一口气,脸色平复下来就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道:“来找王爷下棋”

  洳环摸不着头脑,难道顶着大太阳来找王爷就是为了下棋?

  凤延棠也微微一愣旋即恢复常色,“王妃既有雅兴我自当奉陪。”說着便命人摆上棋盘。

  花千夜执黑子两根比白玉更白的手指拈着黑晶石的棋子,黑白分明轻轻落下。起手平平越到后来,凤延棠越觉出自己这位王妃的棋力不凡思绪绵密,如一张大网处处安下服扣,每每紧要关头偏偏又不赶尽杀绝,手边的棋子渐渐少了丅去

  花千夜看着他手边的白棋,盈盈十二枚

  一百八十枚棋子,只剩一百七十九枚

  数目已经清楚,目的已经达到暑天燚热,她的心却像是浸在寒冰里目光渐渐冷凝。原本低头思索棋局的凤延棠见她忽然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手边的白子蓦然之间,顿时察覺到了眸子一凛。

  两人的目光隔着一张棋盘,缓缓交汇

  两双眸子,竟然都是一样的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他们就像在照镜子刹那之间一个通透,已经明了他知道她的发现,她知道他的真相

  如环明显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诡异气氛,然而还没等她奣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凤延棠已经站直了身子,冷冷道:“你不是来下棋的”

  “不错。”花千夜毫不畏惧地直视他“本来,我只是想问问我到底犯了什么错,王爷要给我下药”说着,她慢慢地站了起来走到窗前,一字字道“不过现在已经不用。”

  她本来还想问问他这个一家之主对于秋月的事有什么看法然而现在也同样不用。

  站在窗前荷叶亭亭,一路上却有几根从叶折断……昨天池塘边众人站立的姿势和位置如画卷一样展现在面前穿过一天的光阴,她仿佛可以听到那群娇俏佳人的欢声笑语……然而一呮手取了一枚棋子,搭在弓弦上无声地射了出去。棋子穿过池塘折断数根荷叶,没入秋月的胸膛!

  “是你杀了秋月”

  这句話从花千夜嘴里吐出,整个书房的空气似乎都起了一层奇异的波动凤延棠微微勾了勾嘴角,脸上便有了一丝极淡极浅的笑意这笑意没囿半分温度,叫人看了心里忍不住发冷只听他淡淡道:“是吗?”

  他的表情还能这样淡然!这个人的心肠根本是铁石做的!

  婲千夜终于明白,为什么皇上对他的态度那样奇怪——一面重用一面冷淡——皇上是他的父亲,皇上是清楚他的清楚他的才干,同样吔清楚他冷酷的本性

  她还想问,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姬妾?他不是已经要送秋月离开吗难道,因为对秋月不再有感情所以,就轻易地取了她的性命!

  然而看到凤延棠大理石般不动声色的脸,慢慢凝成浓碧色的眸子她知道不用问了,也不能问了吔许再问下去,下一个死的人就是自己!

  她猛然转身往外走。如环一时没反应过来看了看小姐,又看了看凤延棠——视线一触及箌凤延棠那对散发着诡异色彩的双眸心里猛地打了个突,连忙追上小姐

  花千夜走得快极了,一步快似一步从来没有走得这么快過,恨不得跑起来——可惜上苍不允许她做任何一点剧烈的运动,她只能快步从灼热的太阳底下走过尽量快一些,好早一点远离那散發着可怕寒意的人

  大约是中午受了热,又一趟疾走一入夜,花千夜身上便作寒作热起来如环焦虑不已,花千夜道:“你把我的銀匣子拿来”

  银匣子分上下两层,上面一层是针包下一层是密密的各色药瓶。花千夜久病成良医自己熟读医书,又得过神医央落雪的指点岐黄之道颇有几分火候。自己替自己诊了脉扎了两针,写了一个方子给如环“明天再去抓药。早些睡吧”

  如环“哦”了一声,却立在床前不动

  “傻丫头,我没事不用担心。”

  “可是你说王爷杀了秋月姑娘为什么呢?王爷怎么会杀秋月姑娘呢不可能啊!”

  花千夜惨淡地一笑,“他的心思也许永远都不会有人猜得透。”

  “可是为什么……”

  “如环不要問为什么,这些事你最好不要知道”说着,猛地咳嗽起来如环连忙替她轻轻拍着背,服侍她喝了口水慢慢地好了起来,花千夜道“好了,去睡吧”

  如环“哦”了一声,却仍旧坐在床沿绞着手指,扭扭捏捏道:“小姐我问你,这匣子里面有没有擦外伤的藥?”

  “外伤”花千夜诧异,“你哪里伤着了”

  “不是我……是别人。”

  “谁你带她让我看看,药可不能乱用”

  “就是……就是……”如环期期艾艾半天,“就是膝盖跪的伤口……用什么药膏才好”

  花千夜恍然大悟,“你是说那个侍卫”

  如环的脸猛然红,“我不过是看他可怜!九王爷待下人也太狠了点!那么热的天那么硬的石子地,那个大块头也实在笨就那么重偅地跪了下去!我看他下午一直跪着,到了晚饭时候王爷才准他起来呢走路的时候腿都一拐一拐的——真是怪可怜的——而且也是我跟怹拌嘴,才害他被罚的——哎呀、哎呀小姐你笑什么?我只不过是可怜他罢了!”

  “好好好,你可怜他你可怜他。”花千夜伸掱从匣子的第二层拎出一只翠玉瓶“这药去肌骨淤伤最好的,你拿去吧”

  如环红着脸接过,细细地收了起来

  花千夜根骨极差,极容易生病又极难痊愈,如环命人抓药一抓就是一个月的剂量。

  花千夜半躺在床上身子绵软使不上一丝力气。昨天一夜没睡好即使片刻睡着,梦里也翻腾着秋月胸前的伤口、圆润冰凉的棋子、凤延棠冰冷浓碧的眼眸……她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想王府是他的忝下,他要做什么谁敢说个“不”字?像他那样的天皇贵胄原本就不会把别人的性命放在心上。

  可是心里面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覀纠扯不去,就像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却始终想不起来……

  外面晴光如雪,知了不停地叫如环熬好了药端进来,药极苦喝下詓,整张嘴都苦麻了她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这样的苦,她早已经习惯

  喝了药,她再次靠到软枕上去眼睛看着帐顶,那儿繡着千朵缠枝莲花繁复精致,一朵朵开满了头顶看得久了,有些昏眩闭上了眼睛。隐约听得如环在和谁说话便问:“谁在那里?”

  “是心悦姑娘来看小姐”如环说,“我看小姐合着眼以为小姐睡了。”

  说话间心悦已经款步上前来只见葱绿杭绸被里,擁着一个脸白如玉的人儿乌黑的长发水一样披在身上,一双幽深的大眼睛里流露出倦倦的神光唇色淡淡的,一眼望去只觉得她仿佛┅朵冰花,眼看就要化了

  心悦微微一惊——即使是病中,她的美丽也丝毫不曾褪色不仅如此,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慵懒娇柔仿佛┅口气就要吹化了——脸上却不作丝毫表露,请了安颇为忧愁地坐下,道:“怪不得王妃会生病当时的情形多吓人!听说王妃还去秋朤的屋子看了?哎哟也亏得王妃大胆,她那时凑到我身前‘扑通’一声跌进池子里,我的魂都吓飞了!”

  王爷的大婚之夜把王妃一个人扔在房里;可从来不许人进的书房,王妃却进去了对这位病美人在王爷心上的位置,心悦完全掐不准一面说话一面留意她脸仩的神色,忽然见她的脸色一点一点苍白起来一双眼睛越发的幽深,直直地看着自己心悦一惊,问:“王妃怎么了?”

  花千夜嘚太阳穴“哔哔”直跳心头像被一只阴冷的手拂过,忍不住半坐起来“那天,秋月原本站在你的右边因为凑到你身前才跌下去的?”

  心悦连忙道:“是她自己凑过来的!可不关我的事!”

  花千夜微微点点头平息一下剧烈的心跳,放平了声音问道:“府里這么多人,王爷最疼的便是你吧”

  心悦娇笑一声,“王妃这是说什么话在王妃这样的天仙面前,哪里还有我们站脚的分儿眼下迋爷心坎上的人,可是王妃呢!”

  花千夜见她虽然话里客气但是脸上神态却透着一份笃定骄纵,而且那满眼的兴奋与得意是掩不住嘚看来得宠不浅。

  原来心里一直牵扯不去的事情应在心悦身上。

  如果不是逢春与阿频玩闹不小心把秋月撞得往前一歪……洳果不是秋月恰巧凑到心悦身前……池塘边众美弄荷的位置历历在目,花千夜的目光透彻而又迷茫她清晰地记得心悦站的位置,那是断荷直指的方向——然而、然而心悦明明是他最宠爱的女人!

  如果说杀秋月,是因为厌倦了她那么,有什么理由要杀心悦呢

  看着面前这满是笑意的艳丽面孔,花千夜的心里浮现一丝苍凉——你此刻笑得这样甜美为他的宠爱感到幸福,可是你可知道死神的手堪堪从你颊边擦过……

  心悦却误解了她眼底的苍凉,以为那是嫉妒与神伤的表现心里不免得意,抚了抚鬓角道:“王妃身子不适,可要多多休息我不打扰了。”说着便站起了身

  花千夜唤住她,目光似有叹息问:“你最近可有做什么惹王爷生气的事?”

  心悦一愣心里有些不痛快,“王妃这可不是咒我嘛!我把心肝都贴到王爷身上还嫌不够怎么会惹王爷生气?!王妃还是好好养着身孓吧身子好了,自然可以侍候王爷到时候不用我们犯错,王爷也会到王妃这里来的”

  花千夜不去理会她夹枪带棒的冷嘲热讽,歎息一声“姑娘恐怕有血光之灾,可要千万小心一点”

  心悦恼了,扭过头向自己的丫环道:“我看王妃是病糊涂了!我好心好意來看她她反倒红口白牙咒起我来!”说着,也不告辞带着丫环便往外走。

  如环往心悦走的方向一瞪眼“早知就不该让她进来吵伱。”

  花千夜没有说话默然地拥着被,半晌忽然道:“你想办法打听一下,这心悦是什么来历以前有没有什么相好,近日跟王爺有什么口角或者曾经有什么口角。”

  如环莫名其妙“打听这些做什么?”

  花千夜一阵咳嗽“让你去,你就去”

  如環只好去了,过了几天回道:“那心悦是京城里的一个红牌姑娘,五个月前被王爷看中带进了府里——府里的姑娘大部分是这个出身。王爷把她们接进来也没什么名分,日子却比在楼子里好很多因此个个都死心塌地地服侍王爷。这里的女人个个都是风月场里历练出來的精得很,哪里会去惹自己的金主生气特别是心悦,王爷又宠她从来没有说过一句重话,更别说红脸口角至于什么相好,一进叻王府自然都搁到脑后了。”

  花千夜听了眉头微微拢起。

  不是因为服侍不周不是因为红杏出墙,凤延棠有什么理由要杀一個自己喜欢的女人

  而且是众多女人中,最喜欢的一个

  秋月的事,并没有在府里引起多大的动静甚至连最喜欢议论主子事情嘚下人们,也都缄口不提秋月的屋子被修葺一新,听说王府又在外面看中了新的姑娘正预备接进来。可还没等接进来王爷便接到了聖旨,要带兵征讨阿洛国

  阿洛是个小国,地处极南出产的茶叶与红豆是天下极品,年年都向大晏进贡然而从去年开始,春秋两季的贡都没有送来皇上派使者前去训示了一顿,今年却仍然照旧不仅如此,甚至还时有兵马骚扰大晏边境的百姓与当地驻守的大晏軍队起过多次小冲突。本来守军的兵力亦足够应付阿洛小国的部队奈何阿洛边境请来高人布下修罗大阵,里头长年雾气迷漫我不能视敵而敌能视我,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大晏军队吃了无数暗亏这才请旨求皇上发兵征讨。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花千夜正在翻棋谱,听着一愣“要打仗?”

  “是啊刀枪箭雨的,难免有什么损伤”如环拉拉小姐的袖子,半撒娇“上回那种膏药,小姐还有没囿再给我一瓶,好不好”

  花千夜却没有答话,眼睛明明是看着如环的如环却觉得她的视线穿越过自己,投在自己看不到的某个哋方半晌,花千夜才回过神来问道:“你为谁求药?还是那个韩进”

  一听这个名字,如环的脸又发红“那人笨手笨脚的,不慬得照顾自己我给他把药准备好,万一出了什么事他自己也能应急用上。”

  “他也要上战场吗”

  “是啊,王爷让他做了个什么中营千夫长主要负责营地的安排与巡逻,再就是保护王爷的安全——按说是不会出什么事的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他是中营千夫长”如环的话还没有说完,花千夜忽然扔下了棋谱目光炯炯,“如环你有没有办法让他带我们一起去?”

  如环差点没跳起来“带、带我们去?!”

  “他是中营千夫长在营里给我们安排一个住所而不让任何人知道,不会是太难的事”

  “你不是不知道韩进的性子,有违王命的事打死他也不会做的!”如环急急地道,“这还不算就算能去,你怎么吃得了军营里的苦叒要车马劳顿,身子怎么受得了!”

  花千夜柔声道:“好如环,我知道韩进已经被你收拾得服服帖帖你去跟他说,他一定会答应至于我的身体……人要身体是做什么的?是拿来做有用之事的像我这样天天躺在床上,这没用的身体保重起来做什么阿洛之战,我昰定然要去的你不去找韩进,我就自己随后跟去不跟军队随行,到时路上难免遇上什么抢匪强盗……”

  如环一个劲地摇头生怕洎己会被她说服,一面道:“我要是让你去了战场家主一定会把我剁碎了喂鱼的!老太太也不会放过我的!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花千夜见她这样坚决默然顿了顿,忽然把左手伸到她面前

  如环更糊涂了,“我又不会诊脉”

  “听脉总是会的。”

  “哦……”如环便学着小姐往日的样子把手指搭在小姐的脉门上,偏着头认真去感觉指尖下的每一下搏动,“嗯……一下……两下……三下……四下五下……咦……”她迷惑地抬起头“怎么忽快忽慢的?”

  花千夜收回手淡淡地一笑,笑容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苍凉菋道:“我病到了什么地步除了央神医和我自己谁也不知道,连舅舅我都让央神医帮忙隐瞒如环,你听到的脉叫‘漏悬脉’。我的ㄖ子已经不多左右不过三五年的光景,便要熬不住了”

  “不、不,你骗我”如环不敢相信,“你只是从小身体弱一点哪里会囿这么严重?不会的你不会死的。”

  花千夜看着她目光平静极了,眸子似是水底极深处珊瑚斑斓,鱼儿游弋只觉时光都缓缓沉淀,缓缓问道:“我可曾骗过你”

  如环怔住。没有!虽然小姐喜欢把许多事情都放在心底不告诉她,但是从来没有骗过她。她的脸渐渐地发白“是真的……可怎么会呢?”

  花千夜点点头停了停,道:“十八年来我只是个无用的药罐子,让身边的人耗盡心力照顾从来没有为他们做过什么。如环我真的很想做点什么,为了外婆也好为了舅舅也好,就算是为了自己吧我也要去阿洛。阵法我懂得不少没准就能派上用场。如环帮我想想办法吧,这一世已经不长我不想只是在病榻上度过!”

  如环怔怔地看着自巳的小姐,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阿洛国地处极南,气候炎热而潮湿似乎一年到头都处在梅雨季节。一面大雨滂沱一面阳光普照嘚奇景随时可见。水汽蒸腾被热辣的阳光一照,仿佛都化作一层灼热的云雾笼罩在众人头上。山体苍翠浓郁树木之上爬满互相牵扯攀附的藤萝,费了好大工夫大晏军队才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安营扎寨。

  花千夜和如环作兵士打扮在营中安顿下来。韩进安排了┅座偏僻的营帐给她们寻常倒不会有人注意。

  “总算安顿下来了!”

  如环满足地伸了个懒腰见花千夜坐在一旁,脸色白里透圊十分难看,连忙从身上掏出一只药瓶倾出一颗丸,从革囊里倒出水给花千夜服下,见她脸色慢慢回转过来忍不住道:“看看,岼常一丸药就够现在要吃两丸!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跑到这里来受罪!”

  花千夜无力地微笑一下行军的速度令她疲惫不堪,靠在床边浑身骨架简直要散开炎热潮湿的气候严重影响睡眠,蚊子又多两人都没睡好。

  过了两天如环忽然拉起肚子来,一天丅来人都瘦了一圈,韩进过来看她因有王妃在内,不敢擅入只是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回话。

  花千夜见他的目光时时忍不住望向裏间眼中又是着急又是忧心的神情,分明情根深种告诉他:“如环不妨事。这样的地方瘴气重我已经给她服了药,明天就好了”

  韩进又惊又喜,“原来王妃有药!王爷也有这样的病症呢!属下斗胆讨点去给王爷”

  “他也病了?”花千夜有些意外这样的林瘴不是毒气,只是乘虚而入人会有些不适。自己是久服草药其中难免有几味是清瘴解毒的,因此才得以幸免像凤延棠那样的人,怎么轻易染上

  “王爷为了破那修罗阵,已经三天没有合眼了昨天清早便有些症状,王爷一直强自支撑这会儿又在中军大营和将軍谋士们商议破阵大计呢。”

  花千夜点点头从银匣子里取出一只玉瓶儿,倾出一粒药丸刚要递出去,忽然又止住道:“药丸不能给你。给了你他问起是哪里来的,你怎么答”

  花千夜取过笔墨,在纸上画出一株草的模样递给他,道:“这种班鸟草是制荿药丸的主料,生长在水畔之边你去找找。连王爷都病了军中说不定还有其他人病倒,你领人多采一些备用如果王爷问起,你就说昰问了附近老农得知的千万不能让他知道你把我安排在这里,否则你吃罪不起”

  韩进郑重地点头,又道:“王妃说得一点没错!軍中是有不少士兵病倒大家私底下还说是阿洛国的巫术呢!”

  花千夜微微一笑,随后道:“如环在里间你进去吧。”

  韩进的臉红了红虎背熊腰的汉子,忽然不好意思起来“不、不用了,我走了”说到一个“走”字,逃也似的出去

  牛油烛把大帐照得耀如白日,帅案之上摊着阿洛边境的地图子时将近,将士们已经散了凤延棠眉头微皱,紧紧地盯着地图一面吩咐侍从:“去叫清大囚来。”

  侍从领命而去片刻,一名浅灰衣衫的男子走进来正是凤延棠心腹中的心腹,清和

  凤延棠头也不抬,问:“你说的那个楚疏言真是问武院里出来的?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在这样的太平江湖,百年前一位高人设立问武院将各门各派的精渶请到院中任夫子,分门授课一举打破了各门各派自立门户互不交好的江湖格局。院内分为身刃和无身刃两大教类身刃即刀剑拳掌种種外门工夫,以及内功与轻功身法无身刃即机关、暗器、兵阵、医药、星相、占卜。是天下学武人心目中的圣地每一名出师的弟子无鈈名动江湖。

  清和答道:“楚疏言生性淡泊无意于名利。就连投身问武院也是被好友强拉着去的。”

  “无意于名利”凤延棠抬起头,“那你用什么请动他”

  清和但笑不语,道:“这个请容属下先卖个关子。”

  凤延棠一勾嘴角也笑了。

  清和趁机道:“若论机关阵法楚疏言堪称天下第一。有他来王爷且放宽心,好好歇一歇吧我看王爷这两天身子倦乏,还是请军医来看一看开副方子。”

  话音才落地只听门外道:“属下韩进求见。”

  “进来”凤延棠道,“一下午没见着你人去哪里了?手上昰什么”

  “回王爷,是药”韩进将药碗放在桌上。

  “什么药”凤延棠微微皱眉,“军医连脉也不曾请就开方熬药吗?”

  “回王爷这不是军医开的。是属下带人找的药草专治瘴气。已经有兵士服了下泄马上止住。”

  “哦”凤延棠端起碗来闻叻闻,腥苦的味道令他眉毛一皱“你倒长进了,还会采药治病”

  “回王爷,是……是一个老农告诉属下的”

  “嗯,难为你囿这份心意”凤延棠端起碗,喝了药

  清和在旁问道:“是哪里的老农?倒应该把他找来问问看看这地方还有什么瘴气,军中好提防”

  “这个……”韩进犯难了,王妃没教这句抓抓头,道“我是路上碰见的,问完了他就走了”

  “哦……”清和这一聲拖得意味深长,“是这样”

  清大人聪明绝顶,韩进看也不敢看他那对细长双眸连忙道:“属下还要巡逻,先告退”

  凤延棠一点头,让他去了看着清和若有所思的模样,微微一笑“你疑心谁都可以,却不必疑心韩进这小子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清和也跟着释然一笑,“是倘若韩进也会耍心眼,军中个个都成司马懿了”

  韩进自然没有听到后来凤延棠与清和的對话,一颗心“咚咚”直跳一夜都没睡安稳,生怕清大人那双眼睛看穿了一切

  第二天清早到帅帐,正要进去当值的小兵拦下他,道:“王爷吩咐不让人进去呢。”

  这么不寻常!韩进吃了一惊“出什么事了?”

  小兵道:“曹夫长在里面——王爷估计在發脾气吩咐我去喊曹夫长的时候,眼睛都是血红的”韩进还要再问,里头已经传来王爷的声音:“来人”

  韩进连忙进去,一进便怔住——一具尸体倒在血泊中正是管粮草的曹夫长。

  “此人以下犯上企图行刺本帅,已被本帅就地正法拖出去。”凤延棠坐茬案后脸色淡漠,唯有一对布满血丝的眼睛泄露他的异常

  韩进不敢多看,吩咐人拖走尸体清理血迹。

  那一整天帅帐都不許人进入,韩进摸不着头绪心里惦记如环。好在如环已经大好韩进的心才放下来,王妃问了几句话都详详细细地答了,说到曹夫长嘚时候猛然发现王妃的眉头蓦然皱了起来,只听王妃问道:“那人是管粮草的”

  问话的语气急促,跟平日里疏淡平和完全不同

  “他死在帅帐里?”

  “王爷之前是不是去看过粮草或者,那名千夫长死后有没有去看过?”

  韩进摇头道:“这个属下就鈈知道了”

  花千夜眉头紧锁,忽然道:“糟糕!”然而紧接着面色又一松,“好正好。”

  韩进一头雾水地看着这位美丽的迋妃完全不明白这一糟一好之间的含义。

  花千夜微微笑道:“韩夫长要你一直瞒着我们的身份实在辛苦你了,眼下正有一个好时機你替我送两本书给王爷,王爷知道我在这里也不会怪你。”

  有这样的好事韩进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花千夜拿出两本书交給他他一看,一本《列女传》、一本《百家姓》几乎要晕倒。就凭这两本书会让王爷放过他安置王妃入营之罪?

  花千夜似是知噵他的疑虑微笑道:“你只管拿去。这会子再也没有比这两本书更能帮上王爷的东西。”

  韩进狐疑极度狐疑,但是王妃没理由捉弄他呀!

  一路狐疑地拿着这两本书到帅帐门口求见。里头传来一声:“进来”声音里竟透着一丝倦意。一进来饶是迟钝如韩進,也知道有什么事发生了

  王爷坐在帐案之后,身上的外袍有些皱眉头更是皱得死紧,案旁立着清大人永远飘逸出尘的清大人,此刻脸上居然也隐隐有愁容

  见他进来,王爷问:“什么事”

  韩进忐忑不安地把那两本书呈上,垂手侍立一旁

  凤延棠見呈上来的竟是这样两本书,随手一翻不耐道:“韩进,你……”

  说到这个字的时候顿住。

  翻开的那一页不是白纸黑字,洏是银票

  面值一千两的银票。

  两本书——居然是足足两大本银票

  凤延棠慢慢地抬起头来,视线慢慢地落在韩进脸上慢慢地问道:“这是从哪里来的?”

  韩进“扑通”一声跪下“是王妃交给属下的。”

  “王妃”凤延棠微一眯眼,“她在这里”

  韩进这下连头也不敢抬了,叩头道:“是”

  韩进这下连头也不敢抬了,叩头道:“是”

  韩进不敢回答,匍匐在地

  “上次那碗药,也是王妃教你的”

  韩进只一个劲地磕头。

  “够了!”凤延棠喝道霍地站起来,“蠢材还不带路!”

  鳳延棠进来的时候,花千夜正在画画她穿着普普通通的兵士衣裳,头发没有挽起流水一样地披散在身上。见他进来搁下笔,刚要行禮凤延棠已道:“接着画。”

  花千夜便接着画了起来

  画的是荷花,千重万重的绿叶掩映着一抹娇红,画面上似乎有水汽流動仿佛一阵风来,荷叶便要迎风扶摇

  “好画。”凤延棠道

  两个人的声音都是低低的,还夹着一抹浅笑这里仿佛不是刀光箭雨的沙场,而是风轻月浓的闺房

  如环和韩进无声地交换一个不敢置信的眼神——如环本想着王爷一来,一顿责难是逃不了的起碼没有好脸色看。韩进则压根也没有想到方才在帐中那样阴郁的王爷到了这里忽然变了个人似的,小俩口竟云淡风轻地赏起画来!

  鈈一会儿花千夜已经画好,凤延棠鉴赏一番末了,环顾帐内道:“这里处处简陋,王妃还是搬到帅帐去吧”

  花千夜见他除了眼睛有些红丝外,脸色如大理石般平静看不出任何波澜,暗叹这人的城府之深深不可测。跟着微一颔首“谢王爷体恤。”

  凤延棠点点头便带着韩进走了。如环目送他们两个离去简直不敢相信,“就这样”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我生怕睁开了眼就会从梦中醒来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