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魔障莲洛txt月,这本小说写得怎样,在起点上看得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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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火莲传说-------追逐
    明明是三伏天,却远觉得今晚的月色比寒冬更淡,更凉。
    天际边,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在月波中一闪而过,势如雷电。
    前者前进动作极快,行过之处竟留下残影,根本看辨不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后者武功修为终是差出一截,依稀可辨出是一白衣男子。
    疾风猎猎,划过脸畔如刀切肤,生疼火辣。可此时白衣男子的目光全然敛在前者身上,一刻不敢转移,身下脚步更是不敢凌乱,生怕跟丢了这唯一的希望。
    前者丝毫不体谅男子微微急促的喘息,依旧在前面急速奔走。
    其实与其说是奔走,倒不如说是腾云飞掠,天底下会轻功的高手如繁星一般,却均比不上这位脚法之轻,速度之疾。但凡他触过的垂花繁草,仅似春风拂面;但凡他踏过的野水浅塘,也只蜻蜓点水。
    这样的轻巧飘逸,大概……
    世间只有鬼魄能够办到。
    幸而白衣男子知道前者并不是鬼……
    纵使真有鬼魄在前引领,他也情愿一赴黄泉。
    只为他心中所想。
    月朦胧,鸟朦胧。大地万物沉睡梦乡,丝毫没有被两人间的追逐所惊动,一切仿若从未发生过。
    越过几座山丘,掠过几道小溪,来到一座山前。本以为到了,可前者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加快脚步,直直冲向前去,瞬间隐匿于山间。
    男子是见惯风浪之人,此时心底亦有些惊恐,一个活生生的人在眼前穿石而过,消失于无形,莫非他真是……
    没有时间多虑,男子毫不犹豫的冲向坚硬的山石,哪怕粉身碎骨……
    谁料想触到的不是巨石,而是一条隐现微光的狭缝迎接男子的到来,男子深缓一口凉气,原来是山涧隐匿于山沿藤蔓中,只是外人看不出来罢了。
    山隙狭长而幽深,怪石嶙峋,阴森可怖,石间水露滴淌,发出脆生生,阴绵绵的响声,随着冷风回转,宛若冤魂低咽,陡增无尽鬼气。
    前者熟门熟路,早不见了踪影,唯留下男子在这黑潮阴森之地艰难徘徊。这里的环境他并不熟悉,莽撞前行也许会带来杀身之祸。行到此处暗藏危险,白衣男子不禁放慢脚步,调匀气息,侧耳倾听,眼睛尽力适应山涧的黑暗好找寻出路。
    可这山涧一片死寂,连光线也是稀稀弱弱,阴风习习,吹过他修长的身躯,颈间阵阵寒凉,激得他心头一紧。
    他的手亦不自觉地抚向腰间软剑……
    “哇哈哈……”前者爽朗的笑声自尽头传至,想必已是到了目的地。
    这笑声沉如暮钟,低旋绵长,带着前者无尽的内力,在山缝中迂回。
    白衣男子立即源着笑声勇往直前。这笑声给他指明了方向,脚下的崎岖山径立马变得平缓起来,突然眼前光源乍现,虽只有手指大小,但愈往前行,光线愈足。不消片刻,方才的鬼地方被白衣男子甩在脑后,天地豁然开朗。
    白衣男子渐停脚步,只觉眼前光亮耀眼,眼睛条件反射地微闭起来,待目光适应由黑转明的环境后,他定睛一看四周环境,心底倒抽一口凉气。
    男子睁开眼睛的刹那,天地间的美景便决堤洪水般的袭向他的瞳孔。
    若说江南三月的繁花,烟雨妖娆,安置在这里也不过是农家的碧玉;若说漠北的草原,青青郁郁,移栽在这里只会冲淡这里的苍翠幽色;若说华山松柏秀颀挺直,到了这里便是老态龙钟;若说西湖洞庭水光潋滟,流淌至这里仅会凸显死气沉沉。
    这里的花极美,美到撼人心魂
    这里的草无暇,青到苍翠欲滴
    这里的树挺拔,宛若接天连地直指苍穹。
    这里的湖波艳光飞溅,撒了银霜金粉一般。
    白衣男子暗忖这些年江南海北他也走过不少地方,可是如此撼人心魂的美境也就仅此一处。这里的山,这里的树,哪怕是花瓣间的一滴露珠,也浑然天成带着风姿绰约的娇态。
    这里的一草一木简直不是些死物,竟像活着的一般欣欣向荣,艳光夺目。
    竟像活着的一般……
    男子微汗。
    “哈哈哈……”前者爽朗的笑声打断了男子的思绪。月光照在前者身上,终于照亮了他的模样。
    光头,素衣,破草鞋,颈子上挂一串大佛珠,每个若果子般大小,不知是什么质材,月色下乌润锃亮,看他一身破烂,唯这佛珠值些银两。
    原是个寒酸和尚。
    本是个寒酸和尚,可这和尚相貌却不寒酸,浓眉斜飞入鬓,眼大虎虎生威,唇如点朱,齿白无暇。笑起来自是一派豪放潇洒,年纪不过两千岁有余,脸上的浅纹却更彰显岁月历练带来的男性魅力。原本一身褴褛,竟反衬得他超凡脱尘起来。
    一看就是个有故事的人。
    和尚性子直爽,也不管文雅与否,抬起大脚直唤道:“你追了洒家三天三夜,可把洒家追得紧,你瞧这一双草鞋已磨得不能再破了!”和尚大声嚷嚷,却绝无撒泼之意,只是他脚上草鞋果真磨损的厉害,仅是鞋带夹在脚趾缝里,鞋底破破烂烂,一片光明。
    那鞋子挂在脚趾间摇摇欲坠,配着和尚夸张的表情,滑稽可笑。
    白衣男子大概是个不苟言笑之人,闻声一言不语,立即蹲下身子势要脱下自己的锦靴。和尚眼疾手快拦住他,笑道:“公子的靴子还是自己穿着好看,洒家一粗鄙之人,如若穿了此靴,恐怕路也是走不得了。”
    和尚这一扶持,近看男子一眼,虽是短暂一瞥,旋即神魂颠倒起来。
    天下竟有这等标致的男子!
    和尚只觉面前一片光芒直射眼海,这白衣男子果真个金雕玉琢的神仙隽容,面带皎月之霞光,目含浩日之光辉,剑眉似刀裁漆墨,唇润如咬碎樱桃,长发飘飘隐含暗夜之黑晕,脸颊精致宛若冰铸雪刻。长身玉立,衣袂飘飘,白色的长衫不尽仙风道骨,通体的贵气势如钱塘潮涌。
    上天将所有完美都赋予他一人,确唯独没有造出能够形容他姿貌的词语。上天造出此地绝色风景,却衬不出此人绝世倜傥。
    和尚看他竟看得出神,忘了手还搭在男子肩头。此时场景,无端得生出些暧昧来。
    白衣男子显然见惯不怪,轻轻一咳,立刻唤回和尚元神,震得和尚心头一紧,老脸羞出一层红云。
    白衣男子顺势轻轻一恭金体,言道:?“在下独孤斩月,这厢有礼!”
    他给了他一个台阶。
    他原来叫独孤斩月。独步天下,貌斩月华。这普天之下没有比这更适合他的名字。
    可他……却姓独孤。
第二章火莲传说-------辩驳
    和尚本是尴尬,方才一听男子报上自家姓氏,脸上绯红旋即散尽,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屑,道:“独孤九是你何人?”
    独孤斩月不卑不亢回道:“正是晚辈的父王。”
    和尚冷笑:“看你贵气袭人,早该料定你绝非凡人,原是九尾龙族的后裔,难怪你能追上我的步伐,不过洒家山野寡人,见识浅短,就不对皇子你行礼了,还望皇子海涵,莫要怪罪。”和尚说是恭敬,嘴角揶揄反是愈来愈浓。
    独孤斩月揣测和尚排斥皇家,大抵是有什么隐情,尤其他直呼父王名讳时的不恭,看来里面还夹杂些许个人恩怨。他不怒反笑道:“大和尚莫要迁怒与我,我早已不是九尾龙族的人了。”
    和尚奇道:“此话怎讲?”
    独孤斩月接话又道:“一来我已是皇族弃子,名分全无,何来尊贵。二来我龙筋已抽,与我的父王母兄恩断决绝,早就形同陌路了。现在我与你一般,皆为凡人无异。”他的语气平淡无奇,他的俊容波澜不惊。往日抽龙筋的撕心裂肺,赶出皇族的奇耻剧辱,如今早已化作轻烟,随风飘散了。
    和尚大惊:“抽掉龙筋,赶出皇族,虎毒不食子,独孤九竟狠毒至此。实在太可气了。”他猛的瞥过独孤斩月白玉一般的脸颊,恍然大悟:“难怪你费尽心机找寻赤焰火莲,原来你是想归为神位,独霸天下。”
    “大和尚又要错怪我了,如果贪图神圣不死,我还不如乖乖做我的龙子龙孙,练得些阴谋算计,害得些兄弟手足,将来一日登上龙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比起天地同寿,世间孤独可划算的多了。”独孤斩月缓缓道来,语调充满男低音特有的磁性,温柔且铿锵,任凭谁也不敢再怀疑他高洁的灵魂。
    “倒是大和尚你不好好守着赤焰火莲,佯装化缘和我套近乎在前,知我是在寻找赤焰火莲在后,便故意引我走了这三天三夜的弯路,最后终是将我带来这里。只可惜真的火莲是否在此,那就犹未可知了?你的居心是否叵测,就更是值得在下推敲了。”独孤斩月眼底倒映水月,漾起一丝波纹,很快隐匿在不变的笑颜底。
    他这质疑的表情虽清淡如风,却故意到深深刺痛和尚的尊严。和尚暗叫聪明,没想他居然看穿他的小把戏,还反将自己一军,此时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心底有怨口难诉,动手更显理亏,他眼睛咕噜一转,哈哈大笑起来:“我果真没有看错你!”
    独孤斩月知道豪爽之人最藏不得秘密,也最受不得冤枉,他只是随便诈他一下,和尚就露底了,他虽未明说,但独孤斩月一听便知,火莲果真在此。他也放肆一笑道:“我果真也未追错你!”
    有的人交往一世,却交不到彼此真心,有人萍水相逢,三言两语,便能拿命相托。两人仅是几句交流,便能观出对方皆是正人君子。
    两人相视而笑,一个豪放洒脱,一个淡然舒畅,如和谐之曲,交错盘环,振荡这里的每一寸天地景物。
    笑毕,和尚大方道:“洒家法号四破,不是帽衫裤鞋四破,而是我自由自在惯了,不愿守那些个清规戒律,洒家我一破妄语,实中称假,虚中含真;二破偷盗,珍中偷精,粗里盗细”和尚越说越起兴,喉底声音浑沉愈响,仿佛他的所为皆是值得可歌可颂的功德,“三破酒戒,梦里畅饮,酒中癫狂;四破杀戒……杀我想杀,斩了尽天下妄佞!所以洒家就成了名副其实得的四破”说完又自嘲大笑起来。
    笑声似是感染了独孤斩月,他也轻笑道:“大师傅性情爽直,恁的些个清规戒律本就困不住你,可是现在看来大师傅你也并非天地不怕,如果再破这情爱之戒,你就该唤全破了。”
    四破笑回:“情爱是毒,且无解药,洒家装天的胆子怕也是避犹不及。”说罢挠挠秃头,呵呵傻笑起来,这行为与他刚毅外表极为不符,霎时憨态可拘,可爱非常。
    “情爱是毒……”独孤斩月将此话低念一遍,表情若有所思起来。神铸的容颜因沉思而彰显淡淡的忧伤,世间女子,哪怕是男子,看到这等忧郁的表情,皆会为他动容心碎的
    四破见他不再言语,知他原是为情所困,嘻笑道:“独孤公子品貌世间少有,爱慕之人必定颇多,此番前来寻这绝世赤焰火莲,如果不是为自己,我猜……就是为哪个绝世的佳人了!”
    独孤斩月听罢眼波流转,旋即升起一丝烟霭,仿若千山暮雪,炯炯升辉,他惊诧道“大和尚你可会读心?”
    四破哈哈一笑“公子今年尊齿几何?”
    独孤斩月复答“如果还在龙灵帝都,小生今年也便一千两百二十岁有余。何谈尊齿?”
    四破笑眯眯地接嘴道“我看你这千百岁也是浑活了。”
    “哦……此话怎讲?”独孤斩月听他这般诽语,非但不恼,人也更填恭敬。他脸上的阴郁只消稍退,月光的皎洁便立刻在眼眸中煜煜生辉,照的脸颊光彩夺目,净如白玉。
    “你且听我慢慢道来”四破笑颜不改,只是语气沉稳起来,方才的嬉皮笑脸皆为隐退,沉声缓道“我夸公子貌如春风,品似美玉,绝不可能在为人处世中行差踏错,如此翩翩公子却被赶出龙灵帝都,只怕是武逆了你老子独孤九的意愿,看公子以及而立之年,正是娶妻生子的佳龄,我猜公子反的正是他为你定好的婚事。公子不能顺应父命,此乃你混活其一。”
    “九尾龙族是何等高贵大族,贫户都各个出入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更何况是掌管六界的皇家,能与贵族结为姻亲的怕只会是能与之相为抗衡的朱雀凤族,你若悔婚,真真是驳了朱雀凤族的面子,还坏了两大强族的连结,不理会江山社稷之重,这是公子混活其二。”
    “公子被抽去龙筋,可见公子当时执迷不悟到不惜与父族为敌,怕是公子爱上的人完全不能被家族认可,由此可断你们虽情比金坚,却身份悬殊之巨,公子不懂还转,意气用事,将自己逼上绝路,此乃公子混活其三。”
    “赤焰火莲的传说响彻六界,饮其汁血可解百毒,治百病,生肌活肤,食其精髓可长生不老,青春永驻,颠倒乾坤,若得了火莲子,那可便获得神力,升天为神,力统六界。方才与公子沟通,洒家知后两者公子是全然不屑一顾的,那公子定是为前者而来,可见公子的心上人已经危在旦夕了,既能抗天,却不能保护挚爱,早知情爱似毒,却不能克欲,害人害己。此乃公子混活其四。”四破凝视着独孤斩月的脸颊,笑颜仍然未减,语调愈发沉重道“洒家拙见,不知可猜中公子几点?”
    独孤斩月玉容本是沉寂,听四破说的头头是道,眼底的颜色竟随着四破的语调更加深沉下去,乌成一汪深潭,不见任何风波,更没有水纹。潭心仅是沉着静着,白那衣裹着的颀长身躯,微风拂过居然带出比月色还凉的寒气。
    只是须臾间,他脸上旋即绽开笑魇,嫣然好似春回大地,苏暖和煦的容光驱走一切阴霾,那眼中更是拨开乌云见明月,杏花飘洒,落英缤纷。他柔声道“大和尚分析鞭辟入里,十分精彩,若非今日才与你见面,我都不禁要怀疑你是我父王的眼线……呵呵……”
    “不过……不知大和尚今年贵龄几许?”本以为他要质疑四破和尚的身份,可独孤斩月话鋒陡转,突然的令四破有些迷惘。
    四破挠挠秃头,嘿嘿憨道“洒家贱长公子几百岁。不知公子问这作甚?”
    独孤斩月不答又问道“不知大和尚守护赤焰火莲,已有几载?”
    四破听他又一问,狐疑接道“三百年了,整整三百年了。”不想这随性的野僧,仅回这短短两句话,仿佛招引起他不快的回忆,情绪着实像灌了铅水一般,猛沉下去,似有不能释怀的情愫在胸,千斤压顶。
    四破的脸色变得不好看了起来。
    独孤斩月也不管那四破作何反应,接言道“大和尚这千百年怕也是混活了。”
    “我也混活了,呵呵,公子但说无妨”四破眼波一转,语调虽笑,脸上却无半点笑意。
    独孤斩月负手而站,迎向月光,身形如长风,似玉立。思绪几秒,沉吟道”你既叫四破,但却禁锢在世俗法理中,可见破的也只是名字而始终不是观念,这是大和尚混活其一。你守着赤焰火莲此般圣物,却只想着它是救病升仙的灵药,逢人便肆意揣测其居心,轻贱他人品格,此乃大和尚你混活其二。你说情爱是毒,不敢碰触,却不知不食乏知其味也,我既承得住千万般的磨难,必要得起这百转千回的磨情。大和尚你唯情爱避之不及,恐是自己已然中过情毒,才如此苦心劝解别人与你一并舍弃七情六欲,可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对你来说是毒药的,于别人来说,或是最好的良药。此乃大和尚混活其三,不知我说的这些大和尚你可同意?”
    四破恍然,他将独孤斩月的话在嘴边轻声回味几遍,目光渐暮然开朗起来,笑容亦恢复至眼底,他道“公子雄辩,可洒家以四由对你三理,应该是洒家略胜一筹吧?”
    独孤斩月无奈淡笑道“好个泼僧,硬要争出胜负,也罢,今日能认识大和尚你,也不枉我来此一遭。我天性固执,否则不会因为情爱丢了尊贵,此次寻着赤焰火莲,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成功作罢,不成功,我也绝不独活。如果大和尚你看不出这点,才真是混活透顶了。”
    四破听罢大叫道“早等你说此话呢!如果要得赤焰火莲,就要踏着我的尸身方可过去,公子觉得有几成胜算可赢我?”
    “没有,但我非试不可!”独孤斩月的语气决绝,不容质疑。
    夜似乎深了,盛夏的夜晚尽也带着丝丝寒意,而此时此刻,一股肃杀之气贯穿山谷,在两个刚谈的来的人之间盘旋,或许他们可以做朋友,可在这之前,要看有没有人先死。
    今晚月华瑕白,可独孤斩月却觉得那是死后失血过多的惨白。他的修长手指再次抚向腰间的软剑。虽说鱼死网破或是最坏的打算,可是就算流淌最后一滴血,他也要全力以赴,横竖都是死,他更愿意有希望的死去。
    四破没有动,以他的武学造诣他根本不需要动,他静静端详独孤斩月的一举一动,像是观察一个为情所困的困兽,又或是……
    在回忆另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一样的执着,一样的冲动,也一样的……可怜。
    这是一种不记后果的可怜,这是一种听天由命的可怜。这最最可怜的,是它是天底下所有痴男怨女的可怜。
    谁种的因,谁要承受这果。
    四破叹叹气,缓言“痴货!都是痴货!”,似是说独孤斩月,也似是说那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来吧!赤焰火莲注定是你的!”四破露出洁白的牙齿,和平而友好地向独孤斩月招了招手。
第三章火莲传说------火莲现世 一
    独孤斩月默默跟在四破的身后,这次两个人没有进行轻功的角逐,反而走的异常缓慢,因为这里的地势实在太难行进了。
    或者可以说,这片土地太柔软了,不似烂泥般的污软,倒似海绵般,虽软犹韧,弹性十足。脚上的劲道一触着地面,就被卸掉了大半,若果不是底盘稳健的高手,恐是很难从山涧走到这美境中央。
    他们越接近中心地带,路越软滑,人高的草木在小径两旁茂密翠拔,拂过人的脸颊四肢,竟也不扎人了,简直就像是美人的素手,神不知鬼不觉的挠你一下,跟你开个玩笑。
    不过此时此刻的过路人可决然不会魂动心痒,脖颈间悄然无声地被“抚摸”一下,任谁都会心惊肉跳。
    “这片湿地公子竟走的这般好,如果刚才咱俩真动起手来,公子也是有胜算把握的。”这地方四破熟门熟路,走起来轻松自在,嘴上不觉也油滑起来。
    “大和尚是现在想和在下干上一架吗?”独孤斩月很是淡然,聪明如他,走上一截路程后,他便掌握了行路的诀窍,借力用力让他的腿脚省了不少功夫。腿脚一轻松,嘴上的功夫就开始显山露水了。
    “哈哈哈哈……”四破洒脱大笑,震的几只熟睡的鸟儿也惊觉逃命去了“公子何等素养,今日跟洒家这粗鄙之人也插科打诨起来!”
    独孤斩月亦笑道“能跟大和尚你一较嘴皮功夫也是人生一大乐事。”他说的真诚非常,或许是与四破的投缘,或许是马上就能得到梦寐以求的赤焰火莲,他的眸子不停闪着星光,照亮了整张俊丽的容颜,就连嘴角也不自觉地弯起,形成好看的弧度。
    “到了!这就是‘莲冢’了!”四破剥开最后一束草丛。明艳艳,璧幽幽的一塘荷池便笼罩在轻纱似的月波之中。
    若说这山间峡谷是人间仙境,那这荷池便是九天仙女眼间的一滴泪。天地把所有的精粹汇集于此处,用叠翠染青了春池,将流金镀缀了秋波。接天莲叶无穷碧玉,暗香浮动月乘黄昏。片片玉盘不见星点碎荷,唯有中央亭亭玉立着一枝硕大的白蕊。
    但见这白荷仍未绽放,荷苞紧闭宛若娴静处子,沐浴着月光,竟散发着比月色更纯洁润盈的霞光,一瞬间,连这皓月也成了它的陪衬,尽显苍白无华,更无灵犀可言。
    赤焰火莲,这就是传说已久的赤焰火莲。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天下至宝,这就是他要的解药。
    独孤斩月缓步走向洁白的荷朵。他的脑海一片空白,他的眼底却满满都是赤焰火莲的形影。
    近了……越近了……那花朵的纯洁之气已然在眼前氤氲,恍惚间那花朵幻化成白衣仙子,披着月色纺织的薄纱,在碧玉般的荷盘上轻歌曼舞。
    独孤斩月一伸手,修长的手指居然真的触摸到了这朵半人高的奇葩,心底蓦然一怔,手指尖是温热的。再摸,这花瓣竟带着生命的温度……是温热的,宛如触着少女的嫩颊,滑腻,柔软……而温暖。花间隐隐传来酣睡的呼吸声,清浅且均匀。
    他回神再看四周,原来早已不在地上,而在荷池的中央,娇柔的莲盘稳稳地拖住他的身体,在他来的水路上,荷叶亦不再散乱漂浮,井然有序地排成一条荷叶小径。池中沉浮许多鱼般星影,若隐若现,时而发出低低的,少女嬉戏般的娇笑。
    这里的东西果真都是活物!这里的树,这里的草……尤其是这株火莲,它们的体内都真真正正存在着生命;亦或是,正有了这株火莲的存在,才将活力源源不断地注入至山间万物体内。
    莲冢,历代赤焰火莲的生长地!
    莲冢,历代赤焰火莲的葬身地……
    宝物,他果真找到了宝物!
    独孤斩月眉间飞起一股喜色,暗觉十年了!十年了……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哪!他的笑颜浓成一股美酒,此时此刻连他自己都要醉了……
    四破适时打破他的遐想,他早随独孤斩月的脚步来到赤焰火莲的身边。他浅笑吟吟道:“赤焰火莲果真是这普天之下的瑰宝,单看这不凡的气度,已然是胜过人间无数了。不过不知公子打算如何带走它?”
    独孤斩月聪慧,心想绝不可能将如此硕大的花朵全部摘走,应该是另有其法。他肃然恭谨道“大和尚意愿将此宝赠与在下,实乃极大之荣光,此德此恩,永生难忘!”他没有提要字,而是用赠字抬高四破,言下之意是赠花之人是你,你也必告我移花之法。
    四破不急,呵呵一笑道“今日你见得到这赤焰火莲,是你三世修来的福分,但这赤焰火莲认不认你,随不随你走,则要看你们之间的缘分了。”
    独孤斩月疑惑地听完四破的话,不知这赤焰火莲竟还暗藏玄机。不等他发问,四破快他一步又言“赤焰火莲的传说不知公子你可听说过?”
    独孤斩月不言算是默认。
    四破笑道“想你也该听说几分,必竟这赤焰火莲的生成也是你爹独孤九一手促成的。当年我们这幽幽古国并存人族,鬼族,魔族,朱雀凤族和你们九尾龙族这五大种族,那时的人族比起现在可算得上是强族了……”四破的嗓音低沉盘旋,将独孤斩月的思绪也拉回到那段尘封的历史中去。
    “人族的强大全部仰仗他们的人神——迦释萝,据载这位人神骁勇善战,足智多谋,尤其他右手上的‘流云之歌’乃法器之绝,厉害异常,因饱饮敌人之鲜血而呈耀眼的猩红,据说迦释萝的强大神力都来源于此,靠着如此盛威带着人族走向强盛。当时人族之强是空前绝后的,就是你九尾龙族也望尘莫及。”
    “只可惜花无百日红,这迦释萝最终也被强敌斩杀,他手上的流云之歌也不知所踪,据说是坠入这里的湖底,幻生成这赤焰火莲。”
    四破忽然巧笑一转话鋒“公子应该知道这人神最后败于谁手吧?”他眼含精光,咄咄逼向独孤斩月。
    果真是个泼僧!
    独孤斩月暗自肯定四破与父王之间一定有何瓜葛,但这和尚不过两千岁的年纪,与父王的高寿差距遥遥甚远,他一时间也无暇思考。只能暂且提防他的用心,静观其变。毕竟他的目标先是得到赤焰火莲。
    他按兵不动道“这迦释萝败于我父王之手。”
    四破见他依旧镇定,知他方才的话没有起任何作用,不免讪讪道“我以独孤九与迦释萝的恩怨做饵,想引你为了赤焰火莲求我一求,我也好坐地起价。可见你丝毫不为所动,我这实中称假,虚中含真的一破可真算是白叫了。哈哈!”四破爽快一笑,方才的紧张旋即消散。
    独孤斩月随即也暗怪自己多心揣度,俊脸上的戒备消除淡然许多。他真的太害怕失去了。不管是花,还是人,都不能从他的指缝间溜走。
    四破接道“既然你知这花于你九尾龙族的孽缘,公子不改初衷吗?”
    独孤斩月颔首。
    四破道“明知这花对于别人来说是灵药,对你这个龙子来说有可能是灾祸,公子仍不改初衷吗?”
    独孤斩月重重颔首!
    四破叹口气“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啊……痴货,都是痴货”他这句话已说二遍,但这次说的深沉入骨,似在说独孤斩月,似在说天下痴情人……隐隐的更似在说他自己。
    “既然这段孽缘源自于你九尾龙族,那只有你九尾龙族的鲜血来化解这份冤屈了”四破瞳孔陡然放大,面色死灰般木然死盯着独孤斩月的眸子,盯地他心底直发毛。
    森冷的阴风卷起莲冢的寒气,鬼魅般地朝独孤斩月英挺的身躯拂来。瞬间阴森可怖,“你的血……你的血……”四破鬼厉鬼泣的声音来回在耳畔飘游。
    他的脸色亦变得苍白,嘴唇紧紧抿着,修长的手指骨节略呈清白。唯一不变的是他的眼神,依旧是那般坚定,现在恐怕就是挖掉他的双眸,那里还是如此般决绝。
    因为他的心坚定不移!
第四章火莲传说------------火莲现世 二
    独孤斩月的手第三次抚向腰间的软剑,这次他的手没有落空。嗖的一声一道蓝色的闪电凌空略过,横斩四周月华。原来不止他的容颜,他的剑亦能斩月。
    只见那剑软如丝,滑如蛇,剑身三尺左右长短,三指并拢宽窄,通身璧白无暇,是把秀气的剑,可它的威力却不容小天觑,所行之处留下闪电般的蓝色魅影,宛如斩断了所有的月芒,留下一片暗影。
    独孤斩月右手拔剑,手腕灵活一转,软剑在空中急旋一周,势如猛虎,朝他右面的脖颈挥来。
    此剑眼间要扫至独孤斩月美玉般的颈子边时,说时迟那时快,四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伸出。用食指与中指将软剑牢牢捏住。这一捏他心底剧震不止,原来此剑竟薄如宣纸,滑如抹油,如若不是他刚才使出八成功力来捏住此剑,独孤斩月的身首早该异处了,一想到这,四破惊得一身虚汗。
    软剑虽被四破拿住,但剑气却仍然将他右边的长发齐齐削断,雪白的脖子上立即被剑气切伤表皮,渗出殷红的血珠。
    “大和尚你这是做什么?”他有丝愠怒了。平素里他是极不轻易表露心态的,可就是皱一皱眉头这种细微的动作,都摄杀了力无限,令众人噤若寒蝉。
    独孤九说他天生该当个王者。
    可他终究选择做个护花使者。
    四破见他不怒而威,舌头紧张的在嘴里打滑,反倒恬不知耻地笑起来“为了这赤焰火莲,你竟连命都可以舍弃,”四破很是佩服道,”我跟公子开个小玩笑,你也知道我生性活泼,不用那么多血,你看你看,三滴就够了。”
    说着从独孤斩月脖子上的伤口上摸了一把,两眼贼却兮兮的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捏住剑的手指追加一分力道,深怕他顺势刺过来。
    独孤斩月被四破大手拂了一把后,暗觉有丝微热力渗入伤口,怕是他恐他怪罪,偷偷输了点内力为他止血。
    这就够赎罪了吗?一而再再而三的耍弄于他!独孤斩月微怒道“你该叫四赖!”
    四破谄媚笑到“公子说什么都对……呵呵……你看你看,赤焰火莲要开花啦!”他要他的注意力转移到花上。
    独孤斩月果真上钩去看火莲,或者是他懒得理会这个四赖,故意去看火莲。
    四破暗舒一口气,他的个性实在是太坏了,呵呵。不过现在不是讨论个性的时候,他小心的将手心吸附的三滴血滴在赤焰火莲的花尖上。
    艳红的血衬托着娇嫩的白,红便红的越发嚣张,白亦白的越发惨然。他不禁想起她倾世的面庞,脸未施粉却白雪三分,唇未点绛却艳胜牡丹,一双凤目虽是紧闭,却睡犹胜醒,娇娇俏俏。
    不过今日之后,她不用在睡下去了,她的眼湖会重新注入粼粼的春水,微波底会继续倒映他的伟岸身影,他想听她再一次含笑唤他“月……我的月……”
    第一滴血……落下……赤焰火莲吞食下咽,连花颈也发出咽下的声响,花瓣转瞬变成粉红色。原是叶脉里开始有血液流淌。
    第二滴血……落下……赤焰火莲成了红色,血液开始在它体内奔腾。
    四破此刻发出全部内劲捏住软剑,高喊到“公子可需抓稳了!”他的脚力紧紧吸住底下的荷盘,稳如磐石。
    第三滴血……终于落下……赤焰火莲的叶脉血液沸腾至极,花瓣赤如炎日,须臾间燃起冲天火焰,汹涌如厉鹤长鸣,婉转似怒凤舞火。
    热浪将独孤斩月的身躯推动向后挪去,他想学四破定在荷叶之上,双脚根本找不到着力点,险些飘走。
    “抓紧你的剑!”四破怒目圆睁呵斥道,他释放完三滴血的手已经回归胸前,拈住拇指与中指,摆出转法轮印。双腿跨沉,重心压低,将所有力量用来稳定身躯,与此同时,四破索性用手掌握着独孤斩月的剑身,用力太狠,他的手已经血流成涌。
    独孤斩月暗惊不已,原来四破仅靠他一人之力来保证两人不被热浪卷走。斩月惭愧,隧用龙家绝学撑起一块结界,用来抵挡赤焰火莲释放出的强热力量。
    眼见火浪势头凶猛无比,一浪高过一浪,热量成万倍增长,独孤斩月的结界已经是以卵击石,不堪一击。两人身上的汗水被蒸腾的滋滋冒烟,如同被剥光在铁板上炽烤,四破血红的双眼似要瞪破,他大叫道“天要灭我还太早了点!”
    他的手撤去转法轮印,在脖间的玄石佛珠中转手一绕,串起玄石重新结了一个无畏印,口中大念波日波若密心经,进入澄空状态。
    随见那乌黑锃亮的玄石佛珠中隐隐约约散出紫气,这紫气愈来愈浓,似云又似雾,清浅却迷蒙,紧紧盘旋在四破和独孤斩月身周,顿时清凉不少。
    紫气终于充满结界,紫闷闷的叫人什么也看不清,四破看时机已到大喝一声“破!”
    无尽紫色烟霭万马齐鸣,奔腾如潮,瞬间击溃赤焰火莲的怒火攻势。所覆之处,消火除焰。仅留几处星星之火还在吞噬大地,无奈败局已定!
    独孤斩月看看满目疮痍的大地,刚才还是一片欣欣向荣,转眼就成了人间炼狱。是不是……他有些错了……
    “没有阴,阳何俱,没有一刻的毁灭,哪来的世代昌繁,一切不过都是人的执念,一切也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
    四破的声音缓沉而至,独孤斩月连忙看向自己的恩人。
    四破显然精疲力竭,他瘫坐在这片焦土中唯一保留的荷叶上,大火烧尽了一切,连同脚下的莲冢亦烧干了,这枝赤焰火莲大概真是要绝世无双了。
    “公子应该庆幸我们还活着。活着才是最好的!”四破的衣衫更是褴褛,怕是刚才用尽全力保全二人,被暴起的肌肉所崩裂,可他的神情超然且舒爽,仿佛从未如此卸下重负过。
    “小弟先前多有无礼,请受小弟一拜”独孤斩月真心实意地扑至四破面前,深深一拜。
    四破电击一般扶他起身,豪言道“公子要折煞洒家啦!快快放过我的老腰,让我先歇息会子,不然洒家正值壮年却要折腰啦!”言语至此他人已躺在干涸的池底,做死人状。
    “快去看你的宝贝吧!”他催他快去。
    独孤斩月闻言浑身一凛,他的一袭白衣也被烈火灼破多处,白玉的脸盘亦熏了黑烟,虽说翩翩不在,却更添历劫后的淡然,他依旧是那个遗世独立,俊如神明的龙族公子。
    他有些小心翼翼,又带着心急如焚,既快且慢,终行至赤焰火莲的身旁,那娇滴滴的花朵也如凤凰涅槃,被烈焰灼烧成真正的赤红色,涂了猩红的血液一般,妖冶而殷红的怒放在这月空之下。
    空气中弥散着浓郁的花香,赤焰火莲绽放的一刹,亦释放了毕生的精气。
    独孤斩月定睛在花间一寻,只见金黄的花蕊间横躺着一个不足一月大的婴孩。这婴儿通体圆润雪白,虽是闭眼熟睡,却已经可爱煞人。
    独孤斩月的心立即阴冷一大截。
    再仔细看看,也只能寻着这个孩子,别无他物。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赤炎火莲?
    这赤炎火莲未免也太……活生生的了吧?活生生到了一种他简直不敢想,甚至是……不敢用的地步。
    他很想回头再次质疑四破。可四破已经盘坐在那里闭目打坐,他身上条条伤痕,沽沽地渗透着血珠,那些深深浅浅的伤口刺激了独孤斩月的神经,他确切的知道,这次,四破没有开玩笑。
    不管事实怎样,他只好决定相信这婴儿就是那包治百病的灵药,他的心……也强迫自己去相信。
    独孤斩月用残破的锦袍包起火莲花中娇嫩的婴儿,那孩子抱在手里,居然那么柔而无力,看的他的心也瞬间荡出些水样的柔情。
    他还能做他想做的事吗?对这个无辜的孩子而言……
    他抬头望望疮痍的四周,在望望清冷的月色……
    为什么它尽是个可爱的孩子……
    他的心底孤寂地,无望地呐喊,千遍……万遍……
    这是上苍给他开的玩笑吗?
    他为他的狂妄要付出代价了吗?
    如果它只是朵不知什么的花,也许就好了……
    他的心空前绝后乱成一团麻,紧缠着他的脖子,他的心快搅碎了……
    独孤斩月抱着孩子,来到四破面前。那孩子依然熟睡,她时不时露出的笑窝,随随便便就刺痛他的眼睛……
    “你竟然没有质疑我,洒家很高兴!”经历浩劫之后,四破缓缓睁开的眼眸底竟然烧尽繁杂,一片澄定。
    “我该怎么做?”独孤斩月的心好冷,可他现在嘴边吐出的字更冷。
    “疼惜她……宠溺她……爱护她……”四破不看孩子,在躲着什么似的。
    “我只对一个女人做这些事,但绝不是她”他双眼淡扫一刻,该死的她居然在梦里对他笑!
    “那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解药了。只要你把她当做药,而不是人!洒家耗尽千年功力助公子得此仙药,你我缘分,我与火莲缘分,皆已然尽头,只希望公子得你所想,永不后悔!”四破仿佛说够了一生的话,他朝独孤斩月挥挥手,示意他离开。此时四破与先前判若两人,有些冰冷无情。
    独孤斩月想他终是完成使命,怕是迟则生变,便不做长久打扰,礼貌的道了别,朝原路返回。
    眼见独孤斩月的身影渐渐隐匿在夜色之中,四破终于绷不住最后一根神经,他连滚带爬爬到赤焰火莲那殷红的艳姿之下,脸面紧紧贴住干涸的池底,似颠又似狂,如泣如诉道
    “都说情爱是毒,我看大概都毒不过这人心啊!”
    “素素,素素……我终是只用陪着你一人了……”
正文 第五章火莲传说--------------真正的火莲
    车队还在平原上缓慢但有序的前行着,车轮不停转动激得尘土飞飞扬扬,远看甚是壮观。十几辆马车装饰豪华异常,却不失儒雅尊贵,拉车的精壮马匹全是优良品种也便罢了,这些马儿竟全是铅尘不染的纯种雪驹,清一色无暇的洁白皮毛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马鬃飞扬出张扬的弧度。
    看得出车队尊贵的主人在某种意义上有着精神洁癖,否则有谁会带着如此整齐划一的队伍招摇过市。车队的张狂根本没有忌讳此番盛景会招致祸端,因为但凡有点常识的匪徒皆会绕道避开。
    这点不管黑白两道已经有了不成文的规定,只要配备统一的白驹车队,绝不轻易冒犯。因为这统一而显眼的白驹不但显示着尊贵,更是危险的警示,生人勿近!
    车队中不管是马夫,亦或是杂役,全部配备精良的武器,就连他们的表情也透着严格训练后的严谨敏锐,精壮的身躯都是行家里手,虎虎生威透着浓浓的煞气。
    整个车队虽是豪华贵气,却撒发着逼人千里之外的森冷霸气。
    车队中间一辆马车格外与众不同,车身由黑楠木装饰,雕梁画栋,巧夺天工。绛紫色的锦帐外饰着龙凤呈祥的金色花纹,暗金的流苏随着风儿摇曳生辉。这辆马车不仅装饰高贵,重要的是它体积庞大,仿佛一间移动的豪宅,光是拉车的白驹就达二十六匹之多,甚是霸气。
    一个黑衣男子骑着黑色的骏马伴行其右,这也是众多白驹中唯一的一匹纯黑汗血宝马。可见男子地位非常,再看他的容貌也神俊非常,浓眉隐含霸气,眼如觅食猎鹰,鼻若刀削,脸若神刻,皮肤呈健康的古铜色,黒墨般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头顶,用玄黑墨玉制成的发冠牢牢固定,玉冠两边垂落两根质地绝好的丝带,在坚毅的下颌处系一个流花结。
    天下没有哪一个男子如此酷爱黑色,从上到下衣服鞋子皆黑无异,就连座骑也要通体纯黑的骏马,可天下也绝没有哪一个男子能将黑色发挥到如此神般境界,他不但穿出了黑色的沉然神韵,就连万年不变的黑着一张脸,也让人在惧怕中惊叹他绝世的容颜。
    此刻他正用自己无言的威慑力指挥车队向目的地行进。虽无只言片语,却更胜人间无数。一名随从驾着白驹匆匆从后方赶来。
    看到一脸深沉的黑衣男子,随从立即减速,小心地让自己的马并在男子黒驹身旁,却绝不敢越界。
    “墨爷”随从毕恭毕敬地低声禀报道“那位又开始哭闹了……”
    墨轩一听随从的话,万年不变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悦,惊得随从一身冷汗,大气不敢喘一口。
    “废物!”墨轩的嘴里轻轻挤出两个字。
    “小的知错了!小的再也不来劳烦墨爷!”这随从虎背熊腰好汉一条,竟觉得此刻头顶晴天霹雳,震的眼冒金星。
    他刚要驾马逃命,马车里溢出一阵带有磁性的男性声音,这声音宛若天籁,低旋如陈酒。
    “带过来吧!”虽是简单四字,随从却如临大赦,不等墨轩发号施令,他便一溜烟的跑没了踪影。
    “公子何必劳心?”墨轩的脸上依旧面无表情,他讨厌表情太过丰富,一个人脸上的喜怒哀乐太过明显,那么这个人必定藏不住任何秘密。
    “车队如此招摇目的是要掩人耳目,可这秘密大喊大叫,就不叫掩人耳目了”马车里的声音依旧悦耳动听,却隐藏无尽威严。
    墨轩不语。
    罪魁祸首很快被带来,墨轩皱着眉头将她提进车帐。原是个娇小的婴儿,此刻她正声嘶力竭地卖命啼哭,吵的整个车帐里沸沸扬扬。
    这辆马车里果真也如外表一般豪华,内壁饰有金线秀制的山水风光,细致处皆有珠宝装饰,如左边的苍松翠柏,每一根叶子都由上等的翡翠秀出,更显逼真立体。地面铺着冰蚕丝编成的地毯,寒时保暖,热时透凉。车子后方立着名鼎檀红木博古架,锦丝制的书卷整齐地摆放上面,地毯中央摆一紫檀矮几,独孤斩月正慵懒地坐在矮几旁,用象牙制蛟龙环月酒壶朝琉璃盏中倒着琼浆玉液。
    “公子!”墨轩将婴儿双手递于独孤斩月,两道浓眉微挑,看得出来是他是极厌恶孩子的涕闹,但碍于主人的面子不便发作。
    独孤斩月接过孩子,这孩子立马停止歇斯底里,小脸随即含笑如花,两弯新月似得笑眼直勾勾盯着独孤斩月。
    “从小就是个花痴!”墨轩不齿道。
    独孤斩月将琉璃盏递给墨轩,白润修长的手指轻触孩子的脸颊,真像摸着绸缎一般顺滑。这孩子脸上像长了痒痒肉,咯咯笑个不停。
    墨轩闷饮一杯,见孩子在笑,又自斟自酌一杯。浓眉挑的更高了。
    “你这般怪癖,将来如何娶妻生子?”独孤斩月浅笑盈盈,又逗了逗手中婴孩。
    “那我宁可死在别人剑下!”墨轩轻蔑一瞟孩子,再饮一杯。“公子对这孩子倒上心!”墨轩的黑眸宛如深潭,不见底端。
    “那是自然,这赤焰火莲虽是人形,却是治病良药,如此与众不同,我待她自不一样。”独孤斩月很是信任墨轩,孩子是赤焰火莲的事情,他从未瞒他。
    “我也就是知道她是公子千辛万苦觅来的药人,否则依我的脾性,早就抛她到荒野了!”说着,墨轩还恨恨冷哼一声。
    孩子仿佛听懂他的威胁,眼底居然要溢出眼泪。独孤斩月心疼的拍拍孩子,反驳道“休要狂言,小心吓坏我的解药。”
    “公子如此宠她,怕是将来舍不得下手了。”
    “怎会?”独孤斩月又摸摸孩子的嫩颊,眼底泛起细微的寒光,震得墨轩这条硬汉心底亦是冰冷,“她始终只是解药。”独孤斩月冷道。
    独孤斩月的脸上总是挂着丰神俊朗的迷人微笑,但是即便是墨轩,也从未有一刻将他猜透,他隐藏的太深了,深到连他自己都被表面的温柔所欺骗。
    “等养大她再说吧!”墨轩没好气道,将手上的琉璃盏中清酒一饮再饮。当他再次拿起蛟龙环月的玉壶时,独孤斩月猝不及防地伸出左手食指与中指,夹住玉壶的口径。看似他随随意意,可是暗中的劲道叫墨轩根本再提不动壶。
    墨轩微微气恼地望向独孤斩月俊丽的笑脸,只见他贝齿轻启,眼如春月道“不要借机喝光我的酒啊。”
    “啊”墨轩从未见过他如此吝啬,惊呆半晌,只得星目圆瞪道“罢了,罢了!我还是去喝我的佳酿吧!”言罢重重放下酒壶,佯装生气拍拍屁股走人了。
    其实墨轩怎么会真生气,他太了解他,知道他借口遣他走,是要独自研究赤焰火莲。
    独孤斩月对墨轩的配合很是满意,他见墨轩一走,便放下孩子不再抱着。他又猫一般慵懒地靠在矮几边,用眼神思量着孩子的一举一动。
    说实话这孩子已经三个月大了,每日极其能吃却不见身体发育分毫,跟他第一次见她时一般大小。如果他喂养她一年半载还是可以,如若三年五年一直这般,叫他如何耐得住这漫长等待?
    难道他只能选择对一个尚未成人的孩子动手?
    墨轩猜对了,他再冷酷无情,也不可毒害一个婴儿。
    独孤斩月陷入沉思,孩子却浑然不知,在襁褓里朝他展露最天真烂漫的笑容。
    他不禁觉得自己卑鄙无耻起来。
    独孤斩月拿起墨轩用过的琉璃盏,浅酌起里面的残酒,对于朋友,他从不避讳。不拘小节的人,生死间往往相互保命,就像墨轩其实一开始便饮着他杯子中的酒。
    小女婴见独孤斩月不理她,只是懒懒地靠在矮几边自斟自饮,小嘴噘得老高,咿咿呀呀发出抗议声。
    独孤斩月登时来了兴致。他举起琉璃盏在孩子眼前轻轻摇摆,谁知孩子伸出小手要去抓那杯子。
    独孤斩月哈哈一笑,帐内顿时一片春光灿烂,“小人儿也知道这杯中是好酒!”
    此酒名唤三滴醉,是天地间至珍之谷,调配至贵之药,佐以至纯之露,十年选材,十年发酵,十年澄清,共耗三十年才得此一壶,弥足珍贵。
    普通人浅闻一下便会迷醉昏睡三日,浅尝三滴即是沉睡三月,果真个名副其的三滴醉。
    索性九尾龙族寿命够长,不然谁能轻易等得起这三十年的岁月。又可惜今非昔比,他的龙筋被抽,现在与凡人无异,只怕他的寿命也只永远的停留在这一千两百二十岁,哪还有多余的三十年去等待呢?
    他要用.凡胎与她长相厮守,便要舍弃更多的长命百岁,可是他自始至终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恐怕这便是人常提及的不求生命天长地久,只求情爱曾经拥有吧!
    墨轩真是个酒中狂少,三滴醉根本不起丝毫作用,可他独孤斩月今非昔比,渐渐退化的身体让他开始要醉了……
    他等得到她长大吗?这朵娇弱的赤焰火莲……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酒气让眼睛微微有点酸涩,他见她笑的灿烂,鬼使神差的用手指从琉璃盏中沾了星点酒水,往她嘴里一送……
    她又能活到再喝这三滴醉吗……
    他的手指被她柔嫩的小嘴紧紧裹住,没有牙齿的牙床咬着手指,软糯湿滑的小舌辗转吮吸他的指尖……
    他的心尖某处也被舔了一般,痒极了……
    他真的有些微醉了,他似乎看见孩子渴求的眼神,他又沾了点酒送到她的嘴里……
    她吮吸地更加猛烈了……
    他的眼前雾霭弥漫,遮盖双目,渐浓渐黑……他仿佛看见那孩子的脸蛋烧成两片晚霞,红艳艳的非比寻常,简直就是那晚那朵灼烧一切的火莲……
    他的身体被酒精麻醉了,他瘫在冰蚕丝的地毯上,只有这宝贝给他带来丝丝凉意,他的眼睛完全要闭上了……
    不曾想,那孩子火焰一般的从襁褓中挣脱,滚到他的身边,他想推开,但酒劲上来势如洪水,他真的无力了……
    只是这猛然间,那火一般的孩子尽然咬住他的脖子……
    他记得她没长牙,可是她现在真真切切地咬住他的脖子,那火一般的疼痛烧熟了他的心!
    她现在拼命吮吸的,可是他的血……
    剧烈的疼痛折磨着他,独孤斩月冥冥中觉得她在吸他的血,像蚂蝗一般,他伸手去拽她,只觉得她突然变得蛇一般油滑,他已经抓不住她了。
    本来不是该他算计她吗?现在怎么背道而驰了?
    真是引火烧身,他想反抗,可他抵抗不了三滴醉的魔力,浑身乏力至极,他想呼救,但他的嗓子干裂的不能发出一点**,他已经如刀俎鱼肉,任人宰割。
    房间里骤然充满了一种异香,唤醒他那晚的记忆,遥想那晚赤焰火莲绽放,就是这股浓烈的芳香,而此刻这香味似乎也带着强烈的催眠作用,蛇一般吸走他最后一丝理智。
    他真是不行了,只觉得血源源不断被吸食着,他的挣扎毫无用处,他的气力也渐渐流逝殆尽,他的眼睛终于无可奈何地闭上了……
    ……
第六章火莲传说-----奇怪的少女
    他还活着,独孤斩月一睁开沉重的眼皮,就发现他居然还活着……
    帐内的香味依然浓郁芬芳,除了脖子还在痛着,隐隐提醒他昨晚发生的一切。他倒抽一口凉气,就在昨夜,他真心以为自己就要无声无息的死去了。
    随后他恨恨地望着差点害死他的凶手,这次他又狠猛地倒抽一口凉气!
    昨夜的婴孩不见了,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正躺在他的身边酣然入睡。
    这女孩是谁?独孤斩月的头如重锤袭击,痛裂难忍。可他不曾记得有这样一般年纪的孩子潜入大帐。
    大帐依然摇晃,证明昨夜墨轩没有安营扎寨,他一直是在赶路。
    那她怎么进来的?独孤斩月冷眼打量这个孩子。这孩子虽只有十岁大小,却已然是个美人胚子,小小年纪身形娇媚,四肢洁白修长,一头乌玉般浓黑的长发宛如衣服一般,遮盖了全部身躯,只留两只嫩白的小脚惬意的摆在发裙外面。
    独孤斩月想伸手拨开她的头发再看个究竟,这从天而降的女孩莫得从睡梦中惊醒,在他眼前懒懒的舒展修长的身躯。
    他这回看仔细了,眼前的孩子通体**,洁白如雪的肌肤在黑发中时隐时现,胸前仅挂了件不合身材的小小红肚兜,根本挡不住这满身春色。
    独孤斩月雷劈一般转过头去,他隐隐记得昨天晚上的婴儿就穿着这般的红色肚兜。
    “你是谁?”他冷问道。
    “你是谁?”少女反他。她的声音如出谷黄鹂,带着天真的纯粹,好听的很。
    “我问你呢!”他的声音透着不悦。
    “我问你呢!”少女鹦鹉学舌。
    “你!”独孤斩月气结,他忘记一切转过头怒视她,迎上来的是一双无比干净的眸子,这眸子不似凡人的黑眸,带着天空一般的蔚蓝纯净,瞬间照亮了他的整个心房。
    她真是个绝世的美人!就那么短暂一撇,他的心都忘记了呼吸,尽管她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
    少女见他掉头,猫一般地拥入他的怀里,柔嫩的纤纤素手滑入他的衣衫,在他精壮的胸口摸来摸去。
    “做什么!”他慌忙地推开她,眼神里惶乱如麻。
    少女被他一推猝不及防,蓝色的眸子里水汽蒸腾,“我饿……我饿……”她的嘴唇微微撅起,欲说还哭的样子简直就是美艳地折磨人。
    难道他的胸口有吃的吗?独孤斩月从未如此气愤,可见她欲哭,又于心不忍,尤其她被一推,白腻的**裸露大半,满帐春色简直要煮沸他的神经。
    她只是个孩子,他也不是变态。独孤斩月解开自己的衣服,只能先用自己的衣物盖住这不成体统的场面。
    女孩又迅速地钻进他的怀里,她分明看见他要宽衣解带,那里一定藏着吃的,女孩一双嫩手再次袭击他的胸膛。
    “这里没有吃的!”独孤斩月好气又好笑,脖子上的咬痕被拉痛了。他猛然回想起昨晚被那个婴儿吸食了血,他又想起唤醒赤焰火莲时四破用了他三滴血。
    “”赤焰火莲与九尾龙族的孽缘,只有血能破解。”四破的话在他脑海回荡。
    他看看这莫名其妙的少女,莫非……那婴儿吸了他的血,一夜之间长大了?
    他的头还在胀痛,思绪也还被酒精麻醉着,可他想到这里时,大脑却前所未有的清晰,这赤焰火莲本就奇异特别,是灵药却是人形,那么吸食人血会激凸速长,也是可能至极的。
    独孤斩月暗觉一切仿佛在湍急的河流中抓紧救命稻草,就在昨日他险些认为自己功亏一篑,可现在柳暗花明又见一村。
    他兴奋甚至激动地望向长大的赤焰火莲,脸色立马暗沉至低谷,这女孩还在他怀里赖着,好端端的锦袍被她快退至肩头,那双水蓝的明眸充满**的眼神。
    独孤斩月的脸史无前例地红晕升天,他虽是见过不少女子投怀送抱,可这般尴尬还是头一遭,即使他活到这一千岁,即使他初次见她……
    他的脸都从未如此绯红如霞!
    “放手,成何体统!”他恼怒地预要推开她,可这少女学精了,紧贴在他已经**的胸前,牢牢地扣着他的腰身,根本脱不开纠缠。
    这孩子怎能如此恬不知耻!独孤斩月顿觉羞愤交加,他加大手上的力度去挣脱纠缠,她就麦芽糖一般缠的更紧,不!简直是在他的胸膛上生根发芽。
    “哐嘡!”美味的佳肴连同精致的碗碟落在地毯上,声音不大,唯独震得独孤斩月五雷轰顶!他像被人捉奸在床一般尴尬朝帐门望去。
    墨轩万年不变的黑脸上飘过万年方有的窘迫,“打扰了!”他的眼睛飞快的飘回车门口,如果有可能,他的脚步想同样飞快!
    “慢着!”独孤斩月尴尬非常,他的语气因急促而响亮,大的连他自己都吓一跳。
    他今天失态了!
    一千年来他竟如此失态了!
    他的眼底划过浓浓的化不开的复杂情怀,脸色终是由红转黑,语气透射无限严冷,他低语道“墨轩,今日除了你我,其余之人皆不可再活!”
    墨轩有些不明所以地回望他,但见他神情肃然,知道他做的决定不会轻易改变。墨轩沉声应和“一定干净!”他亦对独孤斩月的命令言听计从,哪怕是杀人,他从未皱眉。
    两人默契的将视线聚焦于陌生的女孩身上,她总算不缠着独孤斩月,早已轻悄悄地跪坐在墨轩身边,喝着瓷碗里没有撒掉的清粥,乌玉长发将她的身躯再次隐匿在一片漆黑中。
    墨轩皱皱眉头,刚才叫他去杀人他也未有过这种表情。
    独孤斩月也皱皱眉头,他玉手轻抚脖间伤口,淡然却低沉道“现在她才是真正的赤焰火莲……”
第七章药奴
    屋内异常和暖,干净且舒适,古朴的墙壁周围立着众多红木雕制的药柜,每个小抽屉上用漂亮工整的行楷标清药名,房屋中间立一巨大紫铜制三彩龙凤纹镂空三足鼎熏炉,火舌微摇,轻烟袅袅,甚是清闲雅致,只是这熏炉中间焚的不是香料,而是道地药材,所以屋子里飘满素淡的药香。
    一男子正在桌案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书中的药典,只见他长发垂腰,不绾不系,流星璀璨,缥缈潇洒,又看他脸颊奇俊,鬼斧神工,鼻梁挺直,唇似点朱,再看他体量颀长,背阔腰窄,风流韵致,神貌仙姿。
    只可惜他的大半容颜都藏在一张薄如蝉翼的纯金面具之下,一对凤眼暗藏祸水,既柔且媚,望之生莲,虽是遮住绝世容颜,却遮不住惊世的非凡气度。
    此时此刻,这翩然男子怕是看书看得困倦,依依不舍将书放在案边,眼波回转依旧回味书中的名言金句,双手端起早先准备好的茶水,将浮茶用茶盖拨开,棱角分明的唇在茶杯前清浅一尝,柔声道“好茶!”
    饮完茶,他又拿起药典继续回味此书,才过一刻钟,睡意凶猛袭上眼前,他用那保养至极,完美无瑕的玉手轻轻按揉太阳穴,还是觉得睡意难退,只好作罢,将书恭敬放好,起身来至屋内专设的软塌旁。
    “我怎么这么晕!”男子突然倒卧在软塌上,虽说动作急促,却仍然保持着优雅,慵懒地沉睡过去,不一会,均匀的呼吸声从他好看的鼻间传出。
    见他睡熟了,我又等了一阵,才从墙角的暗室中走了出来,我的嘴角带着张狂的笑意,嚣张跋扈的在男子胳膊上推了一把。他没有反应,仍旧优雅地沉睡着。
    “药奴啊药奴!枉你聪明一世啊!”我得意的闻闻熏炉里焚着的“晓看红湿处”,这是药奴配置的极品药香,提神醒脑,益智延年,本是良药,可是遇上我偷偷在茶杯里加的那一丁点儿淡茉莉,就立马变成“催命”的瞌睡药。
    “叫你再拒绝我!”我恶虎扑食一般扑到他床前,两眼紧紧的盯着近在咫尺的睡颜,那双凤眼虽是紧闭,羽扇般的长睫毛随着呼吸起起落落,宛若旋舞蝴蝶,那温热的鼻息喷在我的脸上,挠痒了我的心。
    “看我今天就办了你!”我贼笑着越靠越近,一双手伸向他脸前的面具……
    说时迟那时快,一双滑若无骨的大手将我的手一扣,既狠且快地扭送到我的背后,火辣地疼痛让我措手不及。
    “如果把这双芊芊玉手扭断,你还办的了我吗?”金色面具下,一双媚眼缓慢睁开,那眼底流光溢彩的霞光,比面具更加金光闪烁。
    他的眼底满溢着柔光,我简直被融化了,他的手加力一旋,我简直……痛死了!
    “我错了!我错了!”我痛的大叫。
    “错哪了?”他的唇说出来的声音宛若天籁。
    “不该对你下药!”我的眼泪要掉下来了。
    “还有呢?”他虽笑,暗中依然加劲,我仿佛听见骨头扭断的声音。
    “不该动你的面具!”我悔然大叫。
    “发誓”药奴浅笑盈盈,我料想世间任何女子都会为这般笑颜所倾倒,可是他的手劲一刻不消懈怠,我靠他那般亲近,却总觉得不如远离。
    我求饶道“我若再碰你的面具,就让我死在你的奇毒之下!”
    “你在说笑吗?你的体质奇异分明不会中毒!”药奴眼底流过一丝狠意“拿斩月发誓,如果再敢妄动我的面具,独孤斩月立即大婚,而且新娘生生世世不是你!”
    啊,天下尽有这般狠毒的誓言,我反倒增了些骨气,白眼一翻“我的胳膊送你了。”
    “呵呵……”药奴笑起来真的妩媚非常,“小小屁孩野心倒是不小,竟敢觊觎九尾龙族的四皇子,今日就叫你尝尝自不量力的苦头!”
    药奴将我的双手连同胳膊已经旋转至极限,豆大的汗珠从额间流淌,我看他满意的微笑可恨之极,狠狠咬住嘴皮不求他一句。
    “你真将胳膊送我?”药奴媚笑不减,手劲不削。
    “这是我的气节,不过……”我的声音因为剧痛而变得断断续续“不过你这般狠猛扭法,那金甲子会因此否脱落……”
    药奴本是打算下狠手,可一听“金甲子”三个字,立即放开我那可怜的双臂,其实这不是他第一次折磨我,但每次关键时刻,只稍一提那三个字,千错万恨,他都会放过我,屡试屡爽。
    “总有一天你的胳膊要浸泡在我的药瓶里”药奴将我推开,翩然离开卧榻,来至桌案前坐下,他的动作那么轻,那么缓,带着波浪一般起伏的长发,惊艳满室缥缈。
    “过来!”他拍拍桌案,示意我坐下。
    “我的胳膊都被你扭断了,也不知金甲子能不能吸到火血!”我嘟起嘴,不快地揉捏两条胳膊“你真是笑里藏刀,我才十岁,你就忍心下这般狠手!”我眼底含泪,委屈的模样估计连我自己看见都要心疼。
    “不来吗?那斩月回来……”
    我已经嬉皮笑脸端坐在他面前,若说“金甲子”是他的催命符,那“独孤斩月”就是我的夺命咒。
    “看吧!”我全然忘记先前的仇恨,乖顺地将左手臂放在案上,长袖已被我挽至上臂处,露出洁白的小胳膊和手肘。
    一只晶莹剔透的金甲子紧吸在我的手肘内侧,它的个头鸡蛋大小,外形酷似七星瓢虫,但生性凶残,好嗜人血。它的八只利爪早已刺入我的皮肉深处,将倒刺横插在肉中以防脱落,钢针一般的腭探入胳膊的血管处,不停地吸食我的血液。
    这金甲子乃虫中难得的瑰宝,百年才得一只,据说世间不过数十只,寻觅起来极端困难,但它的奇妙之处在于,只要令它吸饱血浆,就会自动进入休眠期,将体内吸食的血保存至有人使用,哪怕上千年的期限,依然能保持血液新鲜。
    我不知父母叔伯,也没见过兄弟姐妹,只知道两年前被仇家“烈焰炃雷手”灭了全族,被他释放的火鸢伤了血脉,导致终身血如火烧,据说是独孤斩月救下我这孤女,用金甲子吸食我的火血为我降热解毒,不过因为我当时惊吓过度失去记忆,所以这些都是药奴告诉我的。
    “不疼吗?”药奴仔细检查,发现金甲子宛如钢筋铁石牢牢吸附在我的手肘内,大约放心了才来假意关心我。
    “比起你歹毒,它的嘴更毒”我说出真心话,怎么会不痛呢?那钢针一般的尖腭,那铁刺一般的利爪,多少个日夜撕扯我的神经,痛得我夜不能寐,但是我不能哭泣,因为有特殊的理由。
    而这特殊理由之一就是我不想让斩月难过,他曾经温柔地说叫我忍一忍。我想他应该比我更痛苦,所以我只能将这撕心裂肺的痛隐藏至深,直到夜深人静再偷偷释放出来。
    不是哭泣,而是以痛治痛,只要拼命地咬着自己的右臂,才能忘记金甲子带来的撕心裂肺,所以我的右臂总是伤痕累累,可我把右臂好好地藏在长袖里,药奴不知道,斩月……也不知道。
    这是第四只金甲子。金甲子吸血的速度极慢,因为吸的是血中精华,所以需要一整年才能吸满一只。眼前这只金甲子浑身剔透无暇,水晶雕刻一般,因为吸食了火血,它的体内一半都是绯红的鲜血,在晶莹的光泽下闪着耀眼的血光。
    我用手指来回轻触这只金甲子的硬壳,眼神却飘至千里之外,我幽幽道“金甲子才吸了一半,还有五个月才见得着他……”一年中只有正月才见他一面,可我为何如此满足?
    药奴把手搭在我的手腕处,闭上眼睛为我诊脉,他的手不似一般男人那般粗糙,相反细白如瓷,柔弱无骨,毫无半丝瑕疵,比女子的素手胜过万分,这都归功于每隔一个时辰药奴便用牛乳泡手,再涂抹润肤软骨的药脂,方能保证双手的柔弱,这般保养的纤巧玉手诊断把脉时才更加精准无误。
    “我好意提醒你,最好不要痴人说梦,更何况你还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药奴起身去抓药。
    “还好你没说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自嘲的笑道。“寻常百姓家我这个岁数早该结婚生子了!”
    药奴手中的金称秤砣滑落。“哪有人敢娶十岁孩子为妻?”
    “只要斩月肯娶我,年龄不是问题,再说……”我有点激动“我总觉得我的心理年龄比身体年龄大的多!”
    药奴捡起的秤砣又掉了。
    我叫嚣喊他“你老年痴呆啊!”他无奈摇摇头,笑道“你早熟太过!”
    “药奴你多大了?”我嘴角挂着不服气。
    “我的年龄和面具都是秘密”药奴终于拿稳金秤,慢条斯理地抓起药来。
    “那你真心实意爱过一个人嘛?”我好奇地问。
    “我对女人没兴趣。”药奴顿了顿,给出答复。
    “那你喜欢男人?”我惊呼“你不会觊觎斩月美色……不行不行!你这情敌太妖媚,我这良家少女干不过你!”
    药奴白我一眼,媚态从眼角自然流出,毫无做作。他活着就是一种罪孽。“我对男人也没兴趣!”药奴没好气地回答道。
    “那你……”我浮想联翩。
    “我的宠姬爱妾都在这药柜中。”药奴赶紧打断我一切幻想,生怕我想歪又补充一句“我把一切献给这些药材,献给药典,包括爱情。”
    本来我真的想歪了,但听了他的话我由衷敬地佩他是个爱岗敬业的好大夫,就连名字里也含个“药”字。我看他满屋子的药柜,里面盛放上千斤的名贵药材,啧啧赞叹道“药奴你真是艳福不浅!妻妾成群啊!”
    药奴不理我,只顾着自己说道“所以我好意提醒你,不要一天就沉默在情爱中,要把有限的生命用来创造出无限的价值。”
    “那么请问医圣大人,我这个十岁的孩子能创造出什么价值呢?”我使劲煽动双眼上的长睫,佯装无知地反问道。
    “把这些补药让幽碧给你炖了,乖乖喝完多产点火血,来治疗斩月的寒毒就是价值体现。”药奴笑嘻嘻地把一大堆药材打包,视如珍宝递交至我双手间。
    为斩月治寒毒,同时也治我的热症,这样一箭双雕的好处,正是我能忍受金甲子给我带来剧痛的最好原因,但我知道,治疗斩月的寒毒,才是重中之重。
    “谢谢您把老婆宠妾煮给我补身,我保证像奶牛学习,多多产奶……哦不!是产血!”我双手托举药包,表情严谨恭敬。
    “讨打!”药奴伸手来抓我,我灵活一侧腰身,躲开他的袭击,随机佯装没站稳,手上药包摇摇欲坠。
    药奴果然上钩,上前双手帮我接药,我见他无暇顾及上身,右手托药,因他比我高出许多,左手五指并齐向上探出,预要趁机掀开药奴的面具。眼见成功在即,药奴这老狐狸腰身一挺,在我眼前柔媚旋转一圈,巧妙避开偷袭,并移至我左臂外侧,左手挽作连花在我肘弯麻筋轻轻一弹。
    我哎呦一叫,只觉左臂如万蚁侵袭,麻痒难当。右手上的药包亦掉了下去,药奴趁胜而追闪至我身后,右手敏捷抄住药包,照着我的屁股就是一脚,将我蹬出老远。
    我捂着屁股恨恨瞪他,药奴仿佛一切从未发生,把药包回扔我怀中,温柔一笑道“恕不送客。”他的笑脸煞是迷人,但在我看来真是可恨入骨。
    我见终是斗不过他,只好暂时作罢,悻悻退出门外,心中暗暗决定,此生必要完成两件大事:
    一是把药奴的狐狸面具给摘下来;
    二是……嫁给独孤斩月为妻。
第八章私奔
    药奴大概是要报复我,一连几日开出极苦的补药叫我充血,那苦药喝的我脑子一团浆糊,怎么还有心情去算计他的脸为什么用面具遮住。
    今日避开幽碧和隐浓这两位忠仆的“细心呵护”,我带着越狱时才有的兴奋逃出药奴的“寂雪啼苑”,奔向自由的康庄大道上。
    我有时真怀疑药奴的学问是否注水,他乃饱读医书,学富五车的医圣,为什么给自己精致的宅院起“寂雪啼苑”这么个烂名字,我总私底下简称它“寂苑”,想他一个不爱女人更不可能爱男人,身心扑在药理上的狐媚药呆子,知道“寂苑”是什么滋味吗?
    虽说我前十年过的什么日子,我已经忘得一塌糊涂,可失忆后的我记忆力绝佳,似乎失忆腾空全部大脑,于是学习新知识的空间更加广阔,几乎是过目不忘,就这样偷偷看完药奴的所有藏书,聊以度日。
    其中一些男情女爱的书更是看了不少。药奴总说我痴恋斩月是因为言情小说看多了,走火入魔。我总反驳说他占着茅坑不拉屎,不看还买。他说是买医书多了老板免费赠送。我说老板还送《**真经》?
    今日我不想再乖乖待在“寂雪啼苑”,尤其愈发接近斩月来的日子,思念愈像猛虎一般撕扯我的神经,我几乎夜夜梦见斩月的神仙笑颜。
    为什么一年才见一次面?这折磨太漫长而琐碎,欺负的我脆弱与无助。
    收拾几件衣物,“借”了药奴几件值钱玩意,我扮成男装,骑了一匹雪浪宝马偷偷一去不回。世间很多事情看似复杂,其实只怪自己畏首畏尾不敢实践,就拿这次逃跑行动,如果我没有周密的计划和满怀的勇气,我永远不可能知道逃跑是件多么轻松有趣的挑战,对于我这般冰雪聪明的奇女子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寂雪啼苑”位于听风谷一偏僻隐蔽处,整个听风谷终年大雪漫漫,飞冰走霜。平素里天地一片迷迷茫茫,不见东南西北,但凡误闯听风谷的人最后只会迷失雪原,活活冻死。
    但“寂雪啼苑”不会遭受谷间雪暴侵袭,因为山庄建成时就在周围按太极八卦方位摆放巨大的镇宅驮碑兽,这些泰山石精雕细刻出的龙龟,尾内首外,坚固的石碑上刻有界咒,在山庄外撑起硕大的结界,战士一般护卫整个山庄不受听风谷风雪打扰。任尔东南西北风,庄內自是春暖花开。
    经过我长期不间断观察,听风谷每月朔望十五寅卯两个时辰风停雪止,祥和太平。此时驾雪浪出逃,可谓天时地利,占尽先机。
    话说这雪浪乃雪中神驹,通体雪白如霜,不畏严寒,身形高大,可负重物,四肢强健,驰骋万里,最主要此马蹄状特异,行于深雪如履平地,飞快异常,是专门培养在雪地驰行的优良宝马,踏雪而来,电驰雷掣,扬雪纷涌,如波似浪,故称雪浪。
    我驾雪浪朝听风谷东南角前行,之前将地图熟记于心就是为有朝一日能离开这里,谷中此时虽是一片肃静,毕竟是上千年的冰封雪藏,谷内阴寒湿重。若非雪浪此等良驹,普通人休想在听风谷内穿行。我不由拉紧豹皮制的斗篷,连我这火血之人,亦觉得寒冷。微微伏底身子紧贴雪浪,它连跑半个时辰甚是辛苦,我轻抚它晶莹无瑕的鬃毛,暗想若真能离开此地,便终身好生伺候,不再骑它。
    雪浪灵性通人,知我谢它,跑的更快了。
    夜色渐淡,东方蒙白,我和雪浪都有些倦,我喝停它,从包袱里给它抓出些粮草,算作犒赏。自己在四周伸展腰肢解乏。幸亏今日穿了一双雪地鞋,否则一下马非陷进深雪中去不可。
    眼观四周,大地苍茫,一片银装素裹,雪树雾松,堆银砌玉,我使劲呼吸这皑皑白雪清洗干净的空气,清新之余更是带着自由的畅快。
    正依依不舍准备翻身上马,一阵嘤嘤的啼哭声由远飘近,那悲悲切切的哭调着实吊足我的好奇心,我望望朝阳还未从地平线完全跃出,知时辰大概还有富余,终是斗不过好奇的纠缠,决定上前一探究竟。
    找一棵树拴好雪浪,我踉踉跄跄在雪原中寻觅哭声来源,绕过一座低矮雪坡,在一小丛树林底看见一个纤细瘦弱的身影,跪倒在雪地里掩面而泣。
    是个娇小的女孩,岁数与我不相上下。
    那孩子在天地飞雪的银色世界中,显得那般孤单和无助,单薄的背影楚楚可怜,我被同病相怜的情怀蒙蔽了眼睛,蹒跚缓挪至女孩身边,轻轻拍她的肩头,柔声道”小妹妹,你怎么了?”
    走近才看清天寒地冻这孩子才穿一件薄薄春衣,怎能忍耐如此寒冻,我同情心泛滥把豹皮斗篷脱下给她披上,说实话不是我大方,只是太阳渐升,气温回暖,我这满身的火血温温热热,不穿斗篷亦能横穿听风谷。
    小女孩不理我,自顾自地悲切哭着,婉婉啭啭,如泣如诉。我想这孩子大抵是附近猎户家的孩子,好心规劝道“快起来吧,这雪寒凉入骨,当心落病!”怕她怯生,我更温柔道“我也只是个十岁孩子,自不会加害你,你起来告知我你家门户,我保证将你安全送归府上。”
    女孩听我好言好语,从雪地中站起,身量跟我一般高低,果真与我相差无几,她的哭声由高转底,变为抽咽。许是对我防备降低,轻言道“我不是这里的人”那声音清脆如歌,悦耳非常。
    同样是女孩,差距怎么这样大呢?
    “那你如何至此?”我关心道。
    “我受大姊之命,出来找些食物,怎奈听风谷环境恶劣,食物几乎断绝。如果空手回去,定将受罚!”那孩子自始至终背朝我不露正脸,语气仍然婉转悲伤。
    “吃的?”我心情豁然开朗“这还不好办,我把出门随身携带的干粮送你一半,解你燃眉之急。”
    “不必!”女孩猛然将我拉住,一股劲寒之气袭来,那抓住我的小手寒彻心扉,冷得我一个激灵脑子清醒大半。
    环境如此恶劣的听风谷,哪来人家会搬至此处,尤其这孩子衣着单薄,身轻体飘,如何像个正常人家的少女。此刻我暗怪自己掉以轻心,表面不动声色道“你我虽只是小孩,不过男女有别,这样拉拉扯扯叫旁人看见成何体统?”
    私下我抽了下手,那女孩竟手劲强劲,根本不能挪动分毫。我暗叫坏了,面上嬉皮笑脸道“小姑娘不会看小哥哥我容貌俊美,想跟我做个娃娃亲吧……”我再抽了下手,女孩仿佛与大地结为一体,纹丝不动。“我哥的车队正在不远处,上面山珍海味,不胜枚举。不然你跟我去看看他同意不同意咱俩相好。”我既是威胁,又是利诱,表面一派轻松佯装不逃,只要到了雪浪身边,任她法力如何,也追不上雪浪的腿脚飞驰。
    “小哥哥你不能走。”女孩的语调不变,清浅如雾。
    “为什么?这你家啊?”我被激怒,脱身不成,语气粗鲁起来。
    所以说,都是女孩,差距天壤之别。
    “你不能走……”我的宽大斗篷一直遮盖她的小脸,她缓缓抬起头来望我,一张惊世骇俗的清丽容颜跃然眼前,只是那脸苍白如雪,几乎与这苍茫大地同色。
    就算是容颜绝世,这等死白也会吓人一跳。
    “你若是走了,我们吃什么呀……”女孩眨眨眼,终于绽开笑颜,鬼样恐怖。
    我腿脚虽软,预要自救,可惜小女孩先我一步,从口中喷出一股寒烟,我便昏昏沉沉,不知所以了……
第九章 十只雪妖
    我不能死!
    在我还没有让斩月爱上我之前,我的生命何其宝贵!
    我很后悔!
    如果我没有一意孤行,那三个月后,我便如期见到心底的那个人!
    我好担心!
    万一被吃掉,没有我的火血治疗,斩月如何抵抗寒毒侵入五脏六腑。
    斩月……斩月……斩月……!
    我的心底翻江倒海全是悔,那浓浓的懊恼在脑际惊涛拍岸,辗转反复。激得我双眼一瞪,大吼一声:“且慢!”
    竟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只觉眼前明晃晃一片,我闭眼微微适应,很快便看清四周白森森一片,似乎谁用冰雪盖了一座宅院。这高墙深宅虽是与寻常家并无异处,但因太过苍白而显得死枯。
    此刻我正坐在一张长桌中央,四周点着晶蓝灯火,被冰雪包围的墙面反射出晃眼的冷光。屋内阴冷寒冽,那灯火发出的蓝光亦是冰焰,每个雪白的冰制蜡烛下的灯托竟是人的头骨,做的椅子桌凳均由人的骸骨雕琢而成,整个房间弥漫森然阴气。
    十来位轻姿卓然的美女正诧异地打量这我,这些许美人燕瘦环肥,各领风骚。肤白胜雪,丰乳纤腰,着轻纱曼曼,露玉肢窕窕。道不尽艳姿风骚,数不清英雄折腰。
    美中不足就是各位绝色美人皮肤白得太惨淡了,顿失些许美感。
    “姐姐,还吃吗?”一微高挑的冰雪美人娇问。
    “为什么不吃,咱们十姐妹已经三个月未闻人肉香了!”另一微胖美人如是说。
    “就是就是,你们看奴家因为营养不良,脸色寡黄如菜。”这位矮小的佳人边说,边拿出一面冰镜,顾影自怜起来。说实话,在我看来那白色的脸蛋上如何看得出黄色?但凡有点黄色倒真真像个人的模样。
    剩下的美人顿时议论纷纷。
    “住嘴!”一声威慑力极强的贯穿大厅,定是大姐发飙,
    其他人等立即闭嘴。
    我细一瞅来,恨上心头,那个把我引入歧途的小女孩居然是她们的头子。
    “煮熟的鸭子飞不了!”女孩冷言一出,四下安静。她转而对我温柔笑道“小哥哥,你也看到我们姐妹如何想吃你为快,莫要挣扎反抗,还有什么临终遗言吗?”
    那笑仿若初见,鬼样恐怖。
    “我……”我的大脑飞速旋转“我要是入你们一伙,是不是就不吃我了?”我语气肯切,感人至深。
    “啊……哈哈哈!”群美女相视而笑,狂放至极。如果是人,定当美艳无双,可惜是妖,只能悚然可怖。
    “也难怪,孩子太小不懂事,大难临头还说出这等蠢话。”一长发及腰的女子嘲笑的很是夸张,连她的银丝雪发也飘至空中,蛇样狰狞。
    “姐姐们,不然我们不要吃他了,你们看他这般俊秀,我们好生养他长大,做我们姐妹的如意郎君如何……”一孱弱艳女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被众姐妹狠毒的眼神扼杀在嘴边,看她那多情的桃花眼,自是个多情种。
    “说起如意郎君,我倒想起‘寂雪啼苑’的药奴来,虽只是远观一次,但他的绝世影姿投映我心湖已久……”那位微胖美人大概被桃花眼美人带动,对心仪之人诉起衷肠。
    我很是为药奴汗颜。
    “药奴女里女气,不如墨轩霸气,我就喜欢他黑色的深沉……”矮小佳人的脸也不黄了,白的神采奕奕。
    我一听见“墨轩”两个字,浑身冷颤。
    大家被充分调动积极性,踊跃发言,把“寂雪啼苑”的男人全爱了一遍,就连扫地的阿什么,也成了勤能补拙的佳胥,真是各花入各眼。
    “你们都什么品味?”老大忍了半天终于绷不住,厉声道“只有独孤斩月,才是旷世俊杰,真真正正的龙中霸主。”
    “好!”我鼓掌称赞。
    “别闹了,再说个没完没了我就饿死了!”从未做声的一狠厉女子,足尖点地,身体雪花般轻飘飞起,反而重重落压在我腹部,将我重新压回长桌,桌面立结薄霜,把我四肢固牢,动弹不得。
    “说吧,你想要个什么死法?”狠厉女子言语狠绝。
    “如果有,安乐死行吗?”我求饶的目光投向她眼内,她眼神狠恶如刀,早已将我杀死万遍,可惜我没有功夫,如今躺在别人案板上,仅能暗暗自求多福。
    “临死还耍嘴皮子,难道你不怕死?”女子疑惑道。
    “人固有一死,有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但只你一人吃我,不怕姐妹分歧?”我佯装沉着,暗地点她一杠。
    众美人听闻皆颜笑嫣嫣,跨骑我身上这位更是笑容夸张,甚至狂嚣。笑毕,她猝不及防将脸探至我脸庞咫尺之间,那白面一般的阴森肤色猛飘过来,甚是惊魂,惊我一身冷汗。
    她的脸庞很美,却瞳仁极大,几乎占满眼眶,叫人嫉妒她面色含春之外,又恐惧她的双眸比例失常。
    狠厉女子横声道“挑拨离间也不可能挽回你的命了,我们姐妹几人由同一块寒冰魄雪幻变而成,本就同源而起,相依相偎。正所谓一人吃饱,全家皆足。这是任凭你巧舌如簧也拆不散的筋骨血亲。”
    “小哥哥,不要再做无谓的反抗了,乖乖束手就擒吧!”那逆天生长的老大伸出舌头舔舔干裂的嘴唇,仿佛嘴里已经尝出我的肉是咸是淡,看那舌头放在嘴里不知道,伸出来吓人一跳,半尺长的猩红软舌被白肤反衬如涂血一般,看得我好生反胃。
    小哥哥?没准你还比我老多了!
    “那你准备怎么个吃法?”我突生厌烦感,横眉冷对面前那个狠厉女子,大概被她们祸害的男人皆没有我这般反应,面前女子终于眯起眼睛,正式打量起我来,再次质疑道“你果真不怕我们?”
    我强装的无畏恰到好处,她的心底怕也是要掂量掂量,而这正是我要的反应。
    “‘寂雪啼苑‘的主人是我的未婚夫。”我骄傲的说,潜台词是我上面有人,非礼勿近!
    “药奴喜欢你!”微胖美人惊呼道,那呼唤比又重了十斤还凄惨。
    我撇嘴,自豪地宣布“我是独孤斩月的未婚妻!”
    一听至此,无疑向美人堆里泼了整整一桶硫酸,效果惊人。绝大部分美人都呈晕厥姿势,有的甚至相互拥扶。
    一眼弯若月的女子扼腕叹息道“没想到啊没想到,我的偶像居然好男色,还是个**!”
    “都闭嘴!”我气结道“姑奶奶是个大家闺秀!”
    美人堆里立即噤若寒蝉,那孱弱艳女弱弱问了逆天老大一句“大姐,是个女的咱还能吃吗?”
    逆天老大低头思考片刻,颇有领袖风范道“第一个吃螃蟹的才是真正的勇士,这女的也算白白嫩嫩,应该比男人的皮肉好嚼,一会儿把带脂肪的地方挑掉就行了!”
    “我身上都是腱子肉!”我吼道“快放了我,若你们这些妖孽一意孤行,当心独孤斩月前来寻仇,将尔等斩杀干净!”我终于绷不住了,绕来绕去还是要吃我。
    “他来了更好!”所有的美人无一不落地舔舔**的嘴唇。
    骑在我肚皮上的女子得了众令,右手手指“噌!”地钻出森白的尖长指甲,个个锋利如刀,她恶狠狠地盯着我的眼,决绝道“吃了你,既填饱肚子,又能引独孤斩月前来让众姐妹品尝,这我就更乐意见你死去……你想先让我吃你哪个部分?”
    我咬紧嘴皮,抵死不从。
    她见我反抗,来了兴致,如刀长甲在我右脸颊眼角处慢慢滑至下巴,虽未用力,却磨得皮肉生疼,恐怕已然将脸蛋嫩皮蹭破。
    “还不说吗?”她阴笑道
    “心脏!”我鼓起勇气回看她恐怖的眼睛,“其它部位任你挑,但我的心脏不许你碰……因为那里住着这世间最宝贵的人。”
    “呵呵呵……”我的话引来众美女的嘲笑,逆天老大鬼厉鬼气道“小哥哥……哦不,是小妹妹,你该感谢今天是我们及早吃了你的心,否则他日那个住在心里的人,就该无情地杀死你了。”
    语毕,她朝狠厉女子使个动手的眼色,狠厉女子面目顿时狂野狰狞,右手长甲从我脖子一把抓过,火辣的疼痛伴随温热的液体由脖颈缓缓涌出。
    “谁也不配碰我的血!”我忍痛大声疾呼,这血只有斩月可用,也只有他配用。
    满屋灯光交映晃眼,我遥遥见他款款望向我,仅仅四目相对,便胜却人间无数。
    斩月……
    斩月……
    “莫要浪费!”狠厉女子将指尖鲜血送入口中,深深一吮,咂咂回味。仅在一瞬间雷电击中一般,浑身颤抖不止,双眼瞪如铜铃,脸上表情瞬息万变,或惊恐,或兴奋,或呆滞,或狂狞……
    “她的血……她的血有……”那女子本就夸张的脸蛋此刻扭扭曲曲,惨惨噩噩,利指抖抖索索指向我,言语拙笨不清。
    不等她说完,一把烟雾做的利剑已从背后穿透她的胸膛,直切心脉。狠厉女子僵直回头一看,怔怔道“居然是你!”
正文 第十章 劫魔者墨轩
    狠厉女子僵直回头一看,怔怔道“居然是你!
    我虽四肢固定在桌面上,却看得真切,她胸口刺穿的刀刃,乌沉沉闪烁暗夜一般幽光,据说人神迦释萝曾豪气斩杀一千魔族大将,将其精魂敛聚于炼妖炉,并由这一千员魔族大将的怨念化为不熄妖火,锻造七七四百九十年终成刀影,是把无形无状,完全由主人意念掌控的怨气极重的噬怨之刃,唤作“劫魔”。
    也就是说,被杀者怨气愈强,劫魔刀愈无坚不摧。
    我一看见狠厉女子的胸口黑光银闪,就知那刀主是谁。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墨轩这黑心黑面的黑煞阎王,能镇住此刀怨咒。
    狠厉女子被劫魔吸干怨气,落个魂飞魄散的惨淡下场,想她冰雪做的玉人,却做伤天害理之事,死亡应是她最好的解脱。
    眼见她在眼前枯叶成灰一般死去,我并不恐惧。墨轩杀人向来心狠手辣,记得一次府内新来的剑手不懂规矩,穿了一身黑色衣衫,墨轩二话没说唤出劫魔将其腰斩。当时他那沉如寒潭的阴沉脸色我仍记忆犹新。
    他面对地上两截蠕动的尸躯,仅仅冷言道“天下只我配穿黑色。”
    当时我被那血腥场面惊吓几日不吃不喝,夜夜噩梦,大病一场过后竟发觉,血淋淋的尸体已经再无法刺激我的神经。所以自此墨轩不胜枚举的杀人,我简直是家常便饭对待。
    似乎,我天生也可做个冷血杀手。
    眼见亲姐妹被无情弑杀,满屋的美女义愤填膺,群情激愤,根本无暇顾及案板上的我,个个凶相毕露,尖齿獠牙,或飞檐走壁,或滚匍伏地,列起妖阵,专心狙杀墨轩一人。
    我虽不见墨轩身形,却在视线能扫及范围不断见到飞血如瀑,娇肢陨落,再加凄惨的**灌绝于耳,便知墨轩辣手摧花,丝毫不将这等雪妖放于心间。
    大概他想速速结束战斗,下手亦又快又狠,刀刀毙命。
    眼见那营养不良的矮小佳人,似乎有逃跑之势,但姐妹惨死的凄厉呼声又唤起她的仇恨,她的胳膊腿脚密布伤口,沽沽渗血,白衣褴褛,形容狼狈。
    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襟,宛若血地盛开的牡丹,那朵朵艳红中有她的血,也有她们的血,她的娇俏白脸不再苍然,更不枯黄,血迹为她涂抹最娇艳的胭脂,她杏目圆睁,眼底挂着星点泪花,但更多是怨毒的恨意。
    墨轩玉手持着劫魔,如若不是杀人,倒真是威武风光,何等英雄气概。劫魔吸食不少怨气,由无形渐变有形,乌黑锃亮的刀尖闪耀沉沉乌黑。
    它本该是这天下最干净的刀,因它杀人疾快不沾半点血腥。它也该是这天下最肮脏的刀,因它害人性命噬人灵魂不带半丝情感。
    矮小佳人怒喝一声,双手举起利爪,直直冲向墨轩,痛苦与仇恨让她自乱阵脚,完全准备去以肉身相搏。可这无非是最愚蠢的送死。
    临近,她既快又狠,瞬间扬起右手尖爪,预要贯穿墨轩的胸骨。
    墨轩又缓且慢,完全无视此等程度的攻击,仅仅微移贵体,轻松躲开。
    那女子恼羞成怒,刹住脚步,足尖点地,腾空背跃,由上俯冲而下,旋转轻盈身姿,卷起凉风阵阵。我简直被她花朵一般的魅影所吸引,美女将十只玉指宛成花蕊,外表翩若惊鸿,可惜绵里藏针,暗藏杀机。
    墨轩依旧面无表情,冷冷索索,此时此刻,他没有杀人的狂野,更不像弑杀的狂魔,他仅是流畅舒展地挽起剑花,在半空中卷起一朵乌色的云,轻轻地,静静等待着把劫魔送入那朵花的蕊间。
    从头至尾,他都未表现出杀人的狂煞,但由始至终,他做的一切却又是如此惨无人道。
    一时间,空中地面花开两枝,黑白两朵各色千秋。
    纯白阴狠,黝黑无情。
    墨轩终是棋高一着,他极其精准用劫魔一剑刺中她的心脏,哪怕她方才在空中旋的那般快,那般美,他依然一剑中的,毫不留情。
    矮小女子重重坠在地面,她已然无法再次起身,她望着他,眼中的仇恨未减反浓,只是这浓浓的恨中居然流出一滴晶莹的泪。
    劫魔吸食她的怨念威力剧增,剑身亦变得强韧有力。
    墨轩终是正眼瞧她一下,仿佛流星,转瞬即逝。
    我猜他一定奇怪,这个连他两招都接不住的妖女,如何怨念这般强烈。
    他不知,但我深知这其中因由。
    她曾说她爱他黑色的深沉,旁人且当笑话一笑了之,可谁知这竟是靠谎言骗人的妖女的唯一真心。
    她爱他黑色的深沉,却死在这黑色的深沉之下。
    她心怀弑亲之恨外,还有她的曾经爱慕之心。
    今日她死在心仪之人手底,可算是死得其所。
    我蓦地想起逆天妖女的警告。
    他日你心中住的那个人,就该无情地杀死你了……
    会有这一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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