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口令红包怎么发红包发五十七块是什么意思?

&——2017岁尾碎碎念
& &题记:这篇絮叨文字,敲罢于2017年12月31日。算是给年终半个月的工作,做个小结。其实主要目的,还是宣泄一下胸中郁结的情绪。吐槽之后,云淡风轻。本心不想公开出来,怕一些人对号入座,心中不悦;也怕那些需要提供帮助的亲朋好友,无端躺枪。
却终究还是加个题目,发表于此。因为,实在无法忍受文中的某类人等:吃免费午餐乃至霸王餐都无可厚非,但是,总该等大厨的身心恢复到健康状态吧?彼此不相欠,相煎何太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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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17日。星期天。距离年终还有整整两周时间。
9点钟,我坐在卧室阳台的飘窗边,倚靠着一张旧炕桌,修剪指甲。炕桌很老,将近70岁高龄,是我母亲当年的陪嫁之物。桌上,一株蝴蝶兰盛放正酣。而我之前竟然不曾留意过伊——我日常在家的绝大部分时间,都耗费在书房里和电脑前,而不是卧室里飘窗边。
阳光温暖。像透过玻璃的澡水,浸润我的头发、脸庞,让我身心放松,醺然欲睡。就像某部电影里的某个镜头。
电话铃声响起时,我先是犹豫了一下,接着又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接通了来电。这是一位宁波的当事人,不,准确来说是一位求助者打来的。她告诉我:已从宁波来到了石家庄,询问在哪里与我见面。
发过了见面地址,我起身来到客厅,穿鞋穿外套挎上背包出门。在小区门口我拦住一辆出租车,闪身坐进后座时,一股热烘烘的烟味混合体味的气息扑鼻而来,激得我胃里的早餐蠢蠢欲泛。
“停止接单了!停止接单了!”出租车司机师傅可能使用着打车软件。不知为什么,当我听到这个声音时,心中霎时对司机师傅充满了羡慕。
没错。就是羡慕。
因为他可以自己做主,随时随地,随心随意,停止接单。
而我,却不能做到。就如此时此刻,不管身心多么犯懒,也要硬撑着去与求助者见面。只因为人家大老远地找来了。
&10:30分。在裕华西路的一家咖啡厅,我见到了求助者汤女士。不多寒暄。照例,我先翻看了她带来的判决书、申诉状等一堆材料。然后,向她阐述自己对案件的认识,以及程序与实体等方面的相关法律规定。期间,服务员进来续了两次柠檬水,并没有像在别处一样,热情地让你点餐或是点茶点水果。
因我来这里次数太多,服务员们对我也算比较熟悉。我一般是借用他们的地盘谈事情,无论时间长短,结束时每个人头结算10元即可。这钱,无论是由我还是当事人负担,都算不上什么破费。
案件并不复杂。司法机关认定事实错误,导致案件定性和适用法律错误。我把案件存在的问题,一一向汤女士讲清,但没有明确答应接受她的委托,代理案件的申诉事宜。因为手头还有年中接手的事情,没有处理完毕。而且,恐怕没有时间精力,再做刑事申诉案件。
其实不管案件复杂与否,申诉翻案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刑事申诉案件,耗费的时间、精力与心血,旁人无从得知,更无法感受。简单形容:就好比客观事实本是一笼待蒸的馒头,有人却把它弄成花卷且上锅蒸熟;你如果想恢复馒头的原样,只能把花卷揉碎了以后,重新搞成馒头的样子,重新蒸过。但无论怎么折腾,馒头都不再是当初待蒸时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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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19日。星期二。
周一下午到达河北省邢台市下辖的某县,准备周二上午9点在该县法院出庭。这是我代理的一起民事案件的关联案件,说白了,就是当事单位基于前一委托案件,而不再另付代理费的后一案件。
早晨8:45分,我和当事单位负责处置此事的贾总,进入传票上指定的审判庭。我们一直等到9:15分,依然不见法官以及原告的身影。我按照传票上记载的电话打给法官,他说双方不是已经解决了吗?我询问旁听席上的贾总,回答说并没有解决,也没有接到对方撤诉的通知。
无奈,我又按照传票上的电话打给原告,询问其是否已经撤诉。原告回答说不知道撤没撤诉,他要打电话问问。没办法,我们走出审判庭,下楼来到诉讼服务中心,请值班法警联络主审法官。法官让我们上楼去他的办公室。在办公室略等了不到三分钟,法官就把刚刚打印好的一份准许原告撤诉的裁定书,交给了当事单位的贾总签收。出门时,原告的电话也打过来,他说,老兄你回去吧,已经撤完诉了。
回到当事人单位,把这么奇葩的事情告知。显然,这是另外有人借用原告的名义起诉。当然,今早提出撤诉的,同样是这个隐藏在幕后的人。
既然对方撤诉,庭也不用开了,我立即预定回程车票。但当事单位领导却恳请帮助协调另外一桩纠纷。
说是纠纷,实际上是被纠纷。我的当事单位在当地投资开发了一个建材五金城项目,建设工程承包给安徽阜阳一家建设公司。阜阳公司在工程施工过程中,与当地一家混凝土公司签订了商砼供应协议,却只给结清了三分之一的商砼款。于是,混凝土公司要求我的当事单位支付剩余商砼款。并且,当地某部门的一位领导,多次直接出面到当事单位讨要。
和这位领导的沟通并不顺畅。之前他已经找过县里主要领导,因此话里话外间总是提到领导让如何如何。我以静静聆听的方式,让其犀利的词锋和凌厉的气势,如落在一望无际的湖面。待他一鼓作气之后,我对他说,按照法律规定,我的当事单位既然把工程发包给建设公司,那么无论工程款还是材料款,自然是对建设公司结算;混凝土公司既然与建设公司签有商砼供应协议,商砼款自然应去建设公司追讨。
他听了之后气焰再度衰竭,但依然重申:如果不是混凝土公司供应商砼,项目工程现在是不可能完成的。我接着对他说,打个比方,一个食客在饭店或者馆子吃了饭,无论其是否已经给饭店或者馆子结清账,那些给饭店或者馆子送食材的,都应直接找饭店结算材料费。而不能以“我送来的鱼肉米面蛋菜都做给你吃了”为由,直接找食客要钱。
道理简单,也很好讲明白。但让人把简单的道理听进心里,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体。或者说,道理他比别人都明白,但偏偏不按道理去做事情。
这次沟通虽未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但对于解决问题的途径,算是达成了共识。
坐在回石家庄的高铁上,我紧紧盯住手机屏幕。为了保险起见,又设定好到石家庄站的时间闹钟。因为不久前的12月9日,刚刚闹了一次笑话。
那天,在邢台东站上车后,把行李放好就闭眼稍作休息。等被列车广播报站惊醒时,发现已经到了保定东站。迷瞪中慌忙起身下车、出站,到售票室买往回赶的车票时,才突然想起行李遗落在车厢了。赶紧拨打12306,详细说明情况。一通焦急等待后,被告知行李找到了。直到第二天夜间23点多,才取回了遗落的皮箱。
离到达石家庄站还有10分钟时,微博提示有一条消息。打开来看,是一位关注刘鑫案件的微博粉丝发来的:“李树亭律师:刘鑫的情况十分糟糕,她尚在青岛XX区就读中学的妹妹,因为不堪压力已经退学了。刘鑫曾去辖区派出所报警被人肉搜索,但是案子压了半年都没人处理。作为案件唯一证人,被如此打击报复,这是非常恶劣的一幕,会对司法公正产生极为恶劣的影响。李树亭律师,现在也就是你们能为这种冤案站出来高声一呼了。请帮帮刘鑫吧,谢谢!”
其实在此之前的12月8日,这位昵称“巴士底红玫瑰”的粉丝,已经留过一次言:“李树亭律师你好!实在不好意思半夜打扰你。这些天挣扎很久才给你发消息,事到如今已经别无选择。我想帮江歌案受害人唯一证人刘鑫说句公道话。如果不在这时候站出来,这女孩会被构建的谎言和网络暴民的舆论所吞没。我个人孤单力薄,微小呼声也吞没在毫无理智的责骂中。网络舆论全往一边倒的势头,任何质疑都被击得粉碎。自从个人信息被暴露,刘鑫因此而失去了工作,整日不敢出门。做完《局面》采访,刘鑫整个人完全垮了下来。要不是有热心人士上门做心理引导,很难想象会如何。想到你为聂树斌平冤昭雪,而刘鑫作为一个证人遭受不白之冤,所以特别希望你和马老先生一起再呼吁,让悲剧避免,让真相浮出水面。我相信秉持公正的态度,是防范冤案错案的基石。谢谢!祝你身体健康。晚安!”
&我的微博粉丝不足7000位,经常有人简短留言:“在吗李律师?我有一个案子想请你代理。”或是“李律师你好,我父冤死跪求为我父打开天堂之门,救老母亲。”等等。他们既不写清所求何事,也不留下自己联系方式,偶有让我提供电话号码的。对于这些留言,一般不耗费时间予以回复。难得遇到这样把事情讲明白的,于是趁着下车前的空闲,赶紧回复:“您好!谢谢您对我的信任。但请体谅:我无法做到您所说的高声一呼。因为,我不掌握任何关于江歌案的证据甚至一般情况。我只是从媒体报道中,得到一些支离破碎的信息。而这些信息的真实与否,我也无从做出判断。作为一名律师,我从不对自己不了解客观事实或者掌握证据的事件发表评论,那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在我看来,那跟网络上极端情绪化的人并无二样。另外,当事人没有委托授权我,我也不能自作主张,代表人家去解释或澄清什么。至于刘鑫家人的生活受到影响,我可以提供力所能及的法律帮助,但那与就案件发声是两码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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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0日。星期三。
早晨接连收到3条短信,均发自上海的一位方女士。她说,今天下午要从北京来石家庄见我,要求安排见面地址并短信告知。
之前这位方女士打了N次电话,发过N次微信。对其咨询的问题,我在时间方便时,都予以了解答或回复。后来她寄到我家里的申诉材料,我也抽时间帮她仔细看过,并在之后的电话沟通中,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和建议。
这一次她去最高人民检察院递送材料,办完事情,执意要来石家庄当面见我。我只好像对待其他来访求助者一样,告诉她到达石家庄后,再打电话联系确定具体地址,因为我不确定,彼时我在哪个区位办事儿。
9点30分之后,连续阻截了几个固定电话,都是直接一键拒绝接听。这些电话基本上是卖房的、装修的、贷款的、卖发票的,因为天天对外拓展业务或者说骚扰别人,所以不会浪费自己的手机话费,而选择使用单位的固定电话。
我一直搞不清楚,这些人究竟是从什么渠道,得到的他人电话号码以及身份信息。办银行卡、手机卡或者购车买房入保险,甚至后来发个快递邮件,都要登记个人信息,都要留存通讯方式。所以,你不知道具体在哪个环节,被哪些人出卖给骚扰者获利。之前我在手机通讯录里,专门设置了一个“傻逼”条目,这种骚扰电话打来一个,列入条目拉黑一个。林林总总,算下来也积攒有6、700个之多了。可即便如此,这些“傻逼”依然像肠胃坏了时的稀屎一样,拉也拉不干净。
&1点多钟时,方女士打电话告诉到石家庄站了。我在火车站东广场的自动扶梯出口,等了近20分钟,期间又通了两次电话指示方位,终于看到方女士。她要去找茶楼谈事情。可火车站周边根本没有。我不想带她打车到市区茶楼破费,也不想太耽误彼此的时间,于是在广场一处绿化带的石阶上,坐下来看她翻检带来的材料。
因为之前已经详细看过她寄过来的大部分材料,而这次其实也没有多少新的材料补充进来,因此,主要的沟通交流内容,还是基于原来看材料得出的判断,以及具体的应对措施与方法。这样谈了将近两个小时,明显感觉到了气短,于是结束了谈话。其实在去邢台之前,我已经有些胸痛背痛,回来之后像是加重了一些,我怀疑是不是心脏又出了问题。
方女士从提袋里摸出一个红包,执意要送给我。我坚决不收。两人你给我拒地推让了几个回合,直到方女士说,不收下她心里会一直过意不去,于是我停止了推拒。说老实话,对于收取求助者红包或者礼物这种事体,我一向非常纠结:若是收下红包或礼物,意味着你的帮助不再是无偿而变成有偿,你扶危济困的初心就变了个味儿,成了有偿服务。而你为帮助他(她)而花费掉的时间精力,挣100个甚至500个这样的红包,都不是什么难事儿。
但你若执意不收,对方会觉得亏欠了你的人情,心里可能有种负债的感觉。而我,却不想让别人有这种不舒服的感觉。以往,我曾收下过求助者送来的苹果、核桃、芝麻、绿豆、葵花籽油等农林产品,当然还收到过新鲜的红薯。这些东西,虽说在超市里花很少的钱都能买到,但我觉得,它们毕竟代表着求助者一份真诚的心意。如果坚持拒绝的话,也许会让求助者误会你嫌弃礼物太轻,而倍感尴尬。
其实很多时候,收下那些不值钱的礼物,并不是因为缺少这些,更不是贪图财礼兼收并蓄,只是想给求助者一种彼此不相欠的感觉:你帮助了他(她),他(她)也回馈了你。
12月22日。星期五。
昨天在家,关闭手机卧床休息。下午在睡梦之中,遭遇两次可怕情形。第一次是一个黑魖魖的物体,蹲踞在左侧枕边,试图揭开被子钻进来。我于惊悚之中,用手奋力一挥,将其赶跑。醒时感觉心脏砰砰跳得又急又快。第二次是一个狭长形沉重的物体,压在了我的被子上。我的手脚被压住,一动都不能动。情急之中,我连续而急促地诵念“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然后向右用力侧身,才把它掀了下去。醒时,脸上和胸背满是淋漓虚汗。
我次奥!这是传说中“鬼上身”的节奏吗?不管怎么说,我决定:先到白求恩国际和平医院去检查一下。
上午10点钟时,我关闭了手机,站在和平医院心血管科诊室,看着医生为前面的一个个求诊者开着处方。
诊室内外或坐或站塞满了人。一部分是陪伴上年纪的亲属来诊断的,一部分则是拿着医保本专程来开药的。不知平时是否这样,今天候诊的老年患者比较多。可能是冬季洗澡次数较少的缘故,他们的身上散发着一种特别的气味。这种老人气味,一是让我祈祷自己不要过早老去;二是认定每天洗一次澡,绝对是人生正确选择。
其实在那些陪伴者眼里,我又何尝不是一个老年患者!虽然我心里自认年龄在40岁,但那一头明晃晃直立的白发,早已毫不留情地出卖了我。
虽然候诊枯站很无聊,但我却不想打开手机,哪怕是设置静音状态。昨天我把手机关闭了一天,只是在凌晨12点30分左右,确信不会有电话打进来时,才开启手机,浏览了一下白天收到的短信或者微信。这种不被电话打扰的感觉非常好,甚至可以说,很幸福。
我懒得接听电话,尤其是这段时间。不管是卖房的装修的贷款的卖发票的,还是求你帮这个忙接那个案的,都无一例外地意味着:你就连TMD生个病候个诊,或者睡个噩梦连连的懒觉,都得不到一时片刻的安宁。我佛慈悲:这究竟过的是一种什么日子?这是不是人过的日子?
记得今年6月份时,生病在家卧床了几天,也因此拥有了2017年第一次休息的机会,或者说,一份难得的福利。
8月份时,因为阅读一本本陈旧发污的申诉材料,眼睛酸胀时直接用手去揉,不知是细菌感染还是其他原因,眼睛上长了许多滤泡。砍出一截儿时间去医院,把泡泡一一挑破之后,又涂眼药膏又滴眼药水的,还要戴上墨镜防止强光刺激。这期间虽说少看了许多材料,却仍然没有好生休息调理。
10月份国庆节,全国人民放假狂欢。微信朋友圈里各种晒,到处是优美的风景,惬意的人像,以及各种美食和娱乐。我不仅没有休息,反而又是却不开情面,帮人看了许多本卷宗,并整理出所需材料。结果,眼袋肥胖起来倒在其次,眼睛不幸害上了飞蚊症。一晃头,黑黑的点块便成双结队地飞来飞去。而且,据说无法逆转恢复。
终于熬到了12月,一心想在年终岁尾,把必须要出的三次差出完,把手边剩余的文案和琐事结清。结果,越忙越是大脑进水:12月9号把行李丢在列车上;12月12号,花费3个小时整理好的一份《证据目录》,两眼疲惫眨动之际,“删除整行”操作成“删除整列”。所有成果,一秒之间化为乌有。
终于排到我了。医生听完我的陈述,用听诊器听了听胸部,就给开了张做心电图的单子。检查结果,心脏没有什么事。医生又给开了一张肺部CT的检查单。交费后我到影像室登记,被告知人太多了,预约12月24日9:30-10:00来做。
12月23日。星期六。
上午10点,接到张焕枝阿姨的电话。一位河南漯河市的求助者,辗转找到了她家里。他对张阿姨讲述,他的母亲因为一起集资案被判刑,但是他母亲并没有参与其中。张阿姨说,他没有拿判决书来。没有判决书怎么上诉和申诉呀!电话那端,张阿姨有些着急地说。
张阿姨对刑事案件上诉和申诉相关程序的了解,足以指导那些找到她家里来的求助者。张阿姨知道,这些人找到她家,是想通过她来找到我,让我接下他们的案子或者给他们提供帮助。自从聂树斌案昭雪平反之后,张阿姨不知在家中接待了全国各地多少来访者。张阿姨非常体谅我,主动为我做初步甄别:那些属于民事纠纷的,诸如投资(集资)被骗,欠钱追债,财产继承,宅基地与承包田争端……张阿姨都会以我太忙,没有时间为由,直接替我推掉;而那些属于刑事冤假错案的,则会用她的电话给我打过来,简单介绍一下求助者的情况后,让求助者直接跟我沟通,或者把我的电话留给求助者,有时还会收下求助者的材料,在我去看望她和聂叔叔时,一并交给我。
但即使这样,那些通过其他途径得到我电话,或者直接到石家庄来找我的求助者,依然让我累不堪言。我没有做过具体统计,如果把电话咨询、微博留言、短信求助,以及在那间固定的咖啡馆接待的求助者加起来,总会有7、800人次之多。也就是说,每天至少2、3人次,这还不包括那些朝我要电话却不留自己电话,被我随手删除的部分。好不夸张地说,2017年一年的工作量,足足抵得上过往至少三年。也因此,虽然每个周六周日都不得休息,但手边杂七杂八的事情,到了年底依然没有清仓处理。
&我知道有人会说:次奥!别那么矫情好不好?你忙,哪个又是闲得蛋疼呢?况且,作为律师,你忙绝不白忙,有大把的律师费赚着。想轻轻松松还不容易,少接几个案子不就成了?
对这种人,我只能谦虚地回复:次奥!次奥!听你如此说话,足以证明你对李律师的为人与做事风格一无所知。这也怪不得你,因为李律师没有时间和兴趣搞条“百度百科”什么的。只是,李律师花在帮助求助者上的时间精力,远超他花在接案赚取律师费上的时间。
&世间存在一个悖论:一个人,做事情越是认真负责不谈价钱,为人越是好脾气好说话,找他办事情求帮忙的人也就越多,于是他就越忙反而越赚不到什么钱。好比一个厨子,手艺越是出类拔萃,食材选择越是新鲜纯粹,做的菜品越色香味美,厨房弄得越干净卫生,招来吃客也就越来越多一样。问题在于:有钱的想吃他做的菜,没钱的也想吃他做的菜,还有一些有钱却不想付账或者想花小钱吃大餐的,同样想吃他做的菜。最后的结果,就是这个厨子虽然累得东倒西歪,酱油瓶子倒了都扶不稳,但是,没吃到免费午餐的,或者虽然吃到但没有尝到招牌菜品,以及花了麻婆豆腐的钱却想吃葱烧海参,以及吃了一道清蒸黄鱼还想搭送一道爆炒羊肉的,因为自己的愿望没有完全实现,于是完全漠视了厨子已经为他们所做的付出。
现在,李律师就是那个劳而无功的厨子。
&&说心里话,对这种日复一日、循环往复的陀螺式生活,我已从心底充满厌倦:你不停地被人抽打旋转,加速狂奔,终有一天会精疲力竭,乃至钢珠脱落,委顿不起,被人搁置或者丢弃于尘埃;却不会有多少人,向你投去惋惜或者崇敬的目光。
心怀悲悯、认真做事、诚信助人、不图口头支票或者实际履行的丰厚回报,应该说,都属于一种美好的品德。但我的许多亲朋好友,却不想因为我稍具这样的品德,而过早地透支完并不宝贵的生命。虽然他们很少或者说不忍心麻烦到我,但是我的健康存在,毕竟让他们在这个世界多了一个知己。
&其实我何尝不明白:像我这种不在体制中的自由职业者,即使累死在为他人服务的岗位上,也绝不会被评为烈士,更不会作为先进典型广为宣传。甚而至于,连工伤都不会给认定。那些我曾经认真努力服务过的当事人,以及帮助过的求助者,有的可能感慨惋惜一下,叹惜英年早逝;有的只是觉得,一个能够免费帮忙的律师不在了,以后有什么事情,只能再找一个别的律师了。
&但是,即便这样,我依然不能不去帮助那些值得帮助的人们:除了做到自己心安,更希望有一份人间善良,能够薪火相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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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4日。星期日。
早晨电话响起时,手机正放在客厅充电,我没有起身去接。过了两分钟,铃声再次响起。我走到客厅,拿起手机一看,时间显示不到7点钟。
来电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我于是任其去响。所谓陌生,是指没有存储在手机通讯录里的号码。其实存储在通讯录里的号码,大多数也并不认识。一般情况下,我都是采用“地名加求助者”或者“地名加案由”的方式来区分。比如“漯河求助”,“宁波求助”,“厦门涉黑案”,“朝阳死刑申诉”等。这个来电显示是170号段,不想接听。
&9:00准时来到白求恩国际和平医院,等待做CT检查的人很多,或坐或站地挤在走廊里。离我预约的时间还有半小时,于是在离第二检查室很远的一张椅子上坐下,耐心等待叫号。
话说上一次因为心脏问题,差点就死在这里。当时也是因为感觉背疼,心脏发紧,赶紧让王女侠开车送医院。王女侠本来要送我去石家庄市人民医院,因为跟那里的科主任比较熟悉。路过和平医院时,我说赶紧进去吧,我怕坚持不到市人民医院了。进了医院急诊,二话不说放倒在病床上,全身不住地抖动,感觉一停下来心跳就会停止。医生把王女侠叫到门外询问情况,我左等不回来,右等不回来,心想干嘛去了?赶紧过来我好交待后事呀!
好在,输了1个小时液体后,身体终于不抖了,心脏也恢复了正常。说老实话,我对进医院这事儿,一直存有心理障碍。尤其是,目睹那些被疾病折磨得痛苦不堪的患者,感觉即使被流氓无赖泼一身狗血扣个屎盆子,也比生病进医院强上百倍。
&9:40分,约在我前面的一位患者进去检查,我把大衣毛衣脱下,连同书包手机一起交给王女侠,站到第二检查室门外等待叫号。等了很长时间,却仍然不见前面患者出来。手机电话一个接着一个打过来,我忘了调至飞行模式。王女侠手里拿着东西,也无法替我接听。
前面的患者终于出来了,却说机器坏了,一直在修理,不知什么时候能修好。登记室随后通知:要么重新预约,要么去体检大楼去做。一个人直接要求退费,其他人前后相跟去体检大楼。我穿上毛衫大衣,边走边走边系扣子。我的手机电话又响起来,王女侠有点烦了:“什么人啊这都是?看个病都不能让你清净一会儿!催命鬼一样!”说罢,王女侠在手机上一通操作。我想,打来电话的人,肯定被她给拉黑了。
&拉黑就拉黑吧。总是有一些人,早不打晚不打,偏偏在周六或者周日的时候,有时甚至在早晨7、8点钟,就打电话过来。也许他(她)觉得,周一到周五我忙于处理事情,不一定有时间接他(她)的电话,所以趁周六周日我不忙的时候打进来。若是一个人这样想这样做还可以,一些人这样想这样做,搞得我周六周日比周一到周五还忙。
临近中午,总算做完检查。医生告知下午3点到门诊拿片子。我对王女侠说:咱去看看老爸,然后回家吃饭。
&王女侠于是带着我来到干部病房6楼,见到了正在住院的我岳父。说来惭愧,岳父因为房颤在此住院快一个星期,我只是在22日检查那天,才顺便去看望他。结果因为王女侠告诉错了楼层,我从5楼一直下到2楼,每个房间都瞭了一遍,也没见到他老人家。
岳父的精神状态很好。见面后先是问我最近又接案子没有,我说没有。岳父叮嘱我少接些案子,多注意自己的身体。我当下脸红且十分内疚。以往,每个星期至少两次去探望岳父岳母,现在两个星期可能都去不了一次。即使是寄到岳父家里的邮件,也都是王女侠顺便拿回来给我的。
下午到门诊取了片子,诊断结论看来有些严重。尤其是,看到“XX”、“XX”这些字眼,王女侠心中有点害怕。开车回家的路上,她脸色发白,紧闭双唇,一句话不说。回到家中睡了一个多小时后,起身量血压,高压居然达到了190多!赶紧找来降压药服下后,又打电话给闺蜜姐们,联系25日去河北河北医科大学第四医院做加强CT事宜。
这个平安夜,过得不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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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5日。星期一。
早晨起来赶往河北医科大学第四医院东院。多亏王女侠的闺蜜姐们帮忙,找了一位熟人帮着预约好检查时间。
&王女侠见到闺蜜,述说完检查结论后,接着就是一通抱怨,当然是针对我:平常没病的时候,整天追着赶着给别人干活;现在累得生病了,家人朋友紧着忙活帮他看病。
我想王女侠主要是想纾解一下心理压力。毕竟,大家都不希望李律师这个无原则的滥好人,有什么三长两短。尤其是,多年以来,王女侠已经习惯了李律师为她洗衣、擦地、买菜、刷碗,以及整理排列衣物和房间物品。
等待时间很是无聊。我打开手机,调至静音状态,看些短信微信。断断续续有固定电话和个别求助者电话打进来,我一概挂断。突然间,我就接到了一条霸气侧漏的短信:
“李律师!为什么不回我电话?有话请直说!”
说什么呢?说我是新时代的新雷锋,为了帮别人的忙管别人的闲事累到生病?说我周六周日都难得休息,没有照顾好自己的父母家人?说我同学小聚都因琐事缠身一再爽约?还是说我从未收您一分钱律师费,因此并不欠您什么?还是说我努力成为善良的人去做善良的事,但绝不是别人无偿使用的工具?
有一个笑话,是关于我们丐帮一位同仁的。话说有位佛系青年,平时很有爱心,尽管自己并不宽裕,但每次见到在自家附近乞讨的一个丐帮弟子,都会给上5块钱。后来该佛系青年结了婚,又有了孩子,再见到那位乞丐时,就改给2元钱了。有一天,乞丐忍不住问:兄弟,你以前每次都给我5块钱,为啥现在只给2块啦?青年说:哦,忘了告诉你,我结婚啦,现在又有孩子啦,家庭开支大啦,不好意思啦。乞丐勃然大怒道:我次奥,你凭什么拿我的钱去结婚养孩子?
回到正题。你找我咨询,或者向我求助,无论是基于对我的信任,还是出于不愿支付报酬,只想吃我的免费午餐,这些都可以理解和接受。但有一点应当明白,不管是你吃免费午餐,还是我提供免费午餐,都不属于天经地义的事情:我是为了升华我的人生境界,是为了将别人馈赠给我的善良与温暖,薪火相传,光芒永续。我也希望吃我免费午餐者,也如我所想所做。这与世俗的荣誉和褒奖无关。
说老实话,我很不喜欢一类人,虽然我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依然帮助了他们。这类人其实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他们善于或者惯于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对他们来说,开口求人就像出门呼吸空气一样,天经地义,理所应当。他们只会考虑借助别人的力量,达到自己的目的或者实现自己的目标,而丝毫不在意这会给被求助者带来什么样的麻烦。在他们看来,求人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即使遭被求助者拒绝,自己也没有分毫的损失;而如果被求助者应允了,自己既省了事又获了益,端的是只赚不赔的买卖。
是呀,想想看:把自己的麻烦让别人来解决,将自己的义务让别人代为履行,把自己的责任让别人替他担当,心里却还不想给别人支付任何对价,哪怕是一块钱人民币。他们不支付律师费或者午餐费,并不是支付不起,而是不想或者不愿支付。这就是吃免费午餐比较难看的一种吃相:那些付清银两的,都拿着票单排队依次等餐,而这些人不仅不掏银子,不按秩序排队,还要对着厨房大声呼喝:服务员!快点把我的饭端过来!我吃完了还要急着办事去呢!”自然而然,他们吃饱喝足把油嘴一抹,松松腰带扬长而去,不要说不会把厨师的碗筷给洗干净,更不要说收拾清吐在桌面的鸡骨鱼刺了。
我承认,自己一向面皮太薄,从来不好意思拒绝别人的求助。否则,心里感觉就像自己亏欠了人家什么。但是,这并不证明我真的欠这类人什么;也不证明我智商欠缺,看不穿这些精明人的套路。记得早年间,我曾读到过席慕容的一首诗,名叫《独白》,对其中的几句犹存记忆:“在一回首间,才忽然发现,原来,我一生的种种努力,不过只为了周遭的人对我满意而已。为了博得他人的称许与微笑,我战战兢兢地将自己套入所有的模式所有的桎梏。走到途中才忽然发现,我只剩下一副模糊的面目,和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毋庸讳言,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内,我确实很在意自己在别人眼中的形象。甚至,在时间和精力都不允许的情况下,也会硬着头皮接过别人的求助。其实,这是一种缺乏自信的表现。诚然,一些求助者的愿望满足之后,会称许我是一个“好人”。其实我是一个怎样的人,我自己最为清楚:我只是一个尚未自度的非主流佛弟子,而不是渡人脱苦有求必应的观世音菩萨。世界如此广大,而我如此渺小,我只愿在娑婆红尘中,弘发自己的一份善良,并希望这份善良能够薪火相传,温暖一颗颗同样善良的心灵,而不想沦为精明人心目中,那件得心应手的利用工具。
12月26日。星期二。
&当事单位的建材五金城项目,定在12月30日开业。但是,被混凝土公司搅进的纠纷仍然没有解决。为了防止在开业盛典上出现不和谐的事情,当地政府住建局领导亲自出面协调此事。我因此又被当事单位请来参与商谈。
无论在我以往从事新闻行当时候,还是现在操练执业律师期间,我都见识过权力的任性以及掌权者的跋扈。越是离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较远的地方,表现的程度就越严重。
会谈并不愉快,甚至可以说吵到了互相撕破脸皮的地步。替混凝土公司要钱的那位领导,依然气势逼人。他高声大嗓地嚷了半天,言外之意,项目用了商砼就必须付款;如果不付商砼款,开业时就将如何如何……我针锋相对回击:这个项目是当地政府招商引资重点项目,开业时县委和县政府领导都要参加,谁要是闹事砸场子,无疑是打政府和领导的脸,自找没趣;贵领导在此地任职多年,经营的党政关系肯定要超过我的当事单位,但如果当事单位遭遇不公正待遇,我们也可以直接反映到市委、市政府领导那里;贵领导不遗余力地向我当事单位讨要商砼款,很难撇清自己与这家企业的关系;而根据《中国共产党纪律处分条例》,党员领导干部是不允许在职经商办企业的。
几个回合缠斗下来,各方接受了我的折中方案:由混凝土公司向我当事单位借款XX万元,用来维持生产经营,阜阳公司为该笔借款提供连带保证;待我当事单位与阜阳公司决算之后,从当事单位应当给付给阜阳公司的工程款中予以扣除,即由阜阳公司代还该笔借款;扣款之后阜阳公司不再支付混凝土公司该部分商砼款,并解除连带担保责任;混凝土公司亦不必再偿我当事单位该笔借款。
虽然有些绕来绕去,好在法律关系清晰且各方能够接受。
我一直肤浅地认为:律师其实就是掌握了法律知识和运用技能的手艺人。唯一和其他手艺人不同的是:律师的手艺活儿天然地被赋予了公平、正义的价值。
我常常佩服许多同行,他们精力充沛,不仅接手许多案子,还常常参加各种各样的社会活动。而我,案子接的不多,却尽日忙忙碌碌,甚至不能及时去给微信朋友圈点个赞。就连作为减压方式的风花雪月文字,也很少有时间和心境去侍弄了。自然,文字表现能力节节败退。现在脑子里所想的,就是通过怎样的手段,才能够切切实实地维护到当事人的合法权益。这不是简单地用“死磕”或者“勾兑”概括得了的。因为一件案子,除了本身涉及到的各种法律关系,还有方方面面的各种案外因素。可以说,是多因一果。有时候,并不是代理律师专业水平高,庭审经验丰富,把握法律关系到位,阐述法理明晰准确,就可以打赢官司的。因为你说的再对,法官或者合议庭不予采纳,一切就都是对牛弹了琴。另外,如果对方当事人借用了权力因素,干预案件朝向对其有利的方向,你就必须帮助当事人借助比对方更高的权力,才能保证不被碾压。
如果在一件案子中,借助不到这样的资源或关系,我宁可不接受委托代理。毕竟,我的收费标准较高,也一定会付出很多的时间精力,倘若最终结果没有帮到当事人,我不能像有些律师那样,用一句“司法腐败”就对当事人做了交待。那样的话,我花起当事人的律师费来,心中会非常不舒服。
其实关于个案推动司法进步,我一直以为,那也许是公平和正义的副产品。作为一名律师,最重要的就是维护当事人的合法权益。无论你的当事人在别人眼里是无辜含冤,还是罪大恶极,你都应当尽最大可能挖掘、还原事实真相,还当事人清白自由或者做到罚当其罪。
作为一个半路出家且不善交际的律师,我既不同行相轻,也未曾抱团取暖。我很少对同行执业的风格或者水平说三道四,也从不对自己不熟悉和了解,或者不掌握证据材料的事情,发表评论和观点。我不会因为欣赏某一位律师,而对他的一切言论报以掌声;也不会因为不欣赏某位律师的做派,而挥鞭舞棍大加挞伐。每个人都有各自独特的思维方式、语言风格、行为做派以及表演套路,只要在法律、法规的框架之内,自得其乐就好。至于道德,在这个行当内,越是标榜自己“(崇)高、(伟)大、(向)上”的人,恐怕越是要呵呵再呵呵的。
12月30日。星期六。
&这几天关了手机,囚在家里阅卷。因为眼睛的关系,进展很慢。
这是一位精神病少年从风华正茂走向死亡的详尽历程。
以及他的母亲为给他申冤昭雪,历经15年艰辛坎坷的遭遇。
2018年,但愿这个少年的冤魂,也能如聂树斌一样,在九泉之下安息。
许久没有敲打一些文字了。手指和大脑一样,仿佛都已锈蚀。对着电脑屏幕,思绪很乱,不知从哪儿扯起。索性想到什么,就敲下什么吧。没有秩序,没有逻辑,也没有修饰。
岁之尾,碎碎念。就算是半个月的流水账吧,也可以算作是2017年的概括总结。
窗外,暮色愈来愈灰,雾霾越来愈浓。天地之间就像挂起了一道巨幅的灰色帷幔,我看不清就要走来的2018年,究竟是什么模样。
只是,我想,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都不能再这样进行下去了。否则,我很快就会对这个职业,心生畏惧或者厌倦,最终也许会彻底离开这个行当。
我想,2018年,亲朋好友以及亲朋好友的亲朋好友除外,那些想让我提供法律服务或者无偿帮助的,起码都应该屈尊劳动一次大驾,到北京到律所办理相关委托代理或者法律援助手续。否则,就只好敬请原谅了。
说句难听而直白的话:如果真的对我抱有信心或者信任,就请先按照所里的规定,签好委托协议,交罢律师费,再来找我做案子;或者不必交一分钱律师费,只需凭藉所里开具的法律援助手续,直接来石家庄找我就好了。
2018年,我也该给自己一个休养生息的机会,以及为自己久拖未写的书稿腾出一点儿时间了。
12月31日。星期日。
今天,12月31日,年终岁尾。疲于奔命和疾病侵扰的2017年,就要彻底掀过去了。一些性急的人们,已经在提前祝愿新年快乐了。
我想,我该在今晚7:30分,新闻联播结束那一刻,敲定这篇拉拉杂杂的文字。到在23:43分,我应该关闭电脑,离开书房。然后,径直走进卫生间,解除全部封梏,站在喷头之下,静静地冲淋17分钟。
然后,赤裸而轻松地跨进2018年。
就是这样。
1989年夏季的一天,气温沉闷慵懒得就像刚刚卖完油条豆腐脑的早点摊儿。我走在石家庄市解放路百货商场对面的人行甬道上,突然间被一位年青美丽的女子叫停了脚步:“哎,李树亭!你现在忙吗?有一件事情……”没等她说完后面的话,我已急不可耐地答道:“不忙不忙不忙,我有的是时间!”
这不是一句瞎话。自从1988年4月29日,我于酒嗝冲天热血撞头之际,追随一位学兄跨上一列绿皮火车,站肿双腿流窜到海南岛,从海口一路折腾到三亚,然后再铩羽而归漂泊石家庄,整整15个月,我都未出现于工作单位——丰南县人民政府办公室。期间,虽然为一位日后成为著名导演的胖子写了一部剧本,拿到了500块钱的稿酬(被人家戏称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钱),但绝大部分时间,却是按照报屁股上刊登的《招聘启事》地址,踩着一辆旧自行车,满脸油汗地去笔试面试。
叫住我的人就是孙泓洁。那时她还是河北画报的一名文字编辑,没有任何迹象表明20多年后,她会成长为现在的社长、总编辑。彼时,正值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40周年,河北画报社筹划编辑一期庆祝特刊,我被孙泓洁推荐撰写其中的部分文字。
那些文字至今还在。因为我把这期特刊保存了28年。毫不谦虚地说,这些文字稚嫩如才从水面冒出的小荷尖角;但在10天之内,能够对着一些素不相识的照片,而非脚踏实地观览过的场境,写出来7篇风格不同的抒情文字,且基本未被以严格要求著称的姚寄晨老师修改,足以证明河北大学南院食堂的稀粥咸菜,没有白白被我吃进肚皮。
也许当时我并没有意识到,这次写作成为我跨入新闻行当的一块敲门砖。因为那期特刊的表现遭到普遍认可,在当年人事关系全面冻结,甚至我与王女侠领了两张鲜红的结婚证,也不能把户口转入石家庄的情况下,时任社长兼总编辑、著名画家南运生(南恽笙)先生,专门向上级机关呈递报告,费尽周折把我从丰南县人民政府调到河北画报社,我才有了一种书归正传的感觉。
时至今天,南先生不曾喝过我一杯茶,吸过我一支烟,但我对南先生、姚老师等前辈的感念,一直深藏心间。
这之后,我和孙泓洁从河大同学又成为画报同事。我们同在画报编辑部做文字编辑。每天,我坐在她的办公桌对面,一边编写手边的稿件,一边听她温温婉婉说话,看她勤勤勉勉做事。无论操练相机光圈,还是组合方块汉字,一切都似行云流水,得心应手。至于年年努力做先进,常常获奖评职称,更是属于家常便饭……真个是能文能武,能阳春白雪能小葱豆腐。时至今日,也许有人的文字功底超过了我,却依然没有人能超过孙泓洁。
我的好哥们兼燕赵都市报时期的最佳搭档——李文河,曾经用“爱”来比喻新闻写作:“爱让我们重生,爱让我们自由,爱让我们魂牵梦绕,让我们的生命变得坚韧、充盈,同时让我们受尽折磨,脆弱不堪,苦痛不堪。”我认为他说得非常精辟,因为他说出了新闻写作的本质和精魂,并且一下子说到了我的心坎里。
从迈进画报大门伊始,到1996年10月我应聘燕赵都市报离开,6年时间里,除去编辑各种稿件和写作广告软文,我所做的比较靠谱的事情,大概就是策划并采写了对秦、唐、沧、保、衡环渤海经济区市(地)委书记、市长(专员)的系列报道;对石家庄市平山县、邯郸市涉县、保定市阜平县和涞源县等革命老区脱贫致富的系列报道;以及对承德、张家口坝上地区生态农业的系列报道等。这些报道都产生了较大的影响,甚至受到当时省委、省政府主要领导的表扬,我还因此被河北省委宣传部外宣局、省政府新闻办公室聘为特约宣传员。这可能是今生我能获得的最妩媚多情的一次官方青眼了。
如果新闻写作是爱,我必须承认,我的爱就像一条饥饿的狗,到处游荡、徘徊、寻觅目标。就连我自己也无法预知,这条饿狗什么时候、从哪个地方或者向哪个目标突袭过去;也不知道它咬住新闻事件之后,是一直不肯撒嘴,咬到鲜血淋漓,彻见森森白骨;还是初尝滋味儿,尚未进入佳境,便被公关和谐。不管怎样,只要被饿狗咬到的猎物,无论是凶悍的狼还是颟顸的猪,都会留下一道伤疤让其一生隐隐作痛。
尽管离开河北画报社多年,但我对画报人始终心存一份诚挚的感激。因为在我人生最艰难的时候,是他们给了我咬牙前行的力量和勇气。与1989年河北画报特刊放在一起的,还有1册珍存了22年的软皮本,里面记载了一些人名和阿拉伯数字,还有几篇日记文字。这么多年,它一直温暖激励着我,行走在正义和善良的路途上。
如果用流行的正能量词语来表达我此刻的心声,寄托我的祝福,那就是:不忘青春飞扬年代的初心,再创成熟睿智时代的辉煌。
愿你年届甲子,依然少年情怀。
11月22日小记。石家庄。&
七月里最热的那一天,我的师父唐僧一丝不苟地为我做了三皈依: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庄严的仪式结束后,师父擦擦额头细密的汗珠,柔声问我有什么感想。我看着他充满希望和期待的眼神,有些难为情地说道:师父,我想去撒尿先。
我不是在玩中年人油腻的幽默,也不是对各种仪式的神圣感缺乏由衷的敬意。其实,我就是想找一个没人的地方,趁着撒尿的空当儿,悄悄抹掉从心底翻涌出来的泪水。我知道,从此以后,我在对外身份上,已是一位追随师父西行取经的行者,要严格遵守不杀生,不偷盗,不淫欲,不妄语,不饮酒,不香花华鬘及歌舞观听,不坐卧高广大床,不非时食这八项戒律;我也不得不远离我曾经朝思暮想的女神,还有无数次徘徊在门外的广寒宫。
走进繁茂浓密的林荫时,树冠中的道道蝉声尖细如针,一波一波地刺痛我的耳膜。无忧无虑的蝴蝶们在娇艳的花蕊上扇动着翅膀,一对红色的蜻蜓双双栖息在一朵牵牛花上。我不由回想起初见女神时的情形:那是一个农历七月初七,牛郎牵着一头黄牛和他的两个孩子,来到天庭探望妻子七仙女。那天早晨,所有的喜鹊都盛装飞临银河上空,要为他们一家搭起一道久别相逢的桥梁。我巡视在银河东岸,看见女神站在明媚的阳光下,脸上透着美丽娴静的光芒。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素洁飘逸的衣裾里,散发出淡淡的却又无比温馨亲切的味道,仿佛拂之不去的新鲜蜂蜜的气息。
多年以后,我追随着师父跋山涉水,足迹印遍高山大川,丘陵沙漠,以及雪地沼泽。每逢看见花丛中放蜂的农人,以及成群成队飞舞采撷的蜜蜂,闻着风中飘来的淡淡的蜜香,我的眼前立刻浮现起女神昔日的模样:她说话时的轻声曼语,她微笑时浅显的酒窝,她注视时清澈的眼神,以及她抚摸玉兔时的似水温柔……一幕幕生动如画,历历清晰。当我把这一切悄然闪回一通,心中就像慢慢融化了一颗阿尔卑斯糖果。
在许多人的意识里而非眼眸中,我的师父唐僧是个人妖不识、糊涂固执、不辨是非的人,只会用紧箍咒威慑、管教我的大师兄,而对我这个好吃懒做、好色贪睡的徒弟却放纵宽容。这并不奇怪:人们总是利用他人灌输给自己的信息,或者顺手制作的道德标尺,去评判一个人、一件事乃至一枚律师、一位出家人;即使其后明知自己做出的草率结论,与客观事实严重不符甚至大相径庭,也会为了维护自己的颜面和权威,而充当煮熟鸭子的两片不烂之嘴。
我必须承认,虽然已经受皈八戒,但我依然没有勘破情关。在遇到师父之前,很长一段时间,无论是值守天庭还是厮混人间,一颗尘心总是处于一种怔仲不宁的状态。尤其是在巡视银河,路过广寒宫的时候,常常无端地停下脚步,胡乱猜想:有时猜想女神此时此刻正在做什么事情,或是正与哪路神仙一起清谈;有时猜测那个以读书破万卷自居的吴刚,是否趁我远离天庭,近水楼台对女神展开新的攻势。即使在皈依之后,跟着师父穿行在荆棘丛生的荒野,我仍然没有放下心中的执念。
我常常想:无论是人是仙,也不管是帅似潘安还是貌如我等,如果曾经陷入男女之情,就会最终明白一件事体:爱得越深,伤得越痛;越是痴迷,越是纠结。也许,我与女神认识的时间或者方式,纯属一个错误:当女神衣袂飘飘,从祥云笼罩的南天门向我迎面走来时,所有的琼楼玉宇,一下子在我眼前失却了颜色。也许,我不该在那个时刻,情不自禁地拥抱了一下女神,这使得之后我所做的一切,都变得动机不纯和微不足道。
我一直以为,恋人之间的牵手和拥抱,是表达爱情最好的仪式:当一个人的手,覆盖上另一个人的手,掌心的纹路互相摩挲缠绕,就会渐渐烙上对方的印记;而拥抱,则是把一个人的胸膛,贴紧另一个人的胸膛,两颗怦怦跳动的心,振动的竟然是同样的频率,这该是多么幸福浪漫的事体!但我没有想到的是,对于一位惯看了春花秋月和人间百态的女神,这些也许不免有点虚饰或者老套。
在遇到师父唐僧之前,我的启蒙老师陈廷敬先生,曾给我讲过这样一番道理:男人和女人对于爱情与生活的认识及态度,存在很大差异甚至是迥然天壤。陈先生说:女人多是感性动物,总是充满各种幻想,常常以她们想象或者期望中的情景,来推演自己的爱情、生活与未来;而男人多是理性动物,无论对待爱情和生活,就像对待眼前的盐、茶和银两,能够现时抓在手里的,就绝不会把它们隔夜留到明天。也因此,女人在许多幻想破碎成片之后,往往就会丧失既往的感性和相像的翅膀,而比男人更加深入贴紧凡俗琐屑的现实生活,就像随处流动而又不可视见的寒风,剥蚀了玫瑰的花瓣之后,露出了苍白而空洞的枝杆;也像剥光一只锦缎的枕套后,露出枕芯里黑乎乎的谷壳一样。而男人,反而是在获得现实中丰饶的盐、茶、银两、绸缎后,为了那虚幻的爱情、浪漫、美丽、缠绵,而付出时间,精力,物质,情感,以及智慧,哪怕最终不过是梦中花开,水中捞月。简而言之,女人常常从追求精神而倒向占有物质,而男人却常常因为拥有了物质而去攀爬精神。
一个人在生命中遇到一个好配偶是一种幸福,一位行者在修炼过程中遇到一位好师父,又何尝不是!作为一个崇尚自由散漫的非主流佛弟子,我陷在情关之中无法自拔的情态,自然没有逃过师父的法眼。终于有一天晚上,在我们翻过两道崎岖的山梁小道,铺起袈裟休憩之际,师父挑完脚上的血泡后,把我叫到身前,一边整理草鞋,一边对我说了一些令我至今难以忘怀的话语。
“八戒!你要牢记:淫心不除,尘不可出……”如果师父嘴里说出这样一串大道理,我可能做出唯唯诺诺,牢记于心的样子。但从客观效果的角度看,师父的论说就像一架崭新的风箱制造的新鲜气流,而我的脑袋则像堵住了烟囱的灶火眼儿,不能灌注进去一星半点。彼时,师父说了另外一种道理,恰如春风细雨,浸润了我烦躁不安的心。
师父说:八戒,自你跟随为师以来,短短时间就已和五荤三厌绝缘。一路之上,不管风餐露宿,还是施主供养,你不再如以往那样,大葱小葱蘸酱就如馒头花卷抹蜜;你也不再吃韭菜馅包子,喝汤也不再放进芫荽;你的胃口渐渐习惯白菜油菜马齿苋,与动物菩萨的骨肉实施了断舍,更不再贪恋雁鹅、狗兔、乌鳖之味,实属难得的长进。
师父又说:八戒,你的根机,比不得你大师兄慧敏,但你须知:你们不生不灭、不垢不净的自性,却是一般无二的。你的种种烦恼,包括情欲爱恋,嫉妒焦灼,欣悦痛苦,皆是妄心所致。所谓“心”者,非是红尘中人言说的肉团之心,乃是眼、耳、鼻、舌、身、意此六根,对应色、声、香、味、触、法这六种尘境,而生起的种种念头和思想,也就是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意识这六识。在我佛门之中,通常称之为六尘缘影。《圆觉经》曾云:众生幻心,还依幻灭,诸幻尽灭,觉心不动。你如能都摄六根,不与境接,不为境转,则心无所得,心无所寻,心无所觅,心无所迷。
师父接着说:八戒,昔年二祖慧可去参达摩初祖,雪中断臂之后,方得机会向初祖言说:‘我心未宁,乞师与安!’初祖曰:‘将心来,吾与汝安!’过了很久二祖才说:‘觅心了不可得。’初祖答曰:‘与汝安心竟!’这则公案告诉我们:无论烦恼、喜乐、善恶、贪嗔、嫉妒、焦灼,一切念头或者情绪,皆由人的自性本体产生。所谓“烦恼即菩提”,是因生出烦恼之心的性体,恰恰正是生出菩提之心的性体;而觉知烦恼的心和证入菩提的心,都是属于一种妄心。
师父的话让我顿有醍醐灌顶之感。之前我常常懊恼,自己不能深入女神的生活,当然也难以走进她的内心。“想念”虽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于我却是无休无止的期盼与辗转,只有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心才会有种安定下来的感觉。曾经发生过多次别人看来愚蠢至极的事情,比如在想到无法释怀时,会把满手的茶树叶子,投入到紫金钵滚烫的沸水中,看着碧绿的叶片上下浮沉摇曳,感觉自己的心也在荡着秋千;有时也会抄起身边的九尺钉耙,疯狂地把脚下的土地翻挖一遍。除了惊动一些打仓的田鼠或者冬眠的菜花蛇,心中终究没有任何着落;有时也会独自坐在山岗,看着晴空艳阳里大朵大朵的白云,遥想此时此刻的女神,正在广寒宫里,临窗看白云缓缓从脚下飘过。这样想过之后,觉得我和女神之间,就只隔着一片白云的距离。
记得许多年后,一位名叫杜拉斯的作家,在《情人》里这样写道:“爱之于我,不是肌肤之亲,不是一蔬一饭,它是一种不死的欲望,是疲惫生活中的英雄梦想。”于我而言,无论是爱,还是肌肤之亲,蔬饭欲望,英雄梦想,嫉妒羡慕,以及亲近远离……所有的一切,无论是好是坏,是喜是悲,既不是出于一种偶然,也不属于是命中注定,而是某一时间某一地点,基于某种因缘而自然生发的某种情感或行为,是自己真心的外在表现形式。
其实很多时候,我羡慕自然界中除人之外的其他物类。就说树上和草中的那些虫子吧,它们许多只能活在春夏,甚至不能体验秋冬,但是它们一点也不悲观厌世:它们快乐地攫取,贪婪地享受,自由自在地繁殖;就说那些树木吧,无语地站在岁月长河中,吸收阳光、空气、水,经受风霜雨雪,雷砍电劈,毫不影响它们生长成材。至于是为人所用或遭人所弃,对他们来说毫无所谓。它们不恋爱,不交配,不贪嗔,不占有,不忧思,不伤怀,不倾轧,不抛弃……不管是名贵如檀,还是灌木杂树,有花时满树氤氲,有鸟时一树清音。冬天的凋蔽,春天的复苏,夏天的繁盛,秋天的丰硕,每个季节都展示不同的风姿与神采。它们比起熙来攘往、苟苟营营的人类,更多了一份从容与幸福。
落叶萧萧,秋天已在密密麻麻的思念里愈行愈远。广寒宫外吴刚的伐桂声,不知是否已变得节奏散乱?牛郎织女的儿女应已成年,浓雾厚霾之中,不知还能有多少喜鹊飞临银河,搭起虹桥帮助一家四口相见。至于我,纵是远离朝思暮想的女神,远离了魂牵梦萦的广寒宫,跟随师父行进在妖魔横行的取经路上,每当皓月悬空之际,即使千山万水阻隔,我必将心声和祝福落于文字:在放下曾经痴迷、欣悦、痛楚、纠结的往事后,我只想向佛祖讨一份永恒的幸福安乐,为众生,为女神,为心安。
“八戒!天色已然过午,发完微信微博,自祝生日快乐,我们快快启程赶路。”
“好的,师父。来嘞!”
俗话说:醉里舌头大,梦中故事长。星期三晚上我回到家时,王女侠早已做好饭菜摆在桌上,留下一张纸条说去医院看望老爹去了。老爷子下午有些心律不齐,已经入院观察。我打开冰箱,摸出一听啤酒。最近一段时间,总是想弄一些冰凉的东西入口,不知是心火太旺还是肝火太盛。一听啤酒陪着一个馒头两只鸭蛋落肚后,我习惯性歪在沙发上,拿过一个夹着白纸的文件夹,准备写几行开庭答辩的提纲。写着写着,手里的笔好像掉在了地上,我试图弯腰去捡,但最终没有形成动作。大概过了10多分钟吧,我身边的电话响了起来,我依然没有滑下接听键,就听见了阿黄询问的声音:“李律师您走到哪里了?我们在第七裁判庭开庭。”我说我刚刚吃完饭,15分钟后就会赶到。放下电话,我站起身来,穿好西服外衣,提上公文包,轻轻带上屋门下楼。我穿过公园南门的不锈钢门禁,看见一间方方正正的建筑物门口,停泊了许多辆大小汽车。我径自走进建筑物,四周墙壁上的射灯温暖明亮。我迈进第七裁判庭大门,一眼就看到了对面原告席上一张美丽的面孔,我猜它就是起诉我的阿花了。这是一条年轻的女性大麦町犬,也就是俗称的斑点狗。它身体轮廓匀称,没有一丝赘肉;身上的斑点是黑色的,皮肤却是乳白色的;它脸上的表情聪明伶俐,毫不羞怯畏人。它虽是一条女狗,但看去体格强健,肌肉发达,四肢有力,平静中透着警惕。据说,大麦町犬具有极大的耐力,而且奔跑速度相当的快。如此推断,它的大脑反应速度也绝不会慢。
&&阿黄见到我进来,示意我在背朝门口的被告席坐下。然后,它让阿黑从一个银色的方盒内,取出了一粒圆如豌豆的粉色石头交给我。我想,上次在公园门口,我被放进嘴里似糖非糖的东西,应该就是这种石头了。我拿出面巾纸擦了擦粉色石头,按照阿黄的示意放进了嘴里。阿黄解释说,这就是传说已久的“海力布石”,人类可以借助这种石头,听清飞禽走兽都在说些什么。阿黄又说,虽然李律师掌握的人类法律知识比较丰富,但是,既然是在我们的法苑,理应享受到我们规定的诉讼权利。其实关于“海力布石”,我猜人们想必并不陌生。即使陌生也不打紧,作为案件当事人和故事讲述者,我有普及相关知识的义务和必要。许多年前我在西田庄村读小学时,曾经学过一篇课文叫做《猎人海力布》。2015年我一次次出差到内蒙古乌兰察布,穿行于北京延庆和河北张家口的崇山峻岭间,透过车窗看着天上飞翔的苍鹰,和平行的电线上成群蹲踞着的麻雀,以及猎枪上挂着几只野兔的汉子,一次次浮想联翩地重温了这个故事。
&话说从前有一位猎人,名叫海力布。他助人为乐,堪比雷锋。每次打猎回来,他总是把猎物分给大家,自己只留很少的一份儿。有一天,他到深山里去打猎,忽然听见空中传来了救命声。他抬头一看,见一只老鹰正抓着一条小白蛇从头上飞过,他于是搭箭开弓,射伤了老鹰翅膀,救下了那条小白蛇。小白蛇说:“英雄,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一定要报答您。我是龙王的女儿,爸爸的宝库里有许多珍宝,您要什么都可以。如果您都不喜欢,可以要我爸爸含在嘴里的那颗宝石:因为那颗宝石能听懂各种动物说的话。”
&当年我在读到这个故事的时候,猜想海力布一定不是一位英俊潇洒的青年。如果是的话,小白蛇多半有些羞涩地说:“多谢英雄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甘愿以身相许,请英雄万勿推辞!”这种事情在古代原本很多。如果佳人看不上英雄的光辉形象,就会一脸真诚地说:“多谢英雄搭救!小女子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的大恩大德!”试想,除了一些自命为救世主的大侠少侠,谁会让人家做牛做马来报答自己呢?多半就是谦虚地说:“不用谢,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而海力布显然不像我心目中的英雄雷锋,因为他并没有谦虚地说一句:“这是我应该做的。”他反而十分感兴趣地问:“真有这样一颗宝石吗?”小白蛇说:“真的。但是动物说什么话,您只能自己知道。如果对别人说了,您就会变成一块僵硬的石头。”海力布于是就跟着小白蛇到了龙宫。老龙王听完女儿的诉说,果真就要重重酬谢他。海力布开门见山地说:“如果您真想给我一点儿东西作纪念,请把您含着的那颗宝石给我吧。”老龙王低头想了一会儿,缓缓地把宝石从嘴里吐了出来,送给了海力布。我想彼时彼刻,老龙王心中再有不舍,为了面子也要把心爱之物相赠,毕竟人家救了你的女儿,毕竟人家点名就要这颗宝石呀!换做是我,即使把我的大衣、礼帽、文明棍和IPhone手机全部要走,只留给我一条短裤,我也会毫不吝惜的呀!
&&我一直以为:海力布应该像雷锋一样,做好事不图任何回报;或者像我一样,即使帮助了风华绝代的美女,也不期望人家以身相许。这种想法丝毫没有诋毁海力布光辉形象的恶意,也没有侵犯海力布名誉权的不良企图,敬请海力布的后代子孙,不要像潘金莲的后人起诉冯导演一样,把我起诉到朝阳区人民法院:我既没有工夫儿去应诉,同时输了官司也赔不起银两。再说海力布把那颗宝石含在嘴里之后,真的就听懂了飞禽走兽说的话。哪座山上有什么动物,他于是全都能知道。从此以后,有更多的猎物伤在了他的枪口之下。他每次打猎回来后,分给大家的猎物也更多了。只是,森林里的猎物越打越少,海力布只好一次比一次走进深山更远。有一天,海力布走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忽然听见一群鸟儿在商量着什么。他悄悄凑过去仔细一听,那只带头的鸟正在说:“咱们赶快飞到别处去吧!今天晚上,这里的大山要崩塌,大地要被洪水淹没,不知道要淹死多少人呢!”海力布听到这个消息,心急如焚,一步一蹿地急忙跑回来对大家说:“咱们赶快搬到别处去吧!这个地方不能住了!”大家听了都很奇怪:我们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搬家呢?海力布急得掉下眼泪说:“我可以发誓,我说的话千真万确。相信我的话吧,赶快搬走!再晚就来不及了!”有个外号似乎叫做“活智叟”的老人说:“海力布,你是我们的好邻居,我们知道你从来不说谎话。可是今天你让我们搬家,你总得说清楚呀!咱们在这山下住了好几代啦,老老小小这么多人,搬家可不容易呀!”海力布知道,乡亲们没有眼见为实,是不会相信自己说的话的。再一迟延,灾难就要夺去乡亲们的生命。要想救下乡亲们,只有牺牲自己了。于是,他就把怎么得到宝石,怎么听见一群鸟儿商量避难,都原原本本说了出来。他刚一说完,就变成了一块僵硬的石头。大家看见海力布真的变成了石头,才相信他说的是真话,当然立刻都表现出非常悲痛。他们含着眼泪,扶着老人,领着孩子,赶着牛羊,连夜搬到很远的地方。半夜里,人们听见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大山崩塌,地下涌出洪水,把他们住的村庄淹没了。
&我之所以费劲巴力地转述这个故事,不只是为了告诉大家:现在,我的嘴里也含上了一粒“海力布石”,也可以听懂阿黄阿花这些男狗女狗们所说的话了。而是表明,当我面临海力布一样的危急情境,即说出实情就会变成不会说话的石头时,我也会有一股豁出去了的劲头。其实许多时候,对于某种摆在眼前的选择,选择者本人并不会惧怕什么,反而是那些关心他的人担心他的选择。就如当年我辞去报社编委和总编助理职务,选择做一名执业律师时,有些朋友惋惜我的政治前途就此终结,有些担忧我明天的早餐在哪里,于是一个个一遍遍地问我:你真的考虑好了吗?你真的考虑好了吗?你真的考虑好了吗?就如现在我发牢骚说不想再做执业律师,有些朋友一方面担心我以何为生,一方面还是觉得过于可惜:你真想浪费掉那么艰难才换来的名气吗?那可是你耗费10多年时光,青丝熬成白发才换来的呀!你真的说丢掉就丢掉吗?其实对我来说,一切艰辛的付出,也许为的是换来自己的心安,而不是名气或者其他虚幻的东西。这个世界,总有一小撮人的价值观与别人不太一样,这也是这个世界多彩有趣之所在。在我年少轻狂的时候,曾经设想今生要从事360行中的100行,只为自己的人生看去丰富多彩一点。我自信凭我做事的认真专注,即使我在脚边铺开一块纸板,闲坐于街边人行甬道或者天桥过道的某个角落,每天为路人看看相测测卦,也会有一份丰衣足食的收入。所谓360行,行行出状元。纵是丐帮,也有乔峰黄蓉。
“梆!梆!梆!”阿黄清脆有力地敲了三声法槌,我迎风飘荡的念头,瞬间从海力布、粉色宝石、英雄救美、职业规划设计、360行与丐帮,跳转到法苑中来。阿黄朗声宣布裁判庭组成及注意事项。出乎我的意料,庭上除了原告阿花,主审裁判官阿黄,负责全程录音录像的阿黑外,还有一只庞大的陪审队伍。我认识并且能够叫出品种的,除了松狮、斑点、哈士奇、贵妇,就是那条寻常的土狗了。这也要感谢我的一位朋友、极端动物保护主义者潘峥,他对猫狗的感情胜过了一些人对自己的父母。虽然我从来不敢养护宠物,怕它们生病怕它们老去,更怕它们突然有一天寻找不见,但我对于拿出时间精力和金钱照顾动物的人,一直是抱有崇高的敬意的。只是今天这个场合,这么多狗的集体存在,还是让我有些担心,我怕双方辩论激烈时,会不会就有一位控制不住情绪,跳将过来把我撕咬一通。这并不是杞人忧天,记得有一次我在裕华区法院开完庭后,对方当事人以及代理人因为被我驳得体无完肤,休庭之后便聚集在法院大门之外,骂骂咧咧地想要揍我。当时我满面笑容虚张声势,大声打电话询问:“吴所长,我是李律师。请问一下,范局长今晚约李总编在世纪大饭店哪间包房吃饭呀?我开完庭了,现在就过去。”趁那些人疑惑间还没有欺近身旁时,我已挥手招停一辆出租车,闪进车门扬长而去。前辈曾经告诉过我们:好汉不吃眼前亏。导师也曾告诉过我们:一个被流氓无赖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律师,一定是一枚窝窝囊囊的软柿子。所以,我坐在车里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效仿了一下阿Q前辈:“口口的们,想撕咬我,哪有那么容易啊?”算是对他们骂骂咧咧的简单回敬。
&此刻,我的身份不是北京市律师协会会员和河北省慈善总会会员,而只是作为人类的一名普通被告。在所有现场的男狗和女狗眼里,我是一个与它们完全不同的异类,一个侵犯了它们品格和名誉权的异类。为了保障我作为被告的诉讼权利,阿黄除了早就为我准备好的“海力布石”,又用木制栅栏把我和陪审团的几条陪审狗隔离开来。一切似乎都已准备就绪,阿黄把它英俊的脸朝向阿花说:请原告宣读起诉状。阿花站起身来,开始宣读起诉状。我注视着她的眼睛,那里闪烁着浓郁的愤怒和敌意。这份愤怒和敌意,使得她在宣读诉状时,胸脯一耸一耸地抖动。这让我想起多年前我在丰南县人民政府工作时,第一次相亲遇见的那位女孩子。她长得个子不高却很漂亮,最令我惊奇的是,她胸前有着一对鸽子一样喜欢跳动的乳房,尤其是在生气扭身走开的时候,跳动得更加剧烈明显。可惜我当时不解风情,一门心思早日杀回省城石家庄,辜负了她和她美丽的鸽子。
&阿花的牙齿闪着陶瓷一样的白光,这是我迄今为止所见过的狗嘴里最美白的牙齿了,可惜我不便询问它使用哪个品牌的牙膏。我想,这么一条漂亮迷人的斑点狗,堪称狗中的西施貂蝉甚至嫦娥女神,为什么因为我的一句习惯用语,就不依不饶地跟我过不去了呢?其实从小到大,我见到人类中的美女也算不计其数。她们有的对我视若无睹,仿佛我是身边的空气;有的对我打量两眼后扭过头去,显然对我的相貌没有太大兴趣;有的会开我一句无伤大雅的玩笑,因为看我像个好脾气的男人;有的则客客气气地叫我一句李老师或者李律师,因为我会为她们提供一点儿力所能及的帮助;还有的与我手拉手一起看了电影吃了爆米花;当然,也有的在我甜言蜜语不屈不挠追求后,与我一起做了羞人答答的美丽勾当,总之这些都是很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从来没有一位美女把我告上法庭,因为无论是侵犯名誉权还是侵犯别的什么,类似这样恶劣的行为,我根本不想也绝不会去发生在她们身上。
& & (摘自《一场亦真亦幻的春梦》续一)
&不知别人是否有过与我相同的体会:毎一次出差外地,不管是以前做记者时因公采访,还是后来做律师时受托办案,也无论是坐火车乘飞机还是挤长途汽车,总之,从长时间居住的相对熟悉的城市,植入到另外一座完全陌生,或者曾经有过几面之缘的城市,那种感觉,就像一只离巢觅食的飞鸟,从习以为常的丛林飞临一无所知的山野,在吉凶未卜的地盘上演绎生存法则。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任凭喧嚣的市声和涌动的霓虹,将自己紧紧包裹如襁褓中的婴儿,都无法驱散心中的焦灼感和疏离感。
每逢这样的夜晚,面对快捷酒店昏黄寂寥的灯光,和颜色暗淡无精打采的桌椅,闻着床具被褥散发的陈旧潮湿的气息,或者是卫生间坐便器水箱滋滋的漏水声,感觉自己的身体,就是一叶迷航的舢板,在形形色色高低宽窄不一的床河间漂泊。出于排遣无聊乏味,偶尔抄起手边的遥控器打开电视,屏幕上司空见惯地播放着千台一面的节目,就像每天清晨路边摊上的豆腐脑:它一点也激发不起你的胃口,但你除了它没有别的可吃。至于手机上的微信微博,也因为信号过于孱弱,而毫不羞愧地循环兜着圈子,无法刷屏。唯有黑暗,无边无际浑然一体的黑暗,附着在黏腻的夜风和草虫的鸣叫声中,通过眼、耳、鼻和身体的寸寸皮肤,丝丝侵入体内。
这样百无聊赖的时刻,一个人孤零零躺在床上,让灯光糊上两片酸涩的眼皮,世界仿佛被摒弃在了身外。半梦半醒之间,仿佛门外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于是在诧异与疑惑间,起身开门。门外并没有人,楼道里看去空空荡荡,灯光昏暗微弱更甚于室内。唯有某个房间透过门隙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呻唤声,算是给静默的空气植入了丝丝缕缕的生机。
乘梯而下走出酒店门外,夜半的街道比白天看去宽阔了许多。白日喧闹嘈杂的商业街上,此刻甚至看不到一辆自行车驶过。世界在这一刻,仿佛只是由苍茫如盖的黑色夜空,以及一栋又一栋或高或矮、或富丽堂皇或破旧寒酸的建筑,以及或色彩多变、或昏黄暗淡的灯光,还有我,一起构成。我站在街心,恍似在梦境之中,其实根本分不清是在梦境还是梦游中:我不知道我来到街上做什么,我也不清楚究竟有没有人曾经敲过我的房门,我同样拿不定是要立刻回到房间,还是继续行进在冷清的街道上。我的焦灼感如湿津津的汗水,从身体四肢百骸蒸腾出来,我的身心就像潜飞在夜空中的蝙蝠,轻盈自在而又不露行迹。
相对于白昼呈现的熙攘喧嚣,黑夜似乎更加真切地展示世界的面目。透过墨汁晕染过的空气,我看到白昼中不可能看到的一幅幅场景。那些如积木一样搭成的层层叠叠、大大小小的匣子里,一具具玩偶一样的男女老少,有的沉溺于床枕上的梦乡,甚至沾满涎水的嘴巴还在蠕动着梦语;有的兴高采烈而有的却心不在焉,但他们却在做着同样的事情:把自己的身体与另一具身体用力地焊接在一起;有的在清寂的台灯下,紧锁眉头挠着头皮书写着什么,全然不顾纷飞的头屑洒满了纸面;还有的独自一人呆在封闭良好的匣子里,欣赏阔大的桌面上堆放的金玉摆件和阿堵物。
记得很早以前,我还是一名报社记者的时候,有一次在北戴河海边游泳,不小心被海水从耳朵灌进了大脑,许多活跃细胞尤其是视觉神经产生了短路。每当夜幕垂挂或是夜色晕染的时候,无论是坐在公交车上还是走在路边,我总是看见那些高大庄严富丽堂皇的殿堂前,齐刷刷黑压压地跪着一群辨不清数目的牛马。它们的舌头上下左右飞快地颤动,但却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就像池塘里缺氧的鱼儿,在水面做垂死之前的喘息。我把目光越过牛马的后背扫进大厅,一张张大小不等,材质优良的椅子,重重叠叠横亘在那里。这些椅子上面,大部分都是空空荡荡;也有的充塞着一尊或肥硕或干瘦的屁股;还有的只是在靠背上,贴着一张人皮面具;有的干脆就摆置着老虎、猴子、猫狗、蛇鼠、狐狸、狼豺的图板,让我恍惚来到了动物园。
每逢这个时候,我必须用力地拍拍自己的脑袋,才会把意念中的海水震动回大脑皮层。因为如果不这样做的话,接下来看到的景象更让我惊悚恶心。比如,我会看到熙熙攘攘的人流车流中,那些行尸走肉,不,准确说应是残缺不全的人体,在威武豪迈地行进:有时是一个肥圆的肚子上,架着一颗硕大的脑袋;有时是一张巨型的嘴巴,连接着一副黑黑的肝肠;有时就是一个硕大的公文包,挂着一副疲疲沓沓的生殖器……
我的医生将我的反常举止称之为梦游。她把病因归结为工作和精神压力太大,神经时刻处于紧绷的状态。其实我自己清楚,我只是在似梦似醒之间,看到了别人没有看到的一些场景而已。记得我有一次去湖南平江会见当事人,从长沙黄花机场出来换乘汽车后,一路在雨中行进。司机师傅路线不熟,我的手机欠费致使导航派不上用场。茫茫前路未知,四周涌来的黑暗将车与人紧紧包围。只有两道远光灯,像两把粗大的钢钎,于寥廓的夜色和繁密的雨线中,挖掘出一孔黄亮的洞穴出来。洞穴不停地深挖,黑暗也不断地充填进来,眼前的光明与暖意,永远只是远光灯照射到的一小段长度。彼时,我无端想起了一本久违的书:《茫茫黑夜漫游》,和一个神话中的人物:不停地把巨石推上山顶的西西弗斯。
其实人的命运和遭际,许多时候是由一次次偶然来决定:设若我不出差在外,就不会住进快捷酒店,也不会半夜被人敲门喊出名字;设若我已经嘴角流涎酣然沉睡,自然也不会好奇心胜起身开门,更不会莫名其妙地下楼潜出酒店,如梦游者般毫无目的地徜徉在夜半街头。命运就像乘船浮槎行于夜海,所面对的不仅是浩瀚无垠的水波,还有茫茫无边的黑暗。不管是他人掌握着航行的轮舵,还是自己摇摆着前进的楫桨,都无法改变身不由已的情形,或者再努力也无能为力的状况。每个人都给自己设定了一个幸福的彼岸,或者被别人安排了一个美好的明天;只不过,在通向彼岸和明天的过程中,许多人不是沉沦苦海,就是被黑暗吞噬,或者两者兼具。
夜太长太黑,梦太缥缈太虚幻。漫漫长夜,唯一那盏指路的明灯,大概就是我们与生俱来却愚迷不识的一颗真心了。很久以来,我一直想找人为这段歌词谱曲,可惜至今未能如愿:
许多年许多月从身边趁黑出走/许多人许多事渐渐面影模糊/许多梦许多愿早已随风飘走/许多是许多非已然不清不楚/许多情许多爱残破得无法修补/许多恨许多怨却依然凝结坚固/滚滚红尘间厮混辗转腾挪/哪里是崇高纯粹坚贞美丽/谁又在卑鄙无耻背弃辜负/放下自在总是于无奈绝望之后/
如果苍天眷顾,你可以有幸进入所爱之人的身体,或者被所爱之人进入身体,但是你却难以触摸到,甚至根本无法进入她(他)的心灵或者融入她(他)的灵魂。你无法走进某个金碧辉煌或者冠冕堂皇的主义里,就如你永远走不到地平线,也永远望不到世界的尽头一样。因为,人生短暂有尽头,而世界却没有尽头。在有限而拘谨的生命里,人们为了寻找与自己同样的灵魂,乃至退而求其次,只是寻找能够共振同一生命频率的旅伴,而历尽艰辛,而饱尝孤独。甚至是,百年孤独。
因此,在长夜漫漫,在寂寞孤独,在无奈绝望的时候,梦游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体。
1941年夏末秋初时节,茂密的青纱帐遮蔽了河北省高阳县广袤的田野。刚满13岁的王敬泉背起简单的行囊,牵着父母依依不舍的目光,离开已经沦为敌占区的家乡布里村,踏上了通往解放区的小路,也从此走上了一条艰辛坎坷而又光明灿烂的革命道路。正是由于投身革命大熔炉,使得他在塑造自己不平凡的人生同时,收获了钻石一样坚贞璀璨的爱情。
星移斗转,日月如梭。60多年后一个秋色斑斓的季节,他在女儿们的陪伴下,回到阔别久远的家乡。眼前的布里村,已然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就连布里留法工艺学校旧址,作为国家文物保护单位,无论是校门、字匾、平房,以及党的早期创建人蔡和森和部分湖南学生在此学习生活的宿舍,也都早已修葺复原。当年,正是这些爱国先贤的光辉事迹和“高蠡暴动”的革命火种,点燃了王敬泉少年时代的革命豪情。
时光回溯到1942年,只身来到解放区的王敬泉,成为流亡学生中的一员。这年5月1日,日寇出动5万余人,在华北方面军司令冈村宁次亲自指挥下,对冀中根据地进行残酷的“拉网式大扫荡”。日军在烧杀抢掠的同时,修筑碉堡据点并挖掘封锁沟,对冀中根据地进行经济封锁和分割蚕食。在党组织领导下,少年王敬泉和同学们一起,投身到坚壁清野、反扫荡、反蚕食的抗日行列中。他们手执独橛枪,越过深深的封锁沟,在敌交通线上掐电线,摘马灯,破坏日军的通信设施。在冀中根据地抗战最艰苦卓绝的日子里,沸腾着他们青春报国的热血,留下了他们英勇战斗的身影。
1944年秋,抗战形势好转,党组织安排16岁的王敬泉进入晋察冀边区中学,一边学习文化知识,一边负责安全保卫工作。在这期间,他实现了自己人生的第一个美好愿望: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而在此时,离布里村数里之遥的高阳县莘桥村,12岁的儿童团长靳玉芳,也刚刚迈进了小学的课堂。学校离家5里地远,她每天起早摸黑自带干粮,上课时间学文化,课余站岗放哨查路条。那时,她并不知道有一个同乡少年革命者王敬泉。他们也都没有想到:各自的人生轨迹会在12年之后,相逢并交叠在一起,而且,琴瑟和鸣逾60年。
1946年,18岁的王敬泉从晋察冀边区冀中第九行政专员公署参军入伍,陆续参加了石家庄、大清河北、唐河、保定、平津等战役战斗。在解放战争的枪林弹雨和炮火硝烟中,青年王敬泉一次次荣立战功,从参谋、科长、处长,到团长、师参谋长等,一步步、一页页铸就着自己人生的辉煌。
所谓缘分,其实就是这样一种事体:在合适的时间,在合适的地点,遇到自己心仪的那个人,从此与他(她)牵手相伴,共同走过人生的旅程。1955年春天,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已是华北军区炮兵司令部科长的王敬泉,遇到了身为河北保定女子中学学生兼党分支部书记的靳玉芳。活泼、开朗、热情、美丽的她,与成熟、稳重、宽容、淳厚的他,一见钟情。共同的革命理想,共同的人生追求,让他们觉得彼此情投意合,互相确信对方就是自己等候多年的终身伴侣。
1956年7月22日,依然是一个阳光明媚,鸟语花香的日子。这一天,王敬泉与靳玉芳,在北京市东四区(东城区前身)人民委员会渣子坡办事处,领取了结婚证书。在许多同龄人看来,两人从此花好月圆,可以过上安逸闲适的日子了。但是,他们的婚姻生活并没有循着庸常的轨道行进。
为了迎接1957年的高考,靳玉芳不顾怀孕在身,坚持复习功课。当收到河北北京师范学院(河北师范学院前身)的录取通知书时,他们的大女儿也呱呱落地。孩子尚未满月,靳玉芳就到校开始了紧张的大学生活:课上认真听讲记笔记,课间匆匆去给孩子喂奶,课下抓紧时间完成作业,堪称和平时代的战斗节奏。
世界上有一种爱情叫做“相濡以沫”,有一种相守称作“夫唱妇随”。因为王敬泉长期在部队担任领导职务,这让靳玉芳有了另一种身份:“随军家属”。这个身份让她习惯了从首都到边疆,从省城到县城的调动和迁徙,成了工作再出色也无法被重用的“飞鸽牌”干部。大学毕业后,靳玉芳分配到当时河北省省会所在地天津市,担任河北天津纺织工学院(天津工业大学前身)教师。那时的大学教师队伍里,党员还很少,她很快就被任命为化学教研组组长。
解决夫妻京津两地分居的问题刚刚被组织提上日程,王敬泉就从北京军区炮兵司令部,调任中国人民解放军炮兵第5师。该师驻扎在河北省昌黎、山海关一带。靳玉芳主动放弃省会天津相对优越的工作和生活环境,随军调到河北省抚宁县榆关中学,担任化学老师兼学校党支部书记。她开玩笑地对王敬泉说:“你们的大炮和营房扎在哪里,咱们的家也就很快安在哪里。”
这说来轻描淡写的话语,不仅表达着靳玉芳对王敬泉的全力支持,也隐藏着多少不为人道的艰辛!在他们的婚姻生活中,说不清因为工作调动和驻防地迁移,而搬过多少次家。每次调令下达,陪着王敬泉赴任的是警卫员;而每次搬家,陪伴着靳玉芳的,是一群大大小小的女儿,还有一堆大大小小的行李物品。
1968年,王敬泉被调往北京军区边防部队,率部驻扎在中蒙800余里的边防线上。从1964年10月起,中苏边界摩擦不断,苏联军队不断挑起事端,并不断向中苏、中蒙边境调集重兵,王敬泉率风华正茂的热血男儿们,风餐露宿,枕戈待旦。没有营房,就住半是木棚半是地窖的“地窝子”;没有煤柴,就捡来牛粪羊粪烧饭取暖;没有新鲜蔬菜,就吃脱水的黄瓜白菜。备战最紧张时期,连续多日不脱衣服睡觉。就在这样的条件下,他们认真履行着革命军人保家卫国的神圣职责。
1969年3月,中国边防部队与入侵珍宝岛的苏军发生激烈战斗。这场零下20多度“冰点下的战斗”,史称“珍宝岛事件”。中苏同盟关系从此解体,苏、蒙军队陈兵边境,不断侵犯我领土领空,进行侦察挑衅活动。作为部队第一线指挥员兼边防谈判代表,王敬泉根据总参谋部指示,除了及时提出严正抗议,进行有理有节地交涉谈判外,周密部署并严格检查战备工作落实情况,加强边防部队作战指挥能力,提高协同作战水平。由于贡献突出,他多次受到毛泽东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的亲切接见。
在王敬泉任职边防部队,守护祖国北部边陲的那些日子,靳玉芳不仅独自一人挑起了赡养老人和教育子女的重担,还肩负着繁重的教学任务。1969年靳玉芳随军调到二连浩特中学,不久担任校革委会副主任;1971年又调到呼和浩特市第15中学,担任政工组长并被评为市级优秀教师;1974年再调到包头市固阳县中学,担任学校化学老师和政工组长。
如今靳玉芳老人回想起来,那真的是一段无法忘怀的峥嵘岁月。特别是在固阳度过的那些日子,至今历历如新。固阳县的自然条件和生活环境,不要说与北京和天津相比,就是与呼和浩特比起来,也要艰苦得太多太多。当地百姓有句顺口溜:“早起裹棉衣,午穿纱半条。半夜三更起,冻得盖皮袄。”就是在这样恶劣的条件和环境下,曾经的大学教师靳玉芳,每天起早到校授课,中午给后进学生辅导,晚上批改完作业回家后,还要劈柴做饭,照顾老人孩子。工作紧张劳累不说,有时还要穿过荒野,涉水渡河,到学生家里进行家访。巍巍的阿塔山,弯弯的大沙河,一座座草绿色的营房,一簇簇白色的荞麦花,不仅见证了一位人民教师对党的教育事业的忠诚,也见证了一段相濡以沫、相依相伴、无怨无悔的爱情。
直到1977年,王敬泉从边防部队调任石家庄陆军学院,靳玉芳也调到石家庄市第19中学,他们的工作和生活环境才得以改善。对于王敬泉来说,戎马倥偬的军旅生活终于放缓了节奏,他也由一名优秀的军事指挥员,变成培养优秀指挥员的人;而对于靳玉芳来说,颠簸漂泊的航船终于驶进了港湾。之后,王敬泉从石家庄陆军学院离休,靳玉芳也退休离开三尺讲台。几十年的风雨奔波终于画上句号,两位老人住进了部队干休所,开始颐养天年。
荷老尚存擎雨盖,菊晚犹有傲霜枝。走过了青春奔放的革命年代,度过了奋斗奉献的激情岁月,走进了成熟睿智的晚年时光。结婚几十年没有打过一场架、吵过一次嘴的两位老人,把“老有所学,老有所为,老有所乐”,作为了新的人生目标。
虽然离开工作岗位了,可国家大事不能不关心。因此,每天阅读报纸,观看新闻联播,是两位老人必做的功课。为了丰富晚年生活,靳玉芳报考了老年大学,学习中国画创作。王敬泉则在担任干休所党支部书记之余,把种树养花栽菜,作为锻炼健身的方式。房前院后,树有枣树、柿树、石榴、红果、葡萄,花有迎春、月季、牡丹、芍药,菜有黄瓜、韭菜、丝瓜、葫芦。春天,鲜花竞放时满院清香;夏天,葡萄枝叶洒落一地绿荫;秋天,金黄的柿子,红亮的大枣,紫翠的葡萄,挂满了树冠和木架,到处都是沉甸甸的丰收景致。
“八秩华诞逢盛世,春满乾坤百花新。福如江海千顷碧,寿比松柏万年青。德高品正仁智信,淡泊忠厚善美真。莫道耄耋桑榆晚,且看期颐霞满天。”作为北京军区先进离休干部,2008年王敬泉喜迎八十大寿时,靳玉芳专门画了一幅《牡丹图》祝贺。两位老人还相约:2016年7月22日“钻石婚”纪念日时,要再拍一次婚纱照。
如今,两位老人的“钻石婚纱照”,静静地摆置在床头。两位老人依然如61年前结婚时一样,恩爱不减。革命者不仅拥有革命的信仰和理想追求,更有革命的爱情和浪漫情怀。王敬泉和靳玉芳老人,就是这千万革命者中的一对代表人物。
时惟八月,序属处暑。白露将霜,秋波荡漾。彼佳人兮,百事顺而芳心开;唯才子兮,喜撩骚却常寂寞。
河北大学,坐落保定。师道相承,文脉弘盛。物华天宝,龙光射五四东路;人杰地灵,精英聚南院食堂。
莘莘才子,首推中文一系。其文若何,龙游曲沼;其诗若何,奔腾如泻。观型男之酷帅,风姿独领;听吹捧之力道,牛逼无双。黑手贱兮,东撩西扰不止;嘴巴油兮,惯吐甜言蜜语。
翩翩佳人,唯属八三乙班。其艳若何,霞映澄塘;其神若何,月射寒江。睹美人之芳颜,心神摇曳;闻银铃之笑语,落魄失魂;美目盼兮,心飘忽而不定;巧笑倩兮,若轻云之蔽月。
岁月峥嵘,天地轮转。春风吹来拂去,桃花似未改变;秋月乍圆乍缺,人面早非昔颜。遥望当年,意气风发,豪迈恰似蝌蚪上岸;环顾今天,老成持重,依然夹紧尾巴做人。
毕业离校,三十年矣!才子佳人,人心思聚;聚出有名,名为学习:坚定信念,维护核心;一本正经,养育浩然之气。
国际庄里,素重情谊;同窗小聚,念及班级。放眼翠屏山脚,风景这边独好:湖为青罗长带,山作碧玉美簪;更有佳木繁茂,碧草如毯;花枝乱颤,暗香袭人。
承蒙庄外同学,应邀共襄此聚。六号楼前,定格热情拥抱;沁园春里,飘荡欢声笑语;湖畔烧烤,雨中爽吃羊腿;卡拉厅中,学习掀起浪潮。
最喜朗诵环节,尽显中文底色。或为深情吟咏,或为引吭高歌;或为神采飞扬,或为插科打诨;虽有装萌卖傻,绝无一言不发。但闻掌声环绕,笑语爆棚。三五不时,红包飘落如雨。
《种子》长诗,老大亲作亲读,酒未酣而舌头卷;“zongzi、zongzi”,瞬成笑谈;《知秋》散文,沧州才女佳作,感悟深而意境美;学委诵来,声情并茂。
特别点赞,诸位女神:被羽衣兮冠珠珰,舞倾城兮歌窈窕。时光虽已老去,侬们风采依然。众神之中,最服秦城大姐:时时处处,笑语盈盈;岂是无烦无恼?早把红尘瞧破。
噫!逝者如斯,不舍昼夜。青春褪落,人生黄熟。三十年间,多少苦涩甜蜜?多少奋斗传奇?何种人生际遇?怎样幸福追求?一切一切,尽在轻声细语中,尽在无言笑意里。
此时此际,抛却尘劳杂务,尽皆抖落俗套;笑谈如烟往事,唯见返璞归真。如此同窗雅集,嘿嘿,乐何言哉!
&&2017年,8月27日。戏作。
红尘中你我或从容或憔悴的身影,一如梦境中的旖旎如画或惊悚恐怖,时进时停,忽快忽慢,闪回不定,却总是无法定格以致清晰回放;尘缘中你我或浪漫或淡薄的情感,一如眼前袅袅飘散的茗香或者烟缕,总是无法凝结以致握在手心藏匿。唯一不与我们发生纠结的,只有时间:在虚空而又浩瀚、湍急而无波澜的时间长河里,我们所有的遭遇或者作为,乃至周围映衬的一切,都是匆匆过客。
很多人也许一生一世,也无法邂逅梦想中的爱人。有的人依然在孜孜矻矻、坚持不懈地寻觅,期待在城邦的某一个巷口,或者命运的某一个转角,蓦然相遇;也有的人,为了排遣当下的寂寞孤独,或者丰盈眼前的物质生活,而选择与并不属于“梦想爱人”的人,互相温暖或者互相饲养。你或者我,也许看破,但未超脱。
过往的点点滴滴,喜悦满足,抱怨不满,一切一切,若为镜台之尘,应该拂拭一空了吧?其实柔情、渴望、痴迷也罢,伤感、失望、落寞也罢;乃至清醒也罢,沉醉也罢;妖娆绽放也罢,零落随风也罢;无非是自己赋予某时某刻的某种感觉,或者是当下心念的一个名称而已。
且试着把这妄而不实的感觉或心念,换做诸如:“淡然”、“随缘”、“放下”,无所失亦无所憾,无所怨亦无所悔,没有纠结,没有诘难,乃至收拾整理心情,“重新启动”系统程序,也许生活和未来,皆会呈现一派新鲜活泼的局面。
这本是很久以前,我构思中的一部小说的名字。
今天,却用作了这篇文章的题目。
仿佛是遭到了黑暗和邪恶力量的诅咒,一段时间以来,不断有律师英年早逝的消息,从新闻网站或者朋友圈跳进眼帘:有的是在法庭上突发心肌梗塞,有的是在睡梦中呼吸循环系统停止,也有的是在出差办案途中倒地不起,还有的则是某种疾病晚期查出之后,很短时间内就带着遗憾离开了这个世界……
人固有一死,律师亦概莫能外。只是,无论是在微信朋友圈里痛惜追思,还是亲往殡仪馆去悼念送行,面对这些已经逝去的同行、同事或朋友,总有一种悲哀萦绕在心中,久久排遣不去。
如果说,律师是“过劳死”比例最高的群体,恐怕并不为过。
我素来不喜亦不擅长交际应酬,即便在律师行当中的朋友,也与其他圈子一样,为数不多。但以我熟悉的朋友及我本人为例,每天从早晨8点到晚上11点,剔除吃喝拉撒的时间,工作时间至少要13个小时,已是常态。当然,这还不包括一些当事人,在早晨7点之前或者晚上11点之后,兴之所至或者满怀疑惑给你打电话的部分。至于周六或周日,一个月至少有8天,能够休满3天的,绝对属于幸福指数高企的一小撮。
如果举出律师行业最讨厌的事情,首选或者第一项就是加班。平时加班,周末加班,节假日加班,出庭之前与之后,更要加班。而对于一些律师来说,不仅工作要加班,应酬也要加班。
其实从接受案件的那一刻起,作为一个对当事人负责的律师,就已经如一枚被抽动起来的陀螺,开始了急速旋转的过程。若是民事案件,需要与当事人充分沟通,挖掘各种线索,把握案件脉络,理清代理思路,认真调查取证,检索法律法规,形成代理意见;若是刑事案件,更要一次次去会见嫌疑人或被告人,详细解释法律规定,充分了解案件过程,认真阅读全部卷宗,当然,还要冒着风险,历尽艰辛,去做调查取证工作。而上述所有这些流程,只是为开庭做基本的准备工作。一切旋转或者付出,都是为了一个目标: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充分维护当事人的合法权益。
流程列举出来容易,操作起来却谈何容易!律师职业的专业性和特殊性,决定了自己的业务或工作,旁人很难帮助分担。虽然一些牌儿大、谱儿大的律师都聘有助理,可以把一部分或大部分工作转交助理操作,但作为受聘担任助理的律师,是不可能再让旁人替他(她)完成主办律师交办的工作的。至于没聘助理或者坚持事必躬亲原则的律师,所有工作都需自己亲身来扛。于是,除去东奔西跑的各种出差,吞下各种飞机简餐和高铁盒饭,接触各种快捷酒店陈旧的床褥和潮闷的气息,就是连续数小时枯坐于电脑前,起草各种法律文书,处理各种新旧文档,哪怕写封简单的律师函或者声明,都要字斟句酌,反复推敲。各种不为人知的辛酸,只有自家心知肚明。
迄今为止,人们大多是从影视剧,或者是普法栏目以及法制新闻中,看见男女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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