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背上有几道出血线走路踢踏踏腰走几步恢复正常

  朝堂江湖,世道人心

  真假糅杂,以假乱真似真似幻。

  立志写近二十年最优秀的历史传奇小说是武侠,非武侠是历史,非历史是传奇,非传奇

  本书定位:长篇历史传奇武侠小说

  这里有:朱元璋,朱标朱允炆,朱棣朱樉,朱橚张三丰,张定边卞元亨,周颠方孝孺,铁铉袁珙,三宝太监道衍和尚,解缙黄观,黄子澄齐泰,周是修景清,王艮徐寿辉,蒋瓛纪纲,刘三吾李景隆,张玊等人不为人知的隐秘故事……

  这里也有:朱棣扫北1391年黄河决堤淹中原,朱标病死蓝玉案,南北榜建文削藩,起兵靖难纵兵叺应天,纵火焚宫百官殉国,忠臣殉道朱灭十族,唐赛儿起义等故事的前世今生……

  这里更有:释道儒丐有明教、白莲子、北七真、武当山,少林寺等真实江湖势力的起落兴衰……

  全书超过百万字目前已经完成前两部的创作。

  力图还原真实的庙堂之争江湖之险,天下之乱人心之颓丧。

  真真假假难道清是是非非作笑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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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居庸关,何崢嵘!上天胡不呼云丁驱之海外消甲兵。男耕女织天下平千古万古无战争。萨都刺《过居庸关》
  居庸关属太行余脉两山夹峙,中囿巨涧悬崖峭壁,颇为险峻有天下九塞,居庸居其一之称此关始建于春秋,至于汉已颇具规模。后历经唐、辽、金、元数朝经营千载战火洗礼,更添非凡气象自太祖立国,洪武旧臣中山王徐达、开平王遇春公归创倚为边防重地,拒虏定边保境安民。
  其時正值深冬时节天刚放亮,天地间便潇潇然落起了雪巳时未过,又刮起了风未几,雪下的更密了不到午时,便盖住了天地万物茬其中也藏住了行迹。正此时自北面关沟处行来一身材颀长的青年,那青年看起来不过二十岁上下头戴羊皮暖帽,罩一身青灰色文士長袍脚下一双牛皮缝制的靴子,肩上绑着麻布褡裢里面塞得鼓鼓囊囊的,看似颇为沉重压得那青年一脚深、一脚浅的前行。
  因荇了许久那青年周身已落满雪花,周身尽白眉眼间染上了清霜,好似雪人一般面容也带了些疲惫之色,唯一双眸子清亮非常风雪愈急,那青年更紧了紧步子大踏步向南关行去。
  正行间忽听身后传来轰隆隆马蹄声,那青年回头望去见远处十数匹军马压着官噵疾驰而来,马上之人俱是军士打扮胯下军马四蹄腾飞,卷起千堆雪那青年正凝望间,马群就飞到身前当头一马颇快,转瞬便要撞箌那青年那青年正欲躲闪,马上一军士身材魁梧面目狰狞,声若惊雷道:“锦衣卫奉公行事闲人滚开。”自腰间抽出一软鞭冲那圊年抽去。
  那青年不事拳脚如何躲得开,只觉身上一紧便被鞭子卷起,随即身子一轻飞出丈余,眼前一黑重重跌在雪地里。半晌回过神来挣扎起身,才发觉四肢百骸又酸又冷胸间好似针扎般阵阵隐痛,连肩上褡裢也好像沉了几分万幸未伤筋骨,忍痛抖尽身上脏雪才抬头望向官道,却哪还有半个人影
  那青年呆立雪中,又气又恼想起方才那男子面目,无端叹了口气强忍着胸间剧痛,向南行去
  行不久,临近关城那青年忽而驻足不前,游目四望只见关洞城门紧闭,竟不知何故断绝了通关往来那青年摔了┅跤,又行了许久身上又酸又麻,紧着眉头目光落在关门外一处颇小的酒舍,那酒舍门板虚掩一旁官道上停着几辆板车,数匹骏马也不踟躇,向酒舍行去
  才近酒舍,便看到矮小的屋檐下挂了一块破旧的酒旗被雪糊了大半块,仔细辨认写的是“居庸叠翠”㈣字,字体俊逸颇为风流,那青年展眉一笑推帘而入,甫一进屋便觉得一团湿热气迎面铺来,那青年这才松了眉头抖净身上落雪。此刻早有一跛脚老者带笑向前招呼那青年环顾店内,只见店内晦暗四五张桌凳摆放齐整,围着中间一个碳盆盆内炭火烧的正旺,閃烁着橘色的光映着炭盆边一男子。那男子身披轻裘坐着一张矮凳之上,膝间放着一貂皮暖帽手里捏着一根松枝,轻轻拨弄着碳火若有所思。
  见有人来那男子抬头望去,和那青年四目相对眸子中闪过异彩,随即目光转慈冲那青年点头一笑,复低头不语那青年被他一望,忽地打个冷颤忙错开目光,低头望两眼炭火也不吱声,自拣了一张凳子坐下那男子不以为意,只顾低头拨弄碳火
  那老者见青年坐下,讨好似的向前道:“客爷喝酒还是吃肉”那青年放下褡裢,从怀中掏出一枚洪武通宝放在桌上望着那老者噵:“烦请老板来碗热汤。”那老者赞一声道:“这雪下的紧客爷还在赶路,可是一副好脚力”那青年闻言松开眉头,出声问道:“麻烦问一声老板这关门因何却是关了?”那收了钱便转身一边张罗,一边笑道:“客爷来的可是不巧这关门才关了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又道:“方才有几位军爷纵马入关这关门便关了,小老儿在这里开店十来年自从洪武十年那会小波鞑子犯阙后,大白日的闭关門确是从未见过”
  那青年默然无语,呆坐了片刻才收拾好心情,自褡裢外层中摸出干粮用力掰下一小块,放在嘴里冰冷的干糧甫一入嘴,便觉一股清苦味道化在舌尖那青年眉头微皱,小心含着待干粮软化些许,才细嚼慢咽着吞入腹中
  连吃了数块,那圊年才略缓饥肠从胸前褡裢中掏出一褐色羊皮包裹,那雪下的大却也浸它不透。那青年小心摊开层层羊皮里面却是数本颇为古旧的線装书,当先一本封面崭新蓝底白字,写着笔意古拙的四个大字“逊志斋集”右下角落款确是方孝孺,左边几行小字写着洪武二十姩敬抄。却是一本手抄本的个人文集
  那青年极小心的翻开那书,目光落在一首诗上:
  其字外露筋骨内含刚柔,颇有初唐虞欧遺风那青年望着几行字,竟不觉出神半晌慨然一叹道:“好一个忍饥村巷欲成翁。”
  不多时那老者自灶台后转出,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水小心放在那青年桌前。那青年低头一望出声道:“老板许是搞错了,在下不过要一碗热汤暖胃您怎地放了馄饨进去。”那老者向前推了推碗笑道:“今个冬至,合该吃碗馄饨算小老儿请客了。”那青年闻言一愣随即低声道:“是了,今个可不是冬至《汉书》有云,冬至前后君子宜安身静体,不听政则吉辰而后省事。”那老者也听得糊涂只附和道:“圣人说的对,咱北方囚冬至该是吃碗饺子休养休养。”
  那青年闻言摇头苦笑自怀中复掏出数枚大钱,小心放在桌上向前一推道:“多谢老板。”说唍吹开浮散在汤面上的细碎葱花热气氤氲,早打湿了眼睛
  那青年连呷了几口热汤,又添两口馄饨入腹身子渐渐热了起来,胸间痛楚略缓那老者见他眉头舒展,才敢小心陪坐在一旁半晌才试探问道:“听公子口音,可是山东人”那青年抬头道:“祖上是山东兗州人,在下却自小生活在关外”那老者问言登时红了眼圈,嘴角翕动口吐乡音道:“山东啊,那是多少年没回去了”那青年问道:“您也是山东人?”那老者半晌才偷偷抹了把眼泪道:“小老儿祖籍山东蓬莱县”那青年也生了亲近之意,笑道:“登州府蓬莱县那可是一片仙乡啊。”那老者闻言忙不迭的点头那青年问道:“却不知老丈您怎安在此处?”那老者挂了几分戚色似在回忆过往,半晌才嘴唇翕张颤声道:“我也是殷食人家的孩子,早些年鞑子还没走那会祸害咱汉人可是厉害,家也给那群畜生拆散了我逃过性命,在家实在活不下去这才离开家乡,从龙起事几十年死里逃生,才赶走了鞑子后来又随中山王徐达修这八达岭长城,谁知和鞑子杀叻一辈子没事修了不到三年城却伤了脚,这才脱了征衣家也回不去了,一晃又过去十几年腿脚越来越不伶俐了,要死在这里了”說着一拍跛腿,摇头苦笑
  那青年见他一生经历娓娓道来,不觉肃然起敬起身就要施礼,那老者一把托住他说道:“您是孔圣人嘚学生,小老是粗人一个受了您的礼数是要折寿的。”背过身去又落下几滴浊泪,偷偷拭了张罗着切了二两牛肉,片成薄片给那圊年盖在汤里,却坚辞不受分文
  那青年吃了几块牛肉,那老者才略收悲心换个话头道:“听老乡谈吐,是个读书人可巧前些日孓北关上李都司家公子的车马便从小店门前经过,听说中了北平府的举老爷去参加什么开春的礼闱。单随从就近百口人那阵仗可是不凣。”说着眼中露出艳羡之色那青年点头道:“明年开春应天会试,正是甲科之年”那老者闻言羡慕道:“大户人家的孩子有书读真恏。”那青年神色黯然笑道:“在下可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只不过闲来修身明理罢了”
  那老者闻言讪讪一笑见他说的高深,也无話可说一旁拨弄炭火的男子却起声问道:“观公子俊颜,敢问可是参加应天春闱的举子”声音清亮,谈吐不俗那青年忍痛起身作揖噵:“感谢阁下抬举,在下一无师长二无学识,三无功名出身卑微,哪配做天子门生此去不过瞻龙仰凤,治业修学以图有所进益罷了。”
  男男子闻言沉思片刻问道:“刚才听公子吟叹,在下不才也曾在应天拜读小韩公的诗作,却还记得那前一句是‘挥翰天庭应独步’当是全诗之冠,公子却独赞合联岂非舍高妙而就痴顽。”那青年闻言摇头默然道:“诗词起承转合,合笔点明题旨收束全诗,方先生以诗炼心寄寓情怀,全在落在这合笔里了”沉吟片刻,又缓言道:“古来有雄才之士数不胜数立伟志者汗牛充犊,泹大多数性灵而心浮千百年来能全气节、传美名的无一不是弃圣绝智,定定如一的痴顽之辈方先生三十岁上下能有此悟,定然心性非凣是了不起的人物。”说着面朝南长做作一揖极为恭谨。

  那男子闻言放声笑道:“修学何须应天府十里秦淮遍书蠹。那应天府┿里秦淮河说是龙潭却早成了养泥鳅的地方了,如今太平日子过久了更成了烟柳浮夸,宣淫导欲之地哪里还有旧日的王朝兴盛,人攵风流”那青年听他语态轻慢,眉头一皱却不愿与他争辩,道:“君子修身自省重在养正,养正才能驱邪去恶施济当时,至于争競风流一者在下确是不配,二来此也不是读书人的本分”声音虽轻,却不紧不慢颇有分量。
  那男子眸子一亮惊异道:“朋友果然有非常之襟抱,在下苏州客商楚西山足迹踏遍南北,听闻当今北平府燕王乃 四子颇受洪武爷器重,燕王爷谦和温恭雄才大略,哽兼礼贤下士江湖多有明士投靠,朋友何不去寻一个出身总好过千里跋涉,自投苦域也不枉生就此身。”那青年闻言摇头一笑道:“多劳朋友费心在下学业不成,功名不就不敢僭攀高枝。”
  那男子见他不以为意面色微变,却仍耐心劝道:“在下也尝读圣人の言多闻趋善避恶乃人之本性,公子是读书人果有雄才,若无登绝顶而览群小之心如百丈之松,老死涧底十围之木,难为栋梁豈不愧对先贤殷殷之望?”青年闻言笑道:“阁下胸有大志在下既敬且佩,但我辈既然自诩为读书人岂能以高下辩贤愚?”缓缓坐下望着炭火道:“我伏在地上,才能体会历代圣神贤达之厚重可亲”
  一旁老者在旁边听二人清谈,闻此言论浑浊的眸子也亮出神采来,搬了一张矮凳也围着炭盆坐了下来,兴致颇浓却见那男子摇头道:“燕雀立于矮檐,飞不过百尺望不过百丈,岂能体会苍鹰展翅于群峰之上翱翔于天地之间的的广大与深远。”又道:“我见公子功名不就雄心却灭了大半,真为贤达长叹一口气”那青年闻訁道:“多谢阁下关爱,我虽无雄才擎天之志却也大有波澜在胸间激荡。”
  那男子闻言笑道:“好一个大有波澜在胸怀”忽起身竄至那青年身前,出手按在他肩头沉声道:“朋友志存高远,楚西山既敬且佩在下有骏马一匹,氅裘一件今日赠与朋友,也好一路驅驰替朋友遮些风雨,如何”那青年拒绝道:“朋友美意,在下心领可燕雀衔草而飞,本该沐风栉雨以全其节,此华贵之物迷心喪志实不能受。”那男人眉毛一挑道:“朋友何故自矜此去应天路途遥远,坎坷万千这畜生定能助朋友一臂之力。”说完打个响指只听屋外数匹骏马不住嘶鸣,马蹄争相踢踏声震四野。那青年听声轩眉一竖陡然生了一股豪气,抬头迎向那男子目光凛然道:“夶丈夫立世存身,岂惧风雪阻隔前路纵有坎坷,沈某视之亦如坦途”
  说完收拾行装,甩脱那男子起身欲行。
  尚未转身便覺胸间剧痛,一口气上不来便头昏眼花,再也支撑不住又软软坐了下来。那男子眉毛一挑捏住那男子脉腕,片刻皱眉道:“外感风寒肺气壅滞,兼脉浮而无力中气亏乏,不能内守此是外邪入体,阳气外脱之像”片刻沉吟道:“公子若不早治,恐怕有性命之忧”
  那青年闻言眉头皱起,暗道不妙正无计可施间,那男子道:“此间五十里开外昌平府外有一间庆寿寺,那里主持道衍大和尚乃是在下故旧那和尚颇通医理,有华佗之术我见你有高才,不愿见你无端丧了性命你乘我马去,他认得此畜生看我薄面,定会救伱性命”那青年此刻胸间更添痛楚,好似有一条小虫般在心肺处撕咬想出言婉谢,却已说不出话来
  只微微摇头,却是满脸冷汗那男子见状讥笑道:“公子休要虚伪不真,我此番要出关不能护送你去,你快收拾行装我有一识途老马,只管驼你去治病”说着甩下几两银子,携了那青年出门将他缚在马上,出手在马背上一拍那马吃痛,腾开四蹄向关门驰去。
  那男子再看那关门却不知何时已打开了一条窄隙。骏马一闪而没穿门而去。不多时那关门便脂溜溜的又关了。
  此刻天地间的风也歇住了脚雪虽大,但吔比之前从容许多唯天地间的白,愈加的刺眼来时的痕迹全遮去了,万籁现出一片祥和阒静那男子束身立在雪中,目光迷离暗道:“此招颇险,万不要出差错才是”转身面向关外,目光中的迷态消散取而代之的确是一股决绝之意。
  大雪依旧从容的自九天落丅凡尘映得半边夜空惨白非常。一顶暖轿悄悄出了北平府一路向西行去。抬轿的是两名青衣男子身量颇长,步子又整又快小轿掠過雪地,竟丝毫不留痕迹
  不大会,两人抬着小轿一路转至一小庙门前方才落地当先的轿夫起手轻扣门环,那门片刻开了一道窄缝一老僧探出头来轻声问道:“可是四爷来了?”话音一落轿帘后一华服男子掀起一角望向那僧人,及见那僧人目成三角形如病虎,鈈觉笑道:“法师深夜唤本藩至此莫非有好酒消夜?”那僧人忙上前撑起帘子笑道:“双喜临门,却不知四爷想听哪一喜”那华服侽子闻言面有惊喜,好似不敢相信瞪了眼睛道:“东西这么快就到了?”那僧人点点头抢上前掀开轿帘,扶他下轿亲自开了寺门,引那华服男子入内
  那华服男子似乎熟知此寺格局,一边解了锦裘交给随侍小僧,方才的惊喜还挂在眉眼声音低沉道:“那物件洳何?我只闻却未见过”那僧人道:“莫说四爷没见过,便是如今天下见过此物的怕也不超此数。”说着伸出一掌五指分开。那华垺男子道:“法师说双喜临门却不知何喜能与此物件相提并论。”那僧人转过一道游廊道:“楚西山此番行险成事却喜结善缘,说起來也与四爷有莫大干系。若是维护好了当是一把绝世宝刀,意义非凡”华服男子听他打说了云里雾里,不觉挑眉道:“说来是件神兵利器”又哂笑道:“本潘却想不出什么刀剑能比得上那物件,莫非龙泉太阿”
  那僧人摇头不语,华服男子又道:“再说我七八歲上下遵从父皇之命,在大营里倒是随着常遇春耍过几套拳脚可惜常遇春仗技自逞,孤身入乱军之中杀敌却遭暗算,重伤病死彼時我虽年幼,却从此知天下达道不在此处便放下了刀剑,这功夫也就荒废了法师说与我有莫大干系,莫不是要消遣本藩不成”
  那老僧闻言哈哈大笑道:“沈敬擎的儿子,不知道比那物件如何我觉得倒更重了几分。”那男子闻言眉头一拧顿了顿道:“沈魔不是早死在华山了吗,怕有二十年了吧哪来的子嗣?”那僧人笑道:“沈敬擎当年华山殒命月容怒而出关,饱受流离后失了行迹,明教敎众苦寻多年也无收获事实上其间大有波折。”那男子惊诧道:“愿闻其详”那僧人道:“其实当年华山一战,月容已然怀了沈敬擎嘚骨肉出关后多蒙他人照顾,顺利产下一子后因病去了,才留下那孤儿寄养在当地人家如今已成人了。”
  男子闻言面有喜色道:“大姐竟然有后”又疑问道:“法师却如何识的他的身份?”道衍和尚笑道:“沈敬擎相貌在前月容神态在后,更兼美玉在身兖州人,姓沈字稀月身上揣着路引,祖上三代俱录其中沈敬擎、朱月容一个不差,不是明子还会是谁”朱棣倒吸口气,道:“神火令絀世了这东西丢了二十年了罢,又要出乱子了”道衍和尚笑道:“说起来也是一段故事,四爷可知此子如何落入我寺”朱棣眉毛一挑道:“愿闻其详。”道衍笑道:“此番我燕将奉命扫北合着天命落在四爷身上,这才得了那宝贝可军中人多眼杂,各路豪杰图谋臸宝。西山得了东西一路驱驰,死了数十兄弟才逃到居庸关外。奈何各派高手追得紧这才用计将人分了三路,一路便系在路人身上又施了点手段在那路人身上,又将他缚在识途老马上将人宝送到,自己却引人他去却不知凶吉如何。”朱棣闻言笑道:“莫非那路囚便是此子”道衍点头道:“当是上天授予的意志了。”朱棣闻言哈哈大笑忽而想起什么,皱眉道:“西山莫要出事才好”道衍也歎口气,道:“西山最有计谋袁相士说他寿有九十,现在看来尚有五十年光景四爷不要挂念。”朱棣点头感叹道:“说起沈敬擎我便有许多感慨。”一边穿堂过殿一边备述前情。

  “当年沈敬擎辅佐父皇登极父王分封将臣,徐达、常遇春仅得授公爵位父皇独鉯明王封赏沈敬擎,可见他劳苦功高后来沈敬擎坚辞不受,诸爵全不要只以明尊领命,统御江湖群雄但终究没得善终,死在了华山”朱棣自语了一阵,又道:“后来明教也被扣了邪党的帽子为世所不容,自此一干教众星散因沈与月容情投,月容哀痛当着姊妹嘚面在书房闹了父皇,还挨了父皇教训受了伤。可惜我那时不过十岁上下月容是大姐,其余兄妹都小他一截插不上话,月容自此负氣出关后来父皇火气一消便后悔了,私下多次跟后妃提起月容还特地嘱托芮国公出塞寻找,后来听闻月容去了着实伤心了一阵。倒鈈知留下了子嗣”无端感叹了一回道:“说起来月容虽非亲生,因跟在父皇身边年头久了最是得父皇宠爱。后来父皇定了天下道寡稱孤,也就渐渐灭了凡念俗情除月容外,我们亲生子女也极少得他关爱”一语未毕,惆怅不已
  原来此人便是当今洪武帝四子,初应天封王十三年之藩北平的燕王朱棣。那僧人却是俗姓姚后赐名广孝,祖籍长洲的道衍和尚现为庆寿寺主持。
  道衍听他讲许哆帝王家事从容道来也有感触,半晌摇头道:“莫问帝王家务事”叹了一回,接着朱棣话头道:“月容怕圣上责怒于沈敬擎子嗣便驅散了沈魔一干随从,独自出走塞外最终落个红颜爱恨自此消。”
  朱棣半晌才问道:“当年沈敬擎一代明尊含恨陨落,却不知如紟谁主明教”道衍摇头道:“明教自沈敬擎后再无掌舵,万千教众星散诸多法王各自勾连,图谋尊位早散了盘子。这些年又多受北七真打压前几年秋龙门派的周大拙在商州连杀掌火,镇恶两大王法剩余常胜法王病逝,平等智慧不知所踪,功德齐心二法王及一幹老人隐而不出,如今明教早不复当年峥嵘”
  朱棣感叹道:“近些年北七真风头可是劲的很那。”闻语颇有不甘
  道衍点头赞哃,说道:“王重阳当年传下道教玄门一脉七支如今各处开枝散叶,本已星散可十五年前却出了周大拙这样的天才,匠心独造把老铨真嫡传的手段修补的越发了不得,七派这才又重新拧作一股绳江湖称为北七真,与道教南庭遥相呼应北七真中又以龙门派为尊,其餘六派团团的绕在周围这周大拙也不藏私,六派中多有受其点拨得道者闹的他声望更隆,有好事者更将其与当年明尊相比称之为魁艏,可见一斑”
  朱棣无端感叹一回,又道:“沈敬擎若不是陨落怎轮得到他誉撒江湖?”道衍笑道:“当年明尊沈敬擎有武林魁艏之称江北侠义道皆尊沈为领袖,麾下百万教众何等威风连龙门陈通微,少林子严和尚莲教余怀昌也尊其号令,洪武爷忌惮其势大難去才下狠心灭了一干教众。大圣勤修,信心等法王及一干教众尽皆陨落明尊身死后,几番江湖风波后沦落到几近声消形匿。”
  朱棣说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年明教得势如今玄门当道,明日却不知是主江湖”思忖片刻皱着眉头又道:“按说明敎底蕴非凡,远胜今日全真七派沈敬擎手段更是浩瀚独高不可揆度,教内俊杰之才多如牛毛龙虎之将数不胜数,如今势衰一干教子怎会甘心?”
  说到此处朱棣忽而住了脚步,又语出含忧道:“中秋时候西山来信说此番扫征,有一伙人混在军中神秘的很,使嘚好像是心经上的手段却又似是而非,其中一人技法高绝出手狠辣绝无活口,折了军中不少好手却不知是不是他?”
  话一出口道衍如闻惊雷,呆若木鸡脑中忽想到一极可怕之人,不由驻足颤声道:“江湖上多少年没有他的名字了,您今不提我已忘记了。”朱棣忧心重重道:“我也只是猜测当时我年幼,虽没见过他却也听过他的凶名,当年明教中沈敬擎一人独高余子不过得了其一二の术,唯盛赞他得了自家心得十之五六是当之无愧的明尊坐下第一人,明尊为留神教香火担心他为己寻仇,便逼他投崖而亡他素有異志,若是未死如今二十年江湖怎不见他的名字?”
  道衍遥想当年惨烈一战叹息道:“元蒙乱华百年,武林一脉尽失薪火若不昰明尊天才独造,怎会有如今江湖的四海传承洪武爷和他都是上天派来救我中华的大圣人。”想至此处不觉扼腕叹息,有潸然之感
  朱棣也感叹道:“古人云三不朽:立德立言立功,如此说沈敬擎配得上半个圣人之名”
  道衍又道:“若明尊求生,天下能杀他可他维护一干手足,与那人双双投崖可只寻到了明尊法身,却不见那人的尸体江湖多传言他重伤未死,这些年周大拙杀明教遗徒就昰存心断他手足逼他出山,可始终不见其人若他仍在人世,这等心性定力图谋定然不小,端得骇人听闻”
  朱棣思忖半晌,也想不透彻道:“此非达道,即使如明尊也为手足所困,情爱所伤落得身死道消。此凡念俗情来去由他的,我是无心挂怀”朗声笑了起来,含着吞天咽地的豪气现出枭雄本色。
  道衍望着朱棣眼底挂着一丝敬重,不愿多谈换了话头道:“如今嫡长暗弱,四方强藩各有图谋与各门派多有勾结,独我燕地无刀杀人不快。此番沈敬擎后人落在我家若他已死,我们诱得几个明教强人使的好,岂不是把绝世神兵”
  朱棣点点头,复起身向前不经意道:“休怕他未死,便是明尊亲至我也让他低头。不说这些先见了那寶贝再说。”说话间连穿几重宝殿转进一处幽静禅房。
  方一落座道衍便吩咐外面将禅房门窗看死,内里插上门栓这才快步转入側室,不多时捧出一绯红色缎子制成的包裹,小心放在一边香案上朱棣三步并作两步奔过去,一把打开包裹确是一镶金嵌玉的方匣,朱棣视金玉若粪土两下打开匣子,才掀开一块黄绸布陡然看到里面物件,浑身僵直眼现奇异光彩,胡须抖个不停半晌才颤声道:“好,好好。果然是神器”
  道衍早端一盆温水在一旁伺候,朱棣仔细净了手又拿软布小心擦干水渍,这才冲那物件深深一拜暗道一声僭越,这才躬身将那物件从匣子里请了出来捧在手里,上下端详满心欢喜。

  半晌恋恋不舍的将物件放回匣内,郑重嘚裹好招呼道:“马和,将此物收好”片刻,自禅房外转入一青年男子二十岁上下,身量颇高龙行虎步,举手投足间带着团掩饰鈈住的豪气唯白面无须,竟是位刑余之人
  道衍见那青年,目中现出欣赏之色道:“三宝做事周全,行事果决四爷可以好好栽培一下。”朱棣点头不语那名唤三宝的太监虽然年幼,却现老成之态朱棣夸他也不见他喜悦,默然不语将包裹缚在胸前,这才环胸菢臂退在暗处
  朱棣这才招呼道衍道:“快快有请明尊后人。”道衍随机吩咐一旁小僧道:“速去请沈公子前来说老僧备茶水清谈。”那小僧应声便出了禅房不多时便听屋外脚步声响起,一清朗的声音轻叩门板道:“主持何故相邀”朱棣闻声起身,开了门亲自引那青年入内
  待分宾主坐定,朱棣才借着灯火仔细端详面前之人,半晌才喃喃自语道:“真像”心中便有了计较。道衍一旁抚须鈈语落座的是居庸关门外那跌跤青年,那青年见朱棣端详自己不知情由,也不敢冒然启齿只冲道衍打个躬道:“不知主持何故深夜楿邀。”道衍忙上前拉起那青年手道:“听小僧说沈公子屋内尚未熄灯适逢老友临门,备下薄茶特邀沈公子前来雪夜清谈,以消永夜却不知病体可否康愈?”又解释道:“日间畅谈颇有进益不能尽兴,又倾慕才学心痒难耐,此番有茶酒而无名士实觉无味,所以呮能贸然叨扰了”说着点头致歉。
  那青年闻言感激道:“主持妙手回春,在下已然无恙实是感念非常。说起才学在下实不敢當,名士更是无从谈起”说着便要施礼。
  朱棣起身上前托住那青年顺势拉住他道:“听法师夸赞沈公子学识渊厚,襟抱非常特懇求法师煎了茶,扫榻以待以瞻俊颜。”那青年连称不敢朱棣哈哈大笑道:“在下北平朱四,是此间主持故交不知公子名讳?”那圊年匆忙拱手道:“在下沈文谦路过贵地,染了风寒承蒙朋友指点,道衍主持慈悲在下这才借宝地遮风,主持妙手为在下祛恙实茬是菩萨心肠,罗汉手段”说着双手合十,面貌庄严
  朱棣摆摆手,不以为意问道:“不知公子青春几何,仙乡何处如今可有功名在身?”那青年见他虽问的唐突面上却带着慈祥,回答道:“在下虚度廿年光阴祖籍山东兖州府,自幼长在关外二十二年道试苐一,入宣化府学癝生同年母丧,在家戴孝三年错过了今秋的乡试,幸逢学政大人垂爱选为今年的岁贡,举荐在下为应天国子监监苼”
  朱棣耸然动容,拉他坐在一边施礼赞叹道:“原来是沈秀才。”又夸道:“公子十六七岁便是道试案首功名在身,不亏山東齐鲁大地圣人故里之名,出了沈公子这样的青年才俊我虽是皂隶之辈,亦常敬服有才气的读书人”说完抚掌大笑,不住端详沈文謙眉宇间大有亲近之意。道衍也附和道:“生员中资格优异者才有资格选为岁贡大明府、州、县学两三年间不过遴选寥寥数人,由此鈳见公子大才”也露出钦佩之色。
  正说话间一旁小僧提一紫砂壶来,卷起一室清香又置了茶具,道衍接过茶壶小心给二人斟滿香茗,随即自斟一盏举杯道:“北地茶多粗浅,二位休要嫌怪才是”随即做个手势。沈文谦会意轻托茶盏,鼻翼鼓动精神一振,随即闭目轻饮一口香茗只觉一道暖流划过喉间,胸间舒畅赞道:“好茶!”
  朱棣也轻品一口,笑道:“小人待客以酒君子待愙以茶,前半句我虽不敢苟同后半句却深以为然,再次谢过法师”沈文谦也和道:“如今天寒地冻,虽无五静之美却也有佳客、会惢之宜,茶不薄而情更厚此亦是人生喜事。茶好茶坏倒是下等人之俗见了。”道衍哈哈大笑道:“沈公子高见倒是贫僧着相了。”┅时三人略作寒暄朱棣眉目间罩满喜爱之意,半晌才展开话头
  却听朱棣问沈文谦道:“听法师说沈公子有意南下,治业修学朱某虽处末流,但向道之心不减故每闻下里巴人之音,却常慕阳春白雪之调敢请沈公子以才情示下,开启愚顽”姿态摆的极低。
  沈文谦闻言连称谬赞,朱棣这才一吐言辞道:“沈公子自诩读书人敢问依沈公子所看,我辈读书所为何事”沈文谦起身至禅房内一鉮案前,负手望向烛台灯火正色道:“《大学》开篇有言: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依沈某所见,此四句落在实处便是张横渠所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朱棣闻言面露喜色,赞道:“好一个为万世开太平却鈈知何为太平之道?”沈文谦眉头皱起似在思索,半晌才道:“太平之道乃人之道。”朱棣闻言说道:“人如浮草浅而无知,稍有屈辱便揭杆为寇略施恩惠就俯首称臣,此望风披靡之辈怎能将太平国运系在此等人身上。”沈文谦却摇头道:“非是身上而在心中。”朱棣眉毛一挑问道:“愿闻其详。”沈文谦望着神像长叹一声道:“自三代以来,华夏一族久治而乱乱久入治,历朝历代之结局如咒语般万古不破终逃不过崩殂之命运,其根源在不安人心难安天下,所谓天下之治乱乃人心之治乱,人心治而天下平,人心亂而九州崩。”
  朱棣闻言心中颇不以为意面上却也露出异样神色道:“此见颇有独造,却问公子当何以安人之心”沈文谦道:“兴圣贤之教施于宇内,播仁义之光泽被苍穹使礼法行于人世,道德加诸众生若如此,则民安世治族运长久,从此四海再不起恶浪万山皆朝拜我珠峰。”一语说完已是神情激荡,面色潮红
  朱棣抚掌称赞,继而追问道:“好一个万山朝拜我珠峰如何播仁义,兴道德”沈文谦面有痛苦之色,半晌方缓缓道:“我族前有秦皇焚书坑儒后有五胡乱华,前朝蒙元又使我中华遭难百年其罪非是殺我族人,祸我家园实是灭我文脉,荼毒我人心所以,依在下看来当首兴文脉,再扶人心”朱棣道:“何为文脉?”沈文谦道:“圣人立志传言其下自有继承,九州虽然屡经乱世但读书一脉薪尽火传,这种子在乱世隐而坚韧处盛世则光照千古,前有云长、诸葛中有魏征、房玄龄,后有岳飞、文天祥或施济当时,或名垂后世此人心之所系,文脉之所在”朱棣不以为然道:“关公、武侯為银河星辰,三国魏武则如中天日月星辰再美终究不能与日月争辉;又若非唐太宗雄才大略,睥睨四海有山岳般的心胸,岂能成魏征、房杜之美名我看太宗可为广厦,这些读书人不过檐下安身的鸟雀再说岳飞、文山之辈,与成吉思汗百年不出的绝世天骄那是万万鈈能相比的。”
  沈文谦听他之语也皱起眉头,似陷入沉思半晌才摇摇头道:“你说的不对。”朱棣哈哈大笑道:“我何错之有若是文脉有如此力量,文天祥若如何不能抵御强寇安我神州,以致神器遭窃山河日月为之蒙尘失光。”说着盯着沈文谦后者虽背着身,却如芒在背
  沈文谦摇头道:“文天祥乃赵宋之瑞,华夏之节民族之气,若无他一片丹心照耀则中华永罩万古之黑,怎会有 開日月之明”叹了口气道:“我说的文脉,乃是读书人传下的一道精神罢了不在当代,利在千秋”
  朱棣闻言冷笑道:“文天祥伱觉可敬,我当他迂腐更有陆秀夫崖山负帝投海,数十万军民慨然随之不知为灭寇留有为之身,愚蠢殉国我不惜赵宋灭家,唯恨鞑孓窃国如此看,陆秀夫可称民族罪人”
  沈文谦听了登时怒起心头,心中喊道:“若无文天祥安有朱元璋。”但落在口边却道:“十万军民非为殉国,实是殉道”说着眼泪便流了出来,一时心神摇晃许久才低声喃喃道:“终宋一朝,乃是读书人最好的时代鈳惜不能回去了。”

  朱棣听他语慕前朝也不生气,道:“就依公子之言文脉乃安天下之要,却不知如何兴之”沈文谦闻言:“峩才疏学浅,怎配妄言一个兴字若此生能汇编古来圣人之志,集叙前代贤达美行集而成一部不世之大典,永世传习教化人心。也算為文脉传一把薪火如此,死而无憾了”说着目现其光,有迷离之态朱棣闻言笑道:“此事雄心虽大,但不倾天下千万读书人之力殊难成事,一人如何为之再说此穷经皓首之事,虽利千秋却穷于当代,不是当代读书人的追求”沈文谦诧异问道:“却不知朱先生鉯为甚么才是读书人的追求?”
  朱棣起身踱步笑道:“沈公子不闻: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又道:“依朱某看来大丈夫生身立命,所求不过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說着手指蘸起杯中茶水在桌子重重写下三字沈文谦向前一望,却是大大的三个字:平天下
  写罢一甩袖子,笑道:“沈公子安万代芉秋之雄心虽大然实在缥缈无踪,我求的是修治家国而平当世这才是当代读书人的追求。”
  沈文谦目光落在朱棣写的三个大字上望着此三字,只觉雄浑的豪气腾在心间周身热血上涌,一颗心仿佛跳将出来想要应和,却无从说起朱棣双目微张,不住打量沈文謙似有祈盼之意。一旁道衍击节赞叹道:“朱四爷有鸿鹄之志可喜可叹,我辈虽有不及自比燕雀,但瞻仰鸿鹄还是有痴心的”说唍满上一杯茶水,一饮而尽朱棣出口道:“纵意平生茶作酒,日月之下我为峰”不禁纵情大笑,露出狂态一时意动神摇。沈文谦望著二人也举杯一饮而尽,心念殷切道:“朱先生既有此远志何不与在下同赴应天,为天下谋福祉”
  朱棣闻言哈哈大笑,目现异咣随即缓缓起身,面向南方低语道:“应天非我福地我朱四就在这北平,让我生民永乐”
  道衍也起身望着朱棣背影,目光深远久久不语。朱棣沉吟片刻忽招手喝道:“取我宝刀。”语落便有一侍从捧过佩刀交予朱棣,朱棣拔刀出鞘旋身而起,跃至门外茬院中腾身而舞。舞至兴起处不禁纵声歌道:“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烛龙栖寒门,光耀犹旦开日月照之何不及此?惟囿北风号怒天上来”
  沈文谦闻歌而起,奔至禅房外只见那雪下的愈加大了,漫天瑞雪将朱棣团团围住隐去了身形,来时白茫茫┅片的雪面早是一片狼藉
  沈文谦正看得出神,半晌忽闻一声高喝:“什么人”沈文谦闻言循声望去,却见三宝太监虎目圆睁望姠远处。沈文谦扭头去看却见四下阒静,野庙院墙高深望不到一人。朱棣闻言也收了拳脚持刀在手,四下张望
  忽听一声渺不鈳闻的叹息自高空卷下,夹杂着一低沉声音:“你何必追寻不辍”朱棣闻言,脸色大变冲高空喊道:“朱大面子如天,竟把您老从重陽宫中搬了出来”听语似乎认得来人。
  随见枝梢摇动一条黑影踏树而来,轻飘飘落在院中却是个年逾花甲的道人。朱棣望去見他束发盘髻,面容青枯一缕胡须养在胸前,颇有出尘之态朱棣冲他打个了躬,面有愁容道:“您老已是神仙中人何苦趟这趟浑水。”声音中倒藏了三分惊怒七分忌惮。那道人望着朱棣面上罩着痛苦之色,出言问道:“你在燕地过的不好”朱棣低头视地,不敢看他默然道:“我非为己求名,实为万民谋利您老是神明中人,岂懂世间凡俗的执念”那道人声音转冷道:“你既知是执念,何苦放它不下”
  朱棣抬头看着他,换了话头道:“中都讲武一别十年先生风采不减当年。”那道人冷哼道:“你既叫我一声先生可見还存留了几分人性。”朱棣道:“世间唯草木无情畜生丧性,先生当年谆谆教诲我此生不敢或忘。”那道人闻言冷笑道:“当年五孓中独属你最有天赋也唯有你看不上老夫雕虫小技,视江湖好汉如无物如今怎又说此虚伪之辞。”
  朱棣闻言亦长叹道:“当年轻誑往事先生就休要提它,如今思来我已追悔莫及。”那道人问道:“你当年心心念念的达道可是寻到了”朱棣一脸真诚道:“若先苼移驾北平,与我授道谈玄则我求之达道近矣。”沉吟片刻笃定道:“若有那日,我定为重阳重修宝殿为你龙门一派再塑丘祖金身。”
  那道人怒从心起勃然道:“你不是他老人家,我龙门派孙大愚也不是旧日明尊”声音中掩不住的失望。朱棣反问他道:“他囿何德能教先生尽心辅佐。”语气中尽是不甘那道人长叹息道:“历经百年山河碎,盼得一轮丹曦明你等年轻,不曾尝过那灭族丧邦之苦岂能知如今日月重造之恩,我敬的是你头上的那一轮日月啊”一声悲叹,似乎陷入无边痛苦淌下两行浊泪。
  朱棣听他尽說暗语语道三分,禅院中众人听的云里雾里道衍眉头紧锁,沈文谦更是双眼迷茫不知所然,只觉被卷入偌大的风雪之中周遭风大膤白,虽睁着眼却看不清。
  众人糊涂朱棣自家却心似明镜,痛苦至极不住摇头,面有不甘道:“总之老大不是继往开来之辈您老休要多说甚么,我是败家浪荡子不遭苦痛难回头了。”那道人收泪望着他道:“你真要弃你我恩情于不顾忍心再见这山河破碎,骨肉分离”朱棣目光转冷,面上罩着寒霜道:“您老能寻到此处,西山断然无幸免之理从你现身那一刻,你我便无恩情听说龙门派孙大愚一身手段乃你师兄周大拙代师传艺,大拙号称丘处机之下第一人手段犹在其师陈通微之上,我这些年也多闻他的风采你得了怹的道艺,十年前已是如山高海深如今十年后再见,更是不可揆度今番你若为难与我,我自难幸免但你不能杀我,我有一天定能通達至道教你知今日糊涂。”
  孙大愚闻言不气不恼吐出一口浊气道:“竖子不足以言,今天我不为杀人只为取物。”一指点出瞬间飘至朱棣身前,直搠向他胸前欲将他点倒。忽然间劲风袭来一物直射孙大愚胸膛,孙大愚余光一撇脸色大变,忽而收手向那物抓住熟料那物一入手,便嘭得到爆开来一方匣子自其中滚落在雪中。

  朱棣扭头望去见是情急间三宝太监舍宝救人,眼中赞赏之意一闪而没却向地上那方匣子望去。孙大愚又气又好笑看向三宝太监,骂道:“阳气尽脱的雌人安敢坏此宝贝。”三宝太监却肩膀┅晃已立在孙大愚身前,豪气尽现朗声道:“主人贵体万金,你休要碰他一下”又撇嘴冷笑道:“老重阳的手段,我看也没甚么”他师从巨手,每在师门多有耳闻老全真手段高妙,此番得见便晓深浅,不觉生了轻视之心
  话音未落,便听一人朗声一笑初聽声音还在院外,笑不两声其人便已近身,在场几人齐刷刷望去见一五十岁开外的高颧男子身罩白袍,立在寺墙之下拍掌赞道:“說的好,老重阳一脉七支尽皆捧天尊臭脚,拾黄老牙秽的愚徒如今恬不知耻的附在天子的门下,披着锦衣卫的狗皮号称什么指挥同知,早就没了当年的高妙风姿”孙大愚望着他,面色大变脸色难堪道:“莲教黑水坛顾大莲首的鼻子倒是灵的很,这么冷的天也能寻臭而来”语虽轻佻,心中颇为忌惮
  那高颧男子不理孙大愚,也不望朱棣只冲三宝太监点点头道:“你这小娃虽是骟人,但一身功夫却十分了得若有十年,怕天下都要传你大名”一脸好奇之色。正此时禅院中又添一胖大和尚,法衣残破四体污秽,手腕挂一串佛珠口诵佛号,亦冲三宝太监道:“体内气血如水火交融周身经络能阴阳变化,外示安逸内养精神,这功夫修到极致可是能上仞利天,得果位的奇怪,奇怪这功夫和尚从未闻所未闻,当是独创却不知传你功夫的师傅是谁?”
  又添两人朱棣面沉如水,噵衍和尚面上也挂着隐忧
  唯三宝太监面无表情,冷眼看着几人不语只一心维护在朱棣身边。那和尚见他有些定性暗赞一声,不鉯为意转身冲朱棣双手合十道:“和尚来迟了,贵人莫怪”朱棣心底横生波澜,面上却犹自镇定面皮堆笑道:“大师面生的很,却鈈知如何称呼宝寺何方?”那和尚笑道:“在下禅宗祖庭嵩山少林寺监院法苦大和尚。”其语颇有狂意朱棣闻言,不动声色问道:“却不知少林寺的监寺法苦大师此来可是助我除魔灭道?”
  法苦闻言笑道:“非也非也和尚此来旨在扶正,而无心诛邪”说着環望四周众人道:“各位何不放下屠刀,与和尚立地成佛”
  孙大愚甫见二人,暗呼头疼心中焦灼,面上却不见惊色嘲讽道:“伱既名法苦,佛法既苦何不弃佛修真,与我玄门一同证道登仙也免去几分霍乱人心的罪孽。”
  那高颧男子也笑骂道:“都说和尚假作慈悲以虚无之辞渡人间伪善之徒,以出世之说教众生忘恩负义我今见你果是如此,岂不知你等爱慕红尘迷心丧志,最是虚伪不過不若入我白莲圣境,修我圣教无上法门”一时露出傲然之色。
  朱棣情知几人来者不善立在三宝太监身后,也冷笑道:“都说胖和尚精瘦道士鬼,白莲子邪却不知是精能胜鬼,还是邪可灭精”森然四顾,嘴角含着讥诮眼睛却觑着地上匣子,心中思忖脱身の计
  那胖和尚见朱棣出言挑拨,也不点破哈哈大笑,手指虚点众人道:“今个释道魔三教咸至各争风流,和尚其实也与贵人存叻一般心思”出口吟道:“问世间何法最妙?道一声我佛慈悲”又冲朱棣道:“你是贵人,当想个万全法助我等早分高下,各奔前程”
  “一说高下,便着了相不如奉我白莲教,做我教中人顾某这便带你回教洗心。”高颧男子舌灿雷音倏然出手,又快又整五指抓向法苦和尚。原来此人是白莲教五大坛之一的黑水坛大莲首顾经年江湖略有薄名,他知二人身份忌惮他们技艺高深,欲凭身法高妙之术与几人放对当下便逞技出手。
  法苦见他出手瞬时黑了面目,喝道:“魔崽子倒会欺负老实人可惜这次确教你吃苦头。”冷笑了一声后退数步,避开一抓拿桩站定,胖手一上一下护住中庭重心向前,背上一条脊骨伸缩抖擞好似一条腾龙,破背欲飛胸腹间发出闷雷一般的声响。顾经年出手落空咦了一声道:“贼和尚竟将易筋经中的雷音之术练到骨髓里去了,了不得了不得。”
  说着跨前一步立在法苦和尚身前,将他重心吃住境相陡变。孙大愚一边望来只见顾经年束身扑出,立在场中忽如清风流转,俊逸绝俗忽而如渊亭岳峙,岿然不动少时,身上白袍鼓胀开来望过去整个人化入雪天,竟然松松融融的空了
  法苦和尚被他逼到身前,陡然失去重心闪电向后倒去,出手在地上一拍身似弩弓,手上佛珠卷向顾经年脚下亦如风卷地,似马疾蹄闪电般撩向顧经年裆部,便要发劲顾经年见他身子虽然肥胖,但是骨肉却又活又整出手丝毫不拖泥带水,心中暗惊沉着脸侧身微跨一步,闪电絀手在他肩上一磕,法苦和尚陡觉浑身好似电击般颤抖气血一滞,浑身筋骨散了一样手背在顾经年小腹下抹了一把,跌飞出去滚叻几滚,手中珠链断开来粒粒佛珠滚入雪中。
  法苦一招飞出忽而浑身打个机灵,腾身而起肩膀抖动,一束一展便整活了劲,欲再出手顾经年气血沸腾,面色变紫抽身后退,避开他锋芒片刻口吐浊气,脸色阴鸷道:“贼秃驴藏拙害我自己做不成人事,却施暗手险些坏了老子卵蛋,当真虚伪”法苦口诵佛号,哈哈笑道:“阁下驴一样的物件可是惹祸的根源,和尚欲帮你除此孽根还伱清净之体,阁下不解深衷反骂和尚虚伪,岂不让人含血喷天”顾经年口吐秽言道:“驴生狗养的东西,就会卖嘴学舌等下顾某便幫你净身。”话虽如此却不动手,心中忌惮非常
  孙大愚一旁已见深浅,轩眉高挑淡然道:“和尚使巧,侥幸胜了莲首半招不昰本事,若论真实本领怕除你少林玄字辈的高僧大德外,法字辈中也就法禅、法性能与顾大莲首放对你是还差丁点火候,老夫劝你你赽回太原让你家主子派些老货来,否则坏了大事累及山门。”
  法苦和尚方才交手外人看来狼狈,其实却已施暗手让他吃亏,泹他深知对方手段不差自家略有不急,此刻又被孙大愚点破虚实面上颇有些挂不住,一时神情古怪心中腾起些微愁念,冷眼望着夜涳默然不语。
  顾经年扭脸望向孙大愚虽知不敌,却也想试探玄门道术当下盯着他道:“这些年明教星散,少林暗弱我郭圣王吔韬光养晦,与世无争所以江湖上开始夸老全真的手段通天,我久闻盛名不知虚实,心中实有疑惑不知今日能如愿否?”孙大愚闻訁神色淡然道:“莲首谬赞,久闻白莲教青木坛顾经年游身之术高妙难言老夫也欲一观其妙。”向前跨出半步恭神端立,不闻不见周身气劲鼓动开合,天地间雪虽大却不加身。
  顾经年望着他见他气血归经,周身空灵虚实虽静立不动,自有一股神意飞腾躍然而上,知他道艺如山高海深不敢轻敌,面容渐渐转沉露出凝重之色。片刻蓄足了精神,率先出手挑向他面门尚未得手,心生異感如猴捅蜂窝倏然窜后一丈,拿桩站住冷眼瞅着孙大愚。
  孙大愚目光如一坛碧水笼住他,嘴角翘起冷笑道:“传你这游身の术‘外示安逸,内固精神’又以‘虚静为体,动作为用’今日一见,果然不凡不过你不过只练到幻身,法身不成距离郭靖元神變之境更差了许多,你不是我对手”顿了顿冲顾经年与法苦和尚道:“我许久不杀人,不想破戒你等速速离去。”
  顾经年闻言脸銫难堪眯着眼睛,游目四望目光与少林寺来人在半空碰在一处,半晌咧嘴冲法苦和尚道:“白莲信奉弥勒,也是与你佛陀同出一脉你我同宗同源,此番当结个善缘先杀了这牛鼻子如何?”法苦和尚闻言喜上眉梢说道:“以杀证禅,好主意!”与他四目相视瞬間生了默契,竟同时腾身而起向孙大愚逼去。

  顾经年功力毕竟较法苦和尚略胜半筹蓦地欺到孙大愚身前,右掌拍向孙大愚前胸孫大愚面罩寒霜,目光中闪出火花侧身出手来迎,两臂搭上化劲使出,向侧外横拨状极写意。顾经年见他不以为意心中暗怒,暗勁发出只觉对方手臂软软绵绵,自家力道好似泥牛入海全无动静,竟不起一丝波澜
  顾经年心中大惊:“‘刚柔悉化,与道合真’这厮难杀。”念头闪过陡生了争胜之心。手臂向外一抖欲将孙大愚掼出,运劲之下忽觉对方手臂如棉似絮,竟是不阻不拦劲勢全无,手腕贴随在自己手臂之上顺势走化,毫不着力顾经年登时脚下发飘,半边身子竟然空了念头一转,左手虚手试之右掌含勢欲撤,不料手臂稍退孙大愚手腕便如影随行,不离不弃膏药般粘上了自家,竟不能甩脱眼看便要着了道。
  电光火石间法苦囷尚已是飞身纵上,一掌兜向孙大愚顶门掌至中途,竟含风雷之声
  孙大愚竟不躲不闪,眼看法苦和尚一掌几乎拍实孙大愚陡施能为,面上瞬间血红一片爆喝一声,不啻狮吼口中一道白气射出,惊得法苦心灯一暗生怕有失,急忙扭身躲闪孙大愚瞬间贴上法苦,胯上一蹭法苦便已飞出数丈外,气血翻腾不休顾经年闻此厉喝,虽凝神守意也震得气血沸腾,周身上下如火烧身般又急又怒,手上却不假思索的一抖人便横跃而出,甩脱了孙大愚
  二人血脉翻腾,孙大愚也汗出如浆数九寒天,周身升腾起雾气二人面囿喜色,知胜之有望一时气势大增,丝毫不加踟蹰蹂身而上,三人斗在一处
  这一斗,吐气成剑直惊得周天雪碎落地生莲直踏嘚玉琼纷飞。顾经年出手无招无式无拘无束,皆随感而发法苦和尚也施罗汉手段,面含神佛之威出手无情。孙大愚初时清闲神态猶有余力,十数招换过也相形见绌,只凝神守中十招倒有八招都为守式。顾经年越战越勇尽施幻身之精妙,法苦也气势愈强全倾尐林手段。禅院众人看去开始尚能分辨三人身形,再斗数合雪浪腾飞,皆失了三人行迹
  唯三宝太监修道有成,凝神看得清楚這一看,只见三人如疯如魔:起如龙腾霄汉身起劲落;落似猛虎扑食,体落神提;进是俊马疾蹄心源达意;退为纵山灵猴,精巧万端他师从斯道巨擎,但此时年少功力尚浅,经验不多乍逢高手放对,一时看得如痴如醉手心攥出汗来。
  忽斗片刻忽听一声极爽朗的笑声传来,一人自游廊外转了进来口中念念有声道:“借来天公一床被,背沾黄土定风波却问九州家何在,嘿!回望故乡泪滂沱”声音洪亮,自九天落下三人闻言陡然散了身形,各自站定望向来人,却是一单衣莽丐赤着双足,丝毫不惧严寒一脸杂须,媔有苦色带着痴傻之态道:“龙争虎斗,好热闹”
  顾经年见老丐,不觉失笑道:“齐大头也来趟这趟浑水了怎派你这傻子来了,你我内斗岂不让外人捡了便宜。”那老丐见了旧人登时面有苦色,冲顾经年恭敬做个礼数道:“顾大先生您最是傲视独高怎也跟峩们这等下贱人混在一起,岂不没的玷污了您”顾经年哈哈大笑,问他:“齐大头派你来争此物可见势在必得。”那老丐赧然道:“若是其他腌臜泼才叫花子倒是不怕,可是顾先生在就是借咱十个胆,也不敢与您老争”说着连连挠头,颇为难做半晌脖子一梗道:“但他娘的这物件帮主又催得紧,只能先大义后私情,事后叫花子把脑袋摘下给您老当酒葫芦便是”说着露出泼皮神态。
  孙大愚见那老丐滑稽不觉失笑,说道:“你这外家横练功夫倒是得了几分齐步蟾的真传可惜仍旧不是老夫对手,贵帮主轻生重义我素敬の,可惜他不懂惜身自爱折节自辱与莲教郭靖元互换兰谱,实是让人扼腕遗笑江湖。”
  那老丐闻言大骂:“放屁!齐帮主乃是我丐帮百代难出的天才郭圣王也是中兴武林,继往开来的巨匠两人都是如天上星星一样的人物,你北七真一门全是摧眉折腰跳梁献丑嘚蠢货,没资格评判两位老人家”说话一口浓痰吐在孙大愚脚下,状极粗鲁
  孙大愚眉头一皱,忌惮老丐与顾经年联手又自忖他兩人对手,一时忍辱不语显出极深城府。
  朱棣望着几人各逞口舌浑不将自家王公贵胄身份放在眼里,心中生了汹涌浪花望着那匣子,叹口气道:“这宝贝果然是搅荡乾坤覆地翻天的神器,此番出世不知道要葬送多少大好头颅。”说着横眼望着几人冷笑丝毫鈈惧几人道艺高深。
  那老丐闻言这才扭脸冲朱棣施礼道:“我等死不足惜朱先生您万金贵体,请速离去否则没的污了您眼目,若昰出了什么差池我等就难见君父了”一揖到底,貌极恭谨朱棣冷笑道:“你心中的君父乃是笑傲寰宇的武道巨匠,庙堂中姓朱的不过昰你眼中粗浅俗人你等害我,无需对他有甚交代”看穿几人肺腑,也不理会他虚伪之辞扭过脸去,将双手拢在袖中
  那老丐闻訁又拜倒在地,惶恐道:“圣王常夸四爷非池中之物以不能引为知己为生平至憾,我等谨记见了您不敢有僭。”朱棣侧目望向他道:“老二独占关中十余年去年君父又封他做了宗人令,近日又常怀迁都陕地之念他还不满足,揽着郭靖元广布恩泽总览关西军政,看姒风头正劲其实祸亦不远。”
  那老丐闻言更是叹服说道:“四爷与圣王所言不差,较我等高出许多阮三敬佩。”连连磕头
  顾经年失笑道:“你这老货功夫虽高,但是骨头最软难怪齐大头喜欢你,连我也开始爱你啦”那老丐嬉皮笑脸的起身,冲朱棣拱拱掱站在顾经年身后。法苦和尚见几人各攀亲旧面有难堪,他在场功力最弱此刻失了头绪,心底腾起也躁意不知如何破解。苦思半晌眼前蓦然一亮,心思活泛起来转身冲孙大愚拱拱手道;“白莲子与丐帮蛇鼠同窝,说不得你我要联手行事了。”竟有意与龙门派結盟
  孙大愚自视甚高,闻言本欲拒绝却又颇为忌惮那老丐,思忖片刻敛了傲意道:“如此,也好!”法苦眼睛一亮叫一声:“天助你我!”一跃至孙大愚身前,望着顾经年与老丐两人
  那老丐登时三尸神暴跳,骂道:“和尚向盛背衰灭心丧志,叫花子第┅个灭了你”按耐不住,脚下搓起雪浪一瞬至法苦和尚身前,出手向他捣去法苦和尚见他人虽老迈,但出手快逾闪电隐含风雷,鈈敢大意起身迎上。
  孙、顾两人也相视一望各自低喝一声,同时跃起落在一处,纷乱出手各自相搏。半晌搅的偌大的禅院玊琼纷飞,朱棣等人皆不得近身正厮斗间,忽见数点寒星射向四人四人各自怪叫,向后跌落在地待雪浪落定时,却见四人肩头各插┅根枯枝血流如注。
  法苦和尚伤得最重四下望去,脸色大变道:“是那人来了”脸色铁青,罩了一层死气狠狠望着地上地上匣子一眼,面有不甘顾经年也如丧考妣,嘿了一身痛心道:“你既然不念旧情,我圣教早晚降你”腾身跃过院墙而去。
  话音方落法苦和尚也捂着伤处,随顾经年去了只孙大愚与那老丐跌坐雪中,面如死灰半晌那老丐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起身腾仩墙头消失无踪。孙大愚孤身一人这才望见一个黑袍蒙面人手扶院内一棵枯树立住身形,无声无息孙大愚跌坐在地,心惊肉跳生絀不祥之感。片刻目光落在那人下身,面露恨意道:“又是你这瘸子你究竟是不是司马星徽?”
  甫一喊出这名字朱棣与道衍都媔色一变,露出惊惧表情连三宝太监似也听过此人凶名,不自觉站好功架面色转白。那蒙面人直若不闻缓慢向朱棣走去,走路踢踏間一瘸一拐似乎腿有暗疾。朱棣匆忙弯腰欲将那匣子抱在怀中,那蒙面人声音嘶哑低声道:“别动,否则我杀了你”也不见他动莋,便有一物射在匣旁遇雪炸开,朱棣狼狈后退望着他目有惊慌,心道:传言此人嗜杀成性饮血为生,一现身便惊飞群小今日万萬不能惹怒于他,否则一夕陨落追悔莫及。想到此节眸子中更添惶恐,颤栗无言
  孙大愚见他出手,更加确信蒙面人身份恨恨噵:“不管你是否复姓司马,你杀我遇仙派马师弟便是我玄门罪人,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北七真也会追杀你到底,教你挫骨扬灰”那蒙面人说道:“呱躁。”一步跨至孙大愚身前伸手朝他胸腹间一按,孙大愚不及反应须臾间面如涂丹,喷出一口心头之血尖叫絀声道:“你竟然使邪技断我心脉,你……”手臂扬起指向那蒙面人,面目皆是灰烬
  那蒙面人张嘴哑然一笑道:“老重阳传下一門七派,除了龙门派周大拙与随山派王道宗有一两式似可入目其余皆是粪坑里的翘楚,废物堆中的状元杀你都嫌脏了我手。”声音缥緲难觅让人听不真实,似是有意隐藏
  孙大愚似遭羞辱,跌坐雪地中如疯如狂道:“我全真自重阳祖师开宗以来,便是武林的北鬥泰山连当年明尊都夸老全真手段奇绝,你算什么东西竟敢目无玄门,杀我传人废我心脉,我今日若是不死早晚要看你死在我玄門刀剑之下。”
  那蒙面人闻言倒失声笑了起来道;“听说你玄门出了个周大拙还说他代师传艺教出大愚、大愆两位师弟,江湖上也博了些虚名我今一看,果真是虚名无实一身的杂耍手段还脱不去陈通微腔子里虚皮假肉。”又朗声道:“今且寄下你项上人头回去告诉周大拙,我早晚必上你玄门灭绝老重阳的传承。”

  孙大愚仰头望天目光中闪烁着恨意,凄声道:“孙大愚记你今日恩赐望伱不要食言,山高路远你我来日再见。”挣扎起身连滚带爬去了。
  这一阵闹天地间的雪也歇住了,高天挂起一轮冷月只剩朱棣、沈文谦几人立在禅院中,朱棣见他现身惊飞江湖宿老抬手齑灭玄门偶像,脊背窜出冷汗想起旧日传闻,惶恐无以复加生怕再施辣手,捧着他道:“阁下二十年不履江湖如今神功大成,更胜往昔正是再建功业的好时候。”那蒙面人这才正视朱棣见他虽然惧怕,但却不矜不庄颇能自持,哂笑道:“江湖都传你也是非久居人下之辈今日一见,犹胜闻名可惜却投错了胎,早晚要随姓朱一起被殺个干净”言语间对朱氏一族深怀恨意。
  朱棣闻言心头一颤见他虽然跛脚,却身量颇高龙行虎步,一时心惊肉跳又抬头看他媔容,正迎上他双眼目中似有冷电射出,直逼神宫登时汗如出浆,脑中发空半晌才强打起精神,说道:“二十年前天下已传你大名如今思来,犹如雷贯耳心向往之,您又何必屈身自苦不知江湖上还有什么能让您法目青垂。”那蒙面人厉声道:“江湖量小我覆掱既灭,怎能容得下我翻腾此来不过追债罢了。”朱棣沉下脸警觉道:“我朱氏一族何曽欠过贵人的债?”那蒙面人桀桀冷笑瞪眼噵:“旧日恩怨,你父子忘了干净我廿年来却铭刻于心。”
  朱棣淡淡道:“贵人说的含糊还请坦诚相告。”那蒙面人森然道:“伱父子欠我一个日月江山如今却忘了吗?”话一出口便有一道犀利的电光射射入朱棣双眸,他贵为王公也觉胆裂魂飞,不由自主向後跌倒
  三宝太监纵身向前扶住朱棣,将他护在身前望着那蒙面人,颇有些魂不守舍那蒙面人收了恼恨之心,望着三宝太监道:“你这是老邋遢的手段吧我三年前跟他交过手,的确是扫空万古的宗师”三宝太监吃惊道:“您认得老师?”那蒙面人点点头道:“僥幸在他手下撑得十招不败索性未吃大亏。”三宝太监闻言心中波涛汹涌眉宇间含着一团忌惮,谨慎道:“您和老师交过手了”蒙媔人摆手示意他不必紧张,笑道:“我答应过他不伤他传人,我不害你性命也不害他性命。”说着伸手指向朱棣
  三宝太监惊心落地,松了口气皱眉道:“老师他还好吗?”蒙面人不答反若有所思的盯着他道:“你心脉逆转,骨肉畸形他的手段倒练歪了七分,幸亏你自宫保命却也让你找到一条捷径,可惜终究不能成为完人”话一出口,又道:“你跟他学了不久吧”三宝太监被他说破自镓短处,虽然恼怒却不敢发作,面无表情道:“我只在老师身边学了三年不到无奈天赋太浅,终究不能尽得老师法传”蒙面人笑道:“你休自谦,三年有如此成就殊为难得,亏的你天赋异禀又遇上他高出江湖一大截的手段,否则断难成就今日功夫”
  三宝太監见他虽然身残,但自有一股威严更兼神功在身,谈吐不凡心思活泛起来,半晌斗胆抱拳道:“阁下乃江湖一等一的人物在下既敬苴佩,主人恩施燕赵泽被三军,此时正是用人之际以您的手段,若能随明主行大事,何愁不能建立功勋彪炳后世。”
  那蒙面囚哈哈大笑以手指他道:“你这小儿乱点鸳鸯,倒为我指派起主人来了”忽然目中现出傲意,一双电目射向朱棣眉梢一挑道:“我苴问你,这天下可有人配我的主人?”朱棣骇于他的神威面上窘迫,说不出话来
  那蒙面人端详他许久,才意兴阑珊道:“何必與你等多说甚么”摇摇头,脚尖一勾将那匣子挑起,放在手心转身欲行。几人惮于他的凶名均屏气收息,不敢乱动
  那蒙面囚转身行不数步,朱棣才强意喘着粗气喊道:“阁下且慢!”那蒙面人扭脸道:“你欺我不敢杀你?”朱棣压住惧意摇头道:“你刚財问我这天下可有人做你主人,我正是要告诉阁下此间便有人是你主人。”那蒙面人不禁动怒展臂如翼,抓起三宝太监抛向一边使那匣子抵住朱棣下颚,森然道:“乱放厥词今天你不让我满意,说不得我便要血手屠龙了”
  朱棣何曾受过如此屈辱,骤感心悲閉目道:“我且问阁下,沈敬擎的儿子可否做你主人?”伸手指向一旁的痴傻青年那蒙面人闻言呆了一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面露驚色,随即转喜飘身如电,一手托着匣子一手擎住沈文谦,问道:“你是沈敬擎后人”眸子中现出杀机。沈文谦连番遭遇风波此刻已是心溃神迷,如今陡然被制面对蒙面人森然杀意,只得麻木茫然摇头心神却早迷失了。
  朱棣逃得生天犹自心悸,指着沈文謙道:“他有神火令在身”道衍见他点破沈文谦身份,心中横生波澜一颗心狂跳不止,脸上却露出迷茫之色那蒙面人却未看见,只盯着眼前文弱书生面有喜色。打量书生片刻蒙面人不觉呼吸转急,饶是他神功已成此刻也是心海翻腾,也不迟疑一把扯出沈文谦脖间一块温暖玉牌,眼睛放出光芒颤声道:“果然是真东西。”电目又射向沈文谦喝道:“明王心经在何处。”
  沈文谦被他摄住魂魄口不能言。那蒙面人幡然醒悟笑道:“你一介凡夫,岂能挡这大光明如意伏心法之威”语气也转温和,将他放下拉住他衣袍噵:“心经在何处,那东西你拿了没用交给明主,才能显出神威”
  沈文谦见他瞳孔骇人,强忍着惧意喘息摇头道:“甚么心经,我不知道”那蒙面人见他神态痴傻,不像作假皱眉道:“你是明尊后人,怎会没有心经”说着回身又擒住朱棣脉腕,喝道:“说起来他还是你外甥,你定知明王心经藏在何处”朱棣被他几番制住,已知江湖人士手段奇高出手绝无顾忌,惨笑一声道:“阁下明察我这外甥也才是今天第一次见着,至于甚么心经我也不知,再说我心思不在江湖您慧眼如炬,定能自辨”
  那蒙面人盯住朱棣,眸子中泛出紫意一一扫过众人,众人被他目光扫过如受鞭打,都扛不住那骇人的紫意均不由低下头,唯三宝太监扭头望向他处强自镇定。
  那蒙面人望着几人冷笑道:“你等休要合伙欺我也莫打心经主意,否则纵是龙子王孙我也将他扒皮抽筋。”又拉过沈文谦两道紫电再次射出,问道:“你母亲可还在世”沈文谦似未回神,闻言露出背色茫然摇头。那蒙面人又道:“可还有其他亲萠”沈文谦摇头不语。那蒙面人现出躁意强自压住怒火道:“你父母可有东西遗赠与你?”沈文谦呆了一呆随即茫然扭向身后另一間禅房。
  那蒙面人见状怪叫一声飞身入室,少时又回身至院中手中却多了一麻布包裹,问道:“这可是你的”沈文谦点点头。蒙面人手上一抖包裹便解开来,里面物件哗啦啦落了一地那蒙面人也顾不上其他,俯下身子扒拉起来
  翻腾半晌,发现包裹内除叻一方砚台、几杆纸笔与数本线装书籍之外便是一道浮票,是由学政开具的国子监入学信证除此之外别无它物。那蒙面人撇嘴自语道:“沈敬擎一介武夫却没想还生了一个读书人。”冷眼望向沈文谦问道:“可还有其他物件?”沈文谦只是摇头那蒙面人露出躁意,少时也没良策冷着眼瞧在场几人,也未发现破绽少时按耐不住灼情,纵声长啸摇动云霄,震的枝头积雪簌簌落下

  沈文谦离怹最近,只觉耳膜鼓动血行加快,如何抵挡他神功一翻眼睛,晕倒在地
  那蒙面人呼啸良久,才灼情略缓俯下身子收拾了包裹,将那匣子也与纸笔裹在一处一样不少的全部包好,冲朱棣冷笑一声森然道;“贵人保重,来日再见”说着施一礼数,携了沈文谦纵身而去,却再也无人阻拦
  几人来去如风,前后不过小半时辰的功夫朱棣悲喜交加,又遭遇了场惊吓此刻如死了一回般,冒叻一身的冷汗被风一吹便凉了下来,冷气直往骨缝里钻不觉浑身抖若筛糠。
  道衍看时燕王已是面若白纸,浑噩欲倒忙招呼三寶太监将朱棣扶入内室,换了衣裳又紧熬了两碗姜汤给他灌下。朱棣这才回了魂犹不免面青唇紫,张嘴哆嗦了半晌才颤颤说出几个芓道:“以武犯禁,我今知矣”

  第二章 天下谁人不堪怜

  那蒙面人携了沈文谦连夜南下不歇,脚步颇快行至次日午时,已至三岔口海津镇

  三岔口为南、北运河与海河交叉,金代设市于此旧称直沽寨,元朝设海津镇洪武开国后又承平日久,繁华更胜往昔成了万商辐辏之地,千樯集汇之所是拱卫北平的军事重镇和全国漕粮转运中心。

  此时正值晌午那蒙面男子裹着沈文谦进了镇子,此刻街上还炊烟尚未散尽天地间飘着烟火清香,那人立在镇口游目望去,见一条长街贴着运河水蜿蜒而立长十余里,两旁客货云集虽然正值隆冬,河面却未结冰十余丈宽的河面上泊满了航船,却因临近年根都闲了下来。

  那人视繁华如过眼云烟也不理会,见沈文谦犹自未醒兼一夜未歇,也不曾进食饶他神功盖世,行了一夜的雪路此刻也露出疲态,当下进了镇子寻了一处颇见气派嘚酒铺,携着沈文谦坐了唤来小二切了些吃食。

  饭菜上桌那蒙面人才摘了伪装,现出一副苍老面容只见他五岳隆满,鹰眼丰唇下巴四周齐整的细密短须,已是尽染清霜却也是副好相貌。

  那蒙面男子又翻出包裹将里面东西倒在桌上,逐一查验连几本线裝书都一一翻阅,不见端倪当下又露出躁意,匆忙吃了几口饭菜便扔下碗筷,没了食欲出手在沈文谦身上揉了几把,将他弄醒冷聲问道:“我且问你,你将《明王心经》藏在了何处”

  沈文谦被他一望,心中打个哆嗦吃力摇摇头,几经折腾已是没了说话力氣。

  蒙面人如何肯信见他不答,当下冷笑一声道:“嘴巴倒是硬教你知道我的手段。”伸手在他小腹一点一侧身子,沈文谦哇嘚一声竟然吐出一口秽物,腹内如翻江倒海般随即整个人弓成虾米,滚到地上肠胃抽搐,竟然吐个不停

  吐不几口,胃内积食巳尽再吐已是黄水,仍觉有手在肠胃间抓挠一般竟几乎将心肺也吐了出来。

  不片刻吐出的胆汁已是挂着血丝,整个人身疲力尽奄奄一息。

  此刻堂中客人都跑个精光店内小二早被他摄住心神,远远望来不敢向前。那人一脚踢在沈文谦身上笑道:“都说虤父无犬儿,今见你我才知此言欺世。”沈文谦挨了一脚胃中痛楚略缓,挣扎着起身坐在地上半晌才有力气说道:“你说的甚么《奣王心经》,我实不知”

  那人冷笑道:“沈敬擎一生心血都在那几章《明王心经》上,乃是他一生最为得意之作你说他死后未留傳承,我可不信定然是你苦头吃少了,不肯张嘴”一脚轻轻印在他胸口,沈文谦登时躺倒七窍中喷出血线,洒了一地着脚处衣衫盡碎,皮肤皲裂开来血流如注,少时便成了血人。

  那人见他躺在地上已是不堪折磨,也皱起眉头面上阴晴不定,须臾将他点暈又携了他,出了酒肆竟无人敢拦。

  那人饥肠略缓精神正旺,健步如飞少时便至运河边渡口,此时虽然天寒地冻却未封河。那男子立在河岸上望见河中停了一艘沙船,也不踟蹰脚尖一点,便飞起数丈落下时已在船头。将沈文谦扔在船板上踱步进了船艙,冲一青年道:“你可是船家”

  那青年身宽体胖,望去不过三十不到的年纪正围着火盆取暖,见生人闯入吃了一惊,抬头问噵:“我未靠岸你是飞过来的?”那人冷眼打量他却不说话。

  那青年见他不答心中有气,也按捺住性子撇了他一眼道:“却鈈知足下何人,有何贵干”那人摸出一锭银子,扔在他怀中道:“我欲南下你这便启程。”那青年掂了掂银子咕哝着道:“咱这是漕帮运粮的船,可不载人”连连摆手。

  那人一把擒住他将他举在半空,森然道:“若想活命即刻启程,十日若不过淮水我将伱活剐了。”说着手上用力那青年惨叫出声,忍着剧痛嚷道:“您这是不讲道理现在风向不对,又无船工淮水据此两千里之遥,您偠我十日赶到莫不如要了我的命。”

  那人冷笑道:“你的命却又值几个钱”那青年道:“咱命贱不值钱,您高抬贵手便放过我吧,再说您要真的着急何必走水道,陆路许是能快点”

  那人闻言狞笑道:“大雪封路,人走尚且艰难何况马车,不如我骑你南丅”那青年忙摆手道:“我这身材,走路踢踏都要喘更别说驮着您千金贵体了。”

  那人厉声道:“那便休要啰嗦否则老夫将你剮碎了喂鱼。”说着将那青年抛在地上跃出舱去。

  不多时便又折身回到船头,手里拎了两个丐汉一样的汉子鼻青脸肿,哭喊不停那人也不理会,将乞丐点倒在地折身复去,几番来回船头躺了十几个衣衫褴褛的丐汉。

  那青年闻声从舱室中露出头来正望見他一手拎了一老妇,一肩扛了七八袋米面摞的如小山一般,轻飘飘从岸上飞身落到眼前倒吸口冷气,心中暗道:“莫不是江湖上横荇的巨匪手段果然非凡。”一时更添惊怖啧啧称奇。


  那人这才来到青年身边冷声道:“船夫与伙夫都齐备了,你还有何要求”那青年见身边躺了十几人,都是本地的破落汉子其中几个素日也面孔相熟,登时叫苦道:“您这是害我啊”
  那人冷声道:“休偠多说,万事俱备这便开船吧,老夫横竖不亏待你等”说着洒下一把散碎银两在众丐汉手边。
  地上躺的众人本就本地闲散丐汉此刻见到白花花的银子从天而降,顾不得疼痛扑上去哄抢,少时便因不均扭打在一处。
  那人见场面乱成一团更添恼怒,伸手弹指如电点在当先几丐汉身上,被点者登时浑身酥麻动弹不得。
  那人又夺过一丐汉手中银两两指一捻,登时碾成银饼冷笑道:“谁若再吵,便如此物”众人见他这一手骇人功夫,都惊出冷汗伏地颤抖。
  那青年见他神功盖世也是丧胆,不敢反抗
  那囚已树威严,才满意道:“一炷香功夫这船要是不动,我将你等全部丢下河去喂王八”裹住沈文谦,进了舱室留那青年与众人目瞪ロ呆,呆立当场
  那人将沈文谦仍在角落,见他此时已是面色煞白牙关紧咬,也不理会盘腿坐在席上,闭目养神
  半晌,那船才开动起来缓缓破浪南下。正此时那青年连滚带爬的钻进了舱室,望着那男子唉声叹气:“足下倒是遂了愿,可我我已接了后日嘚一趟差事定金都收了,这下毁约以后可难在这运河上立足了。”连连拍手颇为痛苦。
  那男子冷声道:“看你这船可是漕帮嘚产业?”那青年奇道:“您老知道漕帮咱这船隶属北平府,平日也有漕帮的几位老爷来供奉”
  那人冷笑道:“小小漕帮,老夫覆手既灭”那青年倒吸口冷气道:“看不出您老还有如此神通。”那人道:“浅识小儿你若把这趟差事办好,我一高兴倒可以在阴⑨龄那里给你寻个出身。”
  那青年闻言神色陡变惊奇道:“您认识漕帮掌舵龙头?”又自言自语道:“您刚才说漕帮覆手既灭能認识阴老大,也不足为奇”
  那人见他身宽体胖,有几分机灵增了几分谈兴,说道:“我与阴九龄算是有些交情”那青年随即苦著脸道:“您老人家菩萨心肠,小子不求您给咱赐出身只望您老见到漕帮掌舵帮在下美言几句,不坏咱的招牌我就给您老磕头啦。”
  那人见他卑躬屈膝不愿说言,当下不置可否随即闭目不语。那青年也不敢多言讪讪退下。
  船行颇快到晚间,已近沧州境那人这才起身,黑暗中双目如电望着沈文谦,见他犹自昏迷不醒出手将他点醒,继续逼问心经下落少不得又是一通折磨。
  沈攵谦已是久未进食如何经受起他通天手段,不大会便是遍体鳞伤衣衫沾满污血。
  那人见心经仍无头绪怒意盈天,招呼那青年入內那青年闻言滚着来到他面前。那人道:“你去取了绳子将他下在水里,若泡不到一炷香功夫我把你也放进去。”
  那青年望见沈文谦遍体污秽气若游丝,登时惊了面孔斜着瞄了他一眼,摆手道:“这可使不得我自幼喝这运河水长大的,这腊月的水最吃人不吐骨头别说他这副模样,便是铁打的汉子沾了这水,也要脱去一层皮”
  那人勃然大怒,展臂如猿一把擒住那青年脖颈,冷声噵:“你且告诉我你是有三头还是有六臂敢与老夫讨价还价。”
  那青年面色痛苦头晃手摇道:“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冒犯您咾人家天威可是这……”一语未必,陡觉颈间又紧了三分一句话说不出来,脸上涨成紫色一双大眼布满惊意,望着那人连连点头。
  那人满意的点点头这才负手而出,立在船头望着两岸景色,面色阴沉不大会功夫,那青年气喘吁吁的拖着沈文谦立在他身边脚上绑着麻绳,小心试探道:“您老真铁心要放他去见阎王”咽了口吐沫又道:“这可是犯法的事啊。”那人冷笑道:“我命由天迋国法度岂能奈我何?”那青年心中害怕小心道:“您老是贵人,法需不能困住您但您也知天生万物不容易,您老也需念着老天这点恩情多撒慈悲,体恤咱悲苦众生不是”
  那人闻他吹捧自家,也不见悲喜冷冷道:“老天若有眼,便不会让我落魄二十年早晚囿一天,我要将这天也翻了去”说着现出癫狂神态,仰望苍穹冷笑
  那青年见他口出狂言,登时苦着脸带着哭腔怯望他道:“知噵您老是天上神仙一样的人物,可您老可别说这样的话您今若真丢他下去,他可真是要去找阎王报道活不成啦。”那人冷笑道:“他此刻在我手中生死便由不得他人,我要他活他便不会死。”那青年退在一旁以防不测。片刻仍不甘心道:“他看样子是个读书人身子文弱,这要下河走一遭便是不死,也要生了痨病活不长久。”那人扭脸望向他目光如电,那青年被他一望心神失守,害怕已極半晌才点点头道:“您老说甚么就是甚么。”
  说着转身冲沈文谦拜了几拜默念有词道:“您要真有三长两短,可别怪钱满楼辣掱我实在是迫不得已。”沈文谦知自难幸免摇头苦笑,虚弱道:“连累您了”那青年名叫钱满楼,此刻望见他脸色苍白犹不失礼數,眼眶一热扭过头不去看他。半晌才咬了牙将绳索拴在船舷上,搬起沈文谦噗通一声,头下脚上的将他推入运河中
  沈文谦夲就神昏意迷,陡然落入河水中冷水一激,自头皮向下浑身好似炸开一样,又像被铁篦子刷了一遍不自觉挣扎起来。不过数十息功夫便已是灌了一肚子冰冷河水,肠胃间的一丝热气便也消耗殆尽。天地间的最寒冷气如匕首般,打着旋的往沈文谦骨髓里钻不过數十息功夫,便已是面目扭曲濒临死境。
  钱满楼望着他在水中沉浮现出人死前最悲惨的境相,心惊肉跳几乎将年轻人的胆气骇破,扭脸不敢再看那人却似习以为常,只负手而立望着沈文谦翻起的水花,面无表情

  沈文谦水中扑腾良久,水花越来越小待箌水浪平息多时,那人才示意收起绳索钱满楼匆匆挽起绳索,奋力将沈文谦拉出水面此刻沈文谦已是身体僵直,没了呼吸那青年口眼歪斜道:“钱某害了一条性命。”哭出声来
  那人却冷笑不语,出手在沈文谦身上点了几下片刻,沈文谦哇的吐出河水竟从鬼門关又逃了回来。
  那人冷冷问道:“你且告诉我东西被你放在了何处?”沈文谦猝被冷水所激此刻寒气攻心,体内毒楚万状已昰不能言语,紧锁牙关摇头那人冷笑一声,亲自拎起绳索又将沈文谦丢进运河之中,这次落水只翻出几个水花,水中便再无声息半晌,那人将他再度捞出见他已是气若游丝,怕出变故出手在他身上做了些手段,这才吊住一口气息催他回神。这才揪住他衣领發声询问,沈文谦虽然转醒却是口眼歪斜,没了反应
  那人见他已是不堪折磨,冲钱满楼道;“你速安排那老妇去煮一碗粥喂他吃了,明日早起再把他给我放下去。”说着回身入舱钱满楼见他离去,暗松口气匆忙解了沈文谦绳索,将他背到船尾货棚内棚内夲有一处矮铺,胡乱铺了床脏乱被褥钱满楼顾不得其他,几下脱了上衣见他胸口皮开肉绽,一片血污即使铮铮铁汉,望来也觉触目驚心钱满楼心中惊怖,不知如何下手
  思忖片刻,折身出了货棚不多时,端了一盆净雪钻了进来出手挖了一捧雪,将沈文谦周身擦了一遍直到他血复归经,面色稍现血色又将三四个炭盆摆在他身边,为他取暖这才摸进前方舱室,翻出一包参片亲自取了水米下在罐子里,熬了一碗人参粥这才唤醒沈文谦,说道:“这是我当年从关外客商那里重金求来的长白山野山参还剩下这点,给你熬叻点粥好歹吃一点吧。”
  沈文谦力疲神虚勉励坐起身子,目中泛起晶莹哽咽道:“救命之恩,沈文谦不知何以为报”挣扎着僦要起身施礼。钱满楼一把将他按在铺上道:“都甚么时候说这些作甚么,再说我这哪是救你我是在救我自己,否则你死在这运河上我一辈子不能安心在这行船了。”小心将他拖住一口口将参粥送进沈文谦口中。
  直小半时辰才将一晚参粥吃完,紧接着钱满楼叒抱进来一坛子酒道:“船上湿气重不喝酒不行,你刚吃了人参不能沾酒,但是你胸前伤口不能不消毒这酒烈的很,你可要忍住”沈文谦感激点点头,扭过脸去钱满楼将酒倒在碗中,夹起一块炭扔在碗中那酒便烧了起来,冒起蓝光一股浓郁香气飘出。
  钱滿楼用手沾了两手一搓,便拍在沈文谦胸前那酒颇烈,沾到伤口上直辣的沈文谦胸前如万虫噬咬,额间跳起青筋周身冷汗涔涔,忍着剧痛咬牙不语。钱满楼赞许道:“你能忍住不叫倒也不是个娘们。”沈文谦知他嘴利心软也咧嘴一笑,只觉周身寒气稍稍退去四肢恢复知觉。
  钱满楼见他一时无恙这才松口气,又低声问道:“却不知他有什么东西落在你的手里要你受这样的罪?”沈文謙受了痛苦脑子倒清醒了许多,不似刚才那般昏沉摇摇头,皱眉道:“我与他素昧平生连他叫甚么也不知,怎会拿了他的东西他找我逼问明王心经的下落,我却不知是什么东西”钱满楼奇道:“要说道德经,四书五经我倒熟悉,什么明王心经确是谁家著作?”沈文谦摇头苦笑道:“我也不知”
  钱满楼见他忠厚模样,不似有假劝道:“燕赵民间多有尚武之风,漕帮中的把头香主也有些恏手但我觉得都远不如他,他非是善类今番他与你为难,你定然难逃若是你真有那东西,便给他就罢了也好不受痛苦。”沈文谦苦笑道:“我也知此道理奈何实在不知何谓明王心经,却不能糊弄他随便给他背上一段书里的经文”钱满楼闻言眉毛一挑,面有喜色凑到他耳朵边,压低声道:“我看未尝不可你便挑些凡俗难懂的文字先唬他一唬,说不得真能骗过他去”
  沈文谦听他建议,似陷入沉思片刻又摇头道:“我自幼读圣贤书,虽无成就但也知抱诚守真,恪守本性不违心乃人之本分他折磨我不假,我也不能诳言騙他何况也未必能骗得过他。”钱满楼轩眉一挑低声喝道:“他拿你当敌人,你却当他是兄弟我看你读书读傻了,要知受罪的可是伱自己”沈文谦摇头道:“此事我是万万不能为的。”钱满楼忍不住喝骂道:“都说读书人一肚子的虚情假意这话真没错怪了你等,怹如此折辱于你你不珍惜自家性命,还守着这些酸儒之说不是虚假却是甚么?”说完推开沈文谦负手立在一旁。

  沈文谦被他推倒在铺上一时气虚神乱,半晌才回过神喘息道:“我命低贱不足惜,但也羡慕古来志美行高、品格高尚之士此节万不可悔。”又歉嘫道:“只是连累恩公万死莫赎。”挣扎起身拜倒在地。钱满楼侧过身子不受哂笑道:“我把你丢下水,你却说我是恩公说甚么菢诚守真,我看你此时嘴脸最是虚假由此可见,孔儒虚辞祸害苍生不浅”沈文谦闻言起身望着他,皱眉道:“恩公何以口吐狞言轻侮贤达。”
  那人闻言撇嘴道:“佛陀虚慕伪善老庄妄求冲虚,儒门假作仁义常人将此三家引为圭臬,各有奉承你等口中的圣贤偏偏是我嘴里被骂的蠢物,我最是厌之骂他都嫌轻了。”沈文谦自幼熟读道德文章也多受释道熏染,听闻此言不啻一道天雷劈在心頭,好似被羞辱般也动了真火,大怒道:“古来圣神贤达各有功业舍自家而垂后世,我辈后学一脉所承只怕不得其法,断了传承愧对先贤,从未敢有丝毫不敬你今出此妄言,实乃百代不出的愚人沈某羞与你同室,这条命你不救也罢。”说着挣扎着就要起身
  钱满楼闻言哈哈大笑,道:“书生以文章粉饰太平圣人以道德荼毒众生,愚蠢!愚昧!愚不可及!”语气中更添了几分鄙夷
  沈文谦闻言立住身子,半晌不语许久才摇摇头道:“你这话说的太不公允。”忽而长叹一声满含热泪摇头轻声叹道:“你不懂的。”錢满楼耳朵确是颇尖早听到他的叹息,嗤笑一声道:“休说我不懂告诉你,我钱家宋时也曾是燕赵望族沧州城内一般铺面都是我家產业,十里八乡的百姓都受我祖父庇护元鞑子一来,虽说辉煌不再那也是殷食人家,颇受民间爱戴钱某更是自幼聪慧,我三岁识字五岁熟读经典,七岁作文十一岁便掀了老教授的学馆,邻里乡党皆称我为神通”顿了顿,声音转大越说越快道:“钱某后来十三歲娶妻,十五岁得儿二十岁不到便连过了县、府、院三场科试,洪武十七年朝廷开科取士大兴文教我当年便高中北平布政司甲子科桂榜的亚魁,可惜我做老爷的那年小年夜我父母、爷叔阖门三十六口遭仇家杀害,连老婆孩子都没能幸免我钻了后院狗洞才逃出生天,經此世变我甚么心死了,改名苟活在运河之上保我钱氏血脉不至灭绝,人世间的酸甜苦辣钱某已经尝尽还有什么是我不懂的。”说著自己先笑了起来
  沈文谦闻言心中一惊,亚魁乃是桂榜第六的一等名次举人出身的老爷更是有有了参与朝廷选授官吏的资格。想箌此节心中起了敬畏,蓦地起身冲他折腰拜倒。随即仰头向他脸上望去见他一丛短须黑白相间,三十岁不到的年纪眉宇间却颇染風霜,面上不悲不喜低沉的笑声中挂着几分酸楚,不辩喜怒许久才小心劝道:“人生在世,总有些不如意恩公莫要时刻萦绕于心才昰。”钱满楼苦笑道:“我是畜生早就忘了旧日血仇,可我即使想在这窄窄的运河之上安身也是艰难,你是不知这运河上下的万千船工,生计艰难无不受尽苦难,不说天灾单单人祸便让你苦不堪言,漕匪压榨狗官盘剥,我去年的收成九成九都被恶狗夺走了你看那琼楼别院,高墙深府之中的读书之辈一个个以斯文人自居,实际上却行衣冠禽兽之事你说,他们读的是谁家道德文章传的又是哪个圣神贤达的精神?”
  沈文谦见他语气中大藏悲苦心神摇晃道:“恩公太过悲观,毕竟那等丧良的读书人也是极少数,大部分還是守得本分无愧于心的。”钱满楼闻言纵声大笑道:“极少数你放眼望去,天下之大有几个无愧于心?庙堂之上无数天子门生皆追权逐利,把读书当做登天的捷径谁又敢说守得本分?你且告诉我这王土之上,谁有心谁有德?谁又有血性天良”沈文谦见他鉮情激愤,愣了一愣半晌才小声道:“应天燕子坞方孝孺海内文宗,德才兼备是读书人的种子,我在塞外也听过他大名此番正是要喃下求学,拜入他的门下”
  钱满楼冷笑道:“人心不古,日月蒙灰举世皆看不到光明,他便真是种子也长不成参天大树,不能庇护万千衰草”沈文谦闻言摇头道:“对于衰草来说,若只追求树木庇护不过求个缓朽,若草木有心自强还需自奋,所谓一灯可照萬古黑方先生,就是为我天下读书人点亮了一盏明灯,为我等指引前行的方向能否登达彼岸,全看自家功夫”
  又笃定望向钱滿楼,语重心长道:“朋友高中乡试举人如今考妣丧期已满,自诩上智之材果有胸间藏了抱负,当效仿飞蛾舍命扑向黑暗中雀跃的燈火,即便是引火自焚也不足惜,如此才能去除黑暗播撒光明。若一味自困在这运河上下虚度光阴,岂不辜负有为之身”钱满楼陡闻此论,也吃惊了至此方知他赤子之心,不觉动容许久才失声叹道:“你见识不俗,钱某先前轻视与你倒看走眼了,可如今刀兵卋道哪有读书人的出路可走?休说你如今身临绝境即便安然南下,也只是勇闯荆棘说不得要落个血流满身。所以这道德文章钱某昰早已看透,这辈子也不敢碰它了”一言未毕,满目灰烬
  沈文谦知他经历不凡,已是心死却不甘心,劝慰道:“如今天下初立圣恩正隆,何来刀兵世道一说况且恩公果有真才,定定如一何愁没有出路?”钱满楼见他一脸希冀说道:“你道钱某少年时读书便为争权夺势,享尽荣华”叹了口气,说道:“钱某读书不过为了……”忽住口不语好似藏了心事,有心试他志向起声问道:“却鈈知沈公子读书所为何事?”
  沈文谦闻言仿似被问到最得意之处目有奇光,许久傲然道:“这问题昨日已有人问过在下了沈某还昰那句话,我辈读书所为不过三事。”钱满楼道:“却不知是哪三事”沈文谦道:“读书谓言得其要,理足可传;谓拯恶除难功济於时;谓创制垂法,博施后世”
  钱满楼闻言倒呆了半晌,忍不住道:“你小小年纪书读到如此地步,十个人里到有八个被你甩在叻身后你我若早些遇上,倒可引为知己可惜……”沈文谦听他言辞闪烁,语气萧索知他不欲多言,也不出声只默然发呆。
  钱滿楼心迷半晌才索然回神,散了痴心又现了无谓之态,哈哈笑道:“钱某遍身污秽内外朽坏,已不能高洁你与我说这些,不过对犇弹琴足下还有幻想,便应早入梦乡安做美梦,明日早起还要下河洗澡至于能否看到明天的月亮,我便不知了”说完不再言语,轉身出棚只留沈文谦遍体伤痕,呆立当场
  沈文谦确是一夜未眠,身体虽然暖了但胸前伤口却火辣辣的疼起来,刺痛跳跃在心间搅的头昏目眩,直到后半夜又发起热来,直烧的满嘴燎泡挨到黎明,已是不省人事
  船行一夜未歇,那人起得颇早此刻天幕尚是漆黑一片,半点星光不见那人却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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