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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力量】不忘初心，才能始终―成都“柴鸡送”周练的故事
【成都力量】不忘初心，才能始终―成都“柴鸡送”周练的故事
关于送鸡上门这门生意，我是有发言权的。
2008年到2010年，有两年的时间，为了生计我频繁出差，在宾馆的时间比在自家床上躺着的时间还多。
多数宾馆的电话，晚上11点左右都会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比软中华还软的女孩，用推销保险的口吻向你推销自己。
推销的方式有的直接，有的委婉，有很明显的纬度差异。川东北的女孩，比如达州南充，和当地的天气一样热情粗暴，“大哥，要不要马赛克嘛？”
越往南走，措辞越婉约隐晦，这一点，我的朋友，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龚沛然先生，跟我的认识一致。他说，他在宜宾出差时，接到过电话，“先生，需要买布吗？”搞得像特务接头一样神秘兮兮。
“那时我正值血气方刚的年龄…”关于“买布”这个老段子，我讲了无数次，每次我讲到段往事，都会停一下，诚实地回忆一下年轻的时光。不断增长的荷尔蒙就像激烈摇晃过的汽水瓶，隔着铁皮盖子澎湃激荡，它和发育不足的胆色之间的撕斗，让我在那样的夜里饱受引诱和寂寞的双重煎熬。
大约半年前，我又认识了一位做送鸡上门生意的人，他叫周练。我记不起什么时候通过了他的QQ验证，越往30岁走，记忆力衰退就越厉害，翻开通讯录有三分之二的名字和脸都对不上号。只隐约记得他曾问过我几个关于怎样在论坛发帖的问题。
7月的一天，我收到一封邮件，来自南方周末驻成都的一位前记者，他洋洋洒洒写了一千多字，向我推荐他的一位“有意思的朋友”，做土鸡生意的“柴鸡送”。
在信的结尾，他说，“当今社会，像柴鸡送这样固守诚实，坚持善良本心，不追求个人利益最大化的年轻人已经很少见了。”
“当今社会”这个词，我听到过无数次，像是老生常谈的标配开篇语，它包含了无数层意思：贫富分化、老无所养，病无可医、大老虎、潜规则、绿茶婊、李刚、三聚氰胺地沟油、跌倒老人、房地产、二奶小三、郭美美、五毛党、钓鱼岛…
总的来说“当今社会”是个挺悲观的词，概括成一个意思，那就是，都TM这样了，你还能怎样？
我认真读完了这封邮件，但没有回信。每天都有人给我写信，多数是求助，比如白血病、尿毒症、残疾儿童…他们以为，只要被成都力量采访了，就能得救。这些信我都看了，但很少回复。我明白我的能力有限，却又不擅长拒绝和敷衍，干脆装死。
在他只言片语的描述里，我和QQ上的周练对上了号。我想，世界挺小，这也是一种缘分。但我还不怎么想去做这次采访，一个卖鸡的小商贩，能写出什么样的故事呢。
8月上旬，我偶尔又和周练聊了几句，他说，因为经营困难，他在海椒市的铺面马上要关了，但他依然会用其它的方式坚持他的生意“没了铺面，我还可以在网上卖。”
我对这个“知其不可而为之”的人，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好奇。我想看看，一个和“当今社会”背道而驰的人，经历了怎样坚持和被打败的过程。穿两条裤子奔跑的少年一天，我跟领导说，下班后我要去采新的一期成都力量她说，也是哈，你都好久没出去了，这次采啥呢我说，我要去采访个卖土鸡的领导嗯了一声，就算通过了我的选题。我走的时候，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记得给我们逮只鸡回来嘛，做干煸我们领导就这点好，作风民主观念开放又好吃要换过去混报社，前面三十多期，有一半还没出门采访，就已经在选题会上被否掉了。 我按周练给我的地址，来到海椒市15号这是成都某钢材企业的家属小区，老工业区的繁华褪去后外来的务工者取代了这里的原住民当街的门面，挤满了小饭店、杂货铺、菜摊、家电修理行…拥堵嘈杂又熙熙攘攘 我沿着小区街道一直往里走，见到了蹲在店门口的周练他双手托腮，眼神飘忽地看着前面来来往往的人，像是一个棋手，面对一盘无解的残局再过几天，他的铺面就要被收回了，行李已陆陆续续搬到了朋友的出租房他准备卖完剩下的鸡蛋就搬走在我动笔写这个故事时，他给我发了一条消息说他已经搬走了，海椒市留给他最后的回忆，是一张一百元的假钞那是房东退给他的租房押金“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真的没想到啊。”不过周练没去找房东理论，他是一个老实又爱面子的人，“就当是一个教训吧”不愿意撕破脸，也不愿惹麻烦，这点倒是跟我挺像 这是所套二的房子，当街一个四五平的铺面铺子后面是周练的厨房和卧室周练在这里开店，主要是看中了便宜的房租他同时也忽略了这个片区的消费能力店开了8个月，月租1800元，到关店为止，周练不仅没赚到钱，还亏了一万多“刚开店一天营业额五六十元，到现在有七八百。”周练有点遗憾地说，好不容易有点口碑，多给他一点时间，他是能扭亏为盈的 为了招待我，周练炒了个回锅肉，加上中午的剩菜，邀我共进晚餐以后的几天，我白天上班，晚上带着采访本到海椒市找周练聊天吃过晚饭，我坐在椅子上，把本子搁在膝盖他坐我面前的塑料小板凳上，我们一问一答，直到晚上11点离开 周练桌上放着两包烟，一包是4元的软白沙，一包是10元的硬装云烟聊上一会儿，他就拿出两支烟，云烟递给我，白沙放自己嘴里两个人之间，搁了一个垃圾篓我们一边聊天，边轮流往里面抖烟灰底楼的房间潮湿又不通风，我们说着话，一边此起彼伏地咳嗽在这些沉闷的夏末的晚上，周练细碎的回忆，在他没有章序的述说中，在我膝盖上变成了潦草的文字带着一个自首罪犯般的主动和诚恳，他积极又详尽地讲述他的人生经历，并对其中阴暗曲折的部分不加掩饰“诚实”，是他给我留下最深刻的印象 “我曾加入过盗窃团伙，放哨、入室盗窃、偷车，都做过。”“是被人胁迫的吗？”我这句提问，多少有打圆场的意思“不是，是我主动找的他们，起初他们不要我，我非要加入的”“后来做过地下六合彩，赔光了全部身家，还欠了一屁股债”“是什么原因？”“没其他原因，就是为了钱，年轻时，特别喜欢赌博”“那后来为什么转行卖鸡蛋？”“说来话长。”周练抽了一口烟，慢慢呼出来，熏得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线 伴随着满大街“东方之珠我的爱人…”的旋律，时间回到了1997年7月香港回归的主题，占据了所有的电视屏幕和报纸头条，到处洋溢着大国崛起的欢欣鼓舞在那个7月的周末傍晚，和香港一水相隔的深圳市公明镇一家玩具厂门口，一个面相干瘦的小伙子走了出来像是《动物世界》里，枯草遍地的非洲草原上，从地洞里探出头来的鼹鼠他的眼神谨慎又胆怯他穿了一件不合时节的长袖衣服，如果翻开他的衣领，可以看到里面还套了两件短袖一条臃肿的长裤，里面同样还套着另一条裤子，这让他看起来比实际上要胖得多进出的人很多，他这一身奇怪的打扮，并没有引起工厂保安的注意出了厂门，小伙子尝试着往远处走了一会儿，回头发现没人跟踪后他撒腿就跑，穿着他的全部家当，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这就是17岁的周练，中专毕业后，他从老家江西萍乡，和老乡一起到深圳打工打工的第一家厂就是黑厂，不光拿不到钱，想走也走不掉除了周末两小时放风，其他时间不准离厂一步为了防止工人逃跑，放风也不准带行李出门他亲眼见过一个工人试图强行闯出，被保安拦下情急之中，工人从口袋摸出藏好的刀片，划开了保安的脖子“最后他被保安们打得奄奄一息，瘫在地上，我也不知道后来他是死是活。” 逃离黑厂后，周练在深圳、广州、佛山辗转打工，换了十几次工作“以前我采访过一个叫张艳华的卖书人，他的经历跟你很相似”我插了句话“不光我和他，我们这些穷二代，那些年在沿海求生活，经历大都一样。”周练说有次他到一家塑料厂找工作，只招4个工人，一大早就有上百人在门口排队“大门上的小窗口一开，门外的人都像疯了一样往前挤，争着把身份证递进去”我的脑子里冒出养猪场里，当饲养员出现在圈门时的场景我想挣一份踏实钱 时间快进到15年后，2012年4月，周练来到了成都到成都前，他在上海做发型师，这个行业，他干了快十年了美发行业是超级暴利的行业，超市几十元一瓶的洗发素，美发店能卖两千多他见过一小伙子到店里剃光头，硬是被忽悠买了800元的头皮护理液他也见过，有个阿姨来理发，卡里带着20万的购车款在听完洗发小妹关于母亲患癌没钱医治的悲情故事后她流下来了眼泪，在店里办了张会员卡，把购车款都充了进去这个故事，周练见洗发妹练习过很多次，那次她取得了空前绝后的成功这些事，周练做不出来因为私下提醒理发的女学生小心受骗，他被老板指着鼻子骂过是猪岁月的砥砺，没有磨灭他老实本分的性格刚入行的年轻人每月能拿一两万时，作为一名技术娴熟的老师傅，他只能拿三四千元的底薪“老乡说，在成都做禽蛋行业能赚钱，想着这钱挣得踏实，我就来了。” 在老乡介绍下，周练去了一家禽蛋企业做仓管和搬运工他的收入远比做美发低，这跟老乡的承诺相差甚远“在成都落脚后，我一直在寻找创业的机会”“柴鸡”，也就是土鸡周练从老乡那里知道，为了做形象展示，公司在龙泉包了一座山，敞养了上千只鸡这些都是吃粮食、虫子长大的土鸡周练萌生了做土鸡生意的念头有一次他外出送货时，见到了“宅急送”的广告他脑子一转，给自己的生意想了个招牌――“柴鸡送”，专做土鸡送货上门 周练在东郊402厂租了一间房子，准备大干一场第一笔生意还没开张，他就意识到了之前的想法过于乐观：一、普通肉鸡进价每斤几元，土鸡每斤二十元左右，价格没优势，消费人群少二、怎样让别人相信自己卖的是土鸡？三、柴鸡送的牌子没有知名度，去哪儿找客户？一个月快过去了，鸡没卖出去，钱已花得差不多了看着记账本，周练开始发愁第一次，我没拉三轮的骗了屋漏偏逢连夜雨腰部长期难忍的疼痛终于得到了确诊，他患上了肾结石超声波碎石手术要两三千元，周练没钱，也没社保他陷入到成都后面临的第一次困境 老乡知道周练的难处，借给他三千元钱动手术钱拿到手，周练没有去医院，他想要赌一把周练用这笔钱印了3百张“柴鸡送”的广告画，几千张传单小区门口的三轮车师傅告诉他，可以帮他做流动广告，把画贴车上，10元一张周练又花了点钱，在几十辆三轮车做了流动广告他过于乐观地认为，广告打出去，很快生意就会上门“挣到钱就去做手术”来自肾上的疼痛时不时挑动他的神经“真没夸张，第二天我再去，一看到那情况，感觉心都在滴血”周练说，只过了一夜的时间，几十张广告画已被撕得干干净净周练过去以为，心如刀绞是句夸张的比喻但在那时，他感觉到了一种真切的疼痛，击中了他的左胸剩下的张贴画，周练用来糊了墙壁，被骗的难过，胜过身体的疼痛他又回到了公司，继续做仓管、搬运条件是预支三千元工资，到医院打掉了纠缠他已久的结石时间已是晚上11点，我止住了周练的讲述我该回家了，剩下的故事，明天再讲周练把我送到门口，说，这段故事可不可以不写？想起就挺难过。我说，我考虑一下。冬季到查干湖看捕鱼 第二天早上，我又来到海椒市今天周练准备去一趟金堂县竹篙镇，到一家养鸡场看看前几天，养鸡场场主周萍在网上联系上了周练周萍说，他那里有土鸡和鸡蛋，想要和周练合作巧合的是，周萍和周练的大哥同名周练在家排行老三，大哥周萍，二哥周俊周练和大哥周萍，继承了父亲的忠厚和本分小时家里穷，大哥很早就外出打工父亲在家里一铲一锄，挖出三口鱼塘靠着大哥打工和父亲养鱼，供养周俊和周练两兄弟读书吃饭在三兄弟里，父亲最疼的是周练这个幺儿父亲抽烟，平时抽两块钱一包的劣烟乡下红白喜事，发5块钱的白沙，父亲拿到了，都攒在一起给周练留着 周练有一个心愿，以后带父亲去吉林查干湖看捕鱼有一年他回家，电视里正在播查干湖冬季捕鱼的盛况养了三口鱼塘的父亲，怎么都不能相信冰湖上一网能打上几万斤鱼来“爸爸看电视时，眼睛都直了，以后逢人就讲，非常稀奇的样子”从家里坐火车到长春要坐39个小时火车，父子俩来回要花几千块周练说，“以后有机会了，就带他去看”我做了一个网站 被三轮车骗过后，周练想到在网上做推广在锣锅巷，他找到一家所谓的网络营销公司做一个网站，销售小妹报价原价7千，打折5千，免费升级尊贵版后来我在百度上找到这个废弃已久的网站只用请吃顿饭，大成网的技术哥，午休时间就能做十个只可惜我和周练相见恨晚周练东拼西借，凑了5千元钱，柴鸡送“尊贵版”建了起来从网站订鸡的第一位客户来自蓝谷地，接到电话时，周练正在龙泉山上的养鸡场第一笔生意让周练热血澎湃，他一口答应，晚上7点前准时把鸡送到家门口“我是一个守时的人，答应了就要做到。”他带着鸡，打野的从龙泉赶到了蓝谷地3斤鸡，每斤25元，卖了70多元，而打的费就花了65元他说，这事也可以不写进去，我怕网上人家骂我是SB我说，你要求真多周练没料到，第一笔生意纯属运气，卖掉这只鸡后，他的“网店”再没开张过网络公司许下的空头大愿，一个都没有兑现五千元钱对他是个大数目，为了退钱，他前后找过这家公司十八次“真的，我真数了的”让他放弃第十九次上门的原因是，网络公司经理给他说，“负责你这单的小妹儿家里也很困难，你退了钱，她提成也就拿不到了”周练心一软，想想算了，这五千元就当丢水里了 周练还是没放弃网络营销这条路自学成材照猫画虎，研究代码、买域名、租服务器，建了个新的“柴鸡送”官网“技术、美工，我一窍不通，所有的教程都是在百度学的，做了三个月才搞成”我提出了一个让周练泪流满面的问题“与其这样辛苦建个网站，发一些球莫名堂的科普文章，没产品展示又没支付通道，你干嘛不做个淘宝店呢？”在这条错误的路上，周练孜孜不倦地越走越远近两年时间，他只卖出去一百多只土鸡，通过网站下单不到一半土鸡生意维持不了日常的开支，周练开始兼卖土鸡蛋但是，土鸡蛋一样也不好卖原因是一样的，“人家不信我卖的是土鸡蛋”卖土鸡、土鸡蛋接连受挫后，去年11月，周练在海椒市租了铺子，开始卖普通鸡蛋“有人买土鸡、土鸡蛋，我就去送，没人买，我就守店，多少能挣一点”我想卖跟别人不一样的蛋 周练接着发现，普通鸡蛋同样不好卖“隔壁就是红旗、互惠，鸡蛋又多又便宜，人家凭啥买你的？”“我要卖跟别人不一样的鸡蛋”生意凋敝的日子里，周练养了只鸡，从鸡蛋生产开始，拍照、称重、品尝、记录…在他的电脑里，我见到许多实验笔记和照片多么残酷的社会呐，活生生把一个卖鸡小贩逼成了科学家经过长期实验，周练掌握了一把手电鉴别鸡蛋生产日期的技术，而且他发现：“一个鸡蛋，放置15天就少1克；7天后，鸡蛋的蛋纹、蛋心就有明显变化，口感也不一样”而超市鸡蛋库存大，循环慢――蛋在货架一放十天半个月很正常周练终于找到了差异化营销的点卖“保鲜鸡蛋”――从生产到食用不超过7天的鸡蛋早上九点，我们从海椒市出发，到五桂桥车站坐车去竹篙镇为了巩固“保鲜蛋”的概念，一周没卖掉的鸡蛋，周练一律砸掉，并拍摄视频上传网上以上为周练原话，我怀疑并非全部砸掉，很可能自己也吃了一部分原本是给自己做宣传，宣传效果没起到，反而被大哥周萍看到，骂了他一顿周练说，大哥周萍年轻时是个老实巴交好脾气的人早些年他在萍乡找了份医药代表的工作，月薪500元，一年多没拿过提成，他也坚持下来了“现在大哥变了很多，成熟了，也圆滑了”，这几年大哥挣了钱，盖了30多万的新房，买了车“这社会就这样，你要活得好，就要适应它。”这句话，大哥给周练讲过很多次 上午十点，五桂桥车站，周练发现没有直达竹篙镇的班车要去竹篙镇，要先到洛带转车在路上，我们接着昨晚的话题，聊起他过去的故事2001年，在南方打工4年后，一无所获的周练回到老家厌倦了打工生涯，他到惠州投奔了小姨，摆地摊卖蔬菜他想，不打工了，多少也算个小老板摆摊的第一天早上，他进了40斤大葱，40斤大蒜，100斤生菜，200斤菠菜然后把它们摆在了一个错误的地方几个小时后，它们变成了城管脚下的一滩菜泥从盗窃团伙，到传销窝子 蹲在陌生的街头，看着烂成汁的一地蔬菜，周练万念俱灰他缓缓站起身来，做了一个差点影响他一辈子的决定次日，周练没有去进菜，他投奔了在惠州的同乡，一个盗窃抢劫团伙的“老大”周练记得老大把他领进那间烟雾缭绕的出租房时的场景推门进去，他数了一下，有四十多人，都是江西老乡周练面相憨实，胆小怕事，如果不是老大面子大，他是入不了伙的盗窃团伙也有实习生，比如周练，放哨、背工具、打下手…周练在这里只呆了几天，还没转正，事情就传到了大哥周萍耳里大哥发了有生以来最大的一次火，连打带骂，把周练赶回了老家他拿出两个月工资900元钱给周练，“人穷不能志短，你去学个手艺”拿出700元当学费，周练在萍乡学起了理发周练说，一个屋子的四十多人，后来没一个有好下场“被枪毙的都有十来个，其他的全进了牢房。”带周练入伙的老大被判了13年，服刑8年后回到老家，在鞭炮厂做小工后来鞭炮厂爆炸，老大侥幸保住了命，双手严重残疾 2005年，周练当了老板，他盘下朋友的理发店，还招了两个小徒弟生活刚有起色，但周练却不甘平淡，在朋友介绍下，他当起了地下六合彩的庄家“那时我哥不准我碰这行，但他越不让，我就越想证明给他看”地下六合彩在萍乡很盛行，周练算是最小的庄家周练做了几期，每期也能赚几百块钱有一次赌徒们传言，下一期中奖号码会是17，很多人都把赌注压在17号这些传言，来自各种不靠谱的预兆，比如藏头诗、星象、天气…对这种迷信，周练只是一笑了之偏偏在那一期，这个传言居然应验了百万级的地下庄家倒了一大批，周练自然也不例外，本钱赔光外，还亏空了7千多元 很多庄家都跑路了，周练也想跑，最终还是没拉下脸他借了7千元钱赔给赌客，从此洗手不干几天后，谈了两年的女友和他分手了，她说，“你这人没用。”周练关了理发店，带着仅够一张火车票的钱，离开萍乡，去了石家庄他的发小告诉他，在石家庄做生意很赚钱，邀他入伙走进发小的住处时，周练见到了当年在惠州时相似的一幕：狭小的出租房里，成片的地铺，地上的饭碗剩着没吃完的白菜叶子来自全国各地的人或站或躺，挤满了整个屋子周练见到的发小时，原本白白胖胖的他，“瘦得跟只猴子一样”周练明白，自己是掉进传销窝了 第三天，趁着看守的不注意，周练溜了出来身无分文的他逃票上了火车，从石家庄到萍乡，他被列车员赶下去了5次从这节车厢赶下去，他又从另外一节车厢爬上来车快到站时，他又遇到了查票，列车员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赶他快到12点，我们等来了去竹篙镇的班车周练又停止了他的故事，三步两步跳上了车“回老家后你又做些什么呢？”在车上坐下后，我问“除了吃饭，就是睡觉，有点钱，就去打牌。”打工被骗，卖菜被砸，做六合彩赔得精光，女友分手…年轻时想要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的野心，渐渐熄灭了消沉了几个月后，有一天周练忽然觉得，“自己又能行了”他收拾行李，去了青岛，继续做自己的老本行――美发 从青岛，到上海，再到苏州、义乌、金华、永康…2006年到2012年，周练像逐水而居的游牧民族，在不同的美发店打工还债2012年，周练还清了最后一笔旧账，也厌倦了美发行业尔虞我诈的环境就这样，他来到了成都，除开老家，这是他呆得最久的一个城市一个小时车程后，我们到达了竹篙镇周练招待我在车站旁边的饭店吃了一顿午饭两份套餐，每份10元我问，你做美发快十年了，手艺也不错，转行不觉得可惜吗？他嘿嘿一笑，“做美发，心不黑就挣不到钱，我学过，学不会。”吃过饭，周练向店主打听“三鑫养殖场”的位置他的描述抽象空洞，老板的回答似是而非两人无意义的问答持续了许久旁边拉三轮车的老头忍不住了，“你跟我走吧，我带你去找。”柴鸡送寻蛋记 周练下乡寻蛋，经常也顺路也捎点农产品回去卖“反正都要跑一趟，卖了补贴点车费”我算了一下，周练从成都出发，坐两次城乡公交，6块钱两次大巴，32元，来回三轮车费45元，盒饭10元还没找到养鸡场，已经花去了小一百元，抵60多个鸡蛋前几天他路过龙泉，在果园里批了90斤桃子，每斤1块2果园老板说，每斤至少卖3块5，不然没得赚周练不信，肩挑背扛，把桃子拖回来，和鸡蛋一起卖，每斤2块钱他想，一斤赚8毛，也能赚70多元，刚好够路费“你猜我最后赚了多少？”他问我。我还没来得及猜，他就迫不及待地告诉了我答案“除开损耗，一分不多，挣了9毛！”他弯曲着食指，摆出一个9的造型竖在我面前，“骗你是龟儿子！” 三轮车在田间地头转了一大圈，最终在一条死路上停下来周练下车，向四面八方眺望，这里有两口池塘，几块果园…他翻开周萍发的短信，怎么看都对不上号这样的经历，周练遇到过很多次“要买真的土鸡蛋，只能找小养殖户”而这些小养殖户，像隐居的世外高人一样行踪难觅这两年来，周练始终没有找到稳定的货源在动辄存栏几十万的大养殖场面前，小养殖户没有任何竞争力过去他曾有联系的蛋源，再打电话去，往往已倒闭转行 正吃午饭的一家人告诉周练，他找错地方了，这附近并没有他要找的养殖场他们一致建议，他可以折转回去，问问别人 太阳晒得地面白晃晃的，周练的额头沁出一层油汗围墙上写着“相信梦想，相信奇迹”一句歪歪斜斜的标语昨晚的谈话中，我也曾听周练说过类似的话“你连店都没了，还谈什么梦想呢？”“没了店，还可以做预约嘛，先找客户，再去找鸡，也是一样的” 围墙里走出来一个中年人，指着我们来时的路“你们走过了，从旁边土路拐进去，一直到河边，就可以见到养鸡场了”上车时周练说，你知道买土鸡蛋，没那么容易了吧？我反问，超市那些土鸡蛋是从哪里来的？他没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粗略算了下账：一个土鸡蛋批发价1.5元左右，而且产量不稳定加上运输、损耗和其他成本，卖3.5元左右才有赚头超市的“土鸡蛋”，一斤十几元，要多少有多少，你觉得会是真的吗？ 越往河边，路越难走三轮车来回颠簸着，像风浪中前进的一条小船我们一边说话，一边很朋克地上下左右晃着脑袋说出的每一个词都像金鱼吐泡泡一样断断续续 竹篙镇凤凰村11组，经过近一个小时的寻觅后在荒芜小路的尽头，我终于见到了一大片紫薇花覆盖下的三鑫养殖场一场特殊的阅兵仪式 周萍不在养殖场，他的父亲周松柏走出很远来迎接我们周松柏热情地递水，上烟，把周练领进了鸡场如果忽略周练那个掉皮严重的挎包，他今天的打扮还是很有老板范儿的周松柏给了他一个很高的印象分“你长得有点潘石屹。”我曾这样评价过周练周练有点不好意思，他一年多没买过衣服了，这是他最穿得出手的一身 紫薇花开正繁，母鸡在树下悠闲地刨食周练对这里的养殖环境很满意他蹲在栅栏旁，仔细地观察了一阵后“是资格的土鸡”他说这样子就像黑帮电影里，从塑料袋里挑出一团白色粉末，一口气吸进鼻子的马仔老大，是A货周松柏往地上撒了一罐玉米粒，鸡从树丛下飞奔而来他像是在主持一场宏大的阅兵仪式通过这样的方式，向我们展示鸡场的庞大规模和雄厚实力“价格没优势，销售没渠道，有时鸡蛋放烂了也卖不出去”小养殖场的生存状态并不理想买家亲自上门，燃起了周松柏的点点热情 周松柏说，鸡场养了1千4百多只鸡，产蛋鸡380只这是从外地引进的土鸡品种，最重也只能长到3斤出头，生长到400多天才开始产蛋“一天能捡一百多个蛋。”而同样在大型养殖场，一只速成鸡从小鸡到鸡肉，也就40多天周松柏去年卖了一批土鸡，价格从每斤17元跌到10元，依然卖不完最后以5块8每斤的价格，批发给了鸡贩子为了省钱，他和儿子从外面买进玉米、麦麸，在镇上加工，每吨可以比成品料便宜400元精打细算，去年他还是亏了两万多 周练说，将来他的生意做大了，他计划找二十家左右像周萍这样的小养殖户，保证稳定的货源当然，最好是在同一个片区，以减少运输成本“柴鸡送的牌子打响了，大家都能活得更好一点。” 周萍没能来鸡场，他委托父亲赠送20个鸡蛋给周练尝尝鲜推送了几次后，周练谢绝了周松柏的好意“你们做生意也不容易，两盒鸡蛋也要30多块钱呢” 周松柏带周练走进了存蛋的库房库房的一角，是两个大纸箱装着的鸡蛋，夏季天热，一把落地扇正对着鸡蛋吹风周练从最上面捡了几个，从包里掏出手电检查，表情像在鉴定珠宝趁周松柏离开库房，周练对我说，蛋很新鲜，是最近两天产的但是，“鸡场一天只能捡百十个蛋，后面积压的，可能就没这么新鲜了”他给周松柏说，先买6盒，180个蛋 只有180个蛋，周松柏有点掩饰不住的失望他找来盒子，帮周练打包装了起来周练许了个空头大愿：“这次先买180个，以后我开拖车来拉”这句话的口吻，更像是一个玩笑而周松柏，也是一副姑妄听之的表情 鸡蛋1块3一个，这跟周萍、周练之前谈好的价格有些出入周练没好意思为了几毛钱，打电话找周萍确认，他拿出234块钱，递给周松柏周松柏抽出4块钱，塞回到周练包里，“零头就算了哈”周练坚决不收，4块钱在两人的太极推手之间又来回了许多个回合，最后送回到了周松柏手上 周松柏一直把周练送到了养鸡场门口，和他挥手告别他说，小周，你下次什么时候再来，我把蛋都给你存着 走在回去的路上，我们聊起了周练的家庭周练说，现在家里条件好了，大哥二哥都能挣钱，也无数次催他回家他并不是因为“吃不上饭”，才选择在外漂泊“我也很想家，但就这样回去，心里特别没有存在感”他想证明给大哥看，一个人踏踏实实，不圆滑，不妥协，一样能够挣到钱风从路边吹过，吹得旁边的树哗哗作响我抬头看看天边，一朵乌黑的雨云正在逼近周练默默在前面走着，鸡蛋从左手换到右手，右手又换到左手，指头上勒出了红印 他说，好人比坏人要难做有时为了资金周转，1块3收的蛋，他1块5也卖但越便宜，别人就越压价；态度越好，别人就越不相信是真土鸡蛋“想想也憋屈，要作假的话，我在铺子上就能完成，何必辛辛苦苦跑这么远。”他说，“要真的坏一点，我也不至于混成今天这个样”走到土路的尽头，三路车师傅已在这里等我们他站在车前，脱下背心，在地上拧出一滩水来“走快一点，雨追上来了！”师傅焦急地催促我们 周练钻进车里，车刚开出几分钟，瓢泼的大雨就淋了下来在路上、车顶上击打出噼噼啪啪的清脆响声周练说，他最近在看电视剧《产科医生》“女人到三十多岁，就算是高龄产妇，我今年34岁了，以后找老婆，估计也是年龄差不多的”他吐口气，再不结婚，怕影响以后生娃娃和前女友分手后，他有五年时间没谈过恋爱“像我这样没钱没事业的男人，谁会愿意嫁你呢？”他笑了一下，“所以，得努力啊！” 到达车站时，雨已经停了，周练下了车，赶上了回成都的班车车到五块石车站，我睁开眼，车厢里的人已经走空了周练站在旁边，耐心地等我睡醒雨过天晴，阳光透过车窗，透过窗帘，照在周练身上他弯腰，检查了一遍鸡蛋，和我一起下了车 早上9点半出门，到下午6点回来，来回150多公里，周练收获了180个土鸡蛋“真要亏着良心，其实卖蛋赚钱也不难。”穿着乡土一点，早上去鸡蛋批发市场，5毛钱一个，挑个小、颜色深的鸡蛋，装背篼里，盖层麦麸坐公交进城，去各个小区门口当土鸡蛋卖，每个1块5左右，一个蛋赚一块。成都有许多走街串巷卖“土鸡蛋”的老荨Ｒ惶煺跫赴僭苋菀 “当今社会，不投机取巧，不弄虚作假，就挣不到钱，养不活自己？”周练说，我不信对周练的话，我不置可否当所有的年轻女人，都学会了磨皮瘦脸；卖假化妆品发家的小哥，为自己代言励志正能量；大老虎清正廉洁，窃国者浩瀚正气…说起“当今社会”，有时我也挺失望但我还是始终相信，乌鸦的年代，依然会有让鸽子翱翔的一片天空。 回到出租房，周练关上灯，把鸡蛋摆放在地上，蹲了下来他摸出手电，挨个检查今天买回的鸡蛋，挑到不满意的，就放在旁边“在老周那里，不好意思一个一个仔细看”周练说，自己没啥宣传渠道，除开仅有的口碑，一无所有你给别人送几百个好蛋，没人会记得你，万一有一个坏蛋，口碑就烂了 在这个鸡蛋上，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细纹周练说，这是生产或运输途中的颠簸导致的内伤如果不仔细看，和普通鸡蛋没有差异，但保质期却要短很多 鸡蛋放置越久，蛋壳上的钙质流失就越多新鲜鸡蛋的蛋壳，在灯光下应该是光滑紧致的像这个蛋壳，上面密布着蜂窝状的小孔，至少已生产4、5天了 如何鉴别土鸡蛋和一般鸡蛋，周练告诉我这点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因为每个鸡蛋的个体差异都不相同至于网上流传的“鉴别土鸡蛋的N种方法”，几乎都是谣言谣言一、土鸡蛋要一般鸡蛋小；周练拿出一个土鸡蛋和洋鸡蛋进行对比，在形体上并没有明显差异谣言二、土鸡蛋的蛋黄上可以竖牙签；实验证明，洋鸡蛋一样也可以 谣言三、土鸡蛋蛋黄规则、发红，颜色越红营养越好实验证明，土鸡蛋蛋黄个头不规则，颜色暗淡，相反是洋鸡蛋蛋黄光鲜、泛红、个头标准规则“蛋黄颜色偏红的，很可能是饲料中加入了落日黄这种食品添加剂”土鸡蛋品相明显不如洋鸡蛋，一些人买了后认为上当，要找他退货为了维护自己的信誉，遇到这种情况，周练也不辩解，一律上门无条件全款退货最后一次送货 第二天早上，我又来到海椒市今天，我会和周练一起去送货一进门，周练给我剥了一颗煮鸡蛋，这是昨天我们从竹篙镇买回来的蛋黄紧致，入口绵滑，“土鸡蛋比洋鸡蛋好吃，蛋黄入口就散，不噎人” 知道周练要关门了，几个老客户打电话来，要他再送一次今天上午，他会把鸡蛋送上门去他想找一个好看的包装，在屋里翻了半天，只找到这样一个手提袋他说，有钱了他也会订一批这样的手提袋，印上柴鸡送的牌子，特有面子 周练把土鸡蛋分成四份，打包装好这是“柴鸡送”海椒市店最后一次送货下一次送货是什么时候，周练还不知道 第一个顾客上门了，周练按进价卖给了他，没收零头辛苦半年多，现在关门走人，有没有觉得遗憾？我问。他说，我以前干过很多事，都一事无成，包括我哥都嫌我太老实，所以吃亏后来到了成都，做土鸡生意，亏本了，因为人家都不信我的是土鸡再后来，卖土鸡蛋，也做不下去，因为别人还是不信“但只要买过我鸡蛋的人，都说我周练不骗人，我就很满足” 周练原本今天要送四家客户，没等他出门，就有人自己上门提货了“今天这蛋咋算喃？”“两块五…”周练还没说完，对方就说，“一块五嘛，装起来！”他没多说，拿出袋子把蛋包起来，27个鸡蛋，40块钱 听说周练要搬家，附近常买他蛋的几个顾客也来了，隔壁五金店老板娘也称了一口袋“以后你走了，就吃不到这么新鲜的鸡蛋了”他们说 一会儿时间，周练库存的鸡蛋几乎卖光了他叉着腰，看着空荡荡的货架，眼神里有一些不舍，他又叹了口气 拉下卷帘门，周练把鸡蛋垒在电瓶车上，准备出门送货不混出名堂，我不能回家 我骑到后座上，车明显往下一沉周练说，匡匡，你有多重？我说，大概一百六，两年前称过他说，那我俩加起来就有三百斤了我问，电瓶能撑得住吗？他不自信地说，应该没问题，之前他送蛋，连温江和龙泉都跑过来回就这样，我俩晃晃悠悠地上路了 第一家客户是他的江西老乡，在电脑城做生意的老崔老崔和周练同在一个江西老乡群里“这个群有差不多一千人，都是在成都谋生的江西人”周练说，比起其他老乡，自己算是混得比较差的，多亏了平时他们常照顾生意 老崔知道我来采访周练后，对他赞不绝口“人品好，忠厚踏实，肯帮助人！”他说，群里的老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周练是最积极的“好几个老乡刚到成都，都是周练帮着找房子搬家”遇到老乡聚会，周练还会拿出几箱土鸡蛋给大家当礼品“这生意要是不做的话，那太可惜了。” 告别老崔，周练和我又上路了，下一家客户，位于西门金鱼街周练算过路线，如果客人够多的话，一天他能送至少二十家 走到半路，周练停下车，和我一起在路边抽烟休息他说，年轻时自己脾气也不好，开店卖鸡蛋，偶尔还给挑剔的顾客使脸色“我觉得委屈啊，老子卖的都是良心蛋，他妈的你们还不领情”生活的历练，时间的推移，转眼周练三十好几了，他也看开了很多事岁月带走了年少的轻狂，留下了几分豁达和盲目自信“想想，柴鸡送就是我的事业，苦一点累一点，受点委屈又算啥呢” 我问，如果这个牌子做不成呢？周练想了一下，说，如果卖不成鸡蛋，那我可能回江西“最大的可能是找一个小县城，开一家理发店，找个女人结婚生娃”“不准备回家了吗？”“想回去，但没混出名堂，我不好意思回去” 中午11点，给客户打过电话后，他把鸡蛋放在了门卫室天气预报说，今天上午8点到下午2点，市区可能会有大暴雨周练不敢多停留，匆匆离开了金鱼街 我坐在周练的车后座，继续百无聊赖打瞌睡突然车一个急刹，周练的音调有点激动，匡匡，快看前面！我从他的肩膀上看过去，是一辆白色的大皮卡，“快帮我拍一张嘛”他说 我从电瓶车上跳下来，周练一加速，冲到了皮卡的前面像是一条小渔船对峙一艘航空母舰，周练在车前停了十来秒钟估计我已拍完照片，才拐弯停在路边皮卡开走了，周练还沉浸在激动之中，“这是我最喜欢的车！”到成都后，周练认为自己做过两件奢侈的事一是花了48元，一个人在万达看了一场电影，主演是史泰龙，那是他喜欢的明星二是为了这辆皮卡，花钱到温江看了一次车展“你想以后开这辆车去拉鸡蛋吗？”我很自然地跟他的职业联系起来确实，这一辆车拉的鸡蛋比电瓶车多多了“不，就开着到处逛，什么都不干。”他说不忘初心，才能始终 周练送的最后一家，是西三环附近，同怡路小区的一位阿姨他前不久才给她送过鸡蛋，听说他要关店了，阿姨订了他的最后一批蛋站在门禁前，他拨通了阿姨家的电话 这些蛋周练按成本价给了阿姨，临走前，他说了很多感谢的话感谢阿姨近一年来对他生意的照顾 立秋了，天气还是一样闷热周练驼着我慢吞吞地行走在二环路上，汗水打湿了他的背脊走到一半路程，周练拐进了路边小饭店他要请我吃顿饭，感谢我这几天跟着他辛苦采访“我看过许多成功人士的传记，但都千篇一律，没想到有一天，也会有人为我们这样的小人物写一个故事”他说，“非常谢谢你。” 下午两点，靠着电瓶里最后一丁点电，我们回到了海椒市，周练把车推进屋子 “终于要走了！”周练往后一倒，躺在这张睡了八个月的床上“换新地方，干大事业，挣大钱，娶老婆。”他的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临走前，我给周练和他的店拍了最后一张照片他说，等他的生意做大了，我们再见面，到时候，他还请我吃饭。“不忘初心，才能始终”临走前，我忽然想给周练一些鼓励的话这句文绉绉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那好嘛，下次见。”乱湿佳人（微博同名，微信公众号:lsjren，欢迎关注和订阅）,新媒体发烧友，半个美食家，不算虔诚的佛教徒，大龄陈奕迅脑残粉，无酒不欢，偶偶尔戏说民生，偶尔风花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