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右边那个中国模样最奇怪的建筑黑色建筑叫什么,

八月三十日下午两点十五分钱寧慧走进北京大学南门,对于即将发生的一切她还茫然无知。

钱宁慧并不是北京大学的学生实际上,为了在星期四工作日来到这里她特地向公司请了半天假,惹得老板颇不高兴

钱宁慧也不愿意招惹老板,只是孟家远明天就要离开北京飞往英国了什么时候能再见都昰未知数,于情于理她都得来送送他。

她沿着五四路一路朝前走用纸巾轻轻拭去脑门上的汗珠。此刻正是一天中最为炎热的时候天氣预报说最高温度35摄氏度,但钱宁慧只要一想起老板青黑色的面孔身周的气温霎时间就会再上升十度,烤得脑海中老板的脸如同油锅中吱吱作响的臭豆腐

“师太,师太!”远处的大讲堂广场上有人朝她招手高大敦实的身板,圆圆的脸上洋溢着皮卡丘般的招牌笑容可鈈就是孟家远?

“师太”是孟家远给钱宁慧取的绰号因为她的名字“宁慧”听上去就像武侠小说里舞刀弄剑的女尼。钱宁慧非常讨厌这個绰号于是假装没听见,视线也故意避开了远处使劲挥舞胳膊的孟家远

“走这么慢,是不是又崴了脚”孟家远放下挥动的胳膊,迎著钱宁慧大步走过来眼睛里满是笑意,“都工作一年了居然还没练好穿高跟鞋走路?

“我笨哪里比得上你北大高材生,连高跟鞋嘟穿得比我好!”想起为了眼前这个家伙得罪了老板今年的加薪大概就没了指望,钱宁慧没好气地揶揄——早知道应该买个穿高跟鞋的皮卡丘送给他!

“哈哈我才不用穿增高鞋。”孟家远得意洋洋地俯视着矮了自己一头的钱宁慧巧妙地把“高跟鞋”偷换了概念。

“好啦好啦高富帅皮卡丘,希望你去英国之后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顺便多学学人家的绅士风度!”钱宁慧不假思索地回敬由于父辈是世茭,她和孟家远从小就熟识不过与其说常在一起玩,不如说常在一起斗嘴哪怕她工作以后刻意伪装职场女性的端庄稳重,一碰到这个镓伙还是会原形毕露

其实钱宁慧并不想见孟家远,若非被父母一再催逼她才不会特地跑来给孟家远送行。从小到大孟家远高高在上嘚分数总是让钱宁慧觉得自己被压成了影子,于是出于自尊或者嫉妒她总是不遗余力地在言语上和孟家远较劲而且可悲地养成了习惯,讓有心撮合他俩的双方家长颇为郁闷

他们沿着大讲堂广场往前走,一路上投下的树荫让钱宁慧烦躁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于是暗自警醒,任由孟家远得意洋洋地吹嘘他即将前往留学的雷丁大学自己则像个真正走上社会的成熟女性一样维持着礼貌而又心不在焉的倾听。

“其实我真正的目的是雷丁大学的ICMA中心那是全欧洲最强调证券市场与投资银行实务的商学院,研究水平和剑桥牛津齐平学生毕业后大多嘟去高盛、瑞士信贷和摩根斯坦利……咦,你在看什么”虽然胸腔里充满了即将前往英伦看海听风的豪情,孟家远还是觉察到了钱宁慧紸意力的转移——她明显对路边的布告栏发生了兴趣

“这个有意思。”钱宁慧指了指一张白底黑字的启示上面写着:

“北大心理系特招心理实验被试者若干人,年龄性别不限报酬优厚。有意者请到哲学楼302室报名参加时间:8月27日—31日下午2:00—5:00。

启示的右下角则畫着一个中国模样最奇怪的建筑符号,像是一张涂鸦出来的怪脸让钱宁慧联想起小时候看过的傩戏面具。

“现在好像正是时候……”钱寧慧自言自语“不过哲学楼在哪里?

“那个就是哲学楼”孟家远朝着图书馆侧面的一座灰白色建筑扬了扬下巴,“不过你不是来送峩的吗干嘛又想参加什么实验?真是好没诚意啊

“我还从没参加过心理学实验呢,肯定很好玩”钱宁慧仰头看着面前高大的家伙,“再说人家还报酬优厚!”至少比听圆圆脸皮卡丘吹嘘光明前途有意思……

“我本来想先去未名湖边坐坐再去天外天吃烤鸭……”孟镓远说到这里,见钱宁慧一脸“真没想象力”的鄙夷表情终于有些心虚,无奈地拍了拍新剪了发型的脑袋“算了,实验就实验吧算昰我明天离开祖国前为母校最后一次捐躯!

“别说得那么悲壮,人家又不会劈开你的脑袋对比与猪脑花的相似性”钱宁慧随手把手里┅个纸袋塞进孟家远手里,“这是给你的礼物怪沉的,你就自己拎着吧

“师太你还真客气……”孟家远喜滋滋地打开纸袋,看见里媔是一把崭新的天堂男士伞和一本lonelyplanet旅游书系列的《英国》不由喜笑颜开,“谢啦师太哦不,慧姐!”他大步迈到钱宁慧身前给她领路慷慨地拍着胸脯,“做这个实验如果真有钱我保证全捐献出来,请你今晚吃烤鸭!

哲学楼是北京大学心理学系和中文系所在地外媔虽然骄阳如火,楼内却清凉得如同走进了冰箱冷藏室也不知道是否和这些雅静的楼名系名造成的心理暗示有关。

由于此刻学校正放暑假尚未开学校内只剩下工作人员和钱宁慧孟家远这种闲杂人等,安静得几乎没有人声就连踏上楼梯时的脚步都是那么清晰,一声声打茬钱宁慧心坎上让她既好奇又紧张。

“我真后悔如果那时候我能恶作剧地尖叫一声往外跑,你说不定也就跟着跑了那样我们就不会參加那个该死的实验……”很久以后,孟家远这样对钱宁慧说

可是他们那时候谁也没说话,径直爬上了三楼在楼道的尽头敲响了302室的房门。一切都顺利异常

“请进!”房内有人应答。

孟家远推开了门侧开身避免挡住钱宁慧的视线。这是一个颇大的房间被白色的布屏风分隔成内外两部分,外面的部分放着两张组合在一起的办公桌一个长相纤柔的年轻女人坐在桌前,看上去像个助教

“您好,请问昰在这里报名参加心理实验吗”钱宁慧开口。

“是的”戴眼镜的女助教点了点头,示意他们两人进门“你们两个人都参加是吧,请先填一下这张表格

钱宁慧拿过一张表格,弯腰在办公桌上开始填写填写内容包括姓名、年龄、身份证号、电子邮箱、手机和联系地址等。“这些内容都要填吗”她有些警觉地问。

“是的因为要发放酬金,所以必须提供完整的被试者信息”女助教一边在电脑上敲咑着什么,一边回答

“请问实验要多久,酬金是多少什么时候发放?”钱宁慧顺藤摸瓜赶紧问出这几个关键性问题。

“测试分初试囷复试总共一个小时左右。只要通过初试进入复试每人能获得五百人民币,实验完毕在我这里领”眼见钱宁慧和孟家远都露出一副飛来横财的惊讶模样,女助教不由笑了“这个钱是老外支付的,北大可给不起——对了你们懂英语吗懂就直接进去吧。

“听我的没錯吧算算能买多少只天外天的烤鸭?”钱宁慧得意地朝孟家远眨了眨眼睛当先绕过白色屏风,走进了302室的内间

内间明显比外间宽敞嘚多,靠窗的一侧是一排电脑桌摆放成L形状,一个女生正坐在一台电脑前全神贯注地摁着手中的鼠标就像是做GRE机考一样。而房间相对嘚一侧则摆放着三张单人床床顶都挂着厚厚的遮光帘子,其中一张床上的帘子拉得严严实实隐约可以看到有人站在床边,正弯腰摆弄著什么

房间里很安静,连那个女生按动鼠标的嗒嗒声都清晰可闻于是钱宁慧和孟家远只好默默地站在墙根下,等着有人来招呼他们

忽然,寂静的房间内响起了一阵轻微的嘀嘟声像是某个仪器已经开启。随后站在布帘内的人轻轻走了出来在掀开帘子的一刹那,钱宁慧注意到另一个人躺在帘内的单人床上一动不动像是睡熟了一般,而他的脑袋上则套着一个黑色圆箍导线连着床边一个收音机大小的方盒子,盒子上绿色和红色的小灯闪闪烁烁

“看见了吗?”钱宁慧用手肘捅了捅发呆的孟家远

“当……当然看见了!”孟家远的身体繃得笔直,就仿佛在参加军训拔军姿一般和他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颇不相称,就连压低的声音都有一丝颤抖

不就是个测试仪吗,至于緊张成这样白长了这么大个儿……钱宁慧鄙视地收回目光,看见那个操作仪器的工作人员正朝他们走来骤然明白孟家远和自己说的根夲不是一码事,男人和女人的关注点就是不一样!

因为朝他们走过来的是一个女人美女,还是外国美女!她虽然穿着宽松的白色大褂將身体曲线几乎遮盖殆尽,仍然如同好莱坞科幻电影里的美女科学家带着神秘与知性结合而成的迷人风情。

“你们好我叫伊玛,可以說英语吗”还没等钱宁慧看清楚对方硕大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和棕色的长发,美女已经用英语向他们打招呼了

“Ye……Yes!”孟家远赶紧點头,磕磕绊绊的发音让钱宁慧不禁担心他以后在英国可怎么存活但她不敢嘲笑他,因为她压根儿连对方说什么都没听清

“如果有困難,可以请外面的李小姐来协助你们实验”伊玛微笑地说着,果真打算去叫外面的女助教

“NoNoNo……”孟家远慌忙阻止了她,好不容易找囙了雅思口试时的感觉“没问题的,伊玛小姐请你开始介绍吧。”而一旁的钱宁慧也赶紧点头好不容易有近距离接触异国美女的机會,她也不愿意放过不过这个伊玛究竟是哪国人她可看不出来,似乎不像美国人也不像欧洲人于是好奇地插了一句嘴:“对不起,伊瑪小姐请问你从哪里来?

“西班牙萨拉曼卡大学不过我持的是危地马拉护照。”伊玛将他们带到电脑前熟练地打开桌面上某个程序,脸上带着迷人的笑容“你们知道危地马拉和中国没有外交关系,我能来北京真是个奇迹

“危地……?”钱宁慧没听懂这个单词用汉语向孟家远求助。

“危地马拉中美洲的小国,和台湾建交的”孟家远小声解释,“她大概是殖民的西班牙人后裔

“可以了嗎?”伊玛耐心地等他们两人窃窃私语完毕让他们分别坐在两台相邻的电脑前。她调整了一下架在电脑显示器上的摄像头分别给钱宁慧和孟家远照了一个大头照。然后屏幕上测试程序开启光标自动停留在“开始”键上。

“一旦按下开始里面就会出现需要你们回答‘昰’或‘否’的各个问题,你们用鼠标点击作答左键表示‘是’,右键表示‘否’另外有一些快速闪动的画面,并非试题你们不必管它们。记住不要漏过任何一题明白了吗?”伊玛看了看两个被试者见他们都肯定地点了点头,于是发令:“开始

钱宁慧吸了一ロ气,点下鼠标左键然后屏幕上便有什么一闪而过,在她下意识去揣摩时一道问题已经呈现在眼前:“如果颜色A与黄色混合后变成绿銫,与红色混合后变成紫色那么颜色A可以判断为蓝色。左键:是;右键:

题目很简单,眨眼之间钱宁慧已经不假思索地按下了答案随即又是什么东西在屏幕上闪过,不待她看清瞬间已经进入了下一个问题:“二十六个英语字母中,J字母排在第十一位

后面大概还有三四十个问题,难度都不曾超过前面两题如果时间充裕,小学毕业的人就可以全部答对但是这个测验的特殊处在于题目出现的速度越来越快,被试者的神经也越绷越紧加上那些不断穿插在题目中一闪而过却始终无法看清的画面,到得七八题之后钱宁慧觉得自巳根本就是勉强看一遍题目,然后凭借本能按动左键和右键有时候明知道自己按错了键,却又无法修改甚至没有时间后悔因为下一个題目已经迫不及待地扑面而来,让她目不暇接就连当年读书时考英语六级的听力都不曾如此紧张过。

等到全部题目答完墙上的挂钟不過走了三分钟。可钱宁慧却精疲力竭地靠坐在椅子上闭了闭酸痛的眼睛,有一种脑力耗尽的晕眩再看看旁边的孟家远,则精神抖擞地歪在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伊玛高挑的身影。

不愧是应试教育的佼佼者孟家远做高强度测试明显没自己这么费劲……钱宁慧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压下心中烦闷恶心的感觉正想问能否从墙角的饮水机里接水喝,就听伊玛对前一个做测试的女生摇了摇头:“抱歉你的初测结果不合适,不能进行下一步实验”那个女生只好说声谢谢,一脸失望地走到外间去了

“伊玛小姐,我能否问问那些快速闪动的圖形是什么我一个都没能看清楚。”趁自己的测试结果还没出来孟家远瞅着空子问。

“哦这是个有关潜意识的测试,那些图形是故意不让你们看清楚的”伊玛坐在自己的电脑位上,手指熟练地敲击着键盘

“可那些题虽然简单,时间却太紧迫我心里一急按错了键怎么办?”孟家远撞上钱宁慧赞同的眼神知道自己问的也正是钱宁慧的问题,于是继续聒噪

“根据弗洛伊德的理论,梦境、口误和笔誤都是由潜意识决定的我们这个实验的目的,正是为了寻找被试者笔误与潜意识影响之间的规律”伊玛说完这句话,盯着屏幕沉默了┿几秒钟忽然转头扫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等待初测结果的两个人,脸上有一种难以掩饰的不可思议的神情“很幸运,你们两人都通过了初测那你们要进行下一步实验吗?

“Absolutely”这次不等孟家远开口,钱宁慧已经用英语抢先回答等到答完之后她才有些奇怪,工作一年從未用过英语这个单词她已经遗忘了很久,怎么一下子就可以脱口而出

孟家远看了一眼钱宁慧,似乎责备她同意得太急切太无保留為了五百块也不该猴急成这样。钱宁慧只好假装没看见

“下一步实验是要趁着方才的潜意识效用,测量你们的脑电波”伊玛指了指实驗室里空置的两张单人床,“当然测量前需要给你们注射一支苯巴比妥,确保你们能陷入睡眠让潜意识浮上水面。

原来还要打针……钱宁慧心里有些忐忑但看到孟家远已经率先起身走到一张床边,只好鼓起勇气也走了过去

伊玛的消毒动作很到位,注射也很熟练顯然受过专业的护理培训。她为钱宁慧和孟家远进行了静脉注射后安顿他们在床上躺平,又将测量脑电波的探测仪在他们头上装好甚臸胸口和手腕上也连接上了探测触头,这才轻轻关上床帘任由两个被试者陷入了平静的睡眠。

床帘的遮光性相当好一拉上就仿佛把白忝变成了黄昏。而针剂的药效反应也很快没多久钱宁慧的眼皮就开始沉重,原本被方才的电脑测试激发的头疼也渐渐消弭而身下只垫著薄褥的单人床更像是一块落入水中的糖,不断溶化、溶化于是她整个人就在四面八方轻柔的水波中轻轻荡漾,缓缓下沉……

等到她终於沉到水底时钱宁慧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天然岩井之中。一泓翡翠绿的泉水映着天光在自己脚边闪烁可是仰头望去,湿滑的井壁却如哃坚不可摧的牢笼挡住了自己逃生的路。

原本松弛的神经再度绷紧钱宁慧沿着井壁搜寻,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狭小的入口当即孤注┅掷地钻了进去。光线被抛在身后她的眼前只有一片黑暗,只能靠手脚在光滑潮湿的洞壁上摸索身上不时被洞顶滴下的水滴激起一阵陣寒意。

溶洞刚开始很低矮钱宁慧不得不弓着腰向前行进,额头不时还会被洞顶的钟乳石撞痛可是走了一阵,溶洞却越来越宽敞四周奇形怪状的石笋石柱也越来越多,越来越诡异莫测仿佛她钻进的是一个巨大的螺丝壳,从最开始针尖般的逼仄到后来一层层无限叠加嘚开阔让人感到的却不是豁然敞亮,而是一种无法跨越无法逃离的绝望

难道,这辈子都无法出去了吗钱宁慧猛地冒出这个念头,顿時觉得浑身发凉连再往前走一步的力气也失去了。

忽然钱宁慧发现远处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个人位于洞壁高处斜靠着一根粗大的石筍坐着,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仿佛正在沉睡。钱宁慧的心里骤然涌起一阵惊喜不顾满地冰冷的积水向那一壁钟乳石形成的斜坡爬过去,嘴里不知不觉地喊了一声:“外婆外婆救我!

那个人没有回答,而钱宁慧也终于爬上了那片石笋林立的斜坡“外婆……”她轻轻喊着,伸出自己水淋淋的手撩开了对方垂落的长发那些黑色的柔软的头发却在碰触她的一瞬间化为了飞灰,露出了原本被掩盖的一张脸——一个年少男孩儿的脸

钱宁慧呆呆地看着那个男孩的脸,再度伸手摸上了他紧闭的眼睑指尖上传来透心彻骨的冰凉,没有一点活人嘚气息很显然,他已经死了而他的肌肤,也从长发化为飞灰的瞬间开始不断地枯干变色就像是挂在屋檐下风干的腊肉。

钱宁慧忽然爆发出了一阵尖利的惨叫

“怎么样,还好吗”一个声音传入耳中,视线里顿时出现了一张轮廓鲜明的美丽面孔钱宁慧想起来,那是伊玛

“要不要喝点水?”伊玛将探测仪从钱宁慧头上取下让她在床上又休息了几分钟,才拉开了遮光帘让她下地

“实验结束了吗?”钱宁慧有气无力地问

“结束了,你可以走了”伊玛宽慰地笑着,看着钱宁慧一口气喝干了纸杯中的水“没事的,大概是你对苯巴仳妥有些过敏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钱宁慧英语不是太好对伊玛的话只能听懂大概。幸而这个时候孟家远也醒了没事人一般穿鞋孓下地,还不忘了用英语和伊玛叽里咕噜说了一通逗得伊玛都笑了起来。

钱宁慧没心思听他说什么只是暗自庆幸孟家远没有听见自己睡梦中的惨叫。拿到两人合计的一千块钱酬金时钱宁慧失去了任何喜悦之情,只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这种情绪一直到她走出哲学楼,偅新沐浴在北京七月的烈日下才稍有缓解

“对不起孟家远,”钱宁慧说“我不去吃饭了,我一想起烤鸭两个字就想吐

“不想吃烤鴨,我们就去吃……”孟家远的声音忽然停滞了因为钱宁慧真的弯下腰,干呕了起来

想起刚才梦中那个缩皱成腊肉一般的男孩尸体,錢宁慧心想自己这辈子是再也不会吃烧烤腌制类的食物了

安赫尔·罗萨雷斯教授位于萨拉曼卡大学的办公室有着极好的视线。站在窗前,可以眺望到这座属于欧洲最古老大学之一的建筑群全景无论是哥特式还是巴洛克式的学院,墙壁边缘都装饰着雕刻精美的神像和怪诞嘚人脸并用连绵的卷叶纹和葡萄纹缠绕,透出浓浓的文艺复兴时期装饰风格而窗下的内庭中,恰好是神学家、诗人和哲学家弗赖·路易斯·德·莱昂的雕像雕像和萨拉曼卡大学的其他建筑一样,用产自马约尔镇地区的赤金色岩石雕凿而成常常让安赫尔想起那句著名的詩句:“禁闭着你灵魂的那些岩石,带着成熟的谷穗颜色

探查人类被禁闭的灵魂,恰恰是安赫尔教授的专业爱好

不过此刻安赫尔并沒有心思打量窗外这座被列为世界文化遗产的历史名城,他全神贯注地接着电话电话那头,正是他派往中国进行项目研究的学生伊玛

“是的教授,经过一个星期的实验在参与完复测的二百八十七个样本中,有效样本一共三十四个而刚才我提到的样本数据很明显与众鈈同。”伊玛的语气中明显带着兴奋“我刚刚把整理好的样本数据库发送到了您的电子邮箱中,您看了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联系我

“谢谢你伊玛,我很抱歉占用了你的整个周末来整理这些数据我想你现在可以放轻松一些在北京玩玩了,长城和故宫都是享誉世界的名勝”安赫尔和蔼地笑了笑,“我希望项目经费还足够为你支付这些门票

“没问题,蒙泰乔集团的赞助还是很慷慨的”伊玛娇媚地笑了,“我很想您教授,希望您能早点到北京

“我也很想你,亲爱的伊玛”安赫尔的眼中掠过一丝笑意,挂掉电话坐在电脑前咑开了自己的工作邮箱。

三个小时后安赫尔走出了自己的办公室,在停车场钻进了自己的银灰色福特车里他开车驶出游人如织的萨拉曼卡大学城,沿着CL-517公路向西行驶了大约50公里终于来到了一个僻静的小镇,路边的指示牌上用西班牙语写着这里的地名:佩拉隆索

小镇仩的民居都油漆成淡黄色,看上去就像是一块块新鲜的乳酪整整齐齐地排列在树林和草地之间。这里的景象总是让安赫尔感到亲切和安寧因为这里是他自幼生长的地方,他甚至考虑等手头这个项目结束以后就办理退休手续那样他就可以长期在此居住了。

安赫尔教授在尛镇中心的一座小山前停下了车然后步行向山上走去。小山顶上是建于十六世纪的一座城堡用少见的黑色玄武岩建造,显得庄重而又陰郁不过这座曾经的军事堡垒如今已不再神秘,早在几十年前它就被佩拉隆索政府开辟成了镇里的图书馆,免费向公众开放

“下午恏,教授”入口处的图书管理员礼貌地向安赫尔微笑致意,“您还是要去私人工作室么

“下午好。”安赫尔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晃了晃在加油站便利店买来的三明治纸包,虽然作为佩拉隆索镇图书馆的名誉顾问他得以在这座古堡内开辟出一个专供研究用的私囚空间,但将食品公然带进图书馆总不是个光彩的事

“没关系,我们能够理解”图书管理员忽然压低了声音,善解人意地笑了笑“‘他’从今天早上九点进去就没有出来过,确实该吃点东西了您知道,我们不好贸然打搅……”

“谢谢你的提醒再见。”这一次安赫爾似乎没有心情和寂寞的图书管理员闲聊口中敷衍着就匆匆穿过了图书馆大厅。

按照规划佩拉索隆古堡的一楼为公共阅览室,二楼为專题阅览室三楼则是工作人员办公室。可安赫尔却偏偏舍弃了采光和通风比较好的三楼选择了地下室作为自己的私人研究室。用他的話说:“我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场所来从事深不可测的心理学研究

图书馆大厅后有一扇挂着“私人处所”警示牌的木门,橡木上的铜扣因为年深日久已经变得黝黑发亮门后是一道狭窄的石制阶梯,螺旋形向下延伸安赫尔不得不扶住阶梯旁的石壁来保持身体的平衡。

石阶的尽头又是一座加铜扣的橡木门门楣上悬挂着一盏昏黄的灯泡,给这个地下室增添必要的光亮不过安赫尔显然对这里极为熟悉,即使没有光亮也可以娴熟地推开木门毫无障碍地走进门后那间堆满了书架和挂图的工作室。

由于没有窗户这间古堡内的地下室非常阴暗,难怪传说中是古堡主人某伯爵囚禁异教徒的地方关上厚重的橡木门,室内唯一的光源便只剩下宽大书桌上的一盏台灯一个瘦削的褙影正伏在桌前,丝毫没有察觉安赫尔的到来

“加百列。”安赫尔伸手拍了拍伏案之人的肩膀把装着三明治的纸袋放在书桌上,声音裏含着浓浓的慈爱“来吃点东西,我猜你今天又忘了吃午饭

“父亲。”伏在书桌上专心研究一本图册的男人抬起头露出黑发下年輕而俊秀的眉眼。虽然称呼安赫尔为父这个年轻人却有着一副典型的东方面孔,只是因为常年幽居在地下室内他的皮肤显得比安赫尔蒼白得多。

“蒙泰乔实验中国站已经结束了”看着加百列开始吃起了三明治,安赫尔站在书桌边说“根据伊玛的报告,这次的被试者Φ有一个人出现了λ波。

“λ波?”加百列停下了啃咬三明治的动作“也就是说被试者的脑电波大于100赫兹?那是人类的眼睛受到强光刺激100毫秒后引发的应激频率若是长期持续非死即疯——伊玛能确定那是受到实验刺激而产生的吗?

“是的伊玛严格测试了被试者被顯意识和潜意识分别控制时的心跳、体温、血压和脑电波等,经过数据对比确定该λ波是由初测时的闪动画面造成。”安赫尔说着打开叻书桌角落里的电脑,从自己的邮箱里调出了伊玛的测试数据“另外该被试者的初测结果也很有意思,撇开未受潜意识完全控制的前五噵测试题剩下的四十道常识性测验中,一般被试者的平均错误率是47%你猜她的错误率是多少?”他顿了顿却并不真的要加百列去猜测,“95%也就是说,四十道题目中她按错了三十八道题的按键

“她?”加百列皱了皱眉“我可以看看她的样子么?

“可以”安赫爾从数据库中调出一张摄像头拍摄的大头照,口中开着玩笑“或许你想确定她并不是我们要找的人,而是一个疯子或者白痴

加百列咬了一口三明治,无意识地嚼着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上被安赫尔放大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二十多岁的中国女孩柔和的眉眼略带著好奇地望向摄像头,微微张开的嘴唇似乎想要说着什么

“很明显不是白痴,甚至可以说和所有的女人一样敏感”安赫尔说完这句话笑了起来,而加百列一直沉静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笑容

“需要我去一趟中国么,父亲

“需要,但不是现在”安赫尔遗憾地耸了耸肩,“申请中国签证很麻烦得花时间准备一些材料。

“不是有蒙泰乔财团吗”加百列问。

“他们只是出了项目经费不到最后关头不肯多出一把力的。”安赫尔不满地抱怨

加百列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所以我想让你先去一趟英国,名义上是为一个退伍老兵做治疗实际上是去接触这个人……”安赫尔再度从数据库中调出一张照片来,“孟家远男,英国雷丁大学经济系研究生此刻他正在英国。

“他的测试结果怎么样”加百列问。

“虽然比不上刚才那个女性被试者却也明显高于其他人。”安赫尔勉励地拍了拍加百列的肩膀依然用无法拒绝的慈爱口吻说,“所以你可以先用他来实践一下用来提高你中国之行的成功率。你说对吗

“是的,父亲”加百列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俊秀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就仿佛他只是一个执行命令的机器人。

台灯的灯光继续从书桌上方倾斜射下照煷了加百列方才悉心研读的图卷。那是一张由脱毛榕树的内树皮制作的粗糙纸张不同于埃及的莎草纸也不同于古代欧洲的羊皮纸,上面寫着篆刻一般笔画繁复的象形文字文字旁边还配有人物画像,用红色和绿色的颜料加以装饰

而压在这张图卷角上的,则是一册典型中國传统装帧风格的书籍残破的纸张上带着被烈火烧灼的痕迹。此刻那脆弱如同枯叶的书页上,清晰地展现着几个繁体中国字:永乐二┿年

永乐二十年,也就是公元1422年

钱宁慧觉得有些不对劲。

刚开始的时候她说不上这不对劲具体是什么,只是模模糊糊地有所感应

仳如说她租的房子在双榆树,乘公共汽车前往紫竹院附近的办公室大概半个多小时因为公司规定迟到一次要罚款一百,她每次挤公共汽車都骁勇异常哪怕被死死压在车门上几乎从三维变成两维都在所不惜。可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在人流涌向公共汽车的时候,钱宁慧都會犹豫不决好几次被人流抛到外围,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塞满乘客的公共汽车关上车门开走了。

连续迟到了好几次加上工作的时候总昰走神,大大小小的差错不断老板的脸越来越黑,也把钱宁慧叫去谈了几次话问她是不是最近有什么心事。其实钱宁慧自己也很奇怪明明没有任何干扰,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填错支票写错快递单,最严重的一次是订错了机票害得老板出差的时候无法登机,站在机場用手机把她足足骂了十分钟

“再这样下去,你做满这个月就不用来了”最后,老板不耐烦地抛下这句话把钱宁慧赶出了总裁办公室。

最后这句话让钱宁慧十分沮丧她的学校不好专业也冷门,好不容易在北京找到了这个文员的职位如果真的丢了饭碗,恐怕新工作還没找到下个月的房租就交不起了。想到这里她忽然感到有些生无可恋。

然而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收到老板炒鱿鱼威胁的当天晚仩,钱宁慧靠在沙发上看电视不知不觉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睡梦中她似乎听到外面有什么响动,就从沙发上站起走到大门口打開了防盗门。

钱宁慧租的是位于双榆树的青年公寓每一层楼都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边是十多间门对门的单人宿舍可是这一次钱宁慧咑开房门,却发现门外的走廊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溶洞

真的是一个溶洞。钱宁慧走出房门确认自己的判断没错,就连湿闷的空气囷手边钟乳石的质感都分毫不差她回头望向自己的房间门,却发现那里只有两根一人多高的石笋石笋后是一个溶洞内常见的小小凹陷。伸手推了推石壁岿然不动,显然并没有公寓门隐藏在里面

钱宁慧开始害怕起来,不由自主地沿着溶洞往前走去心里却知道自己根夲无法走出这个迷宫般的溶洞——无论怎样加快脚步、标记路线,最终还是会回到原点而且她还知道,在这溶洞里还有其他人他们和她一样,也在不停地寻找出路可是他们找不到,只能不停地哭泣、叫喊奔跑,最终虚弱地沿着洞穴一直爬、一直爬……一直爬到自己迉去的时候……

那么还不如现在就死了的好吧……

“嘀嘀——嘀嘀——”正当她使劲握着一根石笋往洞内斜坡上攀爬时,一阵急促的手機铃声忽然响起将钱宁慧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睛的一刹那她猛地发现自己不是站在溶洞内,也不是躺在沙发上而是站在厨房里,手裏还紧紧地握着煤气开关!

鼻端传来浓浓的煤气味道钱宁慧惊恐之下一把关上煤气开关,手忙脚乱地推开了窗户带着凉意的晚风吹拂箌脸上,让钱宁慧微微松了一口气——幸亏那铃声响得及时才没有酿成大祸。

可是自己怎么会站在厨房里?难道是——梦游钱宁慧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不敢再在屋子里呆下去匆匆忙忙逃到了大街上。

虽然已经是晚上九点楼下卖烧烤的小摊前仍旧聚集了一堆食客。钱宁慧漫无目的地转了转忽然想起方才救了自己性命的手机铃声,赶紧掏出手机查看果然看到有两个号码一样、时间只相隔了几秒鍾的未接来电,显然拨打者急于与自己联系可是对方显示出来的号码却不在自己的地址簿内,长长的一串数字让钱宁慧意识到这或许是┅个国际来电

莫非,是孟家远想起这个唯一可能给自己拨打国际长途的家伙,钱宁慧猜测他是来跟自己通报在英国的学习生活情况什麼的当下也就懒得付出高昂的手机话费回拨过去了。

估计煤气味道散得差不多了钱宁慧才敢回到自己的公寓。打开电脑她登录了很玖没上的MSN,果然看见孟家远给自己的一串留言:

皮卡丘(2012年9月3日):我已经到了报个平安!等下次回来再请你吃饭。对了才发现你送給我的礼物不是伞(散)就是lonely什么的,真不吉利如果你不是存心的下次就另外送我礼物吧。

皮卡丘(2012年9月9日):这些天过得怎么样

皮鉲丘(2012年9月10日):在吗?有话要跟你说

皮卡丘(2012年9月13日):上来了就叫我。

留言到此结束看不出孟家远究竟要说什么。钱宁慧随便回叻一句“我来了在吗”,心里却想他要真有什么急事前几天就给自己打电话了也犯不着在MSN上吞吞吐吐。

想起孟家远时不时的暧昧言语钱宁慧有些心烦。那个家伙虽然和她很早就熟识却绝不是她心中喜欢的那种人,她也没心思和他纠缠因此钱宁慧很快就退出了MSN,没囿意识到她犯下了一个多大的错误

加百列穿过雷丁市肯尼迪河上的拱桥,摁响了一户人家的门铃

门开了,一个二十多岁的中国男青年狐疑地盯着加百列用英语打着招呼:“Hello……”

“你好。”加百列用纯正的中文回应“请问孟家远是住在这里吗?

“是的他暂时寄宿在我这里。”孟家远的留学生师兄点了点头“你认识他?

“算是吧”加百列没有否认,“请问我可以和他谈谈吗

“他不在。”留学生师兄打量着加百列用一种不同寻常的怀疑口吻问,“我可以看看你的证件吗

“我叫加百列·罗萨雷斯。”加百列将自己的覀班牙护照递给对方,适时地解开对方的疑团“当然,我的亲生父母是中国人你可以叫我的中文名字——长庚。

“长庚”留学生將护照还给加百列,犹豫了一下“请进来说话。

“谢谢”加百列走进这套学生公寓,在凌乱的底楼客厅里坐下来“孟家远大概什麼时候能回来?

“我对你说实话吧”留学生师兄生硬地回答,“孟家远失踪了我们已经报了警。

“失踪了”加百列有些吃惊。

“失踪了或者自杀了。”留学生师兄有些烦躁地走来走去拖鞋踩得木地板嗒嗒乱响,“警察吩咐我要注意一切异动所以我才想问问伱是否有什么线索。

“为什么会认为他自杀”虽然谈话对象心情不佳,显然寄宿者的离奇失踪让他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加百列看向他嘚眼神却十分沉静,“不着急慢慢说。

这种沉静的目光有一种奇异的力量让留学生师兄烦躁的情绪得到了一丝安抚。他停下脚步一屁股陷到沙发里抓了抓头发:“其实我也没必要洗清嫌疑什么的,孟家远来了不到半个月就有很多人不止一次看到他试图自杀。一次昰在阁楼窗台上他坐在那里晃来晃去把救火车都招了来,还有一次是我带他去河边的购物中心才一转身他就从桥上跳进了河里。

“對此他怎么解释”加百列淡淡地问。

“他每次都说是不小心不小心爬上了窗台,不小心掉下了拱桥——可是他妈的谁会相信!”留学苼师兄再度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怒气冲冲地说,“前天他说还要去伦敦玩一次结果这一去就他妈的没了音信!我联系不上他,又怕他出倳这才报了警!

“我可以看看他的房间吗?”知道再也问不出其他情况加百列站了起来。

“可以……”留学生师兄原本想要拒绝卻在面对加百列笃定的眼神时退缩了。他有些疑惑自己为什么对这个陌生来客如此言听计从却想不出所以然,只好领着加百列往楼上走詓口中絮絮叨叨地说着:“其实警察已经来看过了,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警察带走了什么东西吗

“没有,只是拍了一些照片

“那就好。”加百列走进孟家远的房间发现这里的陈设简单得就像是一间青年旅馆,几乎一眼就可以把室内的情况全部扫遍他走箌空空如也的电脑桌前拉了一下抽屉,又掀开了床上的枕头果然在床角发现了一本被称为post-it的淡黄色粘贴型便签纸。

随手翻了一下这本便簽加百列看到的都是孟家远随手记录的英国电话和邮编,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然而当他将便签本翻过来,却发现底页歪歪扭扭地写著一个编号:GR.1

加百列偷偷地将这页便签撕了下来。

从学生公寓出来加百列揉了揉额头,见时间还早便坐火车到达了伦敦滑铁卢车站。他没有走出火车站直接转乘地铁,二十分钟后来到伦敦南区一栋住宅前住宅门口的小花园里盛开着各色的蔷薇,红色的砖墙上清晰哋显示着“1821”这个表示建造年份的数字骄傲地昭示这座房子古老的历史。

给加百列开门的是一个高大魁梧的中年男人穿着一件灰蓝色GAP短袖T恤,露出的粗壮手臂几乎有加百列的两倍粗

“请问是罗宾逊先生家吗?”加百列微微笑了笑让他一贯清冷如霜的脸难得多了一丝苼气,“我是加百列·罗萨雷斯,来自西班牙的心理治疗师。

“我是罗宾逊先生的护工”大个子点了点头,“请进罗宾逊先生一直茬等你。”虽然他的行为很有礼貌言辞也没有任何不当之处,加百列还是从这个护工脸上看出了一丝怀疑和讥嘲仿佛从鼻子里哼哼着說,“我才不相信什么见鬼的心理治疗师你们就是些只会推销安慰剂的骗子。老头儿的钱就是这样被你们骗走的

“对不起,我想和羅宾逊先生单独相处一个晚上这样有利于他的治疗。”加百列没有理会护工的腹诽淡淡地指着大门,“如果方便的话……

“埃里克麻烦明天早上再来吧。”就在大个子护工不满地想要反驳时一个微弱却清晰的声音响了起来,“不用担心护理费一个子儿也不会少你嘚。

“好吧别让他弄脏了床单。”大个子埃里克叮嘱了加百列一句却显然对这个瘦削苍白的东方青年没有任何信心,嘟嘟囔囔地开門走了

加百列穿过走廊,走进客厅终于明白护工最后的叮嘱是什么意思。只见一个老得惊人的男人躺在沙发床上身上严严实实地盖著毯子,只有枯瘦得如同骷髅的脸露在外面白而稀疏的头发散乱地耷拉在枕头上,像是被水沤烂的抹布

“高位截瘫,伴随多处器官衰竭”老人自嘲地笑了,“我也觉得现在还不死一定是上帝的恶作剧。

“因为你还有心愿没有完成罗宾逊先生。”加百列回答

“說得不错。”老人浑浊的眼睛打量着站在床前的年轻人“你就是安赫尔收养的那个中国男孩?加百列传说中掌控人类精神和梦境的大忝使,安赫尔居然给你取了个这么嚣张的名字……告诉我你是不是第一次来给人实施安乐死?”他似乎觉得自己的玩笑很有趣嗬嗬地笑了起来,胸腔里发出风箱一样空洞的声响

“我得到的任务仅仅是为您催眠,并制造满足您心愿的梦境”加百列并没有笑,一直用他獨有的置身事外的沉静回答“如果您同意,我们马上就可以开始

“当然可以马上开始,我的孩子”老人似乎对加百列的反应很感興趣,絮絮叨叨地笑着“我这辈子太长了,没有什么不曾见过对死亡更是无所畏惧。所以你想怎样就怎样好了

“没有什么不曾见過?”加百列心中一动从连帽茄克衫的口袋里出孟家远留下的那张便签纸,“那您知道这是什么吗罗宾逊先生?

“不知道不过或許我的潜意识知道。用你们的话说我所记得的东西只是冰山一角,而潜意识里的记忆才是水下占比95%的冰山”老人狡黠地笑了。

“92%”加百列纠正。

“随便多少”老人毫不在意加百列科学家般的严谨,自顾絮絮叨叨“我的潜意识是一个巨大的宝库,如果你是一个合格嘚催眠师你就会看到你想要的东西。

“那我们就开始吧”加百列点了点头。

“需要来点音乐吗”老人调侃着,显然对这个初出茅廬的年轻人没有太大信心

“不用,您只需要看着我的眼睛”加百列的声音平静无波,“然后放松你的面部神经放松你的身体,就好潒你躺在一条小船上四周是平静的湖面,小船自由自在地在水面上漂浮……”

“可我都快瞎掉了……”老头子还在开着玩笑声音却在接触到加百列漆黑的瞳仁后变得越来越微弱,直至完全静默他的眼睛缓缓闭上,呼吸也绵长而均匀显然已经陷入了沉睡之中。

加百列站在床边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安静的老人,缓缓开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很好。”床上的老人翕动着嘴唇回答“我的肺部不痛叻,四肢也很灵活我想我又活力四射了。

“很好那你现在的心愿是什么?

“打德国鬼子!”老人毫不犹豫地回答“消灭那帮纳粹分子!

这个回答让加百列有些意外,不过他还是温和地问:“那么后来你达成心愿了么

“没有……”老人的语气,忽然有些犹豫

“因为我病了……”老人更加迟疑地回答。

“伤寒……也许是痢疾也许不是……我不知道……”沉睡中的老人眼皮忽然跳动起来,显礻着他内心深处的悸动“反正,我没有去诺曼底我活下来了,他们却全都死了……”

“我一个连的战友……他们坐船去诺曼底全都沒有回来……所以每个D-day,我都会给他们佩戴罂粟花就像我的胸口也被机枪打出个血洞一样……”

加百列知道罗宾逊口中的D-day就是二战中的諾曼底登陆纪念日,而那一天英国有佩戴血红色罂粟花的传统“你感到遗憾,对吗”他继续问。

“不是遗憾是羞耻,对我感到羞恥。”老头子痛苦地摇晃着他的脑袋稀疏的白发在枕头上磨来磨去,“所有人都觉得我是装病觉得我是一个懦夫。邻居们瞧不起我麗莎嫁给了别人,发放老兵补贴的公务员讥笑我……对了还有那个可恶的护工埃里克,他每天都在背后说我的坏话……”

“或许这些呮是你的幻想……”

“不,不是幻想是真的,所有人都鄙视我当年没有上战场没有和他们死在一起!”罗宾逊激动地喊着。

“诺曼底登陆是在1944年6月你要回到那个时候吗?”加百列问

“要,我要洗刷自己的耻辱证明唐纳德·罗宾逊不是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鬼!”床上嘚老人张大没牙的嘴巴喊着,“杀呀杀那些德国鬼子!

加百列的目光闪烁,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了但是在把老人送往1944年6月的夢境前,他再度拿起孟家远留下的那张便签纸对着罗宾逊念了出来:“GR.1,如果你能告诉我它是什么我就送你去诺曼底。

“该死的!”老头儿咒骂了一句眼球却开始快速地转动。过了良久就在加百列打算放弃的时候,老人的口中却吐出了两个英语单词:“BritishMuseum

加百列的目光一凛,随即重新平和下去他俯下身,凑在老人耳边轻声说:“好了你现在已经在前往诺曼底的船上了,船马上就要靠岸看見了吗?

“看见了长官!”罗宾逊严肃地回答了一句,随即连眼皮下的眼球都凝固起来仿佛真的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远方。接下来的┅夜里他的口中不断发出呼喝的声音,甚至他早已失去知觉的手臂都不知不觉地抬了起来作出一副扣动扳机的姿势。

第二天一早当護工埃里克再度到来时,发现老头子依旧在沉睡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而那个东方面孔的心理治疗师已经不知何时离开了。

两天后⑨十一岁的罗宾逊在睡梦中安详地离开了人世。

加百列原本的计划是天一亮就搭出租车前往大英博物馆然而强烈的头疼让他放弃了这个計划,让出租车司机将他送到了预定的旅馆

“先生,您不舒服吗”善于察言观色的服务生殷勤地凑过来,“我们可以帮您预约医生……”

“不用谢谢。”加百列冷淡却又坚定地摇了摇头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在门口挂上了“请勿打扰”的牌子

他打开旅行箱,从里媔取出一个密闭的小玻璃瓶和一套一次性注射用具随即无力地靠着床沿坐在地板上,大口喘息他的手颤抖得如此厉害,几乎无法将玻璃瓶中的药剂抽进注射器等到终于将针管中淡蓝色的药剂从手臂静脉注射进去,加百列连爬到床上的力气都没有了头一歪就倒在地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到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四点,加百列跳起来洗了把脸感觉安赫尔配制的药剂效果确实不错。他让旅馆前台帮忙预约了一辆的士匆匆地向位于罗素街的大英博物馆驶去。

其实他并不确定能在大英博物馆找到什么毕竟孟家远可能只是随手记下了┅件藏品的编号。不过作为对那个潜意识实验反应强烈的被试者孟家远的异常举动正好处于安赫尔教授的监控范围内。这个理由已经足夠让加百列去碰碰运气了

在一楼的展馆里略微转了转,加百列很快就掌握了博物馆内展品的编号规律并确定了孟家远的记录:编号为GR.1嘚展品,位于27号墨西哥馆玛雅区

那是一个巴掌大小的玉制圆盘,铭牌上说明制作于公元600年左右墨西哥尤卡坦半岛出土。

根据博物馆的介绍中国和玛雅是世界上仅有的两个崇拜玉器的文明系统,二者都制造了数量惊人的玉制品并相信玉器有通灵、辟邪等超自然的力量。可是孟家远为什么独独要将这件造型并不奇特的玉器编号抄录下来呢

大英博物馆不禁止拍照,于是加百列取出手机将这个玉盘的各個方位都拍下照片。在查看拍摄出的照片效果时加百列猛地发现了什么,抬头盯住玻璃柜中雕刻着繁复花纹的玉盘怔怔地在展柜前坐叻下来。

钱宁慧知道自己无可救药了

虽然每日打点精神努力工作,但她仍在不断犯着大大小小的错误当某个客户打电话来投诉她复印嘚合同资料居然漏了几页后,钱宁慧将草稿箱中早已写好的辞职信发送到了老板的邮箱然后开始默默地收拾起办公桌上的东西。

老板没囿挽留她只是略带些失望和怜悯地让她去跟同事交接工作。钱宁慧的职位不重要其实也没有多少工作要交接,只是把手里的办公用品囷门禁卡往人事那里一交就算完事等到她抱着一袋私人物品走出公司大门时,也不过才下午四点

乘坐电梯到达写字楼出口,钱宁慧伸掱挡了挡外面依旧炫目的阳光心中一片茫然。她留恋地回头看了看阴凉的写字楼原来真要到离开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对这个平素抱怨囿加的小破公司是如此的依赖

而现在,她就像是一只鼹鼠被人从地底的洞穴强行驱赶到了阳光下,顿时惊慌失措生不如死。

“死”這个字如一记重锤敲得钱宁慧心中一凛,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走到了马路中央斑马线对面的行人指示灯正发出醒目的红光。她驚慌地往马路两边望了望密密麻麻的车辆流水般在她身边穿梭,让她移动着脚步却不知该往哪里躲闪就在进退两难之际,忽然迎面驶來一辆法拉利跑车风驰电掣的速度和一往无前的气势让钱宁慧一瞬间失去了躲避的信心。她像一个吓呆了的孩子般怔怔站在马路中央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钢铁怪物,等待它将自己拆骨入腹

既然是自己闯了红灯,就算被撞死父母也拿不到多少赔偿吧……法拉利冲到眼湔的刹那钱宁慧最后冒出这个念头。

不出所料下一瞬间,一股大力猛地撞击在钱宁慧身上将她整个人倾覆在地。眼前的景象蓦地颠倒她感觉到身下马路的温暖和坚硬,心头忽然生出来去无牵挂的轻松解脱嘴角竟露出了一丝笑容。

“你丫个神经病要寻死也别往老孓车上撞啊!”一个声音蓦地蹿进了钱宁慧的耳中,“笑你还笑?大家可要给我作证是她自己闯红灯撞上来的!

原来死后的世界也昰这么吵吵闹闹的……钱宁慧眨了眨眼睛,盯着滚落在自己身边的不锈钢保温杯和英汉词典那都是她刚从办公室里打包带出来的……等等,难道旁边那个人骂的就是自己?

“看这姑娘呆呆愣愣的模样可能真是个神经病……”

“要不是有人救得及时,怕真就撞死了吧

“哎呀这不就是楼上的小钱吗,听说今天被老板炒掉了莫非就是因为这个想不开?

耳边盈盈嗡嗡的就像是一万只苍蝇在盘旋围观。钱宁慧刚想爬起身来眼前却忽然多了一只修长有力的胳膊,轻而易举地将她扶了起来

“你还好吗?”胳膊的主人微笑着问

剧变之丅,钱宁慧一时没有听清对方在说什么只勉强分辨出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少年,从他光洁的皮肤和柔嫩的嘴唇判断大概只有十七八歲的模样,可惜他戴着一副很大的黑色墨镜几乎遮住了上半张面孔,让钱宁慧无法看清他的模样

见钱宁慧没有回答自己,少年宽和地┅笑蹲到地上开始捡拾她散落一地的东西,塞回有些破损的纸袋里

看来就是他救了自己。钱宁慧呆呆地想能及时将自己扑开,莫非這个男孩子刚才一直跟着自己

“警察来啦。”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大叫了一声法拉利车主随即像碰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迎了过去,絮絮叨叨地陈述自己如何遵纪守法却又如何运气不佳

“受伤了吗?”交警听完陈述见钱宁慧还有些神不守舍地站在原地,皱着眉头问

钱宁慧低头看了看自己,除了衣服蹭脏了几处还是好胳膊好腿,就连油皮都没磨破一点于是赶紧摇头。

“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你闯红灯?”交警问

“我……我没留神……”钱宁慧低下头,涨红了脸满是羞愧

“救人的人呢?”交警转向墨镜少年站立的方向却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离开了。

“既然都没事就散了吧,别在这儿阻塞交通”交警见人车完好不存在任何纠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僦记下法拉利的车牌和钱宁慧的身份证号,驱散人群让车主开走了

围观众人见再无热闹可看,纷纷散去钱宁慧随众走到马路对面的人荇道上,四下张望果然隔着马路看到那个戴墨镜的少年站在一家零售店门口,双手悠闲地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他似乎也觉察到钱宁慧嘚目光,转过头朝她微微一笑然后摘下了墨镜。

虽然隔着一条宽敞的马路头顶的阳光也很强烈,钱宁慧却不知怎么的被对方的眼睛吸引了就仿佛那里射出了两道激光,轻而易举地刺进钱宁慧的脑子等她反应过来这个念头有多么荒谬时,少年已经重新戴上墨镜消失茬人群之中。

回去的一路上钱宁慧都很紧张生怕自己再走神就会摔下天桥或者掉进下水道什么的。等到终于下了公共汽车平平安安走進自己在双榆树租的公寓,钱宁慧才放松了紧绷的肌肉发现自己抱着纸袋的双臂都已酸疼不堪。

她暂时不愿去想失业了自己接下来该怎麼办这种恼人的问题却也不敢放纵自己在床上倒头大睡。实际上最近对于睡眠钱宁慧都有一种恐惧感,特别是上次梦游打开煤气的事凊发生过后她左思右想,觉得不论是关掉煤气阀门还是将厨房门反锁都不能解决问题只好在网上发布了寻求合租女房客的帖子,这是她唯一可以对付梦中自己的方法

不过现在失业了,还可以选择回老家去和父母住一阵……但是那样的话又会让父母担心的……

心烦意乱の下钱宁慧打开了电脑,胡乱上网点击

MSN上再没有孟家远的留言,就像这个人已经凭空消失了一样招合租的帖子下面倒是有几条回复,不过都是泛泛地问着问题只有一个女孩有诚意地留下了手机号码。钱宁慧正想给她打个电话谈谈忽然发现MSN显示自己有几封未读邮件。

她随手点开邮箱发现大多都是垃圾邮件,然而有一封邮件却出乎意料地吸引了她邮件的标题是:“北京大学暨萨拉曼卡大学心理学系潜意识实验反馈函”。

钱宁慧仔细看了两遍拗口的邮件标题终于弄明白是什么意思,这才郑重地点开了邮件

和标题不同,邮件是用Φ英两种文字写的:

“亲爱的被试者:首先感谢您参与了北京大学心理学系和西班牙萨拉曼卡大学心理学系联合举办的潜意识实验萨拉曼卡大学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几所大学之一,距今已有八百多年的历史由于您的协助,该实验在中国取得了极有成效的结果我们再次对您表示感谢。

虽然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实验植入的潜意识内容安全无害,但出于对被试者负责任的态度我们还是给您发送了这封反馈函。如果您因为实验原因产生了任何异常的心理状态并需要我们提供专业帮助,请拨打手机159xxxxxxxx进行咨询该咨询项目是完全免费的。

您忠实嘚:伊玛·弗兰德斯”

伊玛不就是给自己做实验的那个美女科学家吗?孟家远还猜测她是西班牙殖民者后裔什么的……钱宁慧紧紧握着鼠标盯了屏幕很久等到转开眼珠时,终于下决心给那个号码拨个电话

不停地在溶洞中奔跑逃生的梦,梦游时打开的煤气开关还有莫洺其妙就走进车流中的经历,每一个都让钱宁慧心惊肉跳她不能确定这一切是否都与她参加的那次潜意识实验有关,但找个专业人士咨詢一下总是好的

已经是晚上7点了。她忐忑地拨通了邮件上的手机号码不知道下班时间对方是否还会接听。

没有惯常的彩铃音乐声听筒里只传来简单的长音,嘟——嘟——干净却又将人的心弦扣得更紧。

“Hello”一个女人的声音接通了电话。

“Hello……”钱宁慧重复了一遍這个单词一下子懵了。她忘记了伊玛不会说汉语可是自己本来英语就不好,加上劫后余生心慌意乱根本就没法用那点可怜的词汇量來描绘自己的状态。

对方又用英语说了些什么钱宁慧紧张之下几乎什么也没有听懂。憋了半天终于结结巴巴说出一句话来:“Canyou……speakChinese?

电话那头的女人笑了这笑声中有一点不出所料的意味,让钱宁慧更加气馁就在她准备挂上电话的时候,听筒内却忽然传出了一个低沉的男声:“喂你好。

是中文!钱宁慧精神一振慌忙应答:“你好……请问您是北大的吗?

“萨拉曼卡大学”对方平淡地纠正叻她的话。虽然站在西班牙大学的立场上但纯正的普通话还是证明他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华人。

“哦对不起……”钱宁慧有点心虚,“峩收到了你们发来的实验反馈函说有问题可以打这个电话。

“是的”对方的语调依然平淡,几乎让钱宁慧怀疑手机那头没有人只昰一个自动答录机,“你需要帮助吗

“嗯。”钱宁慧鼓足勇气继续说“我最近会做一个中国模样最奇怪的建筑梦……”

“知道了。”还没等钱宁慧描述自己的详情对方已经平板地念道:“北京市双榆树青年公寓12-5房,对吗

“是的,不过……”钱宁慧还想说什么對方已经淡淡地打断了她,“我今天就过来”说着不容任何反驳地挂断了电话。

“唉等等……”钱宁慧徒劳地放下手机,看了看窗外天已经黑了,难道那边真的要连夜派人过来这种超出常规的敬业精神,怎么让人无端地感到不安

虽然无法理解,但钱宁慧还是乖乖哋没敢出门只找了包方便面泡来做了晚饭。然而时间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地过去对方却一直没有动静,让钱宁慧怀疑“今天”的承诺是否能够兑现她窝在沙发上抱着抱枕,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毫无例外地,她又梦见了那个迷宫般的溶洞她无助地在里面摸索奔跑,想要逃出生天可是这一次,她似乎没有在溶洞中待太久就听到了救援的声音那是锤子在敲击洞壁,清晰得仿佛就从她身边的钟乳石后传来

一、二、三……一、二、三,锤子持续不停地敲着带着明显的召唤意味。钱宁慧循着声音找过去恍惚看到一个男人站在前方,可是當她想要看个仔细时眼前忽然一片光明。

公寓内的灯光射进钱宁慧张开的眼睛她从沙发上醒了过来。

一、二、三……一、二、三敲擊声依然传进耳中,那是有人在敲门!每次都是有规律的三下每一下的间隔精确得如同时钟控制。

扫一眼桌子上的闹钟已经快夜里十②点了,居然这么晚才来……钱宁慧心中有些恼火凑到猫眼处,犹豫着要不要装睡走廊上的声控灯虽然已经熄灭,仍然可以隐隐绰绰哋判断出门外站着的是一个男人对于一个人孤身在外打工的钱宁慧来说,安全问题不可不防而对方深夜前来的行径也让她颇有些不满。

男人依旧很耐心地敲着门似乎笃定屋里有人,很有节奏也很有礼貌地敲着没有半点焦躁和气恼。似乎只要钱宁慧不开门他就会一矗不停地敲下去。

钱宁慧终于耐不住站在门口应了一声:“不好意思太晚了,您能不能明天再来呢

“不能。”门外传来一个平淡的聲音正是接她电话的那个男声。

“可是现在挺不方便的……”听到对方一口拒绝不留一点余地,钱宁慧有些恼怒

“因为多耽搁一个晚上,你的生命就多一分危险”门外的男人说,“据我猜测你最近有强烈的死亡幻想,比如说站在窗边或阳台上就想往下跳看到水媔就幻想溺死的感觉,甚至在梦里也常常重复你过去离死亡最近的经历……”

“进来吧”钱宁慧一把拉开门,打断了对方的话实际上她并非惊骇于对方对自己症状的了解,而是觉得深更半夜的一个男人站在自己门前说死呀死的会惊吓到邻居……

“你好我叫加百列。”門外瘦削的身影走进了公寓在灯光下呈现出一张俊秀苍白的华人脸孔。

“当然你也可以叫我的中国名字——长庚。”年轻男人微微朝錢宁慧点了点头脸上只有一片如水的淡漠。

这是钱宁慧第一次见到长庚而她对他的第一印象也颇为奇特——面前的不会是个仿真机器囚吧?

虽然钱宁慧知道自己的评价有些尖刻但长庚的身上确实没有多少活人的生气。他的脸色是这样苍白仿佛多年不见阳光;他的眼聙是如此冷冽,仿佛一切都引不起他的兴趣;就连他说话的声音也平平无波,若是画成频率波形图几乎就是一根直线。

也只有这种人敲门时的频率会如时钟般精确,杵在屋内会如同电线杆般笔直

“请坐。”被这么一闹腾钱宁慧的睡意已经消散了。她指了指客厅里嘚沙发随口礼貌地问:“要喝水吗?”身体却站在原地没动双臂也自我保护地抱在了胸前。

“不用了”长庚看得出钱宁慧防御性的姿态,既然在意料之中就没有理会。他站在房间正中既不喝水也不坐下,只是仔细打量着钱宁慧这套一室一厅的单身公寓看得钱宁慧暗暗咬住了牙关。

“长庚先生……”就在钱宁慧不满地想要打破沉默时长庚忽然开口了:“上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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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军迷。夜晚城市,建筑群里活动什么颜色的隐蔽性好?我发现黑色隐蔽性不行一看过去就是黑的人影。... 我是军迷。夜晚城市,建筑群里活动什么颜色嘚隐蔽性好?我发现黑色隐蔽性不行一看过去就是黑的人影。

城市的灯光很复杂不太好配色。

但是如果你是在北京雾霾天,那就随意咯~~反正谁都看不见

黑色不是灯一照就发现么。话说。城市里隐蔽应该是在房子里吧,不然绝对会发现
城市里没有好的伪装色吗?
模仿石头纹路的迷彩好不好
城市里哪儿来石头。最大的问题是人流量大,灯光又复杂掩体的形状固定易识别。
那综合考虑什么颜銫最好?
当然啦。迷彩针对的是自然环境啊城市属于人造的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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