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省沭阳县沭阳运动员荣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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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国文文化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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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国文文化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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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0|原作者: 丁晨|来自: 2005年02期
      在一个以喧闹为背景的游戏厅里,便衣警察李卫东在认真地玩着游戏。该吃的吃,该碰的碰,该和的和,看上去他和一个普通玩家没什么区别,表面文章作得有模有样。他两眼紧盯麻将机屏幕,双手熟练地拍打键盘,所有这些,都是假象。还有,李卫东身边那个漂亮女孩叫刘艳丽,不明真相的人会以为她是李卫东的女朋友,事实上她和李卫东是战友关系,两人是临时组合在一起的搭档。他们在等候逃犯胥刚的出现。  李卫东他们的注意力多数集中在门口以及大厅中央的一台游戏机上。这是一台比较有趣的游戏机,它跟前总是拥挤着比别处更多的玩家和观众。有线人报说,前不久杀人犯胥刚曾在此出现,并在这台游戏机上玩了将近两个小时。队长布置完任务,交代大家,这种游戏机叫迪机,是胥刚最喜欢玩的游戏之一,你们一定要给我盯紧它!学生时代李卫东热衷过电子游戏,几乎各种各样的游戏都玩遍,但这种迪机他没听说过。什么是迪机呢,它究竟有多大魅力?李卫东不解地问队长。有屁的魅力,不过是年轻人无聊的玩意儿。队长对迪机的态度不屑一顾。  在游戏厅里,最为突出的声音是从迪机里面发出来的,它震慑人心的音乐声几乎掩盖了其它游戏机的嘈杂。一个把头发染成金黄色的少年正在机器上进行游戏,他神情紧张地盯着屏幕,两只手上下左右机械地运动着。看了一会,李卫东知道了,这是一种类似跳舞机的东西,跳舞机要求玩家用双脚完成指定动作,这种机器则要求玩家用两只手和一只脚来共同完成。李卫东认为应该把这种游戏机叫做鼓机,玩家是在击打一台想象中的架子鼓。  李卫东他们找到一处便于观察的位置,耐心地等候胥刚的出现。和他们一起守候的还有另外两位战友,大家分成两个班次,轮流值班。一个班次从上午十一点游戏厅开门到下午六点,另一个班次从下午六点到晚上十二点游戏厅关门。李卫东和刘艳丽属于A组,另两个战友属于B组。如果今天A组上白天班,那么明天他们就该上夜晚班,这样分工合理,谁也不会有什么意见。A组和B组之间是杜绝在公众场合对话的,他们装作谁也不认识谁。每位同志腰间都别着一把压满子弹的手枪,只等逃犯出现便随时准备拉开枪栓,把子弹射向罪犯的双腿,必要时也可射他胸膛。  每次下夜班,李卫东都要送刘艳丽回家。是刘艳丽主动提出要他送的,尽管刘艳丽在警校学过擒拿格斗,在李卫东眼里,她仍是一个女人。他们在十字街的地摊上吃夜宵。师兄,刘艳丽说,你觉得胥刚会在游戏厅出现吗?李卫东嘟起嘴唇嘘了一下,意思是要她注意保密,万一被谁听到,传到胥刚耳朵里就前功尽弃。刘艳丽理会到他的意思,看看周围没人,吐出舌头冲他做个怪样。师兄,刘艳丽又说,嫂子为什么跟你离婚呢?这话把李卫东说得一个愣怔,接不上茬。  离婚对李卫东来说谈不上伤害,离婚之后他反倒觉得更加轻松自在。父母的身体还很健康,七岁的儿子由爷爷奶奶照顾,这些,他都非常放心。很多时候他会想起前妻,把过去的恩爱在脑子里过一遍。是这样的,即使痛苦里面也会有一些美好的东西存在,你只要把心境放宽,就可以在对往事的回忆里享受到幸福和快乐。他不愿提起前妻,是因为他无话可说。  这些天来,他只想尽快抓住胥刚,然后好好休息一下,陪父母和儿子度过一个完整的假日,或跟朋友们痛痛快快地喝酒。  十几天过去了,胥刚一直没有出现。上头不改变计划,他们只有在游戏厅里继续潜伏。  星期天是游戏厅最热闹的时候,也是李卫东他们最该提高警惕的时候。为了不使胥刚漏网,李卫东每隔一会就站起来在游戏厅里到处走走。人太多了,遮住了许多该看而无法看到的地方。最让他操心的还是迪机周围,要想把每个人的面孔看清,必须挤进人群,不停地移动自己的视线。这个侧面像,换到正面,不是。那个脸型像,靠近一看,不是。看来看去,他把自己眼看花了。  也有人少的时候,整个游戏厅里就李卫东和刘艳丽两个人。李卫东来到迪机跟前,往投币处丢进一个游戏牌。咔吧一声,游戏牌被迪机吃进去了。屏幕菜单上出现四个乐曲名字,其中三首是外国的,只有一首是张振岳的《爱的初体验》。李卫东就选了《爱的初体验》。一阵金属般的声音从游戏机里铿锵而出。屏幕上,有秤砣状的音符自上而下急剧坠落。每个音符对应着一个按键,在它们落底的一瞬,准确地拍击它们所对应的按键,就能得分。得分多少,是水平高低的体现。达到一定分数,就可以过关,否则结束游戏。李卫东第一次玩,手忙脚乱的也没得到多少分数,第一关都没能过。他知道玩这种游戏要靠手、眼、耳、心密切配合,不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是打不出好成绩的。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熟能生巧。他还发现,一般的游戏是玩家操纵机器,而这个游戏则是机器操纵玩家。想到这点,他就不大喜欢这种游戏了,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  迪机的好玩之处不仅于此,它还可以让玩家在游戏当中进行决斗。两个人同时玩,分数高的胜,分数低的败。胜的可以继续玩,败的就得提前下台。如果低手在玩游戏,高手愿意的话,可以上去,用高超的技艺把他赶下舞台。而低手也同样可以挑战高手,动摇他的霸权地位。游戏规则是公平的,谁都有权利去获得权力。  除此之外,游戏机上还有一个排行榜,只要你的分数能挤进前十名,就可以输入自己的大名,在排行榜里占据一个位置。这是荣誉和地位的象征。在排行榜第一名的是xiɑobinɡ,这是一个年轻人的拼音名字。李卫东认识这个年轻人,他知道他叫马笑冰,他两年前在派出所做户籍警时给他办理过身份证。  一开始,李卫东还担心马笑冰会认出自己,那样很可能对他的工作产生不利。他向马笑冰借过一次打火机之后,这个担心被解除了,很显然,马笑冰对他的态度表明他眼里看到的是一个陌生人。也难怪,如果马笑冰的身份证不是他所办理的第一个身份证,他也不会对马笑冰有任何印象的。  一般人看来,马笑冰是一个沉静的少年,他的身形略显单薄,神情冷冷冰冰的,给人一种酷毙了的感觉。但是李卫东发现,他眉宇间时常会闪过些许忧郁的痕迹。不知为什么,他有点为这个年轻人担心,他担心这个年轻人哪天会突然爆裂,像一只被子弹击中的酒瓶那样乒嚓一声碎掉。两年来刑侦工作培养出的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个很容易出事的少年。  马笑冰每次来,身后都带着一个女孩,仿佛是他随身附体的一条尾巴。女孩看上去年龄更小,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她脸蛋总是红扑扑的,让人联想到一只脆甜可口的苹果。在马笑冰身边,她仿佛一件光彩夺目的首饰。似乎,马笑冰这样的帅哥,没有一个为他死心塌地的女孩是说不过去的。  马笑冰一上迪机,其他人就得下迪机,这是谁都无可奈何的事实。但越是如此,越是有人向他发起挑战。挑战者只能一个一个地上,有人过了第一关,有人过了第二关,到第三关,能够坚持下来的就为数不多了。有个叫关琪的,也算是高手了,他经常挑战马笑冰。两个少年站在一起,一个直愣愣的像一根鼓槌儿,一个冰冷冷的似一把长剑。只看他们的动作,高下就分出来了,鼓槌儿的笨拙难敌长剑的灵动。不过也算不错了,关琪能过第三关。还有一个叫毛毛的,留着怪异的发型,总把自己打扮成美国跳街舞的男孩。他的动作比起别人更具观赏性,看上去他是真的在敲打一台想象中的架子鼓。细细留心一下,就可以看出他手上出现的问题。游戏机键盘上一共有六个按键,左边三个右边三个。六个按键中,靠上位置的是两个红色按键,当屏幕上红色的音符落下时,只要准确地拍打红键,随着铜锣般尖利的一声响,你就得分了。紧靠红键下面的是四个绿键,这四个绿键代表的是细密的鼓点,它敲打出的是乐曲复杂的节奏。正确的控键手法是,左右两手各控制三个按键;食、中、无名三指控制上面的红键,手掌一侧和大拇指分别控制下面的绿键;把两只手分成六个工具,各负其责,合理统筹。而毛毛呢,他不是这样的,他两只手就只是两只手,所以看上去他比别人更加忙碌。也正因此,他的速度比别人快出许多,两只手好似蝴蝶翻飞,令观者眼花缭乱。还有一个瘸子刚,他也能在马笑冰面前过第三关。他的优势在于他是个瘸子。正常的人,一只脚踩下面的低音鼓,时间久了,另一只负责站立的腿会觉得累,而瘸子刚正好弥补了这个缺陷。上面所说的这些人,他们都能过马笑冰的第三关,但是谁都无法动摇马笑冰的霸主地位。他们一个一个地车轮战,也无济于事,马笑冰没有输过。  李卫东注意到,马笑冰把挑战者斩落马下之后,有一个习惯性动作。他喜欢用大拇指在鼻子上刮一下,同时鼻子里轻快地抽吸,发出沙拉的一个响声。当然,在那么嘈杂的环境里李卫东不可能听到那个沙拉的声音,他只是在想象中觉得一定会是这样。李卫东竟然对马笑冰产生了些许亲切感。在决斗结束之后,游戏机屏幕上亮出双方各自的成绩,哗哗啦啦,那些数字在迅速滚动。马笑冰平静地望着屏幕,抬起一只手,大拇指在鼻子上刮,沙拉一声。李卫东喜欢他这个动作,喜欢这个年轻人性格中的沉静。  那是星期三下午,游戏厅里玩家不多,为了省电,老板暂时把迪机关掉,让它休息休息。马笑冰来了,跟他一起来的除了他的女朋友,还有他满身的酒气。我要玩迪机,他硬着舌头对老板说。看他的样子老板就知道他喝醉了,老板说,怎么会喝成这样,别玩了,回家睡觉吧。我要玩迪机!马笑冰突然怒吼着,用手在老板面前的吧台上用力拍打。迪机坏了,玩不成了。老板尽量想把他支走。我要玩迪机!马笑冰仍然坚持着不肯离去。马笑冰已经失去理智,他对自己的无理取闹浑然无知。马笑冰的女朋友是很清醒的,她不停地劝说马笑冰回家,一边着脸向游戏厅老板道歉。咱回家好吗?我求求你!她拽着马笑冰的胳膊央求着。滚开!马笑冰一把推开她。你整天缠着我干什么?我不喜欢你,不爱你,你懂不懂?滚你妈的蛋!马笑冰用最粗野的话语骂他的女朋友。  很多时候你拿这样的人是没有办法的,这样不爱惜自己的人,任由他去吧。马笑冰的女朋友哭着离开后,老板真的生气了,他把迪机打开,对马笑冰说,玩吧,玩吧!马笑冰没想到老板会打开迪机。难道他真的要玩迪机吗?有时候不顾一切争取的,真的就是自己迫切需要的吗?马笑冰不知道该不该再玩迪机了,他一时怔怔地戳在那里。来,来玩迪机。老板把马笑冰拖到迪机前,摁着他的后脑勺说,玩吧。看到迪机,马笑冰似乎有些清醒了。come on,游戏机在吃进游戏牌之后,用外国男人雄浑的嗓音说出一句英语。come on,马笑冰嘴唇嚅动,轻声应合着。他伸出手,大拇指在坚挺的鼻子上刮一下,沙拉一声——这次李卫东听到了这个沙拉的声音,游戏厅里太静了,别说鼻子猛地吸气,就是鼻子轻微地呼吸都有可能听到。  马笑冰开始玩迪机了,他首先选了一首《爱的初体验》。咚,咚,咚,咚,嘎嘎嘎嘎,嘎嘎嘎嘎……金属般的音乐响起了,随着音乐,马笑冰晃动起身子。马笑冰一定想起什么了,他眼里闪烁着泪花。但是,他没有让泪水掉下来,这样看来,他的眼睛是晶莹透亮的,随着采光角度的变化,仿佛他的眼眶里镶嵌着两颗钻石,在放射冰冷夺目的寒光。不知为什么,李卫东被马笑冰这个样子感动了,鼻子有点酸。
  胥刚迟迟不肯出现,上头也不改变计划,两下里配合,似乎是有意让李卫东他们在游戏厅多玩几天。这样多好,既是执行任务,又可以轻松地娱乐。不过,李卫东没有心情去娱乐,他执行任务的时候总摆脱不了紧张的情绪。他生怕胥刚出现后,因自己的疏忽使罪犯逃脱法网。他太紧张了,有几次把人给认错了,他把一个无辜者扑倒在地,膝盖顶住人家的腰,一手扼紧咽喉,一手反扣手腕。刘艳丽上去提醒了他,他这才发觉自己认错人了。但是他不能把人家放开,一放开,就会暴露自己的警察身份。他骑在人家身上,却对刘艳丽大声吼着,你这个贱货,不是他是谁,到这时候你还敢护着他!刘艳丽配合他演一番戏,还好,给人家诚恳地赔礼道歉,事情算是被糊弄过去了。  他有必要在每天上哨之前对胥刚的画像做一番仔细的认记,他发觉自己的记性越来越不好使了。从胥刚的长相上看,跟电影里刻画的心狠手辣的歹徒形象没有多大出入。他有一双三角眼,和一颗冷酷的心。李卫东对胥刚的了解也不太多,他知道他有三条人命在手,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他杀的前两个人是他的老大和他的情妇,他的情妇把他抛弃之后,跟他的老大姘上,一怒之下,他就把他们两个杀了。他杀的第三个人是警校的一名女学生,那女孩刚过了十八岁生日,进警校的第三天便死在他手里。李卫东还记得那女孩叫宋春,有一段时间,全局上下都在学习她的事迹。如果是三天前,宋春就不会死了,那时她还没穿警服。所以有时,李卫东觉得人都有一个命,这个命该交在谁的手里,不该交在谁的手里,都是早有定数的。不想给,或不想要,都不行。难道胥刚就想要一个陌生女孩的命吗?他们无冤无仇。反正宋春的命是交在胥刚的手里了。胥刚的命呢,会不会交在我李卫东的手里?李卫东不想要胥刚的命,但胥刚非要给的话,他也没有办法拒绝。李卫东的脑子越想越乱了。  在游戏厅里,李卫东听到最多的歌就是《爱的初体验》,听得遍数多了,都能背下歌词:  如果说你要离开我 请诚实点来告诉我  不要偷偷摸摸地走 像上次一样等半年  如果说你真的要走 把我的相片还给我  在你身上也没有用 我可以还给我妈妈
  什么天长地久 只是随便说说  你爱我哪一点 你也说不出口  你认识了帅哥 就把我丢一旁  天气热的夏天 心像寒冷冬夜
  想要买酒来浇忧愁 却懒懒不想出去走  想要来一包长寿烟 发现我未满十八岁  是不是我的十八岁 注定要为爱情流泪  是不是我的十八岁 注定要为爱掉眼泪
  李卫东不喜欢这首歌,那种玩世不恭的颓废腔调让他觉得难受。歌词也让他难受,尤其那句“我可以还给我妈妈”。十八岁的生命就开始承载人生的苦难,这种承载有没有一个最大极限?李卫东也想起了自己的十八岁,他十八岁时是什么样子呢,记忆里那个时代已云山雾罩般地模糊。  李卫东察觉到游戏厅里正在酝酿着一场真正的决斗,很有可能是游戏厅有史以来最高规模的决斗。决斗者一个是马笑冰,一个是前不久来过一次的陌生人。那个陌生人脸上有一条蚯蚓似的刀疤,大家就叫他刀疤脸。刀疤脸来的时候,马笑冰恰巧不在。刀疤脸把关琪、毛毛、瘸子刚等玩迪机的高手一一挑落马下,并刷新了排行榜第二名的记录。大家都觉得他还会卷土重来,因为他对马笑冰那个第一名的记录耿耿于怀。Xiɑobinɡ,是谁,这人是谁?他问别人。有人告诉他,这个记录是马笑冰半年前创立的,半年来无人能破,连马笑冰自己也不能。刀疤脸就诚心诚意地点点头,布满沧桑的脸上现出一丝敬意。他问那人,马笑冰还会来吗?那人告诉他,马笑冰是这里的熟客,他经常来的,也许明天,也许后天,也许你回一下头,他就站在你身后。那天刀疤脸没能等上马笑冰,败兴而去了。  马笑冰也听说了刀疤脸,他在为决斗做着准备。他比以前来得更勤,几乎每天都来,认真刻苦地练习。他看到刀疤脸的分数与自己所创的最高记录非常接近,仅几百分之差,而自己也好久没能打出过这么好的成绩了。他当然不希望自己输给刀疤脸。  有一天晚上,李卫东看见一个扒手把马笑冰口袋里的皮夹子扒去了。不知什么原因促使他做了一次冒险行为,他让刘艳丽在游戏厅守着,自己尾随那个扒手来到街角一个昏暗之处。扒手在清点所获的时候,李卫东扑上去,把他狠揍了一通。把钱包拿出来!他低声呵斥。你是哪条道的,你老大是谁,你要干什么?扒手以为他是他的同类。李卫东闭着嘴,用拳头回答他的提问。他确信自己的样子不会被他记住,因为他一上去,就先在扒手眼上狠狠来了一拳。  在昏暗的路灯下,李卫东打开马笑冰的钱包。里面有一些钞票,和一张身份证。这张身份证是我给他办理的吗?李卫东忽然怀疑起自己的记忆,因为这张身份证对他来说是那么的陌生。很多他曾经熟悉的事情,如今都变得陌生了。在钱包的夹层里,李卫东发现一张女孩子的照片,尽管昏黄的街灯让他看什么都觉得模糊,但他还是能判断出这女孩绝不是马笑冰现在的女朋友。女孩给李卫东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女孩该是马笑冰以前的女朋友吧,李卫东似乎理解马笑冰为什么整天那么不快乐了,他一定对这女孩念念不忘,她在他心头打了一个结,把他的心拧得死死的。李卫东刷刷把这张照片撕碎,扬起手,让碎片消散在风中。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他很清楚自己是没有权利这么做的。女孩对马笑冰的背叛引起了他对女孩的憎恶吗?似乎有这么一点原因,但也不完全是。他又想起前妻,他觉得很奇怪,对于前妻的背叛,他为何从未有过憎恶呢?  撕了那张照片,李卫东又有点后悔,他忍不住去想象,马笑冰失去那张照片,该有多么的难过。如果是依赖精神存活的人,完全够得上一次致命的打击。于是李卫东又蹲在地上捡拾那些碎片,用手在地上犹犹豫豫地摸索。后来他放弃了,那些碎片已经消解了照片本身的意义。李卫东不能把钱包还给马笑冰了,他无法解释那张丢失的照片。他来到护城河边,用力把马笑冰的钱包抛向护城河深处,连同里面的钞票和他亲手为他办理的身份证。
  李卫东接到一个电话,是前妻打来的,她要接儿子去玩一天。前妻已经好久没来看儿子了。  下班以后,李卫东照常被刘艳丽挽着胳膊走出一段路程,离游戏厅远了些,两个人才恢复了正常的同事关系。他们在十字街分手,然后李卫东朝南大街方向回家。李卫东在路上被一个男人拦住,那男人自称是刘艳丽的男朋友,非要请李卫东吃饭。我跟你有什么好吃的?李卫东说,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刘艳丽的男朋友胡惠民最终还是打动了李卫东,两人一起进了一家小饭馆喝酒。看见胡惠民乌青的嘴角李卫东忍不住想笑,他对胡惠民说,兄弟,你跟她动手了吧,你何苦自讨苦吃?胡惠民说,我知道她会功夫,可我还是忍不住动手了,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两人也没再说过多的话,只是闷着头喝酒。李卫东心情也不太好,一想起前妻他就有喝酒的欲望。  酒喝得差不多,李卫东提出要走。这时候,胡惠民一把抓住李卫东的手,热泪盈眶地说,卫东哥,你一定要好好待她,她虽然这样,可我不怪她,我也不怪你,我谁都不怪,只怪自己,谁让我自己不争气!这话让李卫东吃了一惊,到这时候他才发觉胡惠民对他有如此荒唐的误会。莫名其妙!李卫东有些愤怒,他一把甩掉胡惠民抓他的手,骂了一声混蛋!如果你去爱一个女人,必须先去了解这个女人,你用心去了解她了吗?你这个混蛋!  李卫东立即拨通了刘艳丽的手机,他说,我和惠民在一起喝酒。他听见刘艳丽的哭声从电话里传来,她只是不停地哭。  在家门口,李卫东正好遇到送儿子回来的前妻。他觉得这是一个陌生的女人,他怎么也想象不出自己是怎么和这女人认识的。他心里在想,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又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呢?你还好吧,前妻柔声地问他。他哂然一笑,表示什么都无所谓的。前妻便举起高跟鞋,从他眼前迈过去,钻进一辆轿车,一阵青烟般消失在茫茫夜色了。  第二天,李卫东和刘艳丽在十字街准时会合,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以恋人的姿态走进游戏厅,开始执行他们的公务。李卫东像往常那样认真地玩着游戏,一只手揽着刘艳丽的细腰。李卫东的运气好极了,一上来就遇到一次“三牌交换”。第一次他用三张闲牌换到三个白皮,第二次他用三筒、四筒和六万换到三张发财,从走势上看,这是一个极有希望开和的“大三元”。关键是第三次换牌,当游戏机里虚拟的对手打出一张七条时,咣的一声,屏幕上出现了第三次“三牌交换”的字样。此刻李卫东听的是二五万,他不慌不忙地把三四万换掉,再换掉手中的七条,然后,他嘴里激动地叫着,各位观众,和!  这个“大三元”李卫东赢了整整一千个游戏点,相当于人民币二百元整。李卫东发现情况不对。照往常出现“大三元”开和,会有很多人过来观看,一个个露出既羡又恨的神情。谁都知道,赢来的钱比挣来的钱花着舒服。李卫东发现身边非常清净,除了精神状态极差的刘艳丽附在他肩上近乎昏昏欲睡外,没有别的人在场。他已经预感到什么了,他站起来,朝迪机跟前走去。  李卫东看到了刀疤脸,他一下子认出了这人正是他们苦苦守候的胥刚。他的胃部下意识地收缩了一下,随即,他感到浑身在慢慢地放松。胥刚在外地潜逃两年,脸上比以前多出了一道刀疤。刘艳丽过来拉李卫东的手,李卫东觉得她的手是潮湿的,手心里有不少汗珠。他一把搂住刘艳丽,把脸凑到她跟前。刘艳丽性感的嘴唇在哆嗦,类似于渴望接吻时的表情。目标出现了,他在她耳边小声说,要冷静,非到万不得已不要在大厅里动手。刘艳丽点一下头,表示明白。李卫东咬着她耳朵说,等会他一出门,我会从后面把他扑倒在地,你在旁边掩护我,必要时开枪!  胥刚同马笑冰的决斗开始了。come on,游戏机里的声音在向他们召唤。随着乐曲响起,他们也跟着晃动起来,用身体末梢去敲打从天而降的音符。这是一把刀和一柄剑的对抗,胥刚的动作沉稳老练,马笑冰的姿态轻灵飘逸。围观的人们似乎比决斗者更加紧张,他们自觉地跟决斗者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唯恐影响到他们技术的发挥。但是在李卫东眼里,他觉得人们是在躲避决斗者身上逼人的杀气。是有那么一股子杀气,在场子中央冰冷地向四周扩散。李卫东双手下垂,像一根木桩那样站着。  每个人都在等待结果。第一关下来,使刀的稍稍领先;到第二关时,使剑的反倒略占了上风;而第三关更是出现了令人惊叹的两个相同的分数。最后一关是那首李卫东非常熟悉的《爱的初体验》。咚,咚,咚,咚,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如果说你要离开我,请诚实点来告诉我,不要偷偷摸摸地走,像上次一样等半年。如果说你真的要走,把我的相片还给我,在你身上也没有用,我可以还给我妈妈……  李卫东似乎忘了他面对着一个凶残的逃犯,他眼里只有两个用生命迎接音符的鼓手。他看到两个鼓手的四只眼睛里都闪烁着泪花,泪花只在他们眼眶里开放,如灵魂深处探出的四颗观望世界的钻石。李卫东觉得自己眼里干巴巴的,是一片不见绿洲的沙漠。  决斗结束了,音符在屏幕上消失,随即出现两组迅速滚动的数字。数字在不停地滚动着,哗哗啦啦,好像永远也不会落定。胥刚和马笑冰都静静地站着,平静地面对着一个属于自己的数字。这时,马笑冰伸出左手,用大拇指在鼻子上刮了一下,沙拉——李卫东听到了那个耸动鼻子的声音。与此同时,马笑冰的右手也伸出来了。他转过身,把一柄匕首畅快地送入了胥刚的身体。  突然的变故把所有在场的人都怔住了,包括李卫东和刘艳丽在内,全都怔在当地。李卫东看见马笑冰不停地把匕首送入胥刚的身体,他竟然忘了上前阻拦。他看见胥刚已经没有力气站立了,他依靠在马笑冰肩上,一只手在腰里摸索着什么。那该是一把手枪吧,李卫东想。可是他永远也别想摸到那把枪了,他的手慢慢地停止动作,身子从马笑冰的肩头软软地滑落。  李卫东本来是抓胥刚的,现在他只能把马笑冰抓进监狱,他觉得这对他来说是一个讽刺,对所有的警察来说都是一个讽刺。在调阅案件卷宗时,他明白了胥刚为什么会死在马笑冰手里。原因很简单,马笑冰钱包里的那张照片,正是警校女学生宋春。
  半年后的一天中午,李卫东应邀去参加同事刘艳丽的婚宴。路过游戏厅时,他进去看了看。游戏厅生意还是一如既往的兴隆。有一些旧面孔,也有一些新面孔,一些过去的新面孔已经变成如今的旧面孔。一进门,李卫东看见迪机上有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他一时想不起那人是谁,走近一看,想起来了,是刘艳丽过去的男朋友胡惠民。  在胡惠民眼里,李卫东看到了泪花,他的泪花类似于胥刚和马笑冰的,以及所有在迪机面前被往事感动过的泪花。李卫东准备要走,他见不得这样的泪花,和含有这种泪花的男人。不远处刘艳丽婚宴上的鞭炮声也在催他。然而就在这时,胡惠民破记录了。李卫东只知道迪机里有四首乐曲,他不知道,一旦玩家破了记录,迪机里会放出第五首乐曲。这是一首非常舒缓的乐曲,它不需要鼓手去忙碌地敲击键盘了,鼓点以雪花的形式从天空中纷然而下。  李卫东看到胡惠民眼里的泪水扑簌簌坠落下来,犹如屏幕上坠落的音符。他觉得那些扑簌簌往下落的音符就像断线的珍珠。  责编 吴 玄  中 国 作 家 协 会  鲁迅文学院2005年文学创作班(函授)招生
  鲁迅文学院是我国培养作家的文学殿堂。邓友梅、蒋子龙、王安忆、莫言、张抗抗、刘震云、毕淑敏、余华、谈歌、关仁山、徐坤、邱华栋、红柯、柳建伟等作家都曾在此深造。为了繁荣社会主义文学事业,培养文学人才,在创作上给广大文学爱好者,特别是业余作者以切实有效的帮助,该院将继续举办文学创作(函授)班。   学制及专业:学制一年。设小说、诗歌、歌词、散文、传记、报告文学、影视编剧等专业。以上专业可任选一项。各专业均分为甲、乙两班。   教学目标:帮助学员掌握创作规律,拓展文学视野,提高创作技巧。   教学形式:从创作实践的角度系统讲授文学创作基本规律及方法,结合学员作品讲评,着重于写作水平提高。包括: 1.刊授。定期寄赠教学刊物。2.辅导。针对学员作品与创作中出现的问题以审稿复信方式具名辅导。甲班由作家、评论家、编辑家等进行辅导;乙班由资深编辑辅导。3.在北京或外地举办面授、笔会或文学游历活动。4.电子信函交流。   教材:1.本院教学刊物,每学年六期(约一百万字),包括创作理论、创作技巧、经典赏析、学员作品及学员作品评点,注重从提高学员写作水平出发给予具体指导。 2.学习结业随赠教学参考光盘。   教学服务: 1.评选优秀学员,颁发优秀学员证书。2.向各大文学刊物推荐发表学员作品。3.根据学员要求编辑出版学员作品集。4.为有意进一步学习的学员提供来京不少于70课时的进修学习机会。   报名方法及收费标准:1.甲班学费480元/人,2.乙班学费280元/人,2005年3月底前报名者可享受优惠学费:甲班430元/人,乙班250元/人。款到后即予注册,并寄收据、学生证及有关表格。即日起报名。   报名及汇款地址:北京市朝阳区八里庄南里27号鲁迅文学院培训中心负责人收(原普及部现更名为鲁迅文学院培训中心) 邮编100025电话:(010)传真:(010) 网址: Email:请在汇款留言上注明所报专业,汇款单上请务必用正楷写清详细通信地址及邮编。
  李国文 新时期重要的现实主义作家,著有长篇小说《花园街五号》、短篇小说集《危楼纪事》、《没意思的故事》等。长篇小说《冬天里的春天》获首届茅盾文学奖。近年致力读史随笔写作。其小说较早地以时空交错的宏大结构反思“文革”历史,反映改革开放。其随笔谈古论今,渊博练达,独树一帜,深受读者好评;新出版有《中国文人的活法》一书。
  装点山林大架子,附庸风雅小名家。  终南捷径无心走,处士声名尽力夸。  獭祭诗书充著作,蝇营钟鼎润烟霞。  翩然一只云中鹤,飞来飞去宰相衙。
  这是清代戏剧家蒋士铨《临川梦》杂剧中的一首出场诗。  蒋的这出戏,以明朝汤显祖的艺术生涯为题材,自然要涉及万历年间文人圈子中的瓜葛龃龉。据清人倪鸿的《桐荫清话》披露,不过是作家在借古讽今罢了。
  蒋苕生临川梦院本,刻意诋毁眉公。番禺叶兰台太史衍兰,谓此诗非诋眉公,实诋袁子才也。所说未必足据,然诗中神气颇相肖。
  眉公,即陈继儒(),为明代文学家和书画鉴赏家。此人自命隐士,然以闲人身份奔走于忙人之间。翩翩如鹤,周旋官绅,口给交御,干谒权贵。作清高状,干蔑片事,时人对其鬻隐求显的行径,颇为不屑,时有讥评。蒋士铨拿前朝文人开涮,是冲着当朝文友袁子才而去的。  蒋苕生和袁子才,加上赵瓯北,时人称为“乾隆三才子”。  袁枚(),字子才,号简斋,晚年自号随园老人,仓山居士,钱塘(今浙江杭州)人,三十出头年纪,即弃官归隐,退居随园,终身不求仕进,但求快活,是一位日子过得亚赛神仙也似的文人。  蒋士铨(),字苕生,又字心余,江西铅山人,曾充武英殿纂修,因母丧乞假归,先后主持江南诸学院,讲学授徒,声誉卓著。后供职国史馆,记名御史,专修《开国方略》,是一位诗词戏曲诸体俱工,文章学问为时所重的文人。  赵翼(),字云松,号瓯北,阳湖(今江苏常州)人,翰林学士,内阁中书,在清廷要害部门军机处任章京,进奉文字多出其手,顷刻千言,倚马可待,深为宰辅所重,是一位在史学研究上,在文学创作上,都具有开创意义的文人。  袁善于诗,赵长于史,蒋则以戏曲杂剧著称于世,“江右三大家”并驾齐驱,既是好友,也为劲敌。其实乾隆年间,也有类似时下文坛的歪风邪气,随便几个小瘪三,暗箱操作,私下猫腻,就把相好的哥儿们姐儿们,或某公某老某前辈,吹捧上了排行榜,穿上一袭皇帝的新衣。这种给文人定出前后高低的闹剧,排排坐吃果果,还真有人当真,为之打破脑袋,撕破脸皮。沐猴而冠者,如中六合彩,欣喜莫名;名落孙山者,如死老子娘,泣血稽颡。这种焚烧冥币式的哄鬼游戏,竟弄得一些文坛大人物,也趋之若鹜,实在是不可思议的。  其实,在文学领域里,施行这种体育比赛的做法,究竟有多大准确性,恐怕连笨伯也会质疑的。文学本是形象艺术,无法量化,此文人与彼文人,其作品很难进行比较。被称之为大师者,有他功力的软肋;三流作家,未必不具有他的强项。被称之为史诗的作品,会有败笔;而世俗的消费读物,说不定有其精彩之处。这和运动员跑百米,一秒或几分之一秒定乾坤,是绝不相同的。  初唐四杰之一的杨炯先生,曾经喟叹过“愧在卢前,耻为王后”的不平之鸣。看来,古代文人也有被这类低智商游戏搞昏过头而进退失据的。乾隆年间,以袁枚为首,蒋士铨次之,赵翼再次之的位序,也弄得蒋和赵,既不服气,也不买账,只好变着法儿,著文立说,宣泄满肚子的无名火。但云中鹤却毫不在意,飞来飞去,美不滋滋地当他的金牌老大,就更让二位添堵了。  可是,我国乃礼仪之邦,而我等文人则更是孔孟之徒,每到公开场合,如开会听报告,如饭局打牙祭,蒋和赵两位,又不得不拘着面子,作谦谨状。让袁走在前面,让袁坐到主位,让袁先举筷子,看老先生夹了菜,也许是一整条海参,也许是一大块鲍鱼,拖进豁牙半齿、说话漏风的嘴巴里,大家这才风卷残云,大快朵颐。于是,接下来的节目,顺理成章,第一个拿起麦克风即席讲话的是他,第一个拿起毛笔蘸墨题词的是他,第一个拿起剪刀揭幕剪彩的是他,第一个拿起小姐的玉手翩然下场共舞的也是他。  却之不恭嘛!在众人一迭声地“你先请”、“你走先”的逊让之下,老先生也就不客气了。只见他搂着小女子,踩着华尔兹,“老夫聊发少年狂”,满场飞舞,裤裆生风,那身体内部雄激素的残渣余沥,居然回光返照,蠢蠢欲动起来,果然应了孔夫子的话,不亦乐乎了。  这当然是以今度古的拟想了,不足为凭,聊发一噱而已。不过,文坛也就是这样一代一代热闹过来的,我们都曾有幸看到,文人一老,而不自量,而不安生,而不甘寂寞,而不肯淡出文坛,不停裹乱,不断搅局的讨嫌场面。好像不到八宝山,躺在那儿再也起不来,人们是无法阿弥陀佛,如释重负的。  因此,居然活到八十一岁的袁枚,自然也是可憎面多,可爱面少,可恶面多,可敬面少的文学老人之一了。  他的翰林院两位学弟,蒋士铨死在他的前头,赵翼死在他的后头,硬是拿这位特别自信、特别自我感觉良好的老先生没法办。他只听他想听的话,而把不想听的话拒之耳外,听见也当没听见;他只由着性子做他想做的事,而不在乎别人说三道四。一个文人能达到如此不进油盐的境界,实在是了不起,让我对他膺服不已。我在文坛厮混数十年,发现这种自我感觉良好的同行,多得不可胜数,一片污泥浊水。然而,他们比起这位老爷子的文、老爷子的才,甚至老爷子的风流,有着天壤之别。可今人之神气活现,几乎都超得过袁老爷子。因此,我觉得袁枚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想、怎么烦、怎么笑话,他在南京城里的随园里,坐定了头把交椅,那就更理所当然了。  他这一辈子也真是开心,他的全部快乐,是建筑在他的识时务,知进退,善经营,能鼓吹,会炒作,擅公关,广交游,好风雅上。这当然也并非很容易就能达到的高水平,那是智商加上阅历,才华加上胆识的结果;仅此还不够,还要加上老脸皮厚,加上不择手段,方可臻至圆满境界。因此之故,长达半个世纪里,他在儒林,他在官场,他在民间,他在三教九流、五行八作中所造出来的非凡声势,足以让蒋和赵自愧弗如。  那时候,老先生退隐在随园里,左拥佳人,右列美姝,谈笑鸿儒,往来俊秀;山珍海味,花舫堂会,茗茶美酒,水榭唱曲;官员慕名来访,商绅络绎于门,门墙桃李攀附,造请座无虚日;书商靠他挣钱,刻局赖他赐活,名流借他增光,诗坛由他主盟。他可以说是乾隆年间中国文人的风流魁首,引导时代潮流的浪漫先锋。那时,既无文联,更无作协,但他却成为众望所归的不具领袖名位的实际文坛领袖。
  四方士至江南,必造随园投诗文,几无虚日。君园馆花竹水古,幽深静丽,至棂槛器具,皆精好,所以待宾客者甚胜。  随园诗文集,上自朝廷公卿,下至市井负贩,皆知贵重之。海外琉球,有来求其书者。君仕虽不显,而世谓百余年来,极山林之乐,获文章之名,盖未有及君也。(姚鼐《袁随园君墓志铭》)
  如此这般的人抬自捧,膨胀成一个巨无霸式的袁枚,弄得蒋士铨、赵翼这两位明白人,以及文坛、诗坛的一干人众,也被这位老先生所迷惑。就像今天我们被某些泰斗、名流、大师、前辈的泡沫现象唬住,是一样的。其实,列宁说过,市场上嗓子最高、声音最响的小贩,所卖出的货物也最不可靠,这几乎就是绝对真理。凡文坛、凡儒林、凡学界,那些叫得越响的风头人物,其货色也越值得打个问号,如果货真价实,用得着吆喝吗?“桃李无言,下自成蹊。”这就是所谓的“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于是“学问在诗外”,不得不借助于鼓吹了。  然而,中国的受众,又是最容易被名气的虚火、声望的假象、光圈的幻觉、冠冕的反光,骗得一愣一愣而魂不附体的。这两位也难能免俗,在结集出版自己的诗作时,竟然不得不亲赴江宁,敦请打心眼里鄙视的袁枚,为之序。很简单,“随园出而独标性灵,天下靡然从之”(《郭麟《灵芬馆诗话》),这是毋庸置疑的既定事实,蒋、赵也许不很在意他的名牌效应,然而,文坛在意、读者在意、书商更在意,因此这两位先生,也就得捏着鼻子,赶紧到随园给菩萨上供焚香,以示敬意。  那就怪不得袁枚要说几句风凉话了:
  心余手持诗集廿集,向余云:“知交遍海内,作序只托随园。”  赵云松观察尝谓予曰:“我本欲占人间第一流,而无如总作第三人。”盖云松辛巳探花,而于诗只推服心余与随园也。云松才气横绝一代,独王梦楼以为不然。尝谓予曰:“佛家重正眼法藏,不重神通。心余云松诗专显神通,非正眼法藏,惟随园能兼二义,故我独头低,而两人亦心折也。”(《随园诗话》)
  说到底,文人相轻这个顽症,不论古今,是神仙也治不了的。当着你,倾盖而语,谦和尊崇;背着你,数黄道黑,鄙夷蔑视,乃文坛常见现象,不足为奇。这二位,该不服,还是不服。所以,蒋苕生在《临川梦院本》里讽刺这位学长为一只云中鹤,还算是有所节制。而赵云松在《戏控袁简斋》一文中,对这位老兄,那就更刻薄了。
  早入清华之选,曾膺民社之事,既满腰缠,即辞手版。圈偷宛委,占来好水好山,乡列温柔,不论是男是女。盛名所至,佚事斯传,藉风雅以售其贪婪,假觞咏以恣其饕餮。有百金之赠,辄登诗话揄扬,尝一脔之甘,必购食单仿造。婚家花烛,使刘郎直入坐筵,妓院笙歌,约杭守无端闯席,占人间之艳福,游海内之名山。人尽称奇,到处都逢迎恐后,贼无空过,出门必满载而归。结交要路公卿,虎将亦称诗伯,引诱良家子女,娥眉都拜门生。凡所胪陈,概无虚假,虽曰风流班首,实乃名教罪人。……罗织之词,虽曰游戏,亦实录云。(梁绍壬《两般秋雨庵随笔》)
  文人能够真正心悦诚服于对手者,又有几何?何况袁枚的的确确就是赵翼描写的那种拆白党,打秋风,撒烂污,登徒子好色的行径呢?清人陈康祺在《郎潜纪闻二笔》里提到:“蒋苕生蝇营獭祭之词,赵云松虎帐蛾眉之檄,同时俊彦,都已窥破此老心肝。”这也代表着时人对随园先生不敢恭维的看法。  中外古今,凡文人,大概无非两类,一是以文学为目的者,一是以文学为手段者。为目的,往往执著追求,弄不好要为文学送掉小命;为手段,懂得圆通,倒常常能以文学谋生存,求发达。袁枚的“云中鹤”也好,“名教罪人”也好,文学不过是老夫子的生存手段罢了。  以文学为手段,既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他觉得好就好,你觉得不好就不好,因人而定,因时而定,而且也因地而定,不存在什么心肝或五脏的道德评判问题。眼下那些驰骋文场、冠盖京华的衮衮诸公,其实都是向这位玩文学的前辈努力看齐的。  这些大人先生们,或凭年资,或藉文名,或握舆论,或挟阵地,或拥话语霸权,或具擢拔实力,不也优哉游哉,其乐融融吗?甚至在吃美女作家或文学小女子的豆腐上,也是直追乾隆年间的袁才子,无遑多让呢!不过,当袁枚延请画师作《随园十三女弟子湖楼请业图》时,老汉已经八十有一,远非这些当代英雄那样能征惯战、金枪不倒,顶多不过是柏拉图式的精神会餐罢了。  尽管如此,陈康祺还是相当羡慕这位老爷子活得颇够意思的一生。
  惟生际承平,天假耆寿,文名盖代,福慧双修,殊为文人难得之遭遇。湖楼请业一图,香粉琴尊,丹青昭影,不可谓非湖山韵事也。(《郎潜纪闻二笔》)
  因此,袁蒋赵三人之中,要以袁枚最潇洒,最豁达,最想得开,最活得自在,最懂得生活享受;同时,也是在有皇帝同时还有文字狱的年代里,在随时随地都可能因一个字、一句话、一首诗、一篇文章,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充军发配掉脑袋的年代里,最明白如何明哲保身、自求多福,如何不谈政治、专管风月,如何在不开罪统治者的情况下,与统治者保持着说近不近、说远不远、若即若离而又不即不离的关系,当了十年小小的县官,三十出头年纪,就赶紧辞官逃回家来的一个聪明睿智的中国文人。  当然,这是一种压迫下的逃避,但也是逃避压迫的中国文人,所能采取,或者不得不采取的最佳生存方式。说老实话,求杀头,在清代,是极容易的一件事,你不求,他们也要摸摸你的脖子,看看从哪儿下刀,让你活得不那么自在的。如果你真是杀身成仁,老子跟你拼了,其实倒是成全了统治者,他们从此少了一块心病,你也同时等于了零。  老兄的脑袋掉了,还会有其它和后来吗?所以,袁枚的政策是:活下来,不死。争取活,多活。而且,快乐地活。一活,竟活到了八十一岁。我就不相信爱新觉罗·弘历(),一位写了四万首诗的皇帝,会不知道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活着一个基本上不甚买他账的诗人袁枚嘛?随园老人是他的臣民,不错,但已不是他驭下的奴才。正是这点“自由”,权且保住自己的命,这位老先生才有可能跟乾隆爷比着活。虽然这种极消极地给统治者添堵,未必能起到什么功效,但也未尝不失为一种抗争的手段。不过,人各有天,袁枚最终未能活过乾隆,但诗人死后两年,弘历也随之驾崩了。  无论如何,这位长寿文人,活出了他的价值。
  余巳未同年,多出仕封疆,内调鼎鼐者,可谓盛矣。近都薨逝,惟以奉母故,空山独存,想勤劳王事者,毕竟耗心力,损年寿耶?嵇康有“圉马不乘,寿高群厩”之语,似亦有理。宋人《咏古树》云:“四边乔木尽儿孙,曾见吴宫几度春,若使当年成大厦,也应随例作灰尘。”(《随园诗话》)
  看来,他这番表白,很有一点点卖乖的意思,其实,我认为,倒是老先生对他所选择的这种生存方式,所作的肯定。  袁枚,乾隆四年(1739)进士,这年他二十三岁,授翰林庶吉士。所谓“庶吉士”,有点当今进干部学校进修培训,然后另行分配工作的意思。他二十六岁时外放江南,先后在江苏的溧水、江浦、沭阳、江宁等地当了七年的县太爷,据《清史稿》,“遇事尽其能”,在任颇有政声,但他“不以吏能自喜”,三十三岁时就辞职不干,下岗回家了。第一,我想他可能因为拔擢无望;第二,他自己也觉得官场险恶;第三,也许如此,也许并不如此,大清王朝,无官不贪,他焉能例外,估计捞得也差不多了,就此金盆洗手,一直到老、到死,也不再出山。  中国文人不想当官,或有官不当,具有此等觉悟者,恐怕不是很多的。当了官能急流勇退,不是驽马栈豆,恋恋不舍,而是义无反顾,抬腿就走,具有此等勇气者,好像就更少了。而根本未到应该致仕的退休年龄,他也用不着偷偷摸摸改履历表上的出生年月;三十三岁,按当代说法,刚过退团年龄吧?袁枚就自己炒了自己的鱿鱼,这不仅是中国文人的唯一,说不定还是世界文人中的第一呢!  他在江宁任上,曾购得小仓山畔一座废旧园林,略加修葺,名之随园。后来,《红楼梦》走俏时,老先生竟着脸自我吹嘘,“彼大观园哉,即舍下之随园也。”他大概依据此园原系康熙织造隋氏旧产而有此猜想;人,有金绝对是要往脸上贴的,文人,犹甚,反正吹牛也用不着上税。据清人钱泳《履园丛话》:“随园在江宁城北,依小仓山麓,池台虽小,颇有幽趣。乾隆辛亥春二月初,余始游焉。时简斋先生尚健,同坐蔚蓝天,看小香雪海,读画论诗者竟日。”按我肮脏想法,当时,他作为江宁知县的这次地产交易行为,肯定有猫腻,肯定三文不值两文,而且肯定名曰废园,未必会多么荒芜颓圮的。  乾隆十三年(1749),他辞官后退居园中,以诗酒自娱,他的招牌著作《随园诗话》,陆续问世,其实等于是他主编的一本发表诗作以及评论,不定期出版的刊物。由于中国的官员,好风雅;中国的文人,好高攀;中国的百姓,好追星;这部点铁成金、一举成名的出版物,风靡大江南北,影响巨大。那时,他不用付给作者稿费,相反,而是投稿者、送诗者、求评者、唱和者,是要具一份贽见之礼,而且恐怕不能太过菲薄。这样,《随园诗话》是他的生财之道,遂成了他的一棵摇钱树。  他称他自己:“好味,好色,好葺屋,好游,好友,好花竹泉石,好璋彝尊、名人字画,又好书。”可好风雅,是要有物质基础的,以上诸好,无一不需要大批银两来开销打发。因此,一个文人,活得苟且龌龊与光明磊落,活得小肚鸡肠与达观奔放,活得低三下四与清高正直,活得软弱缺钙与铁骨铮铮,都可能合二为一,并行不悖的。有什么办法呢?这就是那个封建专制社会里面一个文人,不准备拿鸡蛋往石头上碰,还想活得长久一点的处世哲学。心里想的,嘴上说的,身体力行的,绝对不可能三点成一线,像小胡同赶猪那样直来直去的。在中国,有几个文人,不多好几个心眼呢?  这就是袁随园让当时人、让后来人摇头不迭的现实主义。  我是不怎么服气那些动不动指责文人患了软骨症,或佝偻病的勇敢者、大义凛然者、怒发冲冠慷慨激昂者的声严色厉、义形于色、气冲斗牛、壮怀激烈,可我一直在想,阁下,你为什么不身体力行做出一个英勇赴义视死如归抛头颅洒热血的样子来,让我们见识见识?却总是抄着手、抱着拳,说不定还搂着一位娇滴滴的三陪女,要别人往刀尖枪口上撞?这种站着说话,不嫌腰疼的蛊惑,是不是有一点居心不良?  历代统治者对付文人的两手,一是文字狱,一是利德禄。硬的一手用来镇压不合作的反抗者,软的一手用来收买肯合作的顺从者。袁枚绝对不是前者,但也不完全是后者。他能苟活到八十一岁,才寿终正寝,一辈子平平安安,甚至可以说基本上是在快乐中度过。看来,统治者的这两手,对他不起什么作用,实属难能可贵。  一,在所谓的康雍乾“盛世”中,众所周知,那是中国知识分子的全部生存史上,活得最沉重、最熬煎的时期。袁枚就好比在荆棘丛中行走,能够毫发无损、溜光水滑,连一片草叶、一根树针、一颗带刺的毛蒡子都沾不着,你不能不佩服这位随园先生,老滑到成了精的高超水平。  二,袁枚之尤值得敬服之处,就是只做了不到十年清朝的官,能够断然不再浑水,能够放得下这顶乌纱,能够不像我的那些同行,为谋得一官半职或者只不过一个理事、委员虚名而削尖脑袋钻营;为求有坐车、医疗、住房的优越待遇而磨穿鞋底奔走;为装嫩,装少壮,装年富力强,把头发染得黢黑油光;为年龄到点不得不下台又不肯下台而殚思竭虑赖着不走,活得实在太累太累。袁枚一甩手与官场拜拜再见,与利德禄拜拜再见,还真是表现出中国文人所固有的清高气质呢!  老实说,在中国长期的封建社会里,做哪朝的官,也比做满清主子的奴才强。  我十分欣赏袁枚的一点,就是他觉悟了,老子不陪你乾隆爷玩了,他未必敢这样公开发表宣言,但实际上他果真不再去当奴才。用不着一张嘴,喳;一屈腿,跪;一趴下,磕;然后,万寿无疆,臣罪当诛。对袁来讲,这一切,统统去他妈的王八蛋了。  不要说大清朝,整个中国封建社会中,像袁枚这样弃官而去者,也不是很多的,能不为他的这种毅然决然的大解脱喝一声彩吗?  他的两位学弟,就不如他想得开了。蒋士铨乾隆二十七年任顺天乡试官,《通考》纂修官,乞假奉母南归,估计受到袁随园的一些影响,也想当一个彻底的纯文人,求得不当奴才的自在。可是,到了乾隆四十三年,因高宗在诗中念及他这位江西名士,乖乖!这可不得了啦!万岁爷还惦着我咧!我估计,喜极而泣的同时,那当奴才的劣根性,随着泪流一片而复发了。为了感激天恩,又屁颠屁颠来到北京。他哪知道日理万机的帝王之尊,会把随便说的一句话当真?蒋先生只好在国史馆当编辑,作书虫,坐冷板凳。可他那以为有朝一日可以当上国师的梦,始终醒不过来,就这样,一直到乾隆五十年,仍被雪藏着,不但没有发达,反而因北方气候的不适应,患了类风湿病,终于不治身亡。  而赵翼这个大文人,他的《陔余通考》、《廿二史札记》,几为治中国史者案头必备之书,这都是他乾隆三十七年因受到降职处分,辞官解职期间所撰著。虽然,他数次下狠心,此后“息意荣进,专以著述自娱”,可他从乾隆二十一年起,入军机处供职,一直到嘉庆十五年,死前四年,奉旨赐三品顶戴,将近六十年的为官生涯,无论擢升,无论黜降,那甘心为帝王奴才效死终生的宗旨,从未超脱出来。可是,做官真的使他得到快乐了吗?一则《军机直舍》随笔,记其军机处的生活片断,略可了解为奴才之不易。
  余直军机时,直舍即在军机大臣直庐之西,仅屋一间半,又逼近隆宗门之墙,故窄且暗。后迁于对面北向之屋五间,与满洲官员同直,则余亦改官不复入直矣。扈从木兰时,戎帐中无几案,率伏地起草,或以奏事黄匣作书案,而悬腕书之。夜无灯檠,惟以铁丝灯笼作座,置灯盘其上,映以作字。偶萦拂,辄蜡泪污满身。非特戎帐中为然,木兰外有行宫处,直房亦如此,惟多一木榻耳。余归田后,岁庚子上南巡,余恭迎于宿迁,见行营之军机房明窗净几,华褥绣毯,当笔者倚隐囊椅而坐,颇顾盼自雄,余不觉爽然失也。(赵翼《檐曝杂记》)  写此文时,已是晚年,能以一个文人的认知,来看待自己的经历了,可酸溜溜的行文,却依然读出为帝王奴才久了以后,那卑下的品位和格调。看起来,磕头磕多了的奴才气息,长在骨头缝里的,也难轻易褪掉。这就是封建社会中,专制制度下,即使非常有才华的文人,也是难以逃脱的宿命论。  在那个黑暗王国里,在精神的扼杀胜于一切压迫的时代里,纵使有天大的才华,也只能付诸流水,任其消逝,化为乌有,抱憾苍天。因此,无论为叛逆,无论为奴才,也无论既非绝对奴才,也非完全叛逆,能在一丝缝隙中求生存,如袁枚这样侥幸者,在这样一个高压窒息的乾隆年间的政治气氛下,作为诗人的袁枚,除了倡“性灵说”,还有别的道路可以发挥其聪明才智么?  他之这样做,固然具有别开生面的意义,但是,实际上也是为免受文字狱殃及的巧妙逃避,乃不得已而为之的尝试。毫无疑义,袁、蒋、赵,都是才华横溢的诗人,如果得大发展,当有大成果,如果让他们放开手脚去写,不知该给中国文学史增添多少华章?然而在统治者的精神阉割下,在文字狱的刀光剑影下,在奴才思想浸润到心灵的腐蚀下,他们不得不风花雪月,不得不游戏人生,不得不关在随园那小天地里,与整个社会、整个民众脱节,不得不改弦易辙、奉旨填词,不得不官样文章、马屁哲学。因此,袁枚所发起、所推动的倡写性灵,摆脱陈腐的新诗歌运动,对于清代文学的发展,多少起到一些促进作用,也就是难能可贵的贡献了。  大概稍晚半个世纪,俄国的普希金()、莱蒙托夫(),德国的歌德()、席勒(),英国的拜伦()、雪莱()这样双子星座似的诗人,也将走上世界文学的舞台,而且,远比“乾隆三才子”,或“江右三大家”,要产生更为深远和广泛的影响。  假如,倘非满清“盛世”,对于中国文人和中国文学的严酷统治,袁枚、蒋士铨、赵翼,对于世界文学史的意义,绝非今天这样简直不足为外人道的寒伧了。话说回来,即使对中国人而言,知道他们三位者,又有多少呢?  呜呼,天才的悲哀,莫过于生不逢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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