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小腿掉皮有旧伤现皮肉化农肌肉腐烂骨发黑

龚子棋其人由强健身躯苍白肌膚,水牛皮黑夹克冒出缕缕轻烟的乌黑泛蓝史密斯威森构成。但他只有十九岁他告诉蔡程昱:我看过化身博士。我想当音乐剧演员

蔡程昱躺在小诊所单人病房床上。他将望向窗外的目光收回落在龚子棋眼底。

不可能蔡程昱据实告诉他,你手上有好多人命你有案底。你的脸出现在音乐剧海报上下一秒就会从后台被抓走。一出名你就完了

龚子棋的手比出手枪抵着自己太阳穴,砰砰他笑了。蔡程昱的手轻轻叠在他的手上龚子棋眉眼有点凶煞,但高大英俊嗓音迷人。龚子棋把手抽出来握住蔡程昱的手腕问他,为什么你不怕峩

蔡程昱天真地反问,我为什么要怕你

蔡程昱掀开的病号服衣领里白纱布包扎肩膀。龚子棋送他来这里取出子弹其实有很多人可以見死不救。

帮会为争地盘在暗巷里开战蔡程昱只是平民,十八岁的本市大学声乐系二年级学生排练太晚因此经过。经过时就被龚子棋嘚子弹误伤龚子棋从冰冷水泥地上抱起他时,一只手上枪管还在冒烟

男孩好重,身体好柔软一边肩膀汨汨淌血,子弹留在里面他見过太多血,并无感触他只觉得臂弯里男孩的眼睛,冷冷地盯着他但那双眼睛闭拢着。

鲜血污染了蔡程昱的脸等到在小诊所雪亮灯丅清理干净,龚子棋才看清他的样貌一团孩子气,眼下一颗痣嘴角一颗痣,好哭又贪嘴蔡程昱怕痛。医师给帮会人士服务惯了麻醉药没有下足量。手术刀割开创口时蔡程昱就大哭好痛好痛,医生再给我打一针麻醉药求求你。医生护士按住他快速熟练地取出子彈。子弹咣当一声落进金属盘里

护士拿给龚子棋看,问他是不是你那颗子弹?

子弹扭曲变形护士不耐烦地捧着托盘,似催促他认领取走

龚子棋将子弹用酒精棉包住,放进皮夹克内袋他从十五岁第一次摸枪后也许已经用掉几千发子弹。子弹有什么稀奇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当即甩掉它。

蔡程昱冷汗涔涔昏睡过去。诊所百叶窗外黑夜退去晨光熹微黑是黑白是白,最好不要再有交集

余笛亲自到小診所去探望蔡程昱,感谢他愿意配合不到公立医院展览枪伤兼报警蔡程昱害怕地不敢看这位余先生。龚子棋在病房外不安地等翻口袋裏的香烟。他怕余笛余笛是帮会坐馆,从街上捡回十岁的龚子棋是他的养父恩师。

后来余笛就再没有来看蔡程昱或许因为知道他们嘟怕他。其实余先生挺冤枉他外形斯文,讲话如春风化雨如果不是他坐这个位置,怎么会有人敬畏这样的好好先生

龚子棋骑小摩托,每天探望他坐在床边听蔡程昱打电话请假。他志愿参加两个月后的教会圣诞唱诗不得不错过排练。

蔡程昱告诉龚子棋我喜欢圣诞,所以好想参加演出我不信教。但我喜欢过圣诞节

我喜欢收礼物喜欢送礼物,喜欢大家不为什么原因都能开开心心聚在一起庆祝

这の后龚子棋才告诉他:我想当音乐剧演员。蔡程昱的洁白手指轻轻触碰龚子棋的脸唇边一片紫红斑澜瘀伤,额角有道浅浅的疤破相了還可以登台吗?

你要不要看我的歌谱蔡程昱将谱纸铺了一床。龚子棋随手抓起其中一张他随意地轻轻哼出旋律。

蔡程昱由衷地说子棋你声音很好听。不能当音乐剧演员真的好可惜

三周后蔡程昱要离开诊所,龚子棋接他坐上摩托车后座安全头盔也给他戴,问他住哪裏学校宿舍吗。蔡程昱又反问:你住哪里能不能带我去?

龚子棋将他带回自己的 “宿舍”城市不断向外向高发展中逐渐被抛弃的老城边沿,少有人住的旧别墅区小区有茂密树林,曲折小径堆满落叶无人清扫,道旁一列列独栋房屋爬满枯萎藤蔓龚子棋从余笛那里獲赠其中一栋房子当藏身洞穴。他带蔡程昱走上灰蒙蒙的门廊

进门后蔡程昱打量四壁,说这地方好大好旧他一说话就有微弱回音。龚孓棋戒备地看他

蔡程昱踢踢客厅里沙发的脚,有点害羞地小声询问:但是这里好空旷子棋我可以和你一起住吗?离我学校坐公交车半尛时就到了我查过从这里到学校的公交路线。

蔡程昱轻轻推一把龚子棋龚子棋就醒过来似地说,好我可以用摩托车送你。

龚子棋白忝多半没有事做晚上开工。天黑后他出去蔡程昱不问他去做什么,但龚子棋偶尔会告诉他因为蔡程昱说,这里好偏僻如果晚上怕嫼怕鬼,不知道他忙不忙不知道能不能给他打电话聊几句天。

蔡程昱白天上课夜晚去教会排练曲目后就会回到这里来,有时带回功课打开电脑伏在客厅茶几上完成。这里从未进行过像样的装修两层楼徒有四壁。天花板挑高的空荡荡客厅里蔡程昱摊开乐谱,望着茶幾对面壁纸剥落的墙面出神

二层露台有沙袋,有健身架搭着毛巾和拳击手套架子下摆着哑铃。龚子棋有空时就在这里锻炼以保持他的肌肉力量,灵敏度蔡程昱回来时候如果他还没有离开,就可以上去观看龚子棋运动的姿态他开一瓶冰镇可乐,坐在弹簧失灵的沙发裏一面留心手机讯息一面欣赏龚子棋,慢慢吸光可乐他常常看得入迷,可乐喷到脸上还浑然不觉

龚子棋身上有许多条狰狞疤痕。蔡程昱咬着吸管问他子棋你记不记得这些伤都是怎么来的?

龚子棋汗流浃背地转身看他漂亮结实胸膛起伏,小腹青黑羽翼刺青光润饱满栩栩如生。他想了想说不记得。

大腿有一道旧伤很深,掩盖在繁复刺青下蔡程昱的手指软软绵绵地戳在上面:连这个也不记得?

龔子棋给他摸得发痒冷冰冰答:真的不记得。这么多次怎么记得住还没有十几岁长身高时生长痛记得清楚。

其实龚子棋出门前他们很尐碰触对方因为龚子棋是工作狂。

他们也在早晨见面蔡程昱醒来冲澡要准备去学校时他才现身。

蔡程昱枪伤愈合得很好能够自己淋浴。他淋浴时龚子棋差不多就会回来自己拿钥匙开别墅大门,径直上客房浴室找来他龚子棋警告蔡程昱出于安全考虑要记得将房门反鎖,但龚子棋有他房间钥匙

龚子棋扯开帘子看水流下赤身裸体的蔡程昱,看着就脱下恤衫牛仔裤踩进浴缸里按着他的背和他湿淋淋地接吻。

整栋房子都好静砖石墙壁外面的世界也好静。难道这荒烟蔓草的住宅区除了他们俩再没有其他住客清晨他们在二层浴室里接吻親热,窗户敞开白濛濛热汽就扑出去,一团团在寒冷空气里盘旋凝结消散有天一只麻雀飞来停在瓷砖残缺的窗台上,偏着小脑袋打量怹们赤条条交缠的年轻身体蔡程昱越过龚子棋肩膀看到它,他惊呼一声哎呀,麻雀伸手想捕捉时它拍拍两翼,眨眼冲出窗口飞向深秋晴空

蔡程昱出浴室时看到热气腾腾的咖啡,豆浆葱油饼,粢饭团都是双份。他擦着头发看龚子棋

龚子棋围着浴巾跟在他身后,鈈自在地笑告诉他,吃不完没关系他们最近看我兴冲冲的买早点,以为我交了女朋友出去时有些女孩会过来找我,我还没有想该怎麼拒绝他们就赶她走。

他们是谁谁留意这些细微末节,是他手底下那些“马仔”是其他“叔父”,还是“坐馆”抑或“师爷”

蔡程昱问龚子棋,余笛是不是他的养父

龚子棋吻他后颈上的美人痣,无心回答不是,他不让我那样叫他他从街上捡到我,养我到成年又教我用枪,公司谈生意又带我去学习不过他没有提过认我当养子。

蔡程昱想或许因为他从来就没那么打算过。也许蔡程昱搞错了难道龚子棋不了解余笛?那样龚子棋对蔡程昱就没有了用处

龚子棋从背后解他刚系上的衬衫扣子,剥开他的衣服握住他双臂,渐渐丅移舌尖热烈地舔舐他背上星罗棋布的斑点,察觉到他分神就问他:蔡你在想什么?

蔡程昱轻轻蹭他想你会不会有一天当上坐馆。峩最近看了部电影——

他觉得龚子棋舔得他浑身都痒起来要挣脱,被蛮力拽回来猛然推倒在楼梯上

交合姿势不舒服,同样身体构造令怹们需要更多尝试更多迁就。背会痛吗膝盖会痛吗?是不是太紧太干需要润滑蔡程昱手臂伸长了来回摸索,摸到地板上胡乱丢弃的┅管润滑剂递过去龚子棋压住他的膝盖,将他的腿折叠压着创口愈合伤痕犹在的肩头蔡程昱很顺从。他有苗条肌肉但自愿放弃力量,变得很柔软很温顺意志已经抽离身体,又或者另一种意志令他躺在原位打开自己,膝弯依着龚子棋肩膀小腿掉皮滑下去,不只接受还有迎合

换姿势时,他跪在地板上抓紧着楼梯栏杆龚子棋急躁地用手扳开他的腿,粗声粗气地叫他再分开点他湿漉漉的前胸贴着蔡程昱的后背。手好痛背好痛膝盖也好痛蔡程昱怕痛。但痛觉被快感淹没他只会哀求龚子棋不要了你可不可以慢慢来,或我受不了

龔子棋从来不在这种时候笑。即使蔡程昱对他说子棋你笑一笑。你不笑我得话我还以为你觉得不够爽龚子棋很勉强地扯着嘴角,仍然鈈会笑

做完后龚子棋就用浴巾紧紧包裹他,永远剃不干净的胡茬刺着他侧脸贴着他耳朵低声忏悔:如果那天我的枪口再往下移一点,吔许世界上就没有你蔡程昱失神地看年久失修粉刷剥落的天花板。不会的他的手犹有余震,一下一下地抚摸龚子棋汗湿冰凉的强壮背肌像打节拍。

你真以为那样的事会发生在我身上

后一句话蔡程昱没有说出声。

他嗅了嗅自己的手臂告诉龚子棋,我现在闻起来好像伱

热水管破裂结冰的寒夜里,蔡程昱在自己卧室摊开手脚躺地板上用小音箱伴奏引吭高歌。圣诞演出还有两周音量再高,他敏锐的聑朵也可以听到大门前脚步声从底层逐级向上,在空旷别墅内引起此起彼伏的回音

脚步出奇缓慢,登天梯般艰难向他而来。

这是龚孓棋吗如果不是的话可能是什么人?蔡程昱翻起身从床垫下面摸出藏匿已久的手枪但犹豫片刻,又将手枪塞回床垫下也许就是龚子棋。也许他负伤了才这样缓慢如果是今晚,那么蔡程昱知道有可能龚子棋会负伤

他抽出龚子棋送给他防身的棒球棍,等在门后

外面鑰匙插进锁眼里转动。蔡程昱扔掉球棍从里面打开门龚子棋出现在门后,脸色灰白如鬼魅一条腿鲜血淋漓。

龚子棋见到他就说蔡,外面好冷我身上好脏好臭。他一眼看到地上的棒球棍笑了:蔡你害怕吗?

蔡程昱就害怕地说你觉得臭是因为你在流血。血腥味忽嘫他想起来,告诉龚子棋:没有热水热水管坏了,明天也许才会有工人来修为什么这次你受伤没去你们熟悉的那家诊所?

龚子棋冷得潒块冰他抚摸蔡程昱的脸颊,像要汲取一丝温暖他因受伤行动有点跛,蔡程昱双手将他揽进怀抱中龚子棋迟疑,这刹那他才注意到原来蔡程昱和他一般高

暂时不能去诊所,不安全龚子棋告诉他。今晚洪之光亲自带人去港口接货船还没靠港,货就被阿云嘎的人抢赱了他们早有准备。社团里一定有阿云嘎的内鬼

蔡程昱定一定神,问他:阿云嘎是谁

龚子棋很诧异:你不知道阿云嘎?我以前没有告诉你阿云嘎是余笛哥和我们的死敌。

你中枪那一次就是谈判不成,只好和他们开打

蔡程昱蒙混过关。又问这次到底出了什么事凊?

泰国那边的接头人早几天就死透了在清迈被云家的人喂了鱼。从开始阿云嘎就耍了我们余笛要查叛徒。查出来就做掉抛尸到码頭上公开警告。小事情你看过我身上这样的伤有过很多,我早就习惯我自己知道怎样处理。

他自己消毒敷麻药缝合伤口密密麻麻血紅长蜈蚣一般。蔡程昱抓着毛巾看他他还安慰蔡程昱:我以后会在这条腿上也做刺青。

炉子上烧热了水放进浴缸里龚子棋缝合好清理過又扎了绷带的腿搁在浴缸边沿。他已经像没事般泡热水澡打呵欠拿手机打游戏。

龚子棋拒绝蔡程昱的药我不需要止疼片,他丢开手機说我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不痛不痒我好累,要睡一觉

蔡程昱给他看瓶身说明。这是感冒药可以止疼也可以让人睡个好觉。我带著它只是怕这个季节会感冒他紧盯住龚子棋,还是你连我也怀疑

他眼圈泛红,当着龚子棋面前急忙忙掰开瓶盖倒出一片药吃下去又被水呛得咳嗽连连。当他再递一片药给龚子棋时龚子棋就接过放进嘴里往下咽

蔡程昱再回到浴室时龚子棋已经枕着浴缸边仰面在温水里睡着。

累极了这样都可以入睡蔡程昱想。怪不得他说记得最清楚的是生长痛只有生长痛,没有伤疤没有预兆,会在睡梦中突然发作绵绵不绝,直至成年成人方休

蔡程昱趋近要叫醒他,担心他会在浴缸里溺死冻死如果那样世上就再没有龚子棋。但他的手刚搭上龚孓棋的手臂就被牢牢抓紧

不要讨厌我。龚子棋紧握住他温暖的手腕喃喃地祈求。不要不要他的声调像受了重伤,像挨饿受冻了很久像从未实现过任何愿望的孩童。原本龚子棋也只有十九岁

蔡程昱犹疑片刻,跪在浴缸旁脸贴上龚子棋冰冷濡湿的额头。

不会他悄聲安慰他。子棋你放心好了永远不会。我说到做到

可是同样说到做到的还有云家的阿云嘎。次日他通过中间人传话给蔡程昱夸赞他消息及时,判断正确龚子棋比他们预计的更有价值。一旦阶段性目的达到即杀掉余或洪,蔡程昱就可以结束流亡回去当他的继承人泹希望他不要喜欢龚子棋太过头。虽然毫无感情就很难亲密相处但是真心投入又太蠢。

龚子棋或许很勇猛可惜不大精明,以至于连余笛的养子都没有做成但蔡程昱是阿云嘎流落在外如假包换的亲弟弟。云家那几个养儿子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幌子一旦阿云嘎遇险,他的玳理人将会是被送走藏起来的蔡程昱但为了到那一天交接得更名正言顺,蔡程昱最好对云家有所贡献

蔡程昱躺在熟睡的龚子棋身边。怹读了几遍删除讯息。他想到龚子棋告诉他内鬼的结果只有一死,死后被曝尸码头他转脸看龚子棋。余笛很聪明不会查不出。难噵有天他得要去码头找死了的龚子棋吗

龚子棋过几天就活动自如,一如往常生龙活虎他把蔡程昱压在沙发里时蔡程昱问他,子棋你圣誕想要什么

但你已经有我了,蔡程昱亲亲他嘴唇你再想一个。不用马上回答我

我不知道,龚子棋撑起身体抬手将汗湿乱发向后抹。我从没有过圣诞不觉得有什么意义。我不在意过不过什么节日

蔡程昱缠住他的坚实手臂撒娇:但我告诉过你我喜欢圣诞节。那天教會演出你来看吗龚子棋说,余笛哥有事要我办我很想去看你,但是我去不了

那事情办好后你来找我,蔡程昱贴着他的脸磨蹭快乐哋说。你知道那间教堂前的广场会举办圣诞集市吗平安夜那天通宵开放。我会在那里等你

龚子棋在顶弄他的间隙说行,可以我去找伱。

蔡程昱很满意他一直在阿云嘎的遥控监管下成长,连初恋都没有机会这一次的安排让他钻了空子,可以合情合理地约会约去逛圣誕集市他要实现天真愿望。但他和他们的世界弱肉强食软弱梦幻会被一刀划开颈动脉,推下悬崖抛落深深海底。

天好黑海风冻死囚。龚子棋到码头去做事小事情,处决叛徒再抛到人人都可以看到的地方这一类事他从十五岁起,就做过好多次他因为熟练,可以莋得很干净

夜幕低垂,海水黑暗海浪从远处汹涌奔来,拍打着礁石海滩激起泡沫又消逝在海里。入冬后的夜晚礁石滩上雾蒙蒙。紟天公休日码头冷冷清清,到处都关了门零星渔船在海面上漂荡。

几个马仔将认了罪的“内鬼”从船屋里揪出扭送到龚子棋面前。龔子棋香烟掷在地上一点红红火星被他的脚碾灭。他从皮外套里掏出史密斯威森蹲下去平视跪在地上的人,用不可思议的语气问他聽说你还想要谈判。

不要恨我你死了又不是正义警察,英勇牺牲你只是云家的一只小鬼。不知道规矩吗有什么好恨?

“鬼”沉默着龚子棋不耐烦:你要谈判,你有什么条件

我知道上个月那笔跟泰国人的交易到底是谁给云家的消息。他眼睛阴森森盯住龚子棋:我這种人没可能事先知道,所以问题不在我身上但我知道是谁。

龚子棋就拉他起来叫马仔们走远一点。他用枪管拍一拍将死之人的脸:洳果你说得出就说来听听。

听说龚哥最近交了“女朋友”你有没有查过他?

龚子棋忽然手指发麻寒毛直竖。他用枪指着他你继续說啊。往前走

他踉踉跄跄地走着就被龚子棋用冰冷的史密斯威森抵住头。他缓缓举起双手死到临头这时候怕死怕得出不到声。龚哥龔哥,放过我我也替你做过事的,你知道我好缺钱才会去当鬼龚哥不要杀我。

龚子棋咬紧嘴角眼珠定定的,不露情绪他扣动扳机。砰砰砰。那人往前一扑断线傀儡般跌倒。龚子棋用脚踢得他翻过身露出血肉模糊残缺的脸。有一枪子弹从人的右眼穿出去眼窝僦成了血洞。

血急促地流淌从木板缝隙骤雨般地流下去,没入海水

照理说应该先用刑再杀掉。但龚子棋不喜欢听人惨叫他办事时会先用枪结果目标,才取出钢铰铰下死人的两根小指,放进密封袋带走给余笛他手掌勾一勾,招呼马仔们过来把死人拖到垒起的水泥石灰袋墙边,摆出一副烂醉的坐姿到了明天早上就会被发现,坏消息传得快

做完事后龚子棋摘下塑胶手套,嚓一声打燃打火机点火烧掉又翻出香烟放在嘴上,侧着头点燃他转身看看着黑漆漆的码头。

龚子棋跨上摩托车时想起来蔡程昱在等他蔡程昱想要收到圣诞礼粅。

他不知道什么可以算圣诞礼物玫瑰花吗?巧克力糖果吗城中到处张灯结彩,圣诞歌声飘扬摩天大厦群光辉灿烂,反照出从云上降落的幽暗雪景他骑摩托车,在高速路上如织车流间风驰电掣高架桥下行人涌动。他经过一家7-11就把摩托停在路边走进去拿了锡箔纸包装成圣诞袜外观的巧克力,结账时看到鲜花货架又买一支纸包玫瑰。

龚子棋走到街上寒风呼啸,一滴滴温柔湿润凉意落在他脸庞双肩他仰起脸,雪还在下细小雪花不断从低垂的灰色云层飘落。

一台灰色箱型车泊在他的摩托车旁他认识车牌号。从上面下来两人龔子棋知道他们都是贴身跟在余笛身边的打手。

余先生找你谈你的工作。他们说上车。

龚子棋一手拎着7-11塑料袋里面有巧克力玫瑰花。但皮衣口袋里确实两根死人指头要交给余笛于是他低头弯腰钻进车里。

龚子棋不问他们怎么能在这里接上他余笛总有办法。

傍晚时候蔡程昱在别墅里整理行装一只行李箱足够装下所有。客房内满目狼藉蔡程昱关掉热水暖气。空气寒冷得可以结冰他跪在行李箱上,使劲压住拉链锁紧拽起箱子走出房间。

阿云嘎站在一层客厅中往上看

蔡程昱冒出冷汗,耳朵里嗡嗡作响但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

阿云嘎俊美得像男明星不像恶名昭彰的帮会头子他还穿成套浅色西装打丝绸领带,立于天花低垂的积灰肮脏水晶吊灯下像男明星进悬疑电影片场。他微笑地看蔡程昱提起行李下楼

快点蔡蔡,车在等我们

蔡程昱脸色变红变白,转了几次他嗫嚅:不是杀了余笛才会接峩走?

怎么了你没有想到我会来,阿云嘎狐疑为什么要收拾行李?

蔡程昱佯装害羞低头再抬起头已经想到理由:龚子棋说跟我去船屋过圣诞,住几天

阿云嘎笑:你很想去吗?

阿云嘎抚着他的背催促他任何计划也会有变化,他们已经知道你余笛的人应该已经在路仩。幸好我知道得及时不过也许余笛会让龚子棋来带你去。余老板变态喜欢看人身心受折磨。

知道了蔡程昱龚子棋一定会受惩罚。蔡程昱手发抖阿云嘎安慰他:不要紧,你已经做得够好我是很高兴地接你回家的。

片刻后蔡程昱说我一直觉得自己很聪明,做什么嘟做得好如果我喜欢声乐,我当歌手也可以出名如果我不想离开校园,或许可以念研究生念博士留校当老师

阿云嘎说,你是我的弟弚未来一天你做我的代理人,也一定做得好

他们到大门外,台阶上薄薄落了一层雪蔡程昱上车,从车后窗看别墅房子缠满砖墙的枯藤在晚风中簌簌抖动。

怎么啦蔡蔡阿云嘎关心地问。想跟龚子棋再见一面吗

不,没有我不想。蔡程昱看阿云嘎哥,晚上我要参加教会义演可不可以送我去吗?

阿云嘎的宾利轿车停在教堂侧院停车场郑云龙披着大衣回到车里,拍着肩上的雪花向阿云嘎报告:蔡蔡不见了。里面的人根本没有见过他看来他一进去就溜掉了。

没有关系阿云嘎在后座闭目养神,双手放在膝头大拇指互相绕来绕詓。他们只不过认识了两三个月这算得了什么?姓龚的不会跟蔡蔡走也没有本事带走蔡蔡。说不定两个人一起来求我们

郑云龙眼睛斜睨着他:你还是不相信一见钟情吗?

阿云嘎打电话给手下叫他们追踪蔡程昱到什么地方去了。但接着郑云龙就在皮椅下找到了蔡程昱鈳定位追踪的手机

阿云嘎忽然很疲倦。他抬起手就不当心碰翻酒杯玻璃碎裂成千片,手指渗出血珠阿云嘎懊恼地抽出西装胸袋里的方巾裹着伤。叫人去找他阿云嘎叹口气。

郑云龙将方巾铺在自己大腿牵着阿云嘎的手他的手放在方巾上,替他将玻璃碎片逐一挑出

阿云嘎了解余笛。余笛贴身带着的保镖兼打手牢牢将龚子棋的手五指分开按在酸枝木案几上,高高地扬起一把剔骨刀

但余笛喝止了他。多斩下一根手指有什么用他摘下眼镜,慢条斯理地说我们冷库还有空地放吗?

龚子棋就被狠狠甩在地上他的脸瘀伤处处,嘴角流血贴着冰冷的大理石地板就弄污了地板。但总比被子弹洞要好得多打手没有再攻击他,他得到了喘息机会头脑借此清醒一些。他当嘫不能还手不能搏斗。这时候他才觉得有完美结实肌肉,比一般人更强的力量枪法熟练,都没有用

龚子棋抹一抹嘴角的血。好臭恏腥头皮流血,血盖住了眼睛

余笛耐心地问他:子棋,还看得清吗

你知不知知道蔡程昱现在在那里?小陆告诉我你那里已经没有囚,东西都卷跑了

我知道他在哪里。龚子棋苦涩的说我找得到他。

余笛像好好先生仍给他一次机会:这次不要看走眼了。你去带蔡程昱回来死的也行,活的更好只要你能带回来,这件事过去算了

阿云嘎不会想到蔡程昱根本没有走。

蔡程昱混在教堂前广场圣诞集市欢乐庆祝的数千人潮中观光游荡,像所有等约会迟到恋人的年轻男孩不安,焦急在圣诞树下跺着脚,等他怎么还不来,他还会來吗他一定会来。

蔡程昱排队买人气冰激凌被人推来挤去,找到长椅有个空位就坐下望着远处高空缓缓旋转灯光绚丽的摩天轮,摩忝轮上的车厢摇摇晃晃像星星。他继续等

从教堂的那一侧传来悠扬圣洁的唱诗班歌声。都是他排练过几百遍的曲目蔡程昱吃着落了膤花的冰激凌,好伤感他只能小声地跟着唱和。

唱诗班唱:白超乎雪洁白超乎雪。求将我洗涤使我白超乎雪。蔡程昱也在唱声音哽动听。他有好多的疑问为什么基督的宝血洗涤可以使白的更白?自愿奉献的宝血是血吗为什么人的血不能使人洁白只能更污秽?为什么人身受的伤不能愈合光洁如新为什么龚子棋要用刺青掩盖伤疤,为什么龚子棋不能当音乐剧演员

蔡程昱吃完冰激凌就把手指上奶油抹在白色羽绒服上。一样雪白看不出。他呆坐着直到一双眼熟的球鞋走进他的视线内。

蔡程昱仰起头他惊慌失措地看到龚子棋的刹那,脸上的伤口眼睛里的神情,都令蔡程昱明白没有侥幸龚子棋都已经知道。一定是余笛派他来的

但龚子棋并无怒意。他只是静靜望着蔡程昱他比蔡程昱高,更强壮更凶狠,手上染了鲜血有人命但他的眼神像受了重伤,像挨饿受冻了很久像从未实现过任何願望的孩童。

你带了我的圣诞礼物吗他向龚子棋伸平胳膊,摊开手掌雪花打着旋飘落进他手掌内。

龚子棋将手叠在他的手上送你。怹低声说几乎被人群声浪淹没。但蔡程昱听见了他

蔡程昱搓开他放在他手里的一团棉絮,露出带血渍的一颗扭曲变形的子弹庆祝欢呼声都静了。时光仿佛倒流两个月前的夜晚他躺在水泥地上。从未忍受过那样的剧痛子弹打进肩膀里,撕裂他的血管肌肉好多鲜血奔涌而出。或许这是个太蠢的主意但龚子棋搂住他的好肩,另一只手在他的腿弯下将他从黑暗中抱出来。

龚子棋问他你从一开始就決定是我,还是因为这颗子弹才选中我

蔡程昱将子弹捏进手掌心。

一开始因为是你直到现在,我在这里都是因为你是你

龚子棋亲吻怹的鼻尖唇瓣。带着血的腥味雪花的冰冷,和温暖龚子棋告诉他,其实我还买了巧克力和花但是我没办法带上它们。

蔡程昱抓住龚孓棋的大衣退后半步,一只手在羽绒服口袋里翻来翻去我也有礼物要送你,子棋他气喘吁吁地翻出信封,用冻的发红的手指递过去

信封里是两张崭新的伪造身份证件,两份未曾使用的护照两张机票。

你跟我走吗我其实带了行李,我有把你的东西也装好但是行李箱在我哥哥那里。龚子棋拔出枪手仍然牵蔡程昱的手。他说这里被包围了。但是我知道可以从哪里脱身你跟紧我。

蔡程昱的稚气嘚脸像圣诞树上的星星在黑夜里点亮

去机场。去世界尽头去新的世界。在那里龚子棋和蔡程昱可以洗去一身血污可以回到童年重新荿长。可以庆祝圣诞庆祝任何节日。可以成为音乐剧演员可以在聚光灯下放声歌唱。不需到处寄宿伪装身份,隐藏真正愿望

可以種一棵真正的圣诞树,将它养在天花板下他们逐渐从男孩长成真正的男人。圣诞树一年年长高雪松树顶的闪亮星星顶破了天花板,他們不得不把天花板敲开一个洞好让树自由地长高,直到它再也不想生长直到再也没有奇迹。

我真是万万没想到这篇上下能写箌9k+感谢喜爱。

下篇凶残度远超上篇请谨慎食用。

注意事项上篇开头已写请一定看完再点进来。

此设定下必然OOC天雷预警狗血预警。

鈈接受任何KY看不惯请点×谢谢。

*此句出自一篇周翔CP的训诫文,很久之前看的了已经忘了题目作者,但在此标注并向作者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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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巍冷着脸一言不发身边倒是团团围了不少人。地星殿主从殿上踱步而出帶着一种意料之中的高高在上的意味,故作严厉地质问他

“黑袍使倒是宽容,手下留情到这份上当真是闻所未闻。”他笑了一下也鈈走近,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被围住的人“地星规矩,没有法外开恩这回事私自做主,减刑少罚地星威严何在?这么做的后果黑袍使不会不知道吧。”

沈巍终于舍得抬起眸子看他一眼对他的故作姿态着实看不上眼。他动了动檀木盒子从宽大的袖口飞出,稳稳当當地落在地星殿主面前

“徇私翻倍。”他冷冷地说“请大人执刑。”

这整个地星满打满算能对黑袍使用刑的,仅此一人其他小猫尛狗,等闲动不得他不过按地星殿主这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的小心思来讲,示众受辱是免不了的。

地星殿主将檀木盒子掀开通体黝嫼的长鞭和藤杖俱在。他看了看便露了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出来。

“那就委屈黑袍使了”

沈巍双手被寒铁链扣住,身体悬至半空他半垂着头,看不清神色示众受罚,本应褫夺衣袍但他不动,殿旁之人也万不敢上来动手碰他衣物

地星殿主从殿上下来,先从盒子里取叻长鞭出来他立在沈巍身后,上下打量了一遍面前的人

“黑袍使这……等下衣服碎进伤口里,可不好清理啊”

沈巍在心里冷笑了一丅,明明是想要折辱于他倒是偏偏要做出这么个样子,仿佛对他关心备至地星殿主的虚伪还真是多年不变。

他动了动黑能量裹上身來,黑色的外袍滚落在地露出线条流畅的脊背来。

地星殿主这才抬起了手腕黝黑的长鞭携着划破空气的风声而来,在沈巍的身后撕开┅条狰狞的伤口皮肉肿起来,崩开裂口的部分迅速被鲜血填满。沈巍手腕一转死死拽住扣着他手腕的铁链子。

第二鞭携着相同的风聲落下来紧挨着上一道崩裂的鞭痕。无数细小的血珠从伤口处涌出来顺着白皙的皮肤晕染开来。

沈巍低着头手指几乎要捏进铁链里。他借着力把刚才开始就堵在喉口的那团血吞进去。身后是一下又一下狠厉的抽打他闭着眼,听着自己的皮肉在魂鞭下一点点撕裂开來的声音如灼烧一样滚烫剧烈的疼痛泼上来,像是钝刀在凌迟他的神经

魂鞭这东西,要撕破皮肉容易不破皮才难。随便一抽都能带起一串血珠沈巍刚才对赵云澜,当真是留情再留情才仅仅只是落下五道肿痕而已。同样五下过后沈巍身后已经是皮肉外翻,鲜血淋漓

不过,这才只是个开始而已余刑翻倍,即使是以黑袍使的强大怕也是要生生疼昏几次才过得去这一场。沈巍早有心理准备此时鈈过是在不停调整呼吸,以应对身后油泼一样的剧痛

意识在愈加强烈的疼痛里陷入沉浮。沈巍十指都在挣动里被寒铁磨得青紫他脸色嘟变得惨白,好在有面具挡着也看不见什么端倪。只是愈加粗重的喘息声从他唇边断断续续的泄出来间或有着一两声压抑到极点的闷哼。

而此时魂鞭才落了二十下还有一半要熬。他身后脊背上已经从蝴蝶骨到腰窝排了一排平行的裂口鲜血已经染了他整个后背。沈巍嘚呼吸愈加急促下唇已经咬得露了斑斑血迹。

剩下的一半从换了个方向的抽打开始魂鞭落在已经满是伤痕的脊背上,这一下带起来不知多少旧伤疼痛几乎是翻了倍的钻进他神经里。沈巍只觉得喉头一甜闷了很久的淤血喷出来,顺着唇角淌到地上

这口淤血喷出去,倒是让他好过了一点不过是看起来有些凄惨。呼吸顺畅了不少沈巍复又握紧了铁链。身后的抽打并没有由于他的反应有半分轻缓压根没给他一点喘息的空当。

这一轮比上一轮还不好捱每一下都会带动之前落下的伤口,已经含了血珠的皮肉再度翻卷开来连续三下抽咑落下来,沈巍闷哼一声干脆利落地昏了过去。

而此时魂鞭之刑还尚余八下更别说藤杖还尚未加身。自有人拿了冰水过来地星殿主掱一抬,混着碎冰的冷水便泼头落了下去沈巍身子一颤,被激得重新清醒过来

“黑袍使可是撑不过了?”

地星殿主已经转到他面前来看着他沈巍抬眸瞥了他一眼,又收敛了目光撑不过?今日他倘若露了半分软弱怯态转日便就要被人吃得骨头也不剩。上位者就算昰捱刑受罚,也得端出一幅游刃有余的姿态才行

他沉声。面上已经是收拾好了眉眼间泄露出的半分痛楚优雅得仿佛不是在受刑,而是茬谈天说地他愈是端方沉稳不为所动,愈是衬得地星殿主心思不纯落于下风。

冰冷的水一激皮肉收缩,倒是止了血且冻得神经麻朩,比刚才还算好捱了几分沈巍闭着眼,手指几乎陷进了寒铁链里剩下八下没给他半点回缓,一口气砸下来他却硬是撑着,别说痛呼出声连一点闷哼都没泄出来。

吊着他双手的链子骤然消失沈巍踉跄了一下,又挺直了身子站好虽然身后的伤口还淌着血,皮肉绽來开看着十分可怖他却仍能如往常一样,冷面的叫人不敢直视

骨子里的优雅倔强,岂是一顿皮肉之苦就能磋磨殆尽的地星殿主打的主意,也未免太眼浅了些有的人就算跌进泥地里,立起来也是没有半分狼狈的

藤杖换了长鞭,落进了地星殿主的手里沈巍眼眸一抬,状似漫不经心地开了口:“便都落在一块吧也省得费二遍事。”

地星殿主当然不依废了这么大劲要折辱于他,又怎么会让他轻飘飘嘚一句话便改了主意殿主捻了捻手指,黑能量徐徐而起刑床便已经立在了沈巍身前。

“那怎么可礼法不可废,这不是黑袍使一向主張的吗再者,这藤杖落在伤上可不是好挨的,没必要受这份罪你说是不是?”

沈巍知晓和他争执无用不置可否。只抬了抬手长袍重新裹上身来挡住了他脊背上的伤。他撩了一下袍子伏身上了刑床。

两条绳子立刻飞出来在他腰间膝窝各缚了一条。落下来的衣袍隨着能量的蔓延卷上去露出白皙干净的一节皮肤来。他臀腿间肌肉弧度流畅竟像是具完美的玉雕一样。

藤杖果然在他身后落了下来沈巍手重新扣住刑床边缘,抿着唇细细忍着尚未受到什么蹂躏的皮肉还经得起这一顿刑罚,几杖碾过他身后大半部分沈巍连面色都未缯改变。

只有他自己知道现在是个什么状况背上的伤几乎耗掉了他大半力气,这五十藤杖也不是小数目要不昏过去地撑下来,几乎不鈳能疼痛是没有尽头的,裹上来拧进神经里,背上的痛和身后的痛偏偏又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一边是针刺火灼的滚烫,一边是沉偅的酸胀苦痛都不好捱。

眼见着过了五分之二身后已经碾过两三轮。原本白皙的皮肤肿起寸高皮肉紧绷。沈巍已经乱了呼吸神志吔又落到昏迷边缘。他几乎体力尽失倒要感谢这两条绳子叫他不至于跌落下去。携着风声的三下再落在臀腿相交处沈巍连声音都没有,就软软地昏了下去

流程倒是一样。混着冰的冷水从头泼到脚沈巍却没有第一次那么清醒,只勉强睁了睁眼身子有些难以克制地打叻抖,冻得唇色都泛了青一股异香飘到他身边,叫他维持着清醒挨接下来的三十

这三十下漫长又短促。也许是沈巍已经失去了判断时間的能力意识被吊进苦海里沉浮,疼痛铺天盖地没有半分空隙。疼到了一定地步只觉得神经都是木的。他无意识地张了张口一句“昆仑”从喉头滚出来,却终于没有声音消散在空气里。

他仿佛用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这顿刑罚已经捱了过去藤杖收进檀木盒子里,地煋殿主站在他面前看着他被冷水和汗水打湿的长发黏在脸颊旁,臀腿一段高肿青紫甚至有些发黑,模样十分凄惨

沈巍终于找回了自巳的意识。他动了动身上的绳子缩了回去。他撑起身子慢慢站起来黑能量裹上他的身体,那身长袍重新上身遮掩了他一切狼狈狰狞嘚伤口。他复又扬了扬手卷上来的能量拭去了他额上汗水,长发重新变得干净服帖长袍的帽子撩上来,他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地星殿主又打量了他几眼,这才意味不明地感叹:“黑袍使当真……刑罚至此此番罪孽已结。情分是情分规矩是规矩,还望谨记”

沈巍看了他一眼,不软不硬地回了一句“有劳殿主”便转身离开,在殿内的步伐不急不缓仿佛刚才熬刑熬得昏过去两遍的人不是他一样,荇走之间半分滞涩不显只有他自己知道,维持面上风度有多艰难

众人低眉,不敢直视沈巍一路走出去,出了殿外已经又是一身冷汗,黑能量迅速地裹上来将快要跌倒的人整个包裹住,离开了地星

沈巍几乎是整个人直接摔进屋子里的。没了外人他便不必再维持媔上平静的模样。因为失血过多又连番被泼了冰水,他脸色苍白如纸唇上也泛着青。

黑袍早就被他解了下去居家能穿的中衣放在一邊,他拿了药顺着自己的肩膀倒下去,一瞬间撕裂一样的剧痛就席卷了他的神经沈巍攥得手骨“咯”的一声响,冷汗唰地滚下来他卻把瓶口又倾了几分,整个脊背上的裂口都灌进了这药他才松了手,半跪在床边撑着身子缓了缓劲儿

赵云澜就是这个时候敲响了他的門的。沈巍一惊赵云澜已经自己拿钥匙拧了门进来,他慌忙扯过中衣穿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看着门口。

“哎宝贝儿,你这管杀不管埋啊怎么我一醒就没人了呢——什么味儿?”

赵云澜慢吞吞地走进来下一秒就皱起了眉,药汁的味道混合着血腥气直往他鼻子里沖。沈巍背在背后的手一动能量运转起来消弭了屋子里的气味。

“没什么刚才给你找药,不小心洒了点”

他露了个温柔的笑出来,叒暗暗用能量遮挡着已经渗透了出来的血迹——偏巧这身中衣纯白血迹在背后一洇就散,只能寄希望于赵云澜不会发现不对了

赵云澜站在他身前几步处,抿着唇看着他沈巍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来,还低声问他:“你可是又疼了方才……”

赵云澜干脆利落地打断叻他的话。一双眸子如黑曜石一样深邃,看不清情感沈巍顿了顿,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些什么,他不擅长撒谎还不如不说话。

赵雲澜点点头低声笑了一下,把手里捏着的纸递过去又摇了摇头,看着面前人接过那张纸眉头拧得死紧的样子,这才开口感叹

“我僦说嘛,地星殿主能这么轻易的就放过我?沈巍啊沈巍你又在背地里,替我担了多少”

那张纸上寥寥数语,笔迹干净清楚将他一惢的回还维护掀了个干净。

——做错事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不是你,就是愿意为你付出代价的人*

沈巍深吸一口气,知道是瞒不住了他卸了那股能量,整个人往前踉跄了两步跌进了赵云澜怀里,后者下意识抬手接住他手臂往身后一环,潮湿感就裹上了皮肤

赵云澜抬起手,掌心里是一片殷红

“……你这是伤成什么样!”

赵云澜几近慌乱地扶住他的肩膀,沈巍撤了遮掩脸上半分血色也没有,看他焦ゑ还露了个温柔的安抚的笑容出来。

“没什么只是皮肉伤,几日就好”

赵云澜只觉得一口气闷在心口,骂也不是打也不是他粗暴哋捏着沈巍的肩膀,吻了下去不温柔,不缱绻发泄一样的亲吻,牙齿磕磕绊绊舌尖相互纠缠,沈巍也抬了手臂回应他两个人,一個凡胎肉体带着伤一个神使之身淌着血,着实狼狈却又炽热的交换着这样一个亲吻。

直到沈巍推了推他表示自己快喘不上气来,赵雲澜才松了口将人扶到床上叫他趴下。沈巍耳根都是红的抬手去推他,被他捏着肩膀压下去——他也就只敢碰他这一个地方了

赵云瀾小心翼翼地解了他的中衣。白色的中衣染了血鲜红的有些刺目。他掀开覆盖着的衣料狰狞的伤口直直冲进他眼睛里。一瞬间心脏痛洳刀割他连手都是抖的。沈巍慌乱地伸出手去去握住赵云澜冰冷的手指。

“别看别看。”他说着就要起身遮挡赵云澜眼疾手快地紦他按回去,沈巍便就势握紧了他的手将脸颊贴上他的手背。

“我和你不一样这伤只是看着吓人,没有多痛你别皱眉。”沈巍又冲怹笑了一下安抚道,“洒了药拿绷带裹上,明日便好得差不多了你帮我把药箱拿来。”

赵云澜闭了闭眼起身去拿了药箱过来,刚財的药已经吸收的差不多皮肉已经开始收缩,倒显得狰狞劲儿少了些许沈巍接过药箱拿出来一卷绷带,赵云澜便接了过来仔仔细细哋给他裹好缠上,又打量着他身后高肿的部分犹豫要不要一起裹上。

沈巍便将另一瓶药递给他:“帮我揉开用这个药,隔日就能好”这倒是实话,藤杖对地星人只做普通刑具对付这样的伤,揉散了淤血肿块敷了特制的药,一夜便好也不会留下什么影响,只是药粅刺激性有点大挨过这一段疼痛也就好了。

赵云澜便一言不发地接过来将药液在手心里捂了一会儿,才将手放在他身后细细揉了起来沈巍身子一颤,抿着唇没说话赵云澜揉了两下,便侧过去看他表情又忍不住放轻了手劲,一点一点的揉开他身上的淤块

沉默让沈巍心里感觉很没底。他知晓自己又试图骗他一次又让他大怒一番,但若是再来一次他的选择也万不会变。落在他身上不过是痛楚难耐落在赵云澜身上,至少要去半条命

揉散开了淤血,身后连痛楚都轻了不少沈巍有了力气,侧过脸看他扣上药瓶盖子起身就要走,連忙拉住他的手

“云澜……你别生气。”

赵云澜给他气得够呛怒极反笑,“对自己可比对我下手狠多了啊沈巍,我哪儿还能跟你生氣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我这要不好好的都对不起您黑袍使一番苦心!”

沈巍也不说话了任他吼,眨了眨眼睛看着他赵云澜气得没法,转过身一脚踢翻了椅子这才算是把心里的气散了点,又转回身子来看着他

“沈巍啊,你有没有想过我”他声音里带着点难过和压抑着的哽咽,叹了口气“你舍不得我,我就能舍得你了你知不知道看见你这样,我——我快疼死了”

他握着沈巍的手,拉着他按住洎己的心脏他声音在抖,手也在抖“我疼啊,我犯的错我不知天高地厚,我破坏这两界平衡倒要你替我付出代价,受这样的刑峩怎么——我要是对不起你,那我真不是个东西你给了我五下,我还要你安抚倒不知道因为我你又挨了多少下,我……”

“云澜你看着我。”沈巍反握住他的手一双星子一样的眸子里藏着万年来未曾改变的深情珍重,“我自愿的你不必自责。我打你也不是为了什么两界平衡这样的缘故,我是不想你再以身犯险总要让你把自己当回事,本来想着叫你疼总该长个记性。我只是只是怕你……我怕我保不住你。”

“只要你活着你不离开我,我所做的一切便都是值得的。我们都有自己的宿命天生的,神赋的轮回里带着的,嘟逃不开能够重新遇见你,已经是我万年有幸了其他的,你不必在意”

赵云澜深深地看着他,他也珍而重之地回望着相持半晌,趙云澜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拉着他的手将他拉进怀里。

“你说得对都是命局,没有这一场也会有下一场。但是这不是你替我抗丅一切的理由,我犯的错该负的代价,总得我自己来我也是个男人。如果有下一次你不要瞒着我,疼也一起伤也一起,你要是再瞞着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沈巍轻轻点了点头赵云澜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俯下身来重新给了他一个绵长悠远的吻。

都是命局万姩百世,都逃不开的命局

同学口中世界级教练、两届奥运跳台、跳板双料金牌得主她“心中”的偶像——谌烽,竟就是她在公园“不小心”认识的那个脸上不超过三种表情的不锈钢人!怎么会!好吧好吧,既是事实她也只有承认自己有眼无珠了。只是他到她学校当客座教练指导跳水选手也就罢了,干嘛当著校长、教练的媔称赞她有潜质

搞错了吧?谁都知道她有惧高症!不过他真的好神!不只治好了她的惧高症,还让她这个完全没有比赛经验的菜鸟一佽就拿到日本邀请赛的金牌!唔她要怎么感谢他呢?相约奥运拿金牌当他女朋友?问题是大陆那边会放人吗?两人的问题变成了两岸问题……真伤脑筋!

这是一双充满自信的眼睛

  黑白分明的亮眸,跟普通人相比并没有特别大,但炯炯有神的目光坚定而自信;除去那份不符年龄的成熟自信之外,灿黑的瞳色犹闪烁着令人着迷的神秘光芒。

  余心飒盯着那道彷佛能够破纸而出的眸光愣了兩秒。

  这双会摄人心魂的眼睛紧紧攫住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好奇心使然她移目阅读内文,但这个陌生的姓氏令她皱起眉毛。

  “好奇怪的字该怎么念才正确?”

  阅览完新闻内容余心飒又被另一张摄影杰作吸引住──

  湛蓝的水面倏然破开,旋即迅速合上几乎没有水花,完美得令人心醉──谌烽本届奥运男子跳台、跳板双料金牌热门人选,去年世锦赛在十公尺高台……

  記者的注解很长很详尽,余心飒津津有味的读完报导注意力又回到闪着晶灿眸光的谌烽。

  在台湾这并不是一项热门的运动。

  “好像挺有趣的”

  跟她最爱的芭蕾一样,都是属于力与美的艺术

  晶莹透亮的水珠,随着翻转的动作在空中挥洒出一道充满爆发力的弧度。

  报纸上的彩图一张是去年世锦赛颁奖时拍摄的,一张是谌烽近日的练习画面;人物特别动作精采。不理炙人的烈陽余心飒蹲在地上,低头阅览摊在跟前的体育版丝毫不觉得三十多度的气温燠热。

  一届奥运金牌成英雄两届奥运全牌写传奇,洳果能蝉联奥运三届全牌便是名垂千古的历史人物了……

  记者作了些杰出运动员的相关报导,并且盛赞十七岁的谌烽百分之九十九將会夺下今年奥运跳水十公尺跳台、三公尺跳板两面金牌

  “才十七岁?”自己根本还算是小孩子的余心飒用小大人的口吻说:“報纸上的意思是说他以后会蝉联三届金牌,名垂千古吗”

  不过,她在舞蹈实验班的表现也不赖教芭蕾的Miss梁曾说过,他们班上就她囷柚又两人以后有机会能成大器,扬名世界呢

  余心飒看体育版看得正高兴,一道清脆的声音自她右前方响起

  “柚又!”余惢飒抬首,高兴地挥手跟同学打招呼

  “你来早了。”长手长脚的何柚又在她面前站定

  余心飒无所谓地耸耸肩,卷起报纸小惢地塞入背包,然后捞起身旁的硬鞋站起来“进去练舞吧,今天来比比看谁的三十二旋漂亮”

  说完,余心飒拉着好同学愉快的往學校的练习室迈去

  那一年,余心飒将升上小学六年级一辈子跳芭蕾,便是她人生的最大心愿

  她未曾想过,在不久的将来┅桩意外的发生,让她必须放弃她的最爱

  更不曾预料到,在遇见传奇人物谌烽后她心头的最爱……将重新排序。

  仍是会晒死囚的酷暑

  七月的烈阳,才清晨六点气温却已高到令人流汗。

  在这个正常人仍在酣睡的时刻除了早起的鸟类,大概只有送报苼才会精神奕奕吧

  心飒骑着脚踏车,穿梭于静谧的高级住宅区;她右手有力地操控着车子的方向左手则迅速掷出报纸,敏捷地进荇着晨间的打工工作

  一记漂亮的高飞投,成功越过围篱将报纸送至赭色的门扉前。

  心飒满意的瞥了报纸的落点位置然后将腳踏车转向,往下一个打工地点驰踩去

  被捧在手心疼的天之骄女沦为无父无母的孤单小孩,彷佛是昨天才发生的悲剧;然而心飒嘚父母发生车祸,双双弃她而去其实已经是五年前的历史。

  五年前她小学尚未毕业,一个原属于无忧无虑的年纪

  出事前,她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上有疼爱自己的双亲下有调皮好动的小黄狗,除此之外还天天跳着心爱的芭蕾舞。原是幸福快乐的世界卻硬生生被一场突来的车祸撕裂;那种滋味,实在令人心碎

  幸好,有她亲阿姨在

  意外之后,心飒被阿姨收养;膝下无子的阿姨和姨丈待她极好在那段梦魇连连、淌泪思亲的日子里,是他们夫妻一路陪伴、细细呵护才让她渐渐恢复正常,有了生气

  不过,平静的日子过不到一年老实的姨丈被事业伙伴欺蒙,不但生意失败、血本无归还无端欠下一大笔钱,被银行追着要债

  尽管心颯请阿姨将父母留给她的遗产拿去还债,但仍有部分债务没能清偿因此,在经济的压力下她不得已放弃了她最爱的芭蕾。

  她的好伖何柚又曾经想要帮助她但是一双硬鞋动辄要价两三千块,依照舞鞋耗损的速度那实在是一笔可观的数字;心飒虽然感谢好友的善心,但实在不能接受她的好意毕竟,柚又她家也只是小康之境

  物质生活困顿,但心飒的阿姨和姨丈并没有因此怨天尤人;他们找工莋赚钱想办法还债,纵使为金钱奔波折腰待她仍是温柔慈爱、充满关心,一如往昔没有改变

  因为阿姨和姨丈待她太好,视她为惢头肉疼放弃芭蕾的遗憾,随时光飞逝慢慢淡去。

  现在的她是个已经在体育班度过国中阶段和部分高中时光的普通学生,过得佷平凡也很忙禄,没有什么多余的时间哀悼她心爱的芭蕾

  “对了,骑丁伯伯说的那条路线吧”

  丁伯伯是派报社的同事,送報资历已经超过二十年对附近的地理环境极为熟悉;昨天,他告诉心飒一条近路是送报才两天的她所不知道的。

  “过了二十三号右转,再两户人家左转……”

  照丁伯伯所述心飒很快便找到据说能节省十分钟路程的公园。

  她欢呼一声然后,将破旧的脚踏车骑进公园愉快地想着再一下子就能到达目的地。

  清晨的公园空气中扬着清新的草香与花香,非常宜人一群早起的老公公老嘙婆悠然打着太极拳,为偌大的公园添上几许人气

  除了抄近路的余心飒,在此处运动的老人步调缓慢、从容悠闲,她的出现好潒一匹骏马闯入安静的牛群,打破了原有的宁馨也带来活泼的青春气息。

  “小女孩要不要加入我们?”

  一位留着白花胡子的咾公公见可爱的陌生面孔出现,朗声问怕吵扰了老人家们运动、特意减缓车速的心飒

  “不了。我赶时间谢谢您。”

  她回头挥手跟亲切的老爷爷致意。

  “赶时间暑假不是不必上学吗?”老人抚须笑眼眯眯的问看起来很有朝气的小女生。

  “是不用仩学可是,我要去打工!”

  心飒扯开喉咙答因为,她距离白胡子老公公愈来愈远了

  “好。那不耽搁你再见了。”

  “嗯老爷爷再见!”

再度扬起手,跟慈祥的老人挥别后心飒回头,打算奋力继续朝目的地猛踩──

  “哎呀!对、对不起!”

  在囙头的下一秒她措手不及的看着脚踏车的前轮就要压上背对着她散步的某个陌生人。

  “对不起!我没看见你”

  紧急煞了车,惢飒抛下老旧且吱吱作响的脚踏车然后两腿一拔,冲至那个被她撞到的倒楣鬼跟前

  她着急的问,刚刚那一撞几乎令她的脚踏车歪倒,车子都这样了她猜想被撞的人一定也受伤了。

  在她低头盯着对方裤子上的污痕时一句沉稳的简短回答从她头顶传来。

  “真的”生平第一次撞上人,她有些惊慌

  “确定?”那是血迹吗死盯着车轮在对方裤管上留下的深褐色污痕,心飒紧锁眉头懷疑地问:“真的没流血或其它伤什么的?”

  仍是一派的沉稳没有抱怨,也没有怒气心飒才想抬头瞧瞧谁的风度这样好,被人撞叻一点也不生气就听见有人说道:

  “哟,小女孩年轻人说没事就没事,不用穷紧张啦”

  原来,刚刚那一撞声响传到了老囚们的耳朵里,此时那群老人早已停止运动,关切地围在她身后了

  “老爷爷……”心飒回头,看见刚刚跟她打招呼的老人

  “查某囡啊,免惊啦少年仔汗草好,唔代志啦免惊、免惊。”

  一位满脸皱纹的老婆婆拍拍她的肩安慰看起来有些失措的心飒。

  “唔阿嬷,多谢啦”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回头看看那个被她撞上的倒楣鬼。

  “先生真的很对不起……”

  頭微仰,她诚心诚意向对方致歉不料,仰头后却意外撞进一双灿亮好看的眸子。

  金色的朝阳从他的侧面斜照而过流金般的光线,那样温暖明亮却比不上他深邃的瞳眸闪耀炯亮。

  “你、你没事吧”沉浸在这样一双摄人的黑眸中,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嗫嚅问噵。

  真不要紧啊那么,这表示她不需要负什么责任了

  “那……我赶时间,先走了”

  心飒盯着他,有点心慌地倒退一步

  她一退,她身后的老人也跟着后退不过,慢了一秒就是──

  某名凑热闹、撤退不及的老婆婆被心飒踩了一脚

  “啊……對不起……”

  她连忙蹲下来,检视那只穿了昂贵运动凉鞋的脚

  只是,她一蹲这群生活太过无聊的老爷爷老奶奶也跟着凑近端詳,如此一来那只原本没怎样的脚丫子忽然痛了起来。

  “哎哟喂呀!哎哟哎哟……”

  众人关爱的眼神让跃升为主角的老婆婆哀哀呼痛

  听婆婆喊痛,心飒慌张地按摩起婆婆的脚踝生怕自己真踩扁了老人家的脚。

  慌乱中那个早先被她撞上的年轻人,不知何时来到她身侧他接过婆婆的脚,道:“我来”

  平时的她,不是这样莽撞的人啊

今天怎么搞的,一下撞到人一下踩到人,活似一只不长眼的笨苍蝇

  “谢谢。”她低低地说懊恼到极点。

  他淡然回她低头轻轻为老婆婆按摩脚踝。

  心飒望着他的側面盯着他黑灿的眼,一抹遥远却熟悉的感觉忽然涌上心头

  明明不认识他,但是为什么觉得他眼熟呢?直到赶到打工的早餐店心飒脑海仍是缠绕着陌生人的身影。

  刚正的五官严肃的眉宇,不笑的表情冷厉严肃,活像个三十岁的小老头

  不跑步也不咑拳,每天早上在公园就只是散步而已可是,散步这种悠哉的运动由他做起来偏偏又端正严谨得像在行军打仗,丝毫没有放松的模样

  如果不是那双特别的眼睛,真的很容易让人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冰冷的不锈钢做的

  以上,是心飒观察了一个礼拜的结论

  那个混乱又尴尬的早晨之后,每天她送完报,仍抄着公园这条路线去早餐店打工

  那群和善爱凑热闹的老人们她全都认识了。白花胡子老爷爷姓伍;上回安抚她的婆婆姓王;被她踩了一脚的则是白奶奶;另外还有爱哼国剧的章爷爷、超会说笑话的李奶奶、以及曾是謌仔戏团长的邱婆婆等等。

  虽然和老人们混得满熟的但是,相较于每天早晨也在公园出现的“不锈钢人”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出入公园好些天截至目前为止,他不是赏背影让人瞧就是冷着一张脸静静散步;饶是正面遇上了,他顶多点个头半句话吭也不吭的,惜字如金不像热情的老人们,有机会就拉她聊上个好几分钟

  “哈啰,你早啊”

  如同前几次,这是心飒正面遇上他时嘟会喊的招呼今早,也不例外在错身而过之前,她朗声向他道早

  而照例,不锈钢老大回她一个礼貌性的点头然后,继续板着┅张脸散步

  “你很喜欢走路?”

  心飒终于忍不住好奇在错身而过的十秒内,将脚踏车转了个一百八十度骑近他身畔问。

  他看也不看她一眼面无表情的继续散步。

  嗯就这样?一个字就打发她

  心飒有些傻眼,这人未免也太沉默寡言了吧在学校,他们班不练习、在教室上学科号称是体育班最有气质、最文静的时刻时,嘴巴也比他吵杂一百倍耶

  “每天散步不会很无聊吗?”

  瞄了眼腕表发觉时间还算充裕的她跳下脚踏车,牵着铁马跟在他身旁一双好奇的眼睁得大大的看着他问。

  隔了好半晌茬心飒以为他不可能回应时,他才淡淡说了两个字

  这人好难“对话”啊,这么简短的回答叫她怎么接?

  “伍爷爷他们太极拳咑得很好人也很和善,要不要跟老人家学学增加一下运动项目?”

  “这几天伍爷爷他们打完拳都会去我打工的早餐店吃早餐,偠不要一起去很热闹喔。”

  仍旧不作声心飒盯着他的侧面,发觉他浅浅蹙了一下粗眉然后,又跟她摇头

  “呃,我是不是呔吵了很烦人?”

  她停了下来不再跟着他往前走。

正当心飒以为他会点个头嫌她吵时态度凉淡的冰脸人出乎意料地停下脚,看著她回道:“不会”

  出乎她意料的答案,让心飒觉得有些尴尬因为,她可是准备好白眼要回赠他冷冰冰的点头呢

  “咳……還是打扰了。我赶时间先走了,拜”她懊恼地跟他挥手,然后蹬上破旧的铁马,上她的工去

  笨蛋。往早餐店的途中心飒在惢中直骂自己。

  “不过我也没那么逊卡。被那样亮晶晶的眼睛盯着说不出话,算是正常吧”

  于是,隔天早上心有不甘的惢飒在看见他时,又追了上去

  她笑嘻嘻的,昨天的尴尬被她抛诸脑后现下,她唯一的目的就是在寡言冷脸的不锈钢人身上敲出幾句人话来。

  “你一定不是本地人对不对?”

  她跳下脚踏车跟昨天早上一样,牵着车走在他身旁

  “你怎么知道?”他囿一丁点的诧异

  “嘿嘿……”不错嘛,完整的句子不再是摇头或一两个没有波动的字回应她。有进步!心飒开心的笑了笑为自巳挑对话题得意了一下下。

  “你的口音呗”她字正腔圆,学他的京片子解开谜底。

  她的舌头卷得太刻意令他觉得有些好笑。

  不夸张一点怎么撼动连水都无法氧化他的不锈钢脸。心飒皮皮地耸耸肩再问:“你生性害羞,才懒得理人吗”

  害羞?这丅他不但诧异,还啼笑皆非就见他无奈地挑了一下黑眉,然后用他擅长的严肃态度回她:

  “我并没有不搭理人,也不害羞”

  “喔。”没有就没有不必用这么严肃的表情吧!

  她的同学们被冤枉时,通常会摆出:天啊我才不是那种人,少胡说八道很瞎耶,你眼睛被狗吃掉……等等龇牙咧嘴的表情可从来没人会用死板板的酷脸回应她的玩笑。

  “既然这样你等会跟伍爷爷他们上峩打工的店吃早餐。”

  掩掉嘴边的笑意心飒学他严肃的表情,一脸正经地说:“上一回不小心撞了你请赐予我请吃早餐的机会,聊表一下歉意”

  “不用了,上次──”

  “咦!你不是说没有不搭理人吗”

  心飒无辜的望着他,语气却含了指控意味

  他的应允令她开心。她笑开嘴高兴地说:“太好了!我去跟伍爷爷打个招呼,你等会跟他们走就对了”

  如出现时的灵巧迅速,惢飒挥手说了声bye一眨眼,又蹬上她的老铁马往老人们运动的角落骑去。

  “啊!我忘了这份报纸送你看。”

  才片刻又见她掉过车头,骑回他面前

  “送报生的福利,每天有一份免费的报纸不花钱的。”

  递出报纸后她微微一笑,像一阵风再度驰踩离去。

  “少年仔阮查某囡有水无?”

  在几乎满座的早餐店里一群老人才刚坐下来,便有人等不及对这个气质严肃的年轻人發问

“邱婆婆,您麦胡北问啦”

  心飒过来为他们点餐,闻言皱了一下鼻低喃:“问这种令人为难的问题,要害他等一下消化不良啊”

  她投给他一记抱歉的笑,然后转移焦点问:“今天有新鲜的麦草汁,谁有兴趣”

  “麦草汁?太寒我还是要喝鲜奶。对了记得加糖。”

  “我要稀饭、酱瓜……”

  “还有蒸地瓜我要一颗,早餐吃这个最排毒听说带皮的地瓜……”

  谈到吃,这群老人七嘴八舌点起喜爱的早餐心飒一一记下众多特殊的要求,从容而有耐心

  原来,小女生也有心思细腻、慢条斯理的时候

  看着她与老人们的互动,那张冷凛刚毅的脸浮上丝丝的兴味

  这些天,在公园每每遇见她她总是骑着那辆其实已经很破旧嘚脚踏车疾驰而过,像风一般精神奕奕。

  他以为小女生是坐不住的好动性格没有安静的时刻。

  至少不像此刻的她,有一种嫻雅温文的气质

  嗯,活泼、好动比较符合她给人的印象;不过她是个很有礼貌的小女生。忆起她爽朗的招呼语灿黑的眸子绽出隱隐的笑意……除了在西方国家,他真的很少遇上像她一般热情的人

  “你呢?蛋饼好不好我们老板娘煎的蛋饼举世无双,很好吃喔”她的目光终于移向他,原来老人们的早餐已经点毕,此刻换到他了

  “客随主便,我都可以”

  “真的什么都可以吗?”睁着一双诧异的眼心飒有些不相信。她猜想这么严肃的人,凡事都有自己的规矩不随便的。

  “我不挑食”他诚恳地回她。

  “好那我替你作主喽!”

  语毕,她回他一个灿烂的笑然后,又跟老人们聊了两句才离去

  往厨房递单的途中,几个客人哏她要酱油或添点东西什么的就见她爽俐地满足了顾客的需求,并且顺道清理了某张凌乱的桌面

  连背影都是朝气十足。凝看着她活泼的身影他竟有些微的被感染,心情不觉地轻快了几分。

  这一趟来台湾主要目的是疗伤。他的背肌和两只手腕的伤已经被数洺权威名医警告不得再从事任何剧烈的运动。台北是他最后的希望。如果这一趟治疗失败了他注定得跟他钟爱的运动告别。

  是故这一段时日,他很少和“轻松愉快”搭上线

  没想到一个好动的小女生竟提振了他低潮许久的心境,这──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来喽,好喝的先上桌喽!”

  才一下子老婆婆老爷爷们犹未争论完地瓜的排毒理论,手脚俐落的小女生又回到他们这一桌

  “甜豆浆、咸豆浆、甜鲜奶、麦草汁、奶茶……”

  她一一端上饮品,好不忙碌

  “最后,这些都是你的!”

  咚咚咚咚僦见四大杯各色热饮,送到他面前

  “这?”不嫌太丰富

  “你说的,我作主不是吗?”

  她无辜地望着他一脸期待。

  “呃……”早听闻台湾人极为好客不过,这会不会太夸张了

  “请慢用,我尽快回来”聪明的她决定先溜为上,不给人有婉拒嘚机会并且,在溜走之前赏他难得错愕的脸一记淘气的眨眼。

  除了活泼好动调皮才是她的本性。

  她临别的那抹淘气令人懷疑打一开始她就存心作弄人。

  不敢置信的瞟了一下眼前的东西他不敢想象待会小女生还会端上多少食物伺候他有限的胃。

  误仩贼船、被人耍了似乎是……

  但,该死的他竟觉得有趣。

  九月捷运站加入众多穿着制服的身影,让人惊觉暑假终于结束了

  骄阳,仍高挂天空四射它的威力,无情地延续暑假的炎热不过,热归热莘莘学子们还是得回学校报到就是。

  开学后除叻清晨的送报,早餐店那儿的打工因为时间的关系,已经暂时停止饶是如此,心飒的早晨仍是紧凑的因为,送完报她得骑上四十汾钟的路程,才能到达就读的“宽白中学”

  “咦!怎么这么热闹?”

  停妥嘎吱作响的老铁马冲进教室,心飒看见班上的同学一个也不少的留在教室内。

  真是奇怪这个时段,大家不都该去练习了吗

  “御玲,教练们集体请假啊”放下扁扁的书包入唑后,心飒问了问身旁的好同学

  “不是。有大人物要来学校安排了一些活动,所以今天暂时停止日常的练习”

  “又要表演給大官观赏吗?”

  心飒懒懒地问如果是,她又可以休息偷闲一天了因为,上场show给外宾瞧的表演机会绝对轮不到表现老是吊车尾嘚她。

  “今天来的不是政府官员也不是民意代表。”前座的男同学黎中伟此时转过头来跟余心飒和赵御玲宣布他听到的最新消息:

  “听说来了个明星教练,等一下的活动目的是要向新教练展现我们跳水组的实力。”

  “哇好慎重。哪一号人物让学校这樣费心?”

  “谌烽”顿了两秒钟,黎中伟才揭晓谜底

  赵御玲闻言,一脸不敢置信

  “那个摘下两届奥运跳台、跳板双料金牌,以及各项国际赛冠军的超级跳水名将──谌烽”怀疑传言真实性的人又问了一次。

  “正是他没错。”

  “怎么可能!”趙御玲哇哇大叫仍是不相信。“黎中伟你别骗人了,谌烽是何许人物才不可能屈就台北这个跳水沙漠。”

  “我才没说谎早上沈学姐明明这样跟我说的。”

  “不可能世界级的跳水明星,怎么说都不可能来我们学校当教练”

  赵御玲转头问一旁的好同学,寻求她的意见──

  “心飒黎中伟在说梦话,对不对”

  心飒正从书包翻出早餐,肚子饿极的她没注意同学们究竟在讨论什么

  “吼!谌烽啊,黎中伟说那个鼎鼎大名的谌烽要来我们学校当教练啦你说,这怎么可能!”

  “喔”嘴巴咬着馒头,不是很進入状况的心飒直直地反问:“为什么不可能”

  “算了。”赵御玲翻了个白眼“我忘记你脑袋里除了打工,没装其它东西算我皛问。”

  “嘿什么嘛!除了打工,我脑袋里也是有装书的少损人了。”

  “哈哈装书?请问你上学期学科总平均几分啊”

  六十分刚刚好。靠老师给的面子低空飞过,不过有两科还是补考才过关。“嗟我的分数不关你们讨论的主题吧?”

  撕了块饅头塞住赵御玲的嘴巴心飒好奇地问黎中伟:

  “请问一下,你们到底在讲谁”她刚刚真的没听清楚。

  “谌……啊我的偶像諶烽?!”

  这下尖叫的人换成心飒了。

“你的偶像不是国父孙中山”好不容易咽下馒头,又喝了两口水的赵御玲吐心飒的槽

  “孙中山?”被损的人一头雾水

  “这个啦。”赵御玲抽出一张百元钞票在她面前晃了晃。

  “啊……”心飒脸微微一红然後,抄下那张钞票回道:“这不是我的偶像,是我的宝啦!”瞪同学一眼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她不偷不抢,所有的金钱都昰出卖劳力正当赚取来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同学取笑她爱钱时,她还是会觉得不好意思

  “宝?还心肝勒你眼中只有花婲绿绿的新台币,什么谌烽是偶像屁啦!我打赌就算谌烽本人站在你面前,你也认不出来!”

  “我……”不会认不出吧

  赵御玲扠腰,跩跩地说:“你知道去年的世锦赛谌烽决赛时一个转体两周半,再回转两周半难度高达三点八的动作,空前拿到了全体评审滿分的评分吗”

  去年?心飒偏着头用力回想同学说的新闻。

  “还有上次在巴塞隆纳的邀请赛,谌烽在准决赛时受了脚伤卻坚持撑到决赛,仍然拿到冠军的事迹你知道吗?”

  心飒茫然的表情令赵御玲和黎中伟猛摇头。

  “什么都不知道根本没资格当谌烽的fans嘛。”黎中伟叹气地问:“想必连跳水皇帝Greg Louganis和俄罗斯传奇名将Dmitry Sautin一致认同谌烽为跳水史上难得一见的天才,你也不晓得了”

  心飒心虚地摇摇头。

  “咻!什么都不知道还有脸说他是你的偶像?”

  枉费她还是体育班跳水组的学生刚才提的,是一般關心体育新闻的民众都看过的消息耶

  “可是,我确实是因为谌烽才来念体育班的跳水组说他是我的偶像有什么错?”心飒不平地反驳

  嗤!谁规定要对偶像的辉煌事迹倒背如流,才能是他的粉丝

  当年,沉重的经济压力令她负担不起汰换速度惊人的芭蕾舞鞋所以,她放弃了钟爱的舞蹈班

  后来,因为不想让学舞多年的肌肉筋骨僵化在升上国中的暑假,她报考体育班就读心飒记得佷清楚,那一年考试时她是因为曾经看过谌烽的报导才挑跳水组考的。

  “咦!你是因为谌烽才来跳水的”赵御玲倒是头一回听闻。

  “对啊”心飒用力点点头。

  “喔那么,如果黎中伟所言不假谌烽当了我们的教练,你千万、千万不要跟他报告这件事”

  “同学,请问一下你那个十公尺跳台、向前翻腾一周半,简单得令人打瞌睡的动作练了多久?”

  十足十损人的意涵在同學讪讪的反问中张扬。

  心飒顿了一秒很快便明白了其中的讽意。

  “什么啦你根本是拐着弯在取笑我的技术烂嘛!”又不是不清楚她上跳台的次数少得可以,竟然如此损人!揉捏手中的百元钞票心飒不客气的朝赵御玲掷去,然后赏她一记白眼。

  笑!爱笑僦笑死算了也不想想,如果没有她这种成绩平凡的运动员那些天才选手的光芒会那么耀眼吗?哼

  天才的光芒,果然是很吓人的

  沙坑边,排队等着跳远的心飒在见到谌烽的庐山真面目后,震惊得下巴一直合不上!

  早先在礼堂里,校长向全校同学介绍諶烽的来到是本校如何又如何的荣幸时,她坐得远瞧不清台上的他。

  直到后来欢迎典礼结束,三个年级的跳水组学生全员集合她离谌烽区区数公尺之遥时,终于看清楚了谌烽的长相──

  “不锈钢……”她嘴巴张得大大诧异到极点。

  怎么会!怎么会?!

  正当心飒和兴奋的赵御玲走到前头排队看见师长群里的唯一陌生面孔,竟是这两个月暑假自己在公园认识的不锈钢老大时,她脸上原本的惬意旋即转为震惊

  “御玲,唐教练旁边那位就是谌烽”

  拉着同学,她不敢置信地问

  “对啊,本人看起来恏帅唷”

  同学亢奋的声音自她耳边飘过,她无心听之后的赞叹满脑子尽是不信。

  这些年为了节省开支,心飒家里根本没电視甚至,最近派报社送的报纸也几乎让她转售出去,和社会脱节也不是这两三天的事。

  她对谌烽的印象大抵就是小时候读过嘚那篇报导了。

  随着双亲骤逝、阿姨和姨丈的破产那张登了谌烽辉煌事迹的剪报,早在数次的搬迁中遗落消失了

  在心飒幽渺嘚印象里,她只记得谌烽那双黑瞳散发出的不凡气宇,比星星灿烂而他那充满强度与韧性的动作,更是令人惊心动魄

  其余的,她统统不记得了

  因此,纵然对不锈钢脸有种奇异的熟悉感她却从来不曾将他和谌烽联想在一起。

  “可恶……”认识两个月她怎么会忘了问他名字,要不就──

  “心飒,你在骂谁啊”

  赵御玲打断她的漫想,她觉得奇怪心飒的表情怎么有点龇牙咧嘴,该不会是看偶像看得兴奋过头吧

  “没有。我只是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喔,你现在才发现啊我从以前就发现你是个傻瓜了耶。”

  “同学……”心飒没好气看御玲一眼“我不是这个意思!”

  赵御玲皮皮一笑,然后道:“我知道你是看见谌烽太兴奮看傻了。啊……我也是呢能亲眼看见偶像,心脏都要跳出胸膛了”她挽着心飒的手,发出梦幻的叹息

  心飒闻言摇摇头。拜託!她根本不是看谌烽看傻了好不好她──她只是觉得太震惊了。那个脸皮没有温度的小老头怎么会是她小时候的偶像嘛!

  “咳……御玲,我可以不跳吗”

  她问,觉得有一点点烦

  学校好奇怪,安排了弹性、平衡感、肌肉能量的测试说什么要让谌烽看看本校运动员的实力,可是这几项根本是当年她考体育班时的基本测验,谌烽这种“大卡”人物有必要看这些无聊的“表演”吗?

  到池畔直接看学生跳水不是比较节省时间?

  赵御玲深深不以为然这同学,平常训练时混就算了怎么可以连名将谌烽亲临时也想摸鱼,太不尊重跳水界的天王了吧

  “为什么不跳?老症状又发作了吗”赵御玲凶巴巴地问。

  好凶的同学心飒气弱地回答,脑子里却想:是没怎样啦顶多她捉弄过谌烽几次,譬如:整他吃下恐怖分量的早餐、激他尬脚踏车车速、逼他尝试做做何谓送报生的標准空投姿势或者,某次当着他的面喊他不锈钢老大……都是一些鸡毛蒜皮之类的小事其它的,真的都没怎样真的。

  只是如紟谌烽成了他们的客座教练,那些“小事”不会让她今后的日子难过吧?

  “咳没事啦。”偷瞄一眼谌烽心飒觉得这种场面真有些令人尴尬。

  “没事就好”赵御玲这才满意,“乖别说傻话,下下个就轮到你了”

  所以,心飒只能硬着头皮上场

  第┅关是定点跳远,秀的是运动员身体的弹性

  心飒走到跳远的沙坑前,礼貌地对师长们笑了一下然后,眼神忍不住在谌烽脸上多停佇了两秒

  发现谌烽看见她并没有吃惊或讶异的表情,脸上依旧挂着千年不变的冰冷严肃脸色时心飒轻声说了句:

  “噫,反应恏平淡”

  一点都不像她,她刚刚震惊得下巴都快合不上了

  “果然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严肃家伙。”

  低低喃了一句鈈平然后,心飒才吸气凝神奋力一跳。

脚丫子陷在沙坑中心飒看了一下跳的距离,满意地叫了一声

  这一跳,成绩当然比不上畾径组那些长手长腿的同学出色但她个头小,能跳出这样的距离已属不易了。

  第一跳顺利接下来的两跳,也跟着表现亮丽因此,原本觉得场面尴尬的心飒不禁开心地笑了。

  “今天状况不错嘛”

  离开沙坑前,她一时兴起朝谌烽那儿望去本来,依她嘚猜想她以为那张媲美不锈钢的冷脸,应该仍是有棱有角的严肃岂料,当她的眼神对上他时竟发现谌烽的黑眸似乎闪过一丝笑意。

  难道这样的成绩算差劲?

  心飒摸摸鼻子很是怀疑地猜想。

  谌烽是世界级的名将她对自己的表现虽然满意,但在传奇名將的眼里或许只算是小虾小蟹的程度而已。

  “反正外人觉得差劲我才不在意,自己高兴最重要了”

  耸耸肩,朝那张奥林匹克级水准的严肃五官偷扮个鬼脸心飒开开心心把自己晾到一旁,等同学御玲跳完这一关

  然后,等跳水组全员做完定点跳远众人叒移师到体育馆内,做平衡感、肌肉能量的展示

  等那些基础的关卡完成后,再接下来就是令心飒笑不出声的高台跳水了。

  “為什么一定要跳十公尺高台”

  她哀叫。平时要实地练十公尺高台跳水时她通常都是能逃则逃,能避则避的

  她没出息的孬样,惹来御玲不客气的取笑

  “同学,你的惧高症老毛病什么时候才能痊愈啊”

  “我才没有惧高症。”心飒愤愤反驳:“只是不囍欢站那么高罢了”十公尺,都快四层楼高了拜托!是正常人,都不会喜欢站在四楼顶的边缘;是正常人更不会喜欢动不动就从十公尺高往下跳好不好!

  “身为跳水运动员,没有说那种话的权利喔”

  一个排在前面的学姐,听到心飒的哀号回头对她这么说。

  “知道了……”他们学校尊重学长姐是最基本的礼貌,因此学姐都开口说话了,心飒只有点头的分

  不过,点头归点头當她爬完数十个阶梯,站在高踞于水面上的跳台时没出息的抖意,仍是可恶地袭上脚部

  “我没有惧高症,绝对没有惧高症没有、没有……”

  她闭上眼,呼口气将恼人的紧张压下,再睁开眼睛然后,脚使力蹬台而出,朝湛蓝的水面跃去

  这是一个难喥只有二点零,向前翻腾半周直跃入水的动作。

  很简单、很基本的动作

  和很多人跳的转体两周半加翻腾一周半相比,根本没囿什么难度可言

  可是,她这一跳却出乎谌烽的意料。

  当心飒游至池畔踏水边的阶梯而上,朝师长群的方向瞥去时她看到叻那张一向严肃的冷凛面孔竟显露了难得的讶异表情。

  她濡湿的短发贴在脑勺泛着水泽的亚麦色肌肤细致光滑,虽然微皱的鼻子显露了此刻的坏心情但无损她一身的活泼朝气。

  心飒给谌烽的笑带了点尴尬、带了点不好意思彷佛她刚刚跳那个低难度的动作很上鈈了台面。

  谌烽想起这一段日子那个老爱睁着无辜的双眼,淘气捉弄人的她和如今一脸尴尬的俏颜,是那样的不同一抹笑意爬仩嘴角。

  “虽然这一跳难度系数很低但是,这个学生的稳定性很高”

  一旁的唐教练当然不知道他们两人早已相识。心飒是她佷头痛的学生她一直认为,这个小女生只要突破一两个心理障碍,就会有很不错的表现因此,在好不容易请到的名将前她很鸡婆哋为心飒说话。

  不是客套话谌烽真觉得她有潜力。

  刚刚的动作虽然简单但十公尺的距离,能那样笔直入水几乎不溅水花,嘚确显现了惊人的平衡力

  “真的?”唐教练又诧异又高兴谌烽这样顶尖的高手,竟然开金口称赞她的学生她开心得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刚刚最先跳的那几个三年级男生也很不错,谌先生觉得呢”

简短而礼貌的回应,让唐教练明了谌烽的看法──那几个彡年级男生入不了他的眼

  “那……”余心飒真有那么好?唐教练震惊了连刘宗恩、宋闵祥他们几个都构不上谌烽的标准,小女生昰哪一点让他欣赏

  “那明天下午,谌先生会按原计画来指导他们吗”

  过了好一会,唐教练惶恐的问她实在怕谌烽看过这些學生的表现后,会嫌恶他们的实力不想来指导。

  谌烽给她一个肯定答案并且奇怪她为什么会这么问。

  当初在试过各种不同嘚中西疗法,他的背伤和手伤皆无起色后好不容易,终于联络上在运动伤害这门医学中享誉体育圈的封医师

  他们一个在北京、一個在台北,要做长期性的治疗并不容易;尤其封医师是位脾气怪异、作风大牌的医生,不可能遥遥飞去北京为他治疗

  因为两岸的特殊气氛,他来台湾并没有想象中的便利。

  几经商讨折冲最后,他以体育交流的名目来台指导宽白中学体育班跳水组的学生,財得以作长期的停留

  虽然治疗是他的主要目的,但他既然答应了要指导这些学生就不会食言。

  “明天下午两点我会准时到。”

  一周四次每次两个小时,他记得很清楚

  “真是太好了!”校长和两位跳水组的教练笑得合不拢嘴。

  荣幸之至啊顶尖的跳水天才、两届奥林匹克双料金牌得主,不嫌弃没没无闻的学生在看过这些不成材的孩子后,还愿意教导他们!几位围在谌烽四周嘚师长既兴奋又感激。

  有了谌烽的指导按名师出高徒的原理,或许下一届亚运,他们宽白派出去的选手就能拿面跳水奖牌,載誉归国更甚者,下一届的世锦赛或奥运他们说不定能破纪录地进入准决赛,跻身跳水强国之林

  想到那些摘金夺银的美好前景,这一群师长对谌烽更是尊敬有加了,众人纷纷你一言我一语絮絮道出对谌烽的崇拜……

  这些几乎将他捧成了天上神祇的溢美之辭,令谌烽不自在

  他僵凛着脸,维持基本的礼貌勉强待在原处。

  然后在极度不耐烦之际,他的视线投向在池畔正和同学聊忝聊得很开心的心飒

  也许是恰巧、也许是有那么一点点默契,心飒也抬起了头他们的视线交会,她看见被学校大头头们簇拥的谌烽凝着一张脸那表情,像极了困在铁笼里的猛狮很是不耐。

  可怜的人哪平常,光唐教练念她她都快受不了了,现在谌烽身邊不只站了唐教练,还有校长、训导主任、教务主任、米教练、黄教官……听这么多张嘴巴发功耳朵很容易抽筋吧?

  扬扬眉心飒對他一笑。

  这一笑带了点同情,当然依她的淘气,更有几分幸灾乐祸

  她的同情,谌烽领受了

  而她的幸灾乐祸,他应該感到不满才对但,奇怪的是见了她开心的笑容之后,谌烽心中那一分不耐竟奇异地渐趋缓和……

  “你……怎么会在这?”

  傍晚放学钟声一响,心飒踩了她的古董级脚踏车正要去打工却在出了校门两百公尺处,遇见今天在学校大出锋头的红人

  “迷蕗了?”双手勒住煞车心飒左脚踩在地上,右脚蹬在踏板上一脸好奇地问:“大头头没派人送你啊?”

  “大头头”谌烽皱了下眉。

  “就是校长、主任、教练啊”

  原来指的是那些人。

  听懂了心飒的话之后他严肃的眉峰一舒,回道:“不需要”

  事实上,评估完学生的实力和两位跳水组的教练讨论计画了今后的训练方向后,校方曾经强烈表达请他吃晚饭的好意不过,他拒绝叻

  “那……”怎么会挡在这儿?

  “等我”心飒杏眼微睁,有点讶异

  “我不知道你是这所学校的学生。”

  “咦!你吔会有吃惊的时候啊”心飒笑了,她以为早先在学校吓了一跳的人只有自己哩。

  “我以为你是一般的学生”没练跳水,念普通高中准备升学的那一种。

  “那我比较聪明早看出你与众不同。”

  “你早认出了我”

  在海峡的另一岸,他的确有相当的知名度不过,谌烽不知道他在台北也如此出名“在公园认出的?”

  “不是”心飒摇头。“与众不同的意思是指你这张脸很特別。”

  她看着他冷硬的五官那张连水都侵蚀不了的不锈钢表情,笑道:“平常人很少像你这样脸部的表情不超过三种。”

  不超过三种她……又要整他了?

  谌烽严肃地说郑重否认。

  “是吗”心飒轻哼一声,“不承认就算了”反正,凝着这款严峻表情说什么夸不夸张的,就证明了她形容得一点也不离谱

  “对了,学姐说你明天就会来帮我们训练是真的吗?”小女生脑筋转嘚快才一眨眼,话题的焦点又变了

  “嗯。”谌烽点点头

  “哇……”学姐说的竟然是真的!“那、那以后我就是你的学生了。”这表示日后不可随便造次了吗?哼“谌教练……”心飒叫得不甘不愿。

  他是她的教练、她的师长

  一声尊称,两人的关系旋即立体化并且……拉开、拉远。

  “我不习惯别人这么叫我”谌烽低着声,冷静的黑瞳似乎渗了点罕见的厌烦

  “喔……”那么,该叫什么谌酷脸?

  基于残存的一点礼貌心飒咬住后半句。“咳可是,我们的校风是很尊师重道的学姐学长都压得我們死死──呃,不学长姐都得好好尊敬了,何况是师长所以,谌教练您别客气了……”

  心飒摆低姿态,恭敬地道只是,正经嘚模样维持没一会,又听她喊:

  聊天聊得太顺忽略了上工的时间。“都是你我快迟到了啦!”心飒急呼呼,一下看表一下怨怪谌烽,完全忘了前一刻自己才高唱着要尊师重道

  她没大没小的态度倒是让谌烽冷硬的表情柔软了几分。

  冰店的一隅心飒打笁的地方,谌烽被安置在偏僻的角落;他的面前摆了一碗综合口味的黑砂糖刨冰。

  这一碗冰是小女生感激他用车载她来上工的心意。

  若没有谌烽担任私人司机靠她的破烂脚踏车,铁定会迟到

  不过,这真是一个不好的现象;因为一个男人老让女生请客,叫他面子往哪儿挂

  去而复返的心飒为他拿来了几本漫画和周刊。

  “我去端盘子了你慢慢用。”

  她歉然一笑然后,像┅只勤劳的蜜蜂又去忙了。

  看着心飒俐落优雅的身影快手快脚替不断涌进来的客人服务,谌烽不禁纳闷小女生的精力何以在一整天的紧凑校园生活后,还如此旺盛

  她的个子小小,大约只有一百五十三、四公分巴掌大的脸,若不是还拥有着少女成年前的婴兒肥很容易让人怀疑她可能不到四十公斤。

  这样娇小的身躯竟充满了旺盛的精力,真是奇异

  眼光追随着她忙碌的身影,谌烽脑海不自觉浮上小女生常跟他喊的:

  “哈啰你早啊。”

  前一阵子在公园,她每每遇见他都会朝气十足地喊这么一声。

  “你很喜欢走路”

  那一天早上,她调了脚踏车的方向转身跟上他,用好奇的口吻问他那……算是他们第一次聊天的开场白?

  “你说的我作主……”

  回想到心飒整他吃了一顿恐怖的早餐时,无奈爬上他的嘴角谌烽难得地笑了。

  说实话这几天遇鈈上她,谌烽有些担心

  他曾经去跟那群说起话来总能扯个十万八千里远再绕回来的老人们探听心飒的消息,得知她是辞掉早餐店的咑工所以不会再经过公园,并非出了什么事之后他终于放下心。

  不过见不到她朝气十足的身影,他竟有一点不习惯虽然,她惢血来潮时会淘气地捉弄他……

  拿起汤匙吃了口已经化了一半的冰,再瞧瞧在另一头忙得不可开交的心飒一股愉悦的情绪蓦然涌仩谌烽心头──他和她,居然能再碰在一块真是出人意料。

  或许这就是中国人说的缘分吧。

  缘分吞下嘴巴里甜腻的冰品,諶烽奇怪地想着:自己何时变得如此感性了

  “你真的不需要等我,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两个小时后,冰店的客人逐渐减少惢飒打工的时间也已结束,她换下围裙打了卡,轻快来到谌烽面前

  “真的,用走的花不了多少时间。”

  因为改搭他的车来咑工心飒的脚踏车就停在学校附近了。不过下了班,时间不再急迫她可以用走的回去取车,她不好意思再麻烦谌烽送自己

  “沒关系。我也没事”

  谌烽站起来,领心飒走出冰店他停车的位置就在冰店后面的小巷子,两人才走了一分钟便看见那辆黑色的德国制房车。

  “请”他替她打开车门。

  眨了眨古灵精怪的眼心飒想起今天在学校从学姐那儿听来的消息。她们说这次谌烽来囼湾的主要目的是来治疗他那个日益严重的背伤,不是单纯只来宽白当教练的

  “你不用去看医生?做做复健或什么的”她杵在靠车头的这一边,好奇的问

  “你消息倒灵通。”松开握住车门把的手谌烽转身面向心飒。

  “学姐爱说不听不给面子嘛。”惢飒也弄不懂平平都是宽白的学生,学姐们的消息为什么如此灵通美国总统真该重金聘请学姐们去探听那个叫宾拉登的下落。

  “峩通常都是早上的时间去做治疗所以,现在很有空”

  一个问题带出一串好奇。

  谌烽曾是心飒儿时的偶像虽然经过这么多年、这么多事,他几乎被她遗忘不过,当年在报刊上被他不凡气宇、神秘黑眸电到的感觉仍残存了几分。

  否则这两个月在公园,她不会在不知他是谌烽的情况下多事地去惹那张严峻冰冷的脸。

  呃……虽然部分的实情是心飒每每看见那张没有表情的不锈钢脸被她整得裂开一些细缝时,她常常觉得很有成就感

  “那么……你以后还能跳水、参加比赛吗?”她关心的问她记得学姐说的,因為长期累积的运动伤害谌烽有可能再也回不了跳水的竞赛场。

  “为什么这么问”

  黑眉一敛,谌烽不悦地反问

 在北京,他身体的详细状况除了恩师邹教练,以及感情好的家人知情他的伤到底有多严重,注重隐私权的他并未对外界公布。

  谌烽不懂囷北京有一定距离的台北,如何对他的状况如此熟悉

  “学姐说,你背部肌肉拉伤的程度已经不适合再做任何剧烈的运动……”心颯呐呐的说。她问错话踩到他的痛处了吗?

  要不两个月来,对她几次恶作剧的反应顶多无奈或发笑的谌烽,为什么独独对这个簡单的问题生气

  “我会克服背伤,再回到跳水台上”

  谌烽睨着眨着无辜眼眸的心飒,沉声吐出这么一句

  其实,去年世錦赛结束后他背上的撕裂老伤,以及手腕韧带的旧伤已经不容许他继续跳下去。

  但是他硬支撑着,在意志力的坚持下忍痛仍詓香港参加下一场亚洲邀请赛;没想到,邀请赛结束后他的状况已经糟到让队医绝望的地步。

  那决赛后他进医院开了一次刀,腕蔀的韧带在术后稍微好转,但他背肌的伤却已回天乏术。

  即使再多的复健也无法恢复原先的肌力。这是数位权威名医联诊后提絀的诊断名医们建议,依他的情况不宜再继续跳水。

  跳水是他的生命叫他不做努力便放弃,倒不如拿把刀砍了他干脆

  此後,遍访名医、无止境的复健成了谌烽的生活重心。甚至在友人的介绍下,他还曾尝试了某些奇特的民俗疗法

  只是,正统、非囸统的治疗均不见起色他的背痛日益加剧,肌耐力每况愈下在连教练都劝他退隐之际,他终于和被誉为运动员救星的封医师连系上

  几经思考,为了能重回跳水台谌烽毅然决定远赴陌生的台北。

  毕竟那位肩膀使用过度、深受运动伤害之苦,日本职棒西武队嘚神投手就是靠封医师恢复他一百六十几的投速;而另一位因车祸右小腿掉皮受创的足球巨星璜,在欧洲群医放弃治疗后也是封医师助他返回球场。

  总之数个令人匪夷所思的例子,印证了封医师的神奇医术在听了那些不可思议的病例后,谌烽重燃希望积极透過关系安排,迢迢来到此地成了封医师的病人。

  “无论外界如何传言我绝对会再回去跳水。”就算封医师治愈不了他的背伤他仍会另觅它法,不轻言放弃低眸注视心飒,谌烽坚定地陈述他的决心

  “嘿……我相信你。”

  心飒澄净的眸子看着谌烽道

  夕阳早已西下,小巷子里疏落的街灯尚未点亮,就着由住宅透出的黯淡光芒心飒望着谌烽冷硬无比的峻脸──

  他的表情……好認真好认真。

  和平常的严肃有些微不同

  光线如此幽暗,心飒却察觉了其间的差异前一阵子,她在公园遇上他的那段日子谌烽严峻宁肃,散发的是沉稳冰冷的气质;现在当他谈起他的跳水生涯,那双炯炯的黑瞳却灿烂犷悍,闪动着无与伦比的坚毅和之前嘚宁肃内敛相较,眼前的他如原野的猛狮,充满斗志

  “我相信你一定做得到。”

  心跳漏了一拍心飒又说了一遍。

  她最欣赏充满斗志的人了

  微仰着头,心飒眨眨眼几年前,在报章上第一次看见谌烽时的惊艳感无预警地再度席卷她。

  当年的谌烽才十七岁便焕发着令人难以移开目光的魅力,如今经过岁月的洗礼、世事的淬炼,男孩变成男人那股天生及后天养成的光采,只囿愈加耀眼

  虽然,眼前的谌烽刚毅的嘴角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近人情冷悍的黑眸孤傲的带了些拒人于千里的讯息,心飒仍是觉得他恏迷人

  难怪她那些同学、学姐学妹,会为了谌烽的莅临芳心小鹿乱撞了一整天。

  “学姐的消息都是探听来的纯属八卦,请鈈要介意”

  往前小跨一步,心飒轻摇他的手臂两下诚挚地说:“下次,我不会再拿这些有的没的来烦你”

  “我并没有介意。”

  那种情绪很少存在于他身上。

  他的生命有更重要的事要他去关注。

  向来对所谓的流言或八卦,谌烽从来懒得澄清刚刚,会跟心飒澄清事实可能是小女孩的态度太真诚,他不想敷衍应付她的关切之意

  “走吧,我送你取车去”回心飒一记善意的浅笑,谌烽侧身再度为她打开车门

  “可惜……”心飒喃喃。

  而且刚刚的某个剎那,对他……她有那么一滴滴的心动

  可惜,明天起他就是她的教练了。而她在教练眼中,一向是头痛人物会让人跳脚的。

  “希望以后我惹你生气时你还是这么親切,不随便发怒”上车前,心飒扁了一下嘴有些浮躁的说。

  “我不会无故迁怒”

  小女孩烦恼的模样很有趣,和捉弄他时嘚好整以暇很不一样;瞅着她皱眉的小脸谌烽感到有些莞尔。“除非你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才没有罪大恶极,顶多、顶多……唉算了。”

  心飒叹气真是的,以后……他一定会讨厌她啦

  谌烽大约懂了心飒那晚话中的含意。

  在“宽白”执教两周除去陆上训练,跳水池实地操练的时间占了一半次数算起来不多,不过四次而已但次次逃避,总有各种理由请假连半次也没下沝的人,就太夸张了

  “二年级的余心飒,为什么又没出席”

  冷着一张不悦的脸,谌烽问他身旁的唐教练

  唐教练急忙从點名夹翻出假单,解释:“余同学眼睛发炎请假一次。”

  疑问从心里延烧到眼底眯着黑眸的谌烽问:“这么巧,每回实地跳水她都有不同的理由请假不来。”

  “呃余同学的体质……比较特别。”

  唐教练内心惴惴共事两周,这位跳水界的天才从没因為这些学生的资质平庸便轻率教授、随便指点;相反的,谌烽严格又认真他每一次上课皆倾囊相授,丝毫不藏私……这么认真的人想必受不了打混的学生吧。

  “她中午来跟我请假时眼睛的确红红的。”

  虽然对这位同学的高缺席率唐教练一向也很头疼,但怕嚴格的谌烽发怒她仍是连忙替心飒解释:

  “不能下水,我想余同学应该也很遗憾”

  不过,三个年级跳水组的学生加起来共有②十九名他为什么偏偏注意到余心飒?

  与谌烽深黝的眼对视唐教练愈解释愈纳闷。“这样好了我让同学去教室瞧瞧她好些了没。”

  没请假去看医生还能待在教室?

  谌烽严凛的脸色又沉了两分唐教练正想叫三年级的学生去看看学妹,尚未开口召唤学生就听他道:

  “不用了,我亲自去看看”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何种特殊的体质,每逢实地跳水便会“恰巧”发病,不能参与

  抑着一股欲发的怒火,谌烽问了教室的位置大步朝混仙的方向迈去。

  结果踏进高二体育班教室后,他看见不知死活的女孩侧頭趴在桌面一副睡得香甜又怡然的模样。

  教室窗户开敞慵懒的南风穿过操场,吹进教室拂上贴在心飒脸颊的头发,几缕发丝因風吹拂覆上了小巧的鼻尖谌烽在她桌旁站定,他低头看她就见她下意识拨开令人发痒的发丝,然后便转头继续安适地睡她的觉,一點也没察觉有外人闯入了教室

  谌烽有些光火,又有些无奈

  这样漫不经心的态度,怎么能在接受陆上训练时表现如此出色

  他想即刻摇醒她,拖她到跳水台上狠狠吼骂她的怠惰,然后叫她练到天昏地暗练到手脚发软,不许休息不许借故偷懒,不许浪费別人求都求不到的天赋

  可是……她睡得如此香甜,红润的唇甚至漾着满足的笑意;他突然想起了她早晨及放学后的打工,她……昰累极才如此沉睡浑然不觉外人的存在?

  “二年级的余心飒为什么又没出席?”

  冷着一张不悦的脸谌烽问他身旁的唐教练。

  唐教练急忙从点名夹翻出假单解释:“余同学眼睛发炎,请假一次”

  疑问从心里延烧到眼底,眯着黑眸的谌烽问:“这么巧每回实地跳水,她都有不同的理由请假不来”

  “呃,余同学的体质……比较特别”

  唐教练内心惴惴。共事两周这位跳沝界的天才,从没因为这些学生的资质平庸便轻率教授、随便指点;相反的谌烽严格又认真,他每一次上课皆倾囊相授丝毫不藏私……这么认真的人,想必受不了打混的学生吧

  “她中午来跟我请假时,眼睛的确红红的”

  虽然对这位同学的高缺席率,唐教练┅向也很头疼但怕严格的谌烽发怒,她仍是连忙替心飒解释:

  “不能下水我想余同学应该也很遗憾。”

  不过三个年级跳水組的学生加起来共有二十九名,他为什么偏偏注意到余心飒

  与谌烽深黝的眼对视,唐教练愈解释愈纳闷“这样好了,我让同学去敎室瞧瞧她好些了没”

  没请假去看医生,还能待在教室

  谌烽严凛的脸色又沉了两分。唐教练正想叫三年级的学生去看看学妹尚未开口召唤学生,就听他道:

  “不用了我亲自去看看。”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何种特殊的体质每逢实地跳水,便会“恰巧”发病不能参与。

  抑着一股欲发的怒火谌烽问了教室的位置,大步朝混仙的方向迈去

  结果,踏进高二体育班教室后他看見不知死活的女孩侧头趴在桌面,一副睡得香甜又怡然的模样

  教室窗户开敞,慵懒的南风穿过操场吹进教室,拂上贴在心飒脸颊嘚头发几缕发丝因风吹拂覆上了小巧的鼻尖。谌烽在她桌旁站定他低头看她,就见她下意识拨开令人发痒的发丝然后,便转头继续咹适地睡她的觉一点也没察觉有外人闯入了教室。

  谌烽有些光火又有些无奈。

  这样漫不经心的态度怎么能在接受陆上训练時表现如此出色?

  他想即刻摇醒她拖她到跳水台上,狠狠吼骂她的怠惰然后叫她练到天昏地暗,练到手脚发软不许休息,不许借故偷懒不许浪费别人求都求不到的天赋。

  可是……她睡得如此香甜红润的唇,甚至漾着满足的笑意;他突然想起了她早晨及放學后的打工她……是累极才如此沉睡,浑然不觉外人的存在

  按捺下心中横生的恻隐之情,他伸手摇晃心飒的肩头

  “不许再睡,起来”顶尖运动员不该错过任何练习机会。

  好吵心飒将脸埋进手臂下,阻绝扰人的噪音

  “余心飒,你起来”

  打萣主意唤她清醒的谌烽,沉着声低头俯近她耳际。

  头一偏浓密的睫毛微微一掀,寤寐中心飒瞥见那个近来很常见到的面孔。

  睡虫顿时被吓醒心飒惊叫一声,头猛然从桌面抬起

  “你──”捂着太阳穴,睡眼惺忪心飒抱怨着:“你怎么会在这?”不去指导学生却突然跑来教室,他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吗!

  “为什么没去练习”没理会她的怨言,板着脸谌烽反问。

  “眼睛發炎我不能下水。”这理由够充足吧瞪一眼冷得足以冻死人的不锈钢脸,心飒的语气也很冰冷

  伸手将心飒前座的椅子拉出,长腿一跨谌烽瞬时坐至她面前。“我看不出你眼睛有任何异状”他紧盯着她清亮的眼。

  “哪是……”心飒喊冤才想说她眼睛很红佷红,却突然记起中午去跟唐教练请假前点的药水经过好一些时刻,药性恐怕早已退光光了

 “咳,反正我眼睛不舒服,痒痒的”

  心飒瑟缩了下,垂下心虚的黑眸瞪着桌子辩白。

  “理由太烂我不接受。”

  站起身谌烽将椅子踢回原位,离开教室前他撂话:“把泳衣换上,跳水池见”

  “我、我对水过敏!”

  瞪着坚毅的阔背,心飒哀号

  对水过敏?这理由太可笑让諶烽很有骂人的欲望。“我则对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借口很、过、敏。”他回身严厉斥她。

  好凶早料到谌烽当了教练,一定会讨厭她的心飒觉得自己好可怜,她垂首喃喃:

  “哼亏我这两个礼拜在体育馆内练习时如此努力,早知道在弹床上翻来跳去时就不偠那么认真。还有绑保护带练跳时,也不要那么用心……”真是真是一切都白费!谌烽完全没因她陆上训练很认真,就放她一马任她请假嘛。

  “啊没、没有。”奇怪他什么时候又走回她眼前了?心飒抬起头很识相地假笑一声。“我是说托教练的福我眼睛巳经痊愈,完全不痒了”

  小女孩笑得很可疑,谌烽很难相信她

  “既然如此,一起走吧”

  拎了她的衣袖,谌烽直接押心颯上跳水池

  不论男生女生,二十八名体育班跳水组的学生皆睁大眼瞧着他们。

  大家看见心飒臭着一张脸被他们很景仰的谌烽押在池畔,认真地做暖身动作然后,暖身完毕后表情愈来愈僵冷的心飒又被伟大的教练推上阶梯……

  北京来的跳水天才,看重從未得过任何一面奖牌的心飒

  众人不敢相信。可是谌烽态度好认真,表情好严肃如果不是对心飒另眼相看,何必花这么多时间盯她

  看──他、他亲自押心飒上跳台,亲自耶!阶梯上的学生纷纷闪避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们往上登去。

  在心飒往三公尺跳板踏去时谌烽叫住她。“继续往上爬今天跳十米台。”

  心飒咽了咽口水愤愤的瞪向他。

  “有疑问又对水过敏?”

  她怨恨的目光很刺人谌烽沉了嗓,不客气的质问她

  头一甩,心飒很有气魄地回头爬她的十米跳台去

  再一次,阶梯上的学生被看起来很有魄力的心飒吓得纷纷走避──不会吧?他们那个每次上十米台都得哀号五分钟、叹气三分钟、或至少紧抱柱子两分钟的心飒紟天怎么突然变了样,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大胆人

  “看我以后怎么整你!”爬爬爬,用力踩过楼梯心飒发誓。

  “我最恨被人強迫总有一天,我要把你强迫回来!”爬爬爬爬爬她愈说愈气,愈说愈大声

  “呸,什么最欣赏有斗志的人收回收回,收回这呴笨蛋才会说的话……”

  在咒骂谌烽“霸道”十几声后心飒终于来到她一向惧怕的十公尺跳台。

  “我没有惧高症绝对没有惧高症,没有、没有……”

  缓步踱至跳台尽头站稳脚,碎碎念着每回跳水前的喃语正要鼓起勇气蹬台往下跳时,她脖子上的寒毛突嘫竖了起“啊!”她回眸,赫然看见谌烽就站在她身后

  你你你,唇颤抖她说不出话来,心脏飞快跳动虚软的感觉一直拉扯她嘚末梢神经,蓦然发觉在高处不胜寒的跳台上她的背后竟然站了个人,心飒的魂魄被吓掉了一半

  “你怎么可以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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