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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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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27章 暖(1)
  安城县新建的人民医院, 住院部病房出于意料的干净, 人也很少,房间里静悄悄的,三个病号床, 旁边两个位置都空着。护士来给佟夕测体温的时候, 她用俄语低声呢喃了几句,可是聂修听不清她说什么。
  晨光渐渐亮起, 他一夜未眠,守在佟夕床边,每隔一段时间便忍不住去摸她的额头,触手滚烫。
  恍恍惚惚中,佟夕感觉到有人摸她的额头,摸她的手腕,她潜意识里还有种置身水中的惊惧之感,不假思索的去抓住那只手, 紧紧一握, 手上伤口刺激得她清醒过来。
  睁开眼睛,看见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地方,记忆像是断了片, 一时恍然迷茫不知所在,但是看见聂修, 脑海中便立刻想起来那可怕的一幕。
  “我联系了救护车,一会儿就到。”一夜没睡,聂修声音有点涩哑, “放心,你不会有事。”
  前一刻还不耐烦的让他不要再骚扰她,可是没过多久,他就赶来救了她的命。醒来看见他,真是无法形容的尴尬。佟夕悄悄的把手挪开,沙哑着嗓子说了声谢谢。高烧让她浑身无力,嗓子火烧火燎的疼,不太想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聂修柔声问:“你饿吗?”
  佟夕轻微的摇了下头。没有胃口也没有心情,除了劫后余生的后怕,错过可能抓住蒋文俊的懊恼,还有对那辆肇事逃逸汽车的愤怒,以及面对聂修的尴尬,各种情绪占满了整个心扉。
  冬日的清晨,阳光冷白,透过窗户的光线,映照着聂修清俊而略显憔悴的半边面孔。
  她和他相恋两年,每次见到他都是干净清爽,俊朗高洁的模样,甚至他穿着运动衫,都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头发凌乱的狼狈样子,下巴上还有刚刚生出的胡渣。外衣上面还有泥泞,鞋子更不用说。无法想象有洁癖的他是怎么忍了这一夜。
  如果昨晚没有他及时赶到,她就会被冻死在那里。可是她真是不想被他救起,换做一个路人多好。本来就已经恩断义绝的旧日恋人,如今却又被系上这份救命之恩,怎么面对他是个问题。她闭着眼睛,恍恍惚惚的想起昨夜那些可怖的时光,不知不觉又昏睡过去。
  从县城回T市,漫长的一段路程,她时而昏睡,时而清醒,知道自己是在救护车上。每次她睁开眼,聂修都会蹲下来,低声问她的感受。她无力回答,口干舌燥,浑身发软。竟然也体会不到具体某一处有什么难受。只是很累很累,肢体都仿佛失感。
  回到市里,聂修提前安排好了医院,借助江若菡的关系,住进了特护病房。佟夕高烧不退,直到晚上八点钟,体温才慢慢降下来。输完液,护士过来拔了针管,聂修轻轻按着她的手背上棉球,发现她的睫毛轻颤,眼珠在薄薄的肌肤下转。
  佟夕正陷入在一场噩梦里。梦里,佟春晓掉入水里,她拼命的游过去想要救起她,可是她就是够不到姐姐的手,佟春晓的手一次又一次的从她的手心里滑开,佟夕急到崩溃的哭出来。
  聂修看见她紧皱眉头无声无息的发抖,知道她在做噩梦,俯身托着她的后脑勺,将她扶起来,搂着她像抚摸孩子般,轻轻摸她的头发,摸她的脊梁骨,一把一把的顺下去,渐渐感觉到她在他怀里松弛下来,然后,一股热热的湿湿的感觉,在他胸口蔓延开。
  佟夕在半梦半醒之间,失声痛哭。不知道是哭梦中的失去的姐姐,还是现实中失去的姐姐。佟春晓的去世,聂修的分手,所有的痛苦她都放在心里,从外表看不出分毫。
  这场险些让她丧命的意外就像那把破窗的锤子,敲破了她的坚强外壳,露出柔软的内里。
  或许是刚经历过生死一劫,她脆弱的有些反常,像是丧失了所有的力气,低头靠在他的胸前,哭了许久都没能停住。
  聂修自始至终都没有出声,放任她发泄,只是用怀抱和抚摩来缓解她压抑到快要崩溃的情绪。等她彻底平静下来,聂修放开她,起身拿了一条温热的毛巾递给她,并顺手熄灭了房间的灯。
  房间里陷入一片温柔的黑暗。灭灯这个善解人意的举动让佟夕十分感谢。
  黑暗可以掩饰她的失态,会让她放松,不至于面对他太尴尬。窗外透过来的微弱光芒,隐约可见病房里的一切,只是看不清彼此的面孔和表情。
  聂修站在床头不远的地方,背着窗外的光,身影显得挺拔高大。佟夕望着他的身影,心情复杂。重逢后的两天,她没给他一个好脸色,出发前的那一夜,还恶语相向,结果转眼就被他救了一命,还整整守了她一天一夜。
  前一刻还是惹人厌的前男友,转眼间就变成救命恩人。这样突然转变的身份,让佟夕尴尬了一会儿才缓过来劲,清了清嗓子说:“你回去休息吧,这两天真的非常谢谢你。”语气自然不再是前两天那样的锋利,尽量做到客气平和。
  “我不会再在你需要的时候离开。”这话明显是针对过去。黑暗中的声音显得尤其诚挚,佟夕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从他的语气中体会到他的歉意。她同样以很诚挚的语气告诉他:“过去的事,我真的放下了。”
  她奉行做人恩怨分明,知恩图报的原则。相比于生命,过去的那点恩怨成了不足挂齿的小事,若是还攥着不放,未免小鸡肚肠。
  聂修低声说:“我没放下。”
  某种不言而喻的意味在寂静的黑暗中荡漾开,佟夕立刻破开这个氛围,“你怎么知道我在哪儿?”
  “我那天替你开车的时候,趁你不注意,在车座位下放了个定位器。”
  原来如此。那天,他替她把昌河车开回去的路上,她一路板着脸没搭理他。回忆起那情景,佟夕又是一阵尴尬。
  聂修接着说:“我听沈希权说你要去找蒋文俊。我想陪你过去,不过我知道你肯定不会答应。所以打算跟着你和陆宽后面过去。”
  佟夕没有作声。没错,她肯定不会同意。
  “陆宽出事,我以为你不会独自一人去,结果沈希权说你还是去了,我接到电话立刻赶过去。到了镇上天色已晚,我看到你的位置是在盘山公路上,非常担心,给你打电话是想让你回到镇上,第二天再进乡。”
  她刚挂了他的电话,车便被撞。
  聂修沉默了片刻,又说:“你姐的事情,我是后来才知道。我原先一直以为是意外。我知道你想报仇,我会想办法帮你找到蒋文俊的下落。”
  佟夕一怔,忙说:“这是我的事,你不要插手。”
  “我说过,我要把我没做到的事都补回来。”
  这是他第二次这么说。佟夕没有第一次听到时那么反感,那么不屑一顾。因为她知道他不是说说而已,是当真在做,不过她还是毫不犹豫的拒绝。
  “谢谢你的心意,这是我的事,我不想欠你太多。”
  “不,这是我欠你的。”聂修走到她面前,轻轻打开了灯,“不管你是否会和我复合,这都是我要做的事。”
  他俯身从她手里拿起擦过脸的毛巾,温柔的灯光,将他清俊的眉眼渲染的分外柔和,有一种久违的熟稔亲切感觉。
  佟夕认真而平静的说:“不,你没欠我。”
  聂修侧目看着她,没等他反驳,佟夕说:“你救了我,算是我欠了你的。”
  “七七,你不要和我算的这么清楚好吗。”他轻轻笑了下,习惯性的去摸她的额头还热不热。
  佟夕昏迷不醒的时候他每天摸上十几次都习惯了,清醒状态下的佟夕却是下意识的往后一躲,他的手掌落了个空,唇角的一抹笑容顿消。
  面面相觑的那一刻,佟夕比他更为尴尬。隐隐有种自己过河拆桥没心没肺的意思,可是她真的不想再和他有亲密的接触,毕竟不再是恋人。
  聂修默然放下手,温和的说:“这里温的有粥,我喂你吃一点。”
  佟夕说:“我自己来。”
  “你手不方便,我喂你。”
  佟夕实在不嫌麻烦他,更不想欠他更多人情,可是她的两只手都被包的严严实实,掌心火辣辣的疼,也实在不方便拿筷子吃饭。她问:“你能不能帮我找个护工?”
  聂修很自然的说:“我就是护工。”
  佟夕拒绝:“你挺忙的,再说我也用不起你这样的护工。”
  聂修倒了一碗粥出来,语气放松自然:“我不忙,我回来就是为了你。”
  佟夕:“……”
  若是前两天,她还能板着脸冷言冷语的打击他死了这条心,现在他翻身一变成了她的救命恩人,她实在没法拉下脸赶他走,更没法说出难听的话语。最终,硬着头皮被聂修喂了一碗粥。她跟个小木偶似的,默不作声的吃饭,吃完了用一种很平和的语气说:“谢谢你,你回去休息吧,我没事了。”
  聂修指了指旁边的陪护床,“我睡在那边,方便你有事叫我。对了,你要不要擦身体?”
  他说的很正经,可是佟夕却脸上一热。昨夜他把她裹到毯子里的情景,她还没忘。后知后觉的羞耻之感涌了上来。正尴尬时,刚好护士过来测体温,她连忙扭过脸去和护士说话。
  这一夜聂修就睡在病房旁边的陪护床上。他个子很高,那床显得特别狭小。佟夕昨夜是昏迷不醒的状态,今晚清醒着,知道他和自己在一个房间,浑身说不出来的别扭。可是他坚决不肯走,她也没办法。
  因为白天一直昏睡,到了晚上,睡眠断断续续,不是很沉。夜半时分,她迷迷糊糊听见轻微的脚步声,朝着她这边走过来。
  她闭着眼睛,装作熟睡。感觉到他在自己床头弯下腰,手掌轻轻盖到她的额头上,在试她的体温。
  她等他手掌轻轻拿开,悄然松口气,以为他会离开,谁知道他蹲了下来,轻轻捧起她的手。佟夕不知所措,一动不敢动。心想,一片漆黑,他难道要看自己的手好了没有?怎么可能。
  手掌被包着,露出来的指尖,忽然感觉到热热的呼吸,而后,落下轻柔至极的一个吻。
  佟夕心尖猛地一抽,差点将手指从他掌中抽开。
  作者有话要说:  天啊!我都被自己的勤奋感动了!\(^o^)/~ 我想看到感动的留言~~~~~
28、第28章 暖(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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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佟春晓不禁失笑。叔叔的确是这样, 看人是老眼光。
  佟夕说:“叔叔对沈希权有偏见,其实沈希权帮了堂哥好多忙。他刚去银行的时候,任务完不成, 沈希权帮他想主意, 去找广场舞的领舞大妈,给她送点礼物, 让她发动广场舞的老太太们去银行存款,只要每人存一万就送她们一套运动服。堂哥找了十几个大妈,那个月的绩效拿了第一。后来沈希权又帮他疏通关系调到信贷科。其实叔叔应该感谢沈希权的。”
  佟春晓也没想到还有这些内情,颇为惊讶。
  佟夕往她微微张开的嘴唇里塞了颗葡萄,接着又说:“近海集团肯和他的小公司合作,也是因为他能处理好镇上各方面的利益关系,国土资源局这一块儿也能摆平,还有那附近的地痞都得买他的账。总之, 他能力很强, 不是叔叔说的小混混。”
  佟春晓好奇:“他怎么和你个小孩儿聊这些啊?”
  “因为堂哥是他同学啊,再说,我老夸他厉害, 他就愿意跟我聊天。”佟夕认真地问:“姐,你说男人是不是就喜欢被人崇拜啊?”
  佟春晓噗嗤笑了, 点着她的脑门:“你多大点儿人啊,懂的不少呢?”
  佟夕转了转眼睛,笑吟吟说:“姐, 你不觉得他特别帅?”
  佟春晓心里咯噔一下,小心翼翼的问:“你不会是喜欢他吧。”
  佟夕捧着碗,笑得太师椅前后直晃,差点没翻倒在地。佟夕的反应,让佟春晓悄然松口气,知道事情不是叔叔想的那样。
  佟夕咯咯咯笑了半天才停下来,一本正经的说:“我是觉得他和姐很般配啊,就像杨逍和纪晓芙,冯姑娘和黄药师,金蛇郎君和温小姐。”
  很久以后,她才想起当初自己举的三个例子,个个都是悲剧。
  佟春晓没想到她有这个心思,啼笑皆非的点着她的脑袋:“小小年纪你操的什么心呐,你作业写完了吗?作文写好了吗?一会儿我抽查你背单词。”
  佟夕嬉皮笑脸的笑:“姐,你喜欢不喜欢他?”
  佟春晓笑着摇了摇头。佟夕好奇的问为什么?她真觉得沈希权很好,和温柔貌美的姐姐十分般配。
  佟春晓抿了一下鬓角的头发,说:“咱爸就是生意人。我很小的时候,家里曾经有段时间特别有钱,小朋友都特羡慕我。可是后来,一笔生意赔了就变成负资产,他跑去中俄边境做生意。我妈去世的时候,他都没来得及赶回来。我那时候就特别怨恨他,有两年的时间都不和他说话,后来爸爸不在了,我特别后悔。其实,他也不想这样,生活所迫,不得已。”
  佟夕第一次听她提及往事。两人同父异母,都很有默契的不提自己的母亲,只谈论有关父亲的话题。
  “我想要一个安稳的生活,生意人有一夜暴富的,也有一夜跳楼的,让我没有安全感,我不求对方大富大贵,只希望他安安生生的顾着家,别大起大落的让我担惊受怕。我过怕了那种生活,昨天还是小公主,隔天就有讨债的上门。”
  佟夕的年纪,对这些似懂非懂。看着佟春晓略显沉重的脸色,这个话题,她从此再也没提。
  沈希权每日在工地上,早出晚归,虽然住在一墙之隔,并不经常见面。
  转眼又是一年。期末考试结束后,佟夕和副班长被班主任叫到学校帮忙改卷子。夏日天气说变就变,刚刚还晴空万里,转眼天如浓墨。班主任一看要有暴雨,赶紧让两人回去。出了校门,雨点就下来了。副班长家就住在学校附近,于是带佟夕先回自己家,给她找了一把伞。
  佟夕拿了伞还没走出巷子,便遇见了几个小混混。浠镇总共就这么大个地方,她的身份和容貌太招眼,想不引起关注都难。这几个小混混注意到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她上学放学都和叔叔一起,周末也不爱出门,很少碰到。此刻骤然见到她孤身一人,衣服又被雨淋湿,这几人便不怀好意的跟上去,嬉皮笑脸的说:“哎呦这不是那洋娃娃吗?”
  “啧啧,你看看那皮肤多白,小腰多细。”几个人说些不三不四的话,跟着她不放,倒也不敢动手动脚,就是言语下流。
  佟夕从没碰过这样的羞辱,气得两眼发黑,脑仁突突直跳。到了叔叔家门口的巷子,雨刚好停了。她收起伞,猛一回身,伞尖对着其中一人的脸便狠狠戳了过去。
  积攒了一路的怒火,她下手也挺狠的,差点戳住那人的眼睛。
  几个小混混倒是吃了一惊,被她戳中脸的那个人恼羞成怒,咬牙切齿:“臭丫头,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天非把你收拾了。”
  佟夕当然不会束手就擒,拿着伞掉头就跑,反正不到五十米,就是叔叔家。只是没想到雨天路滑,刚跑几步,突然摔了一跤,没等站起身,就被抓住了辫子。
  刚好这时,沈希权从门口出来。佟夕急忙喊了声“权哥”。那几个人一见沈希权便松了手,佟夕赶紧跑过去站在沈希权的身后,心脏怦怦直跳,当真是吓到了。
  沈希权接过她手里的雨伞,甩了甩水问:“怎么回事。”
  几个小混混干笑着,其中一人解释:“权哥,她差点戳瞎我的眼睛。”
  沈希权薄薄的笑了笑:“我替她给你陪个不是?”
  他一贯都是见人带着三分笑,那一抹浅笑仿佛生在他的右侧唇角。可是那几个人见到他笑,却怯怯的说:“不敢不敢。”
  沈希权没搭理那几个人,低头看看佟夕,抬手搂着她的肩膀,拍了拍:“以后谁再欺负你,你跟我说,我剁了他的手,扔到河里喂鱼。”
  这话显然是说给对面的人听的。那几个人不声不响的走了。
  佟夕以前听叔叔说过很多次,沈希权是个笑面虎,心狠手辣,小混混都不敢惹他,她没怎么相信,今天才算是第一次见识到,惊讶之余,更多的是好奇。
  “他们好像挺怕你的。”
  “人都是欺软怕硬的,你比他们还狠,他们自然就怕你。我十几岁的打架厉害在镇上是出了名的。”
  佟夕看了看自己细细的胳膊,心里盘算等回了T市去报个跆拳道班,是不是年纪大了有点晚呢?抬胳膊的时候,才发觉沈希权的手还放在她的肩膀上,不禁悄悄缩了一下肩膀。
  沈希权最初认识她的时候,她看着还是个小姑娘,再加上是佟鑫的堂妹,心里也就没把她当外人,搭肩膀时心无杂念。此刻觉察到她往后缩,他才突然想起来,小丫头已经十四了。
  他把手从她肩上抬起来,不轻不重的敲了下她的脑门,板着脸说:“别自作多情了,你这种小丫头片子我看不上。”
  佟夕脸色腾一下红了,捂着脑门,眼睛透着不服。
  “我喜欢这样的。”沈希权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是个刚刚面世的智能机,薄薄的十分漂亮,屏保是一个外国女人,身材火爆,妩媚妖娆,烈焰红唇。
  佟夕认真的看了看,撇着嘴说:“还没我姐好看呢,权哥你眼光不怎么样啊。”
  沈希权又敲了她脑袋一下:“小孩儿懂什么。”
  后来,她为了报考编导专业疯狂的看片才知道那是一个七十年代一个代好莱坞女明星。当时单看照片也并未觉得多么惊艳,直到看了几部老电影,才发现她的的确确是个大美人,一颦一笑,风情万种。
  莫丹的论调是人要看动态,静态美不算真的美。比如某小鲜肉,照片美绝人寰,演技惨绝人寰。然后又举例布拉德皮特:“我原先看他照片觉得一点也不帅,后来看史密斯夫妇和特洛伊木马的时候,哎呦天哪,帅到合不拢腿。”
  佟夕:“……”
  莫丹和那位好莱坞女明显截然不同的类型,一个娇小玲珑,一个高挑性感,一个烈焰红唇,一个樱桃小口。
  沈希权打算追莫丹的时候,佟夕有次忍不住私下问他,你不是喜欢那谁谁吗,莫丹和你喜欢的那一款不一样啊。
  沈希权想了想说:红玫瑰和白玫瑰的论调你听过吧?
  佟夕啧啧:“权哥你这样就不对了啊。小心我告诉莫丹。”
  沈希权摊着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没关系啊,莫丹喜欢布拉德皮特,你看我那点像他。”
  佟夕叹气:你们这些一心两用的人啊。
  沈希权笑:这和喜欢古董喜欢名画一样,不见得非要到手,过我眼即我有。世上美人千千万,能克制住内心的**,守着眼前的这一个,就算是真爱。
  后来她关于这个问题,和聂修讨论。
  聂修正在写报告,手指如飞的打着键盘,忙到没眼看她,却很严肃的说:“那不行,守着眼前的还不够,心里也不能有别人。”
  佟夕笑起来:“你这人好霸道,连放在心里欣赏一下都不行喽?”
  聂修突然停下手里的事情,走到她面前,跟班主任似的,盯着她:“你难道还想在心里再放一个人,偷偷的欣赏倾慕?”
  当然不是,我欣赏倾慕的人只有你。佟夕正要说,忽然想起,他追她的时候,都不曾说过一句情话。于是临时改变主意,抿唇笑着不回答,偏要他着急上火。
  聂修没作声,抬起她的下巴,低下头……
  两分钟后,佟夕求饶:我眼前只有你一个,心里也只有你一个。你满意吗?
  佟建文忙问,度蜜月回来后住在那儿,佟鑫说住许琳琅的娘家。佟鑫大学毕业后,佟建文在市里给他买了小房子。拿出大半生积蓄,也只够付了个首付,面积也才六十三平方。许家条件优渥,家里还有保姆,许琳琅如今怀着身孕,她父母肯定心疼女儿,不会让她住在佟鑫的小窝里。
  这个结果佟建文来时路上就猜到了,叹着气对老婆说:“我怎么觉得咱儿子跟倒插门似的。”
  周余芳比他想得开,笑眯眯说:“孙子都有了,想那么多干什么。”
  佟夕扯了扯佟鑫的袖子,“哥,有没有照片,一寸两寸的都行。”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又是双更,我真是棒棒哒对不对!!!
  明天出去玩,可能会晚上更新。仙女们,为什么我更新越勤,留言越少啊!!你们还爱不爱我了!
29、第29章 暖(3)
  回星园小区的路上, 佟夕没怎么说话, 心里反反复复都是聂修说的那句话, 也不知是真话还是玩笑, 反正给她造成了一定的心理负担。
  她已经说的很清楚,不会和他重新开始, 但是他好像无动于衷, 不论她怎么强调, 他都没有受到打击的意思,这种坚韧和坚持的劲头, 是他学业和事业成功的一个特质,她以前很是欣赏,可是现在……
  不过, 今天他妈来医院说的清楚,他假期只有十四天,眼下已经过半, 很快就要回英国。天高水远, 异国他乡, 到时候自然而然也就断了念想。如此一想,她的心理负担又消减许多。
  到了小区门口,佟夕让聂修在楼下等候, 她上楼拿了□□下来, 打算去路口的提款机取钱给他。她本来担心聂修不肯收下,还好,聂修并没拒绝, 只是说不要现金,要微信转账。上次的微信号已经被拉黑删除,这个重新加为好友的机会他当然不会错过。
  佟夕急于还钱给他,也就不会介意这点小细节,收起□□说:“那你先和我一起去买个手机吧。”
  聂修开车带她去了某品牌专卖店,佟夕选好了一款手机,又去补办手机卡。绑定□□之后,她找聂修要微信号。
  聂修把手机递给她,佟夕看到微信名字就是他的大名,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故意问:“不是远岫影业了?”
  聂修面不改色:“嗯,改名字了。”
  佟夕加完微信,转账给他。聂修看了看金额:“这么多?”
  佟夕说:“还有买衣服的钱啊。”
  聂修噢了一声,认真的说:“还有护工费你别忘了。”
  佟夕:“……”
  “我记性很好,你可别赖账。”
  佟夕无法作答,只好闷不吭声的应付过去。欠钱好还,欠人情最难办,救命之恩再加上这几天在医院尽心尽力的照顾,不是转账就能结清的。
  开车回星园小区的路上,聂修很自然的说:“我饿了,你请我吃饭吧。”
  欠了他这么多人情,请吃饭也是情理之中,佟夕问他想吃什么菜。
  “这些天一直吃餐厅的饭有点腻,我想吃家里做的。”
  佟夕愣了一下,飞快拒绝:“……我不想做饭。”其实是不想让他去自己家里,很怕和他接触太多。
  聂修笑着说:“没说让你做,买东西回家,我做给你吃。”
  佟夕还是想要拒绝,没等她找出新的借口,聂修轻皱眉头说:“在医院这几天我瘦了三斤。”
  “……”佟夕咬着唇,什么借口都被堵了回去。
  两人在星园小区门口的超市下了车,买了一堆东西。聂修已经熟门熟路,提着东西上了楼,佟夕只得请他进了自己的小窝。
  两室两厅的房子,装修和布置充满了少女气息,漂亮温馨的家具,萌萌的小摆设,可爱的布偶,还有阳台上一排排憨憨的多肉植物。
  经历过伤疼,佟夕在外面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沉稳冷静,和人接触时也都很成熟得体,只有站到她的房间里,才会惊觉她不过就是一个刚大学毕业的年轻女孩儿。
  聂修恍惚间有一种错觉,站在他面前的佟夕,还是记忆中那个青春活泼的美丽姑娘。他有种冲动,想要把她拥入怀中,将她被时光藏匿起来的模样从盔甲中放出来。
  佟夕说完请进,却见聂修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眸光闪动。她下意识的往后让了一步,说:“没有男士拖鞋你不用换鞋子了,刚好我也要打扫卫生。”
  聂修回过神来,提着东西走进厨房。入目之处一片整洁洁净,没有多余的东西。佟夕莫名的有点不自在,因为这个习惯,还是跟着他养成的。
  她弯腰打开米柜,说:“我来做饭吧,你去休息。”毕竟她是主人。
  “你不是不想做饭吗?我来吧,做好了叫你。”聂修解开袋子,把菜一样一样的拿出来,放到水池中。
  佟夕默默的看着他做这些,记忆中某些几乎一模一样的画面从回忆里浮上来。那年五一,姐姐不在家。两人在香樟园的那套房子里,过了几天小夫妻般的生活。聂修变着花样给她做饭。她什么都不用做,看着就好,唯一帮忙的事,就是给他系围裙。然后就势抱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的后背上说,有个会做饭的男朋友,真是好幸福。
  那段时光是他们之间最后的甜蜜。
  佟夕把围裙从抽屉里拿出来,递给他,却没有像过去那样给他系上,而是转身离开了厨房去收拾房间。几天不在,家具上落了薄薄的一层浮灰,等她把家里打扫干净,聂修已经做好了一桌丰盛的菜肴。
  他原本就会做饭,这几年的国外生活,手艺锻炼的更为娴熟。五菜一汤,佟夕仔细一看,全都是她喜欢吃的。也不知是碰巧,还是特意。一别三年,他依旧记得她的喜好?当然,她更希望是前者。
  聂修盛了一碗鱼汤放在她的手边,“汤滤过了,没有鱼刺。”
  佟夕心里又是一恍惚。
  高三的那年春节,他回浠镇找她。两人在鹭鸶巷的老宅里约会。不知怎么说到美食,聂修说他很会做饭,佟夕坚决不信,于是聂修便去了渡口的集市,买菜回来,给她大显身手。做鱼的时候,两人腻在一起忘了时间,等亲够了才发现那一锅鱼炖得稀烂。
  佟夕垂着眼帘,安安静静的吃饭,可是心里却一点都不平静,回忆时不时的冒出来,像是打地鼠一样,不知道突然从那个小洞口里冒出来,这边压下,那边又鼓起。
  聂修问:“好吃吗?”
  佟夕点头:“嗯,特别好吃,谢谢你。”
  “那我以后有空就给你做饭。”
  佟夕咬着筷子,有种束手无策的感觉。她已经说了没有将来,可是他还是话里话外都有来日方长的意味。
  菜做的特别美味,佟夕吃的很撑,却也只吃了一半。收拾饭桌的时候,忍不住说:“扔了好浪费。”
  “放冰箱我晚上吃。”
  晚上?佟夕端着盘子,愣了一下。难道他晚上还在这里吃饭?
  聂修打开水龙头,开始洗碗,收拾厨房。
  佟夕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决定再重新强调一遍自己的想法。于是,走到厨房门口叫了声聂修。
  聂修正在冲筷子,抬眼看看她,示意她说。
  佟夕抿了抿唇,很认真的说:“聂修,我欠了你很大的人情,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义不容辞,任你差遣,毫无怨言。唯独感情……我给不了你。很抱歉。”
  聂修表情平静,把筷子放进小筐里沥水,没回应,也没反应。
  佟夕接续说:“我们分手已经三年,多么浓烈的感情,也应该变淡了。我想,你来找我复合,应该是感到歉疚,想要弥补。现在你已经补得过头了,不用再感到歉疚,更不必和我重新开始。你在国外有大好的前途,依照你的条件,想要找个女朋友易如反掌,我会祝福你。”
  聂修像是没听见她的话,把碗筷收好,说:“下次买个洗碗机吧?”
  又是这样避而不谈。佟夕急了:“你不要回避我的问题。我是很认真的给你讲。”
  聂修擦干了手上的水,走到她跟前,目光垂下来,落到她的眸子里,“我没有回避,只是不想和你争辩。”
  “不争辩,至少也要表明你的态度。”
  聂修看着她急躁的表情忍不住笑:“你怎么这么霸道呢?我的态度,我早就表明了。”
  “那不行,你得接受现实,不能固执己见。”
  “关于这一点,我们很像。认定的事情都会很坚持。”
  “你这样给我增加困扰,让我有心理负担。”
  聂修想了想,“那好,我们做个朋友总可以吧?”
  佟夕摇头,很没良心的说:“最好是不要。”
  聂修眉头一挑,难以置信:“朋友都不能做?”
  佟夕嗯了一声,做朋友也是比较危险,最好是一点希望都不要给,断就断干净。
  聂修的眸光渐渐黯下去。
  “我很感谢你救了我,可我没法用感情来回报。你让我做别的事情,我都不会拒绝,除了这个。”
  “那好,你就把我单纯的当成救命恩人吧。”聂修说着,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去坐到沙发上长腿一伸,“给我倒杯茶。”
  还真是说到做到,立刻端起救命恩人的架势。佟夕却也不生气,平心静气的给他冲了一杯茶,还给他兑好矿泉水,温度刚好合适,端到他面前,客客气气说:“这些天你特别辛苦,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聂修端着杯子说:“我在这儿休息,等晚上吃了饭再回去。那么多剩菜,我辛辛苦苦做出来,扔掉可惜。”
  佟夕心说,这就是你做了这么多菜的原因?
  聂修把杯子放到茶几上,看着佟夕,“我这么多天都没睡好,你不会让我疲劳驾驶开车回梅山别墅吧?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方式?”
  佟夕无话可说,只好找借口:“不是,佟桦的房间里床很小,我怕你休息不好?”
  聂修反问:“有多小?总比医院的陪护床大吧?”
  一提到陪护,佟夕便想起这些天他一米八八的个子蜷曲在那个小床的画面,什么拒绝的借口都施展不开了,只好说:“一米五宽。”
  “那我去睡了,你别叫我。有电话你帮我接一下。”聂修把手机递给她。
  佟夕一愣,忙说:“你静音吧,我不替你接电话。”
  “万一是警察打来的呢,你还是替我接一下吧。”说着,把手机放在茶几上,进了佟桦的房间。
  未必当真会有警察的电话,临近过年,安城又是个小地方,办事效率很低,节前找到肇事司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佟夕看着他的手机,心里纷纷乱乱,又想起往事。
  那天她在微博上看到一个新闻,因为妻子不能看丈夫手机而打架闹离婚,她便问聂修会怎么做。聂修说我的手机你可以随便看。然后很认真的说:“我希望我们之间是毫无**的绝对信任。”
  佟夕摇头:“我的不能给你看。里面有一个男人的很多照片,还有洗澡时的裸,照。”
  看着聂修瞬间沉默,脸色发黑,佟夕笑得直不起腰。
  聂修这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刚刚满月的佟桦。
  整个下午,聂修的手机只来了四个电话,其中一个是莫斐,是想问问他和佟夕进展如何,打通电话,一听接电话的是佟夕,立刻就笑嘻嘻的说:“你们和好了?”
  “没有,他在睡觉,让我替他接电话。”这话一说,莫斐更是嘻嘻笑开了。
  佟夕后知后觉这句话有歧义,再想解释,却发现越解释越让人误会,他现在睡在她家里。莫斐知道只怕笑得更欢实。
  所以,让人误会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一晃到了傍晚,天色渐渐暗下来,佟夕从卧房去了四次洗手间,路过佟桦的房间,都没听见动静,里面静悄悄的。
  怎么会睡这么久?会不会是睡醒了故意不起床,赖到吃晚饭呢?可是手机在外面,他醒了连手机都不能刷,硬生生躺床上干熬?再说,这么久也该去卫生间啊……
  眼看快到七点钟,佟夕实在忍不住,悄悄推开门。
  因为佟桦怕黑,晚上去洗手间,也怕摔到他,佟夕在他的房间里装了一个小夜灯。微弱的一点光,足够看清楚床上的男人。他的确还在睡,睡得特别沉,怀里抱着佟夕的被子,背对着房门。
  佟夕站在门口,无声无息的看着他。
  她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她不想承认自己这些天时不时的都被会他感动,可是她害怕这样的被感动。
  作者有话要说:  双节还在更新的我! 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被我感动,反正我是 被我自己给感动了!哼!
30、第30章 暖(4)
  佟夕悄悄离开, 去厨房准备晚饭。她不想承认自己刚才又被感动了一把, 所以想熬粥给他喝。用的还是当年姐姐坐月子时, 婶婶拿来的工具, 老式的砂锅,用非常传统的方式, 架在小火上慢慢熬煮。
  锅开之后, 她站在灶台前, 用勺子慢慢的搅动。不知不觉又想起来那天在沈希权的家里,那没做完的皮蛋瘦肉粥, 和那说出口的伤人话语。为了让他死心放弃,话说的那么重,导致这些天每次被他照顾的时候, 都倍感尴尬和羞愧。
  她明天就带着佟桦回浠镇过年,年后才回来,大约今夜就是和他最后相处的时光。欠了他的人情希望日后能有机会还他, 不过也可能永远都没机会, 如无意外他应该会留在英国。
  “好香。”身后忽然传来聂修的声音, 佟夕一转过身,他已经走到了厨房门口。
  刚刚睡醒,头发有点凌乱, 眼神有点迷茫, 嗓音有点黯哑,她一眼看去,竟然心头怦的一跳。他刚起床的样子, 她不是第一次见,但是这第一眼看去,便觉出了不同。他比二十二岁的时候更加英俊迷人,举手投足有成熟性感的味道,慵懒的眉眼和动作,整个人都散发着让人心慌意乱的荷尔蒙。
  “被香气给勾醒了,你做的什么?”他走到她身后,自然而然的越过她的肩头去看砂锅里的粥。一股熟悉的气息从脸颊后面传过来,佟夕转脸低头看着砂锅,僵硬着身体一动不敢动,怕后背碰到他。
  聂修隔着她的肩头,弯腰深深嗅了一口气,明明是闻粥的香气,佟夕却诡异的感觉到他的呼吸,让她的肩头有触电的感觉。
  她飞快的说:“有四个电话找你。你去看一下。”
  聂修嗯了声,转身离开去看手机。佟夕悄然松口气,听见他在客厅里给人回电话。过了会儿,他打完电话端着茶杯走过来,添了杯水,就站在佟夕身边慢慢的喝完,也没说话。佟夕关了火,转身便对上他的凝视。
  他睡了整个下午,养足精神,眼睛尤显清亮深邃,仿若海上寒星。
  “抱歉,我睡了一下午。”
  那是因为太累。
  佟夕心里的歉疚升了级,低声说:“那天,对不起啊。”
  聂修问:“那天?什么对不起?”
  “就是在沈希权家里那天。”
  聂修笑着放下杯子,毫不介意的说:“没什么。我做错了被你骂几句很正常。师兄的女朋友动不动罚他跪键盘呢。”
  这话显然听着不对劲,她早就不是他的女朋友了……
  佟夕有点不自在,说:“我们快点吃饭吧,我一会儿要去许琳琅家,把佟桦接过来。”
  聂修问:“你过年要回浠镇吗?”
  佟夕点头,问他:“你呢?”
  “我爸妈去瑞士度假。难得他们同时都有假期,去过二人世界了。”
  佟夕随口说了句真好。
  “不好,我一个人。”聂修低头看着她,眼神里包含着求收留三个字,呼之欲出的明显。
  可是佟夕选择无视,避开他的眼神,假装看不懂他没说出口的意愿,冷漠无情的说:“你可以回爷爷奶奶家过年。”
  她知道在聂家老爷子的跟前,聂修是最小的孙子,也是最受宠的一个。
  聂修说:“他们和大伯一起去堂哥那边了,我堂哥的妻子刚生了对双胞胎。”
  佟夕彻底避开了这个话题。吃了晚饭,便催着聂修出门。单独相处的每一刻都显得时光漫长,她不想受煎熬。
  聂修坚持把厨房收拾好才走,说她的手最好不要见水。
  佟夕再一次无法忽略心里涌起的感动。
  到了许家附近,佟夕让聂修把自己放到路边,叮嘱他早点回家休息。聂修道:“我送你们回去了我再回家。”
  “不用,我一会打车。你先回去吧。”
  聂修柔声说:“不急。我回家也没什么事,我这次回来的目的就是为你做事。”
  佟夕有点难以招架,飞快的下了车。
  不多时,佟夕牵着佟桦出来,看见聂修站在车旁等她,忍不住说:“你怎么不在车里等,你穿的这么少,小心感冒。”
  聂修看玩笑说:“你这么关心我,感冒也值得啊。”
  佟夕:“……”
  聂修低头去和佟桦打招呼:“佟桦你好。”
  佟桦仰着脸看着聂修:“叔叔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没见过你啊?”
  聂修蹲下来,笑吟吟说:“因为你小姨总是提起你,我以前见过你的照片。你小姨的手机里全是你的照片,还有□□。”
  佟桦啊的捂住了嘴巴,震惊的表情可爱之极。
  佟夕:“……”
  聂修继续说:“不管没关系,我不是外人。我是你小姨的男朋友。”
  佟夕急忙说:“你别胡说八道。”
  聂修笑着补充:“以前的。”
  佟夕气道:“你说这个干嘛?”
  聂修扬起脸,一本正经的说:“和小朋友不能说谎。再说,我也没胡说八道,我说的全是事实。”
  佟夕很无语的上了车,陪着佟桦坐在后排,问起他这几天在许家过得怎么样,和许延都玩了些什么游戏。佟桦立刻开始滔滔不绝的说起来,什么机器人大战,捉迷藏,巴拉巴拉说起来没完,脆生生的童音在车里回响。
  聂修在前面时不时的插话,居然和佟桦谈的很“投机”。佟夕心里挺感慨,大约男孩子还是更喜欢和男人打交道,比如她和沈希权在一起的时候,佟桦明显就更喜欢和沈希权一起玩。
  两人越说越随便,佟桦羡慕的说:“叔叔你长的好高啊。”
  “因为我小时候经常游泳打篮球。”
  佟桦十分郁闷的说:“我两样都不会。”
  “叔叔可以教你。”
  佟夕因为他刚才的自我介绍,十分不满,泼冷水说:“远程视频教学吗聂老师?”
  聂修笑:“以前也远程教学,带过一个学生,成绩还不错,比较有经验。”
  佟夕:“……”
  终于到了星园小区,佟夕牵着佟桦下了车,佟桦特别有礼貌的和聂修再见。
  聂修说:“明天见。”
  佟夕一怔,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急忙问:“什么意思?”
  “我明天来送你们回浠镇。”
  佟夕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们坐车回去。你这几天很累了,剩下的假期好好休息。”
  聂修默然看看她,居然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
  佟夕如释重负,带着佟桦上了楼。太好了,今晚是两人的最后一面。她在浠镇待到上班前再回市里,那时候他已经回了英国。
  回到家里,佟夕便催着佟桦去洗澡,早点休息。
  佟桦很听话的抱着自己的浴袍去了卫生间,关门的时候,突然很认真的说:“小姨,我要关门了。许延的妈妈说,我们都是大男生了,不能再让女生看见身体,她还给我们讲了很多生……生化知识。”
  “是生理知识,大男生。”
  佟夕笑着去收拾行李,刚走进卧室,门铃响了,她愣了一下,问谁啊?
  门外是聂修的声音。佟夕打开门,果然是他。
  “走的时候你一直催我快点,手机忘了拿。”
  佟夕怕他进来一坐不走,忙说:“我拿给你,在哪儿?”
  “好像是在沙发上。”
  佟夕过去一找,果然是在沙发靠垫下。
  聂修接过手机,却顺势握住了她的手。佟夕心里一跳,急忙往后抽。
  聂修说:“别动,我看看你的伤。”
  佟夕不好再挣扎。聂修翻过她的手掌,仔细看了看:“好的差不多了,药膏接着抹。回浠镇了,记得别抢着干活儿,嗯?”
  佟夕心里乱的一塌糊涂,不敢看他的眼睛,低声说:“我知道,你快回去吧。”
  聂修松开她的手,低声问:“你在浠镇一直住到假期结束?”
  佟夕点头。
  “那,我回英国之前你能回来吗?”
  佟夕摇头。就是能,也不会赶回来,能避开就避开。
  “所以,今天晚上给我熬那么好喝的粥,就是送别的意思?”
  佟夕尴尬的低了头,不吭声,算是默认。
  “我走的时候,你肯定也不会送我吧?”
  佟夕更为尴尬,继续用沉默表示默认。
  聂修叹了口气,轻声问:“临别前,可以拥抱一下吗?”
  佟夕被他伤感失望的眼神和语气感染到根本无法拒绝,被他照顾这么多天,她真的做不到那么绝情。
  聂修抱住她,将下颌放在她的头顶上,很干净很温柔的一个拥抱。
  “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下次再见的时候,你对我别这么严肃。”
  可能是分别情绪在作怪,佟夕有点心软,也有点感动,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她无法拒绝,只好胡乱的应了声好。
  “那我走了,再见。”
  佟夕关上门,呆呆的站在那里,寂静的楼道里,她听见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渐渐无声。
  “小姨,我洗好了。”佟桦站在门口,穿着小浴袍,惊讶的问:“你怎么哭了?”
  佟夕飞快的摸了一下眼睛:“可能是被门缝里的灰给迷住眼睛了吧。”
  佟桦很懂事的说:“那我明天帮你打扫卫生。”
  “好啊,我的大男生。”佟夕走过去,抱起佟桦,将他紧紧的拥在怀里。
  第二天上午,佟夕带着佟桦先去商场给叔叔婶婶买了礼物,然后直接打车去长途车站,买了票回浠镇。
  佟鑫新婚不到半年便调到下面的一个县城当行长,不久和许琳琅离婚。佟建文盛怒之下逼问离婚原因,佟鑫不得不说出真相。自此,父子关系降到冰点。去年佟鑫回家过年,两人又大吵一架,今年春节佟鑫借口单位值班,没有回来,给周余芳的□□上打了几万块钱。
  佟夕过去三年都和陆宽一起去芦山乡,没回浠镇过年。今年算是佟家最热闹的一年。
  佟建文特别高兴,一见到佟桦便举起来,骑到自己脖子上。佟鑫表明了自己的性取向,并坚定不肯再婚。佟建文对儿子彻底绝望,在佟桦学说话的时候,就让孩子叫自己爷爷,当亲孙子疼爱着。
  当初佟桦被送回浠镇,一直住到三岁才被佟夕接回市里去上幼儿园,对老家特别熟悉,一回来就生龙活虎的楼上楼下到处跑,玩得不亦乐乎。
  周余芳在厨房里忙着炸肉丸子,炸莲夹,佟夕上前帮忙,挽起袖子的时候,忽然想到聂修的话。其实手上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他给她擦的药膏,对于伤口愈合真是有奇效。
  大病初愈,佟夕忙完了觉得有点吃不消,上楼去睡一会儿。
  一觉醒来已是下午四点钟。她穿好衣服下楼,忽然听见院子里佟桦欢喜若狂的声音,“谢谢聂叔叔!”
  佟夕脚下一闪,差点崴了脚。
  她怔怔的站在楼梯上,看着庭院里的那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天哪,这个作者居然又双更了!
  入v都憋不出双更的渣渣,居然双更了三天!
  我怀疑她被盗号了!
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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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18:08 编辑
31、第31章 年(1)
  当真是聂修!
  被自己家人群星捧月似的围着。
  佟桦怀里抱着一个半人高的机器人, 乐得眉开眼笑, 又蹦又跳, 跟个小复读机似的:“谢谢叔叔谢谢叔叔……”
  佟建文手里提着大大小小的礼物, 笑容可掬:“怎么拿这么多礼物来,你爸妈也太客气了, 又不是外人。”
  佟夕稳了一下神, 腾腾腾几步走下楼梯。
  聂修听见脚步声回过头, 看见一张气得花容失色的面孔,笑容却一丝未减, 叫了声七七,亲切自然。
  佟夕当着叔叔婶婶的面,不好发火, 憋着气问他:“你怎么来了?”
  聂修眉眼含笑的回答:“我妈给佟叔打电话,说我过年一个人没地方可去,在佟叔这里蹭几天饭。”
  这个理由让佟夕无语到了极点, 也无奈到了极点, 居然连他妈都搬出来了。
  聂修对佟建文说:“这几天要在叔叔家叨扰了。”
  佟建文笑道:“求之不得呢, 过年家里人多热热闹闹才有个年味儿啊。”
  周余芳附和:“可不是嘛,佟鑫今年也不回来。”
  佟夕没好气道:“我不信你没地方可去,你可以去找莫斐和傅行知啊。”
  聂修说:“他们毕竟是外人, 过年不合适去人家家里打扰。”言下之意, 咱们不是外人。
  佟夕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愤愤道:“你这个骗子。”
  聂修好笑的反问:“我怎么骗你了?”
  “你昨天晚上,”佟夕话说到一半, 忽然意识到他没骗自己,全是她自己以为的。
  聂修:“你昨天还答应我,再次见面不会这么严肃,怎么今天就变卦。这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吗?”
  佟建文耳朵尖,立刻扭头问:“救命恩人?”
  佟夕顿时就没了脾气,忙笑着说:“我们开玩笑的呢。”
  聂修冲她笑了笑,笑容有点意味深长的。
  佟夕心里咬牙切齿的,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他已经来了,她总不能将他赶走,而且还是救命恩人。好在家里人多,不会和他单独相处,还不至于太尴尬。而且他的假期马上就要结束了,她忍几天好了。这么一想,佟夕也就平静下来,只当是家里来了个不怎么受欢迎的客人。
  不过看样子,仿佛只有她一个人不欢迎他。其余的几个人全都开心的不行,尤其是佟桦,居然趴到他的怀里,坐到他的腿上,还一句一个叔叔,嘴巴像是抹了蜜似的。
  几个玩具就收买了,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儿!
  佟夕气哼哼的去厨房帮着婶婶一起准备年夜饭。其实中午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但是聂修一来,周余芳又觉得还不够丰盛,打算再做两道菜。
  “七七,聂修喜欢吃什么?”
  佟夕说:“他什么都吃,你随便添一个菜就够了。”
  “那怎么行呢,人家是客人,远道而来,拿了那么多礼物。”
  佟夕只好说:“他喜欢吃鱼。”
  正说着,聂修走了进来,“晚饭我来做吧。”
  周余芳忙把他往外推,“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动手。”
  聂修笑了笑:“怎么还把我当客人。”
  周余芳一听这话就笑了,还望着佟夕笑。
  佟夕又急又窘,“聂修你出去吧,我和婶婶做就行了。”
  聂修:“你的手没好,我来做。”
  周余芳一听忙问:“怎么回事,手怎么了?”
  佟夕赶紧说没事,就是手过敏了,然后给聂修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不可以说实话。
  周余芳背过身去开冰箱的时候,聂修弯腰附到她耳边,“你瞒着他们?”
  真是明知故问,佟夕咬牙:“那、当、然。”
  “那你要对我好点,万一我心情不好说漏了嘴。”
  佟夕瞪他:“你敢威胁我。”
  聂修笑笑不答。
  因为聂修的到来,年夜饭史无前例的丰盛。聂修带来一瓶他爸珍藏多年的茅台酒,佟建文一听年份不舍得打开,聂修说这是父母的心意,请叔叔别客气。
  陈年佳酿打开之后,整个屋子酒香四溢。佟建文一高兴就喝多了,面色通红,话也开始多起来。佟夕闻着酒实在很香,也喝了几杯,她天生的酒量好,只是脸颊绯绯,更添颜色。
  吃完年夜饭,佟建文给佟桦发压岁钱,佟夕也给了压岁钱。
  佟桦拿着两个红包,喜笑颜开的跳:“发财了发财了,我最喜欢过年了。”
  “还有叔叔的。”聂修也拿出一个信封。
  小孩儿也不知道客气,接过红包,高高兴兴说:“谢谢叔叔。”
  佟夕一怔,忙说:“你别破费了。”信封的厚度让她感觉到这个压岁钱不合适收下。
  佟建文也看出来了,忙让佟桦还给叔叔。
  佟桦很乖,又把信封还给聂修。
  聂修道:“压岁钱怎么能退呢。”
  佟建文道:“给一张意思意思就行了。”
  聂修道:“叔叔,这是四年的压岁钱,把以前的补上。以后我少给点。”
  佟建文一听就笑了,周余芳也含笑不语。唯独佟夕很急,什么意思?难道以后每年都给佟桦压岁钱?还有,补上以前的是什么意思?
  当着叔叔的面,她也不好明着问,瞪着聂修,用目光询问,聂修回望着她,眼神告诉她,就是这个意思。
  佟建文看着两人“深情对视”,不知道多高兴,忍不住又多喝了几杯。
  外面响起炮竹声,腾空而起的烟花,将窗户照的一片通明。佟桦亟不可待的拉着佟建文也去外面放烟花。
  佟建文摸摸佟桦的小脑袋,笑吟吟说:“爷爷喝多了,你让叔叔陪你去。我和你小姨聊聊天。”
  聂修带着佟桦去院子外面放烟花。佟夕给叔叔冲了一杯解酒的花茶,放到他手边。
  佟建文笑吟吟的叹口气:“七七,叔叔今年最高兴。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聂修。”
  佟夕忙说:“叔叔,我和他分手了。”
  “我知道,年轻的时候不懂事,动不动闹个分手很正常。和好了就成。你姐姐不在了,你哥也不打算结婚,叔叔也就没啥指望了,就盼着你能幸福美满。聂修各方面都优秀,家里条件那么好,却一点也不骄横,还能下厨做饭,我和你婶婶都特别满意。”
  佟夕不知如何接话。
  自打佟鑫离婚,佟春晓去世,佟建文就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她的身上,每次见面都会关心她的婚姻大事,她实在不忍心打击叔叔,也就从来没敢对叔叔说自己不打算结婚。如果她现在说实话,叔叔这个年估计也就过不下去了。
  “佟鑫和许琳琅结婚的那天,我打眼一看就觉得两人不合适,咱们家太高攀,你哥在人家面前一看就低矮三分,没底气,看着窝窝囊囊。可那会儿木已成舟,我反对也迟了。你姐找了蒋文俊那样的山村出来的大学生,我还挺高兴,觉得他高攀咱们家,肯定会让着你姐,婆婆也别想欺负你姐,谁知道我还是想的错了。”
  “聂修家的情况不同。他爸就是个不看重门第的男人,当初坚定不移的要娶他妈就是个证明。他妈是我同学,知书达理,脾气性格都好,肯定不会亏待你。你能嫁给聂修,我真是特别高兴,比什么都满意。”
  “你过了年二十四,也不小了。女孩子找对象的黄金期就这么几年,如果你姐当初二十三四的时候有合适的对象,也不至于到了二十□□岁碰到蒋文俊这个混账东西。”
  佟建文絮絮叨叨的说着,突然哭起来:“七七,叔叔后悔死了,叔叔怎么就看错了人害了你姐。我看见佟桦,就扎心窝子的疼啊。”
  周余芳正在收拾东西,急忙把佟建文给拉了出去:“喝多了快去睡觉吧,大过年的你哭什么啊。”
  佟夕的心情骤然低落起来。
  外面的鞭炮烟花,此起彼落,声声不绝,天空不时闪过五彩斑斓的颜色。
  她走到窗前,看见院子外面的石板桥上,聂修正在和佟桦一起放烟花。烟花腾空的那一刻,照亮了两张面孔。佟桦的笑容甜美天真,不谙世事,可爱的像个小天使。
  放完了烟火,佟桦心满意足的去睡觉。
  佟夕陪着婶婶在堂屋里看春晚。十二点的钟声响起,镇子里响起震耳欲聋的炮声,开始接年。
  佟建文已经酒醉睡熟,周余芳把放炮的任务交给了聂修。
  鞭炮声中,又是新的一年。
  佟夕站在院门里,看着聂修放完炮走进来,关上了大门。
  稀稀落落的炮声渐渐零落。佟夕走到楼梯前,正要说晚安。
  聂修忽然说:“你名字有个夕字,每年除夕和七夕,我都会想到你。”
  佟夕摇头:“夕字不好。夕是古代四角四足的恶兽。它身体庞大,脾气暴躁,凶猛异常,冬天下雪找不到食物,就经常去附近的村里找吃的。嗯,还会吃人。据说七夕出生的人命格不好,红楼梦里的巧姐就是七夕的生日。”
  聂修看着她:“我从来不信这个。你爸爸这么取名,大约是想着负负得正,以毒攻毒。”
  佟夕本来心情不大好,听见负负得正,以毒攻毒忍不住噗的一笑。
  “所以你的命格一定很好。”
  “谢谢你金口玉言。”
  “你答应过我,不要太严肃。”
  佟夕瞥了他一眼,对他飞快的扯了下嘴角:“笑过了。没看到不怨我。”
  聂修笑:“看到了,很美。”
  佟夕扭过脸看着夜空:“你别对我抱有什么幻想。”
  聂修眼睛里全是笑:“你连我心里想什么都管啊?”
  佟夕瞪他一眼:“我要去睡觉了。”
  “七七,新年快乐。”
  佟夕回身看着他,一束烟火腾空而起,光影闪过,照亮他深秀动人的眉目,心里仿佛有一线光照过去,柔软明亮。
  她低声说:“新年快乐,聂修。”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晚上还有一更的话,这绝对是被盗号了!!你们觉得呢?
☆、第32章 年(2)
  楼上的房间还是旧日模样, 家具摆设都没有动过。佟夕的隔壁, 是佟春晓曾经住过的房间, 是卧房也是书房。
  佟夕轻轻推开房门, 在那张宽大的松木书桌后静静的坐下来。
  她印象中最深刻的画面,便是姐姐在这张桌子上码字到深夜, 十指如飞在键盘上写故事。她不是天赋型的写手, 却比别人都勤奋。
  她去世之前卖掉影视版权的那本小说《阿难的幸福》, 经过将近四年的筹备,已经官宣。她的梦想终于实现, 可是她看不到了。
  佟夕打开手机,在QQ上和微信上分别给春瞳发了一条信息,“姐姐, 新年快乐!”
  永远没有回复。
  初一的清晨,佟夕是被鞭炮声给震醒的。等她下了楼才发现自己是全家起的最晚的一个,连佟桦都比她起的早。
  小孩儿两手糊了面粉正在帮忙包饺子, 当然是帮倒忙, 地上、面板上、脸上, 全都是一片狼藉,反正叔叔婶婶都宠的不行,小家伙闹翻天也不舍得说一句, 任由他折腾。
  看见佟夕下楼, 佟桦兴冲冲举起一个看不出来形状的小面团,“小姨你看我包的饺子漂亮不漂亮?”
  佟夕明夸暗贬:“真是漂亮极了,一会儿你自己吃掉它。”
  佟桦虽然人小, 却很有审美,觉得这个“饺子”难以下口,便说:“它太漂亮了,我不舍得吃,我送给爷爷吃。”
  周余芳噗嗤笑了:“这小滑头。”
  佟夕上前打算帮忙,周余芳拦住她:“都快包完了,你就别下手了。你叔叔在厨房下饺子呢,你去看着他,别又给我偷工减料。”
  佟建文拿着碗往锅里添水,一边搅动一边吐槽:“你婶就是个老顽固,非要添三滚水,少一次都不行,明明滚两次饺子就熟了。”
  佟夕笑:“那你就听她的吧。”
  “可不是,我什么都得听她的。吃了饭还要陪她去庙里上香。我可是党员呐,你说让同事看见多不好。”
  周余芳信佛,每年初一都去附近的开元寺上香。今年佟夕和聂修也被她一起拉了去。
  寺院的外围是一大片空场,每年初一到十五都有庙会,热闹非凡,小摊上卖各种地方小吃,不远处的戏台上还有戏曲表演。
  一行五人只有周余芳信佛,她进去上香,佟建文抱着佟桦在寺院外面等候。
  佟桦嚷嚷着要去看戏,佟建文对小孩儿素来是百依百顺,马上抱着他朝着戏台走过去。
  这里是庙会上最热闹的地方,台下围了不少人。聂修站在后面,说:“叔叔,我来抱佟桦吧。”
  佟建文年纪大了也没客气,就把佟桦递给聂修。聂修把小孩儿接过来,高高一举,架到脖子上。
  佟桦啊一声叫唤:“叔叔太高了,我害怕,我有恐高症。”
  佟建文笑着拍他的小屁股:“还不到两米恐高个屁啊,男子汉大丈夫就这么点胆子。”
  佟夕看着这一幕实在惊讶,聂修在她眼中一向是天之骄子,从来没吃过苦也没受过累,还有洁癖,现在居然把一个小屁孩举到脖子上,这也太超出她的想象了。
  正感觉不可思议的时候,佟建文扭脸对她说:“你看,聂修将来肯定是个好爸爸。”
  佟夕窘到无话可说,他是不是好爸爸和我有什么关系。叔叔你想的也是太多了。
  佟桦马上就问:“聂叔叔你要当爸爸了吗?”
  聂修笑:“没有,我还没结婚呢。”
  佟桦兴奋的说:“你可以和我小姨结婚啊,我小姨也没结婚。”
  佟建文忍不住笑,真是童言无忌。
  佟夕窘道:“佟桦你别胡说,我们走吧。”
  佟桦扭着屁股说我不走,我还没看好呢。
  佟夕一看他在聂修脖子上乱扭,忙按住他的屁股:“快下来,聂叔叔的脖子被你骑坏了你赔不起的。”
  聂修说:“没事,坏了也不让你赔,让你小姨赔。”
  佟夕咬着唇:“……”
  佟桦其实根本也看不懂,就是看着戏台上的演员穿的花花绿绿,打扮的十分有趣。这一切对他来说十分的新鲜,咬着手指头看的不舍得走。佟夕只好硬着头皮陪着他。
  戏台上演的是《追鱼》,刚好在念对白,佟夕还能听懂。
  观音:但不知你愿大隐还是小隐?
  鲤鱼精:大隐怎的,小隐何来?
  观音:大隐拔鱼鳞三片,打入凡间受苦,小隐随吾南海修炼,五百年后,得道登仙。
  鲤鱼精:小妖情愿大隐。
  观音:却是为何?
  鲤鱼精:为了张珍,小妖甘愿打入凡间受苦。
  观音:那张珍乃凡夫俗子,你为他丢弃千年道行,岂不可惜?
  鲤鱼精:娘娘,张珍乃至诚君子,与小妖海誓山盟,我若负他,还成什么仙?得什么道?
  佟夕听到这儿终于忍不住了,扯着佟桦的袖子说:“我们走吧,这个不好看。”
  聂修低头冲她一笑:“我不累啊。”
  佟夕本意就是担心他累,被他点出来却有点窘,否认道:“他又看不懂。”
  佟桦好奇的问:“那她们演的是什么啊?”
  佟夕哼道:“这个就是讲一条笨鱼,为了所谓的爱情放弃了得道成仙的机会。将来等这个张珍抛弃她,她就明白自己选错了道路有多可怕。”
  聂修明白这话其实不是讲给四岁的佟桦,而是说给自己听的。还好,今天演的不是《西厢记》也不是《金玉奴棒打无情郎》。
  四人回到开元寺门口等周余芳。
  佟桦说他口渴了,想要喝蜂蜜梨水。佟建文抱着他过去买梨水,忽然寺院门口的小摊铺中间乱了起来。
  一个孕妇捧着肚子面色痛苦的哀哀叫疼,身后一男人扶着她的腰,却没有扶住她,那孕妇疼得站不住脚,直往地上倒。
  聂修和佟夕几乎同时走了过去,短短一会儿功夫,那孕妇的裤子已经红了,情况很不妙。
  佟建文忙问那男人:“这是你爱人吗?怎么了这是?”
  男人急慌慌点头,看上去手足无措,仿佛也是被吓到了。
  佟建文对男人说:“快送医院吧。”
  聂修问佟夕医院在哪儿。佟夕说不远。聂修立刻把车钥匙递给佟夕,然后对男人说:“尽量抬平了放到后座。”
  佟夕打开后车座,聂修和孕妇的丈夫将她抬了进去。聂修开车,佟夕给他指路,飞快的朝着镇上的医院开过去。
  孕妇在后车座上痛苦的□□,男人手忙脚乱的说你忍着点别叫。
  佟夕回头问他:“她预产期是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聂修突然怒了:“你怎么当丈夫的?你老婆预产期你都不知道?她都快生了你还带着她来这种人群密集的地方,你有没有安全意识?”
  佟夕是第一次见到聂修对着一个陌生人这么发脾气,气势汹汹不讲情面。
  还好镇子不大也不堵车,不到十分钟就开到了医院。急救医生把孕妇推了进去。
  佟夕松口气,这一路短短几分钟的车程,竟然紧张到出一头汗。即便是医学发达的今天,生孩子依旧是一场生死考验。如果不是她和聂修刚好在,及时送孕妇来医院,也许就会发生意外。
  后排座都是血迹。大年初一,镇上的洗车行肯定不开门。佟夕灵机一动,说:“去度假村吧洗车吧,那里面车行不放假。”
  聂修的车里弥漫着一股血腥气,佟夕忍不住说:“你看,这就是我根本不想结婚的原因。丈夫连妻子预产期是那天都不知道,妻子疼得死去活来,他就只会说你忍着。”
  聂修沉默了半分钟,说:“我知道你经历这么多事,对婚姻的看法很悲观。不过,情投意合相濡如沫的婚姻也有很多。比如我的父母,你的叔婶。”
  “他们也吵架啊。”
  “是啊,可是争吵过后还是很相爱。你叔叔不信佛却每年陪着你婶婶来庙里上香,我妈有洁癖,可是我爸喝醉了吐一地她会亲自收拾。”
  “反正我觉得一个人最好。”
  聂修默不作声,停了会儿,忽然说:“单身有单身的好,结婚有结婚的好,选择最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就是最好的选择。没有人能勉强你。我也不会。”
  佟夕一怔,心想,他这是放弃复合的打算了?那可太好了。
  聂修认真的说:“总之,我要是结婚了,一定会很爱我的妻子和孩子。”
  佟夕没有接话,想起了他刚才吼那个男人的样子。
  度假村果然过年也照样提供洗车服务。服务生把车子开过去洗,聂修和佟夕坐在大堂里等候。
  不少人趁着假期来泡温泉,大堂里人来人往,可见生意不错。
  佟夕无意的扫向前台,忽然一怔。
  一个高挑窈窕的女人和一个男人站在前台开房。那男人的手搂着女人细长腰肢,手掌在她后腰上摩挲,姿势亲密暧昧。
  佟夕站了起来,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那个女人。
  聂修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问:“怎么了?”
  “那个女人是江兰兰,权哥的女朋友。”
  聂修的表情并不惊讶,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表示知道了。
  佟夕气道:“沈希权为了她和莫丹离婚,她居然背着沈希权和人开房。我去和她打个招呼。”
  聂修一看她的脸色,便把她拦住了:“你别过去。”
  “权哥病了那么多天,她不管不问,还在外面和别人幽会。我就问问她知不知道沈希权病了。”
  如果换做别人,佟夕绝对不会多管闲事,可是事关沈希权,她不能忍。
  聂修只好说:“沈希权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别插手。”
  佟夕一怔:“什么意思?”
  “我答应过他,不能告诉你。”聂修很为难的说:“如果你想知道,你可以去问他。”
  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天吃撑了,我们轻断食一天好吗?  O(∩_∩)O~
☆、第33章 年(3)
  佟夕睁大了眼睛:“你居然对我也保密?”话一出口感到不对, 立刻改口:“他居然对我还保密?”
  显然在佟夕的潜意识里, 她和聂修之间还应是过去的坦诚相对。聂修听出这抹意思,瞬间眼神便有些不同, 温柔如丝网。
  “七七, 我是很想告诉你,但我答应过他。你别生气。”
  佟夕避开他的目光, 看向江兰兰,两人已经走向电梯。
  佟夕拿着手机拍了张照片,虽然只是背影,但是熟悉江兰兰的人一眼都能认出是她。专业模特出身的她身高一米七八,腰长腿长,身材出众, 这也正是让娇小玲珑的莫丹特别郁闷的地方。
  一想到莫丹因为这个女人而经历的痛苦,佟夕更觉得气恼,立刻给沈希权打电话。电话竟然没人接听。佟夕耐心等了一会儿, 再拨打过去, 还没人接。
  越是急着知道真相,越是找不到人。佟夕拧着眉头寻思沈希权和江兰兰到底是怎么回事,忽然心里一沉,莫非沈希权得了绝症?这个念头一起,她赶紧呸呸呸, 大过年的怎么能咒他呢。他才三十多岁,年轻的时候也是打架好手,身体底子肯定不错。
  佟夕又拨了山河苑的电话, 同样是无人接听。这就奇怪了,沈希权平时睡觉手机都放在枕头边,二十四小时不关机,好方便随时接电话,应付公司的突发事件。
  春节放假,他不在家会去那儿?佟夕想起沈希权这几天病恹恹的样子,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忙问聂修:“他有没有和你提过他春节的打算?”
  聂修道:“他说在家养病。”
  “在家养病?可是家里电话没人接,他一人在家,我担心他会不会……”
  佟夕话没说完,但是聂修明白她的意思。新闻中时不时爆出来年轻人熬夜猝死,空巢老人突然病发不及抢救的社会新闻。
  聂修安慰她:“等会儿他如果还是没消息,那我赶回市里看看去。”
  两人正七想八想,沈希权的电话回了过来,佟夕松口气,问道:“你在哪儿?怎么不接电话?”
  沈希权的声音听上去逍遥愉悦:“我在海边冲浪,没拿手机。什么事这么急,给我打了十几个电话。”
  冲浪?佟夕有点不敢相信,“你在哪儿?”
  沈希权笑:“在海南,和佟鑫一起。”
  佟夕又是一惊:“我哥和你一起?他不是说过年加班吗?”
  “其实是你叔不想看见他。两人见面就吵,大家都过不好年,索性我就约着他出来玩儿了。”
  佟夕:“……”
  “怎么了,找我有事?”
  佟夕这才想起来自己打电话找他是有一件大事。“权哥你浪的这么开心,头上都绿了你知道吗?你看一眼微信,我给你发张照片过去。”
  佟夕把那张背影照片发给沈希权,过了几秒,沈希权说:“嗯看到了。”语气风平浪静,毫无波澜。
  佟夕很吃惊:“你居然一点都不生气?”
  “我们分手了,还生什么气。”
  佟夕更加吃惊:“分手?你们居然分手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年前。”
  “为什么分手?”
  “因为发现不合适。”
  佟夕根本不信:“你骗鬼呢,你离了婚才发现和她不合适,你开头干嘛去了?大脑被浪冲走了吗?”
  沈希权唉了一声,“谁还没个脑子进水的时候呢?你看聂修那么聪明,不也照样干过傻事。”
  佟夕被噎了一下,说:“你和聂修能一样吗?你都进化成人精了。”
  沈希权和江兰兰相识不是一天两天,当初为了能快些和江兰兰在一起,他不惜分给莫丹一半身家只求最快速度脱身。他不是个头脑简单的男人,绝对不存在被江兰兰欺骗的可能。这中间难道有什么隐情?
  “权哥,你不会是……同性恋吧。”
  电话里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大笑。佟夕把手机拿开了一点,皱着眉头等他笑完。
  这个猜想也是临时从脑子里冒出来的。因为堂哥说在单位加班不回来过年,结果却和沈希权跑到海南去度假。导致她有了这个奇葩的猜测,当然,她自己也是不大相信的。
  沈希权一边咳一边笑:“你这脑洞有点大啊。放心,我只喜欢女人。我和你哥是纯洁的哥们情谊,你别想歪了。”
  佟夕有点窘:“那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那解释我压根不信,你要是不说,我就把照片发给莫丹。”
  沈希权的笑声戛然而止,说了个别。
  “那到底为什么和莫丹离婚,你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沈希权在电话里沉默了大约半分钟,佟夕的心一点一点的往下掉。
  “你说对了,我的确是有病。”
  佟夕脑子一懵,这是她最不愿意接受的结果,她宁愿他是同性恋,也不是绝症。能让沈希权想出这种烂招的病,一定不会是小病。她声音有点抖:“权哥,你,什么病啊?”
  “没有生育能力。”
  佟夕长松口气,万幸,不是绝症。“莫丹知道吗?”
  “如果她知道,肯定不会和我离婚,毕竟我曾经帮过她。如果她因为我有毛病而和我离婚,肯定会被人说三道四,骂她没良心,就连她妈也不会同意。我这个人其实不是个好人,不怎么讲道德,但是我最恨道德绑架。”
  当初莫丹和他结婚,的确是有那么点报恩的意思,当然更多的成分还是喜欢。
  那年莫丹她妈得了癌症。因为莫父早年离世,莫母一人工作供两个学生上学,且还是一对双胞胎,家里没有任何积蓄。就在莫丹急的发疯的时候,忽然有人找上门来要买她的画作,说是一家新开业的旅游酒店,需要在房间里摆放一些画作,不需要名家名作,只要画的好看就行,而且价格不菲。这个买主将莫丹几年间的所有画作都买了,解了她的燃眉之急。莫母顺利做了手术,化疗效果很好。
  此事过去半年多,佟夕有一次带着佟桦去浠湖度假村玩,看到饭店的走廊中,挂的都是莫丹的画,才知道那位买主竟然是沈希权。莫母生病的消息是她无意间透露给沈希权的。
  莫丹得知真相感动至极,坚定不移的要和沈希权结婚。莫母对一对儿女要求严苛,如果换做别的男人,比莫丹大十岁,还大学肄业,莫母是死也不会答应的,然而知道沈希权就是当初买画的人,便没再反对。
  沈希权说:“你也知道莫丹有多喜欢孩子,时常说她有双胞胎基因,一定会生双胞胎。”
  佟夕忙宽慰他:“现在医学发达,就算你不能生育,你们也能有孩子。”
  “接受精子捐赠吗?可我这人比较自私,还没有心胸宽广到去养别人的孩子。但我也不能阻止莫丹生孩子,这对她不公平,所以离婚还是最好的选择。”
  “你们就这么离婚也太遗憾了,如果莫丹愿意为了你不生孩子呢?你会不会和她复婚?”
  沈希权没有一点迟疑,就说了个不会。
  “为什么?”
  “我一辈子都觉得对不起她欠了她,这日子我过不好。我也不愿意过这样的日子,我这人比较自私自利,不喜欢委屈自己,更不喜欢欠别人。”
  佟夕也没辙了,闷闷的说:“权哥对不起。我前一段对你态度十分恶劣。不过,你干嘛要瞒着我?你告诉聂修都不肯告诉我,他比我还亲啊?”
  “我怕你告诉莫丹,她就不肯和我离婚。再说,不能生孩子对一个男人来说也是挺丢人的,尤其是我这种死要面子的人,不想让别人知道。但是,你因为我和莫丹离婚,变得更加偏激。我想想还是告诉你得了。”
  佟夕明白他的意思。沈希权出轨,的确让她更加坚定了不婚的决心。
  沈希权吸了一口椰子汁,说:“虽然我离了婚,但是我还是要说,结婚其实挺好的,和喜欢的人结婚也挺幸福。我如果没毛病,肯定会和莫丹白头到老。”
  佟夕知道他想说什么,沉默着不接话茬。
  沈希权自顾自说下去:“你和聂修之间没什么不能修复的矛盾,就是一个误会而已。”
  “你想的太简单了,是他不信任我。”
  “信任这个东西非常脆弱,没有你想的那么坚不可摧,你能完全的信任你自己吗?你喝醉了就可能变成另外一个人,做出你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等你酒醒了,你都不相信那个人就是自己。要求别人无条件信你,这不现实。”
  “权哥我说不过你,我挂了啊。”
  打完这个很长的电话,佟夕心里真是很难过。何止是莫丹喜欢孩子,沈希权更喜欢小孩儿,见到街上有人推着宝宝车,他都要探头看上一眼。他对佟桦更不必说,时常带着他去游乐场。佟桦喜欢他甚至超过舅舅。可是他这样喜欢小孩儿,却偏偏不能生育。
  他口头上说自己很自私自利,不愿意养别人的孩子,其实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他并不自私,离婚是为莫丹考虑,而且给了她一半家产。
  聂修的车子洗好送了过来。两人回到佟家,佟桦眼尖,指着聂修的大衣下摆说:“叔叔,你这里有血。”
  聂修低头一看,衣角处的确沾了一片血迹,脱下来拿去卫生间洗。老宅里没有暖气,卫生间里也没空调,冷飕飕的一股寒意袭来,身上只有一件羊绒衫的他打了个寒战。
  “这是我哥的棉袄,你先穿一下。”
  聂修转过身,看见佟夕手里拿着一件干净的棉衣,表情有点不大自然,仿佛怕他多想,不等他开口便先行解释:“我怕你感冒了传染佟桦。”
  聂修眼睛里带着些笑:“谢谢,你还挺关心我的。”
  佟夕无视他“自作多情”的眼神,弯腰从下面的柜子里拿出吹风机:“这天气恐怕两天都干不了,用这个吹吹吧。”
  正说着,她手机响了。是高中同桌林浠打来的电话,告诉她今晚上聚餐的时间和包厢号。
  聂修问:“你有同学聚会?”
  佟夕点了个头,便出去了。
  除夕夜她在微信群里给高中同学拜年,大家听说她回来了,就约她一起聚餐。佟夕好几年没回浠镇,难得大家聚聚,也就没推辞。
  聚餐的地方就在镇中心的来福酒店。离佟家很近,聂修要开车送她过去,佟夕说没几步路,你别麻烦了。
  回乡过年的同学还挺多,二十多人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饭,喝酒猜拳,又笑又闹,个个都比高中时候活泼开朗,经过几年的历练,仿佛脸皮都厚了一层,尤其是男生。
  佟夕好几年没和同学见面,一开始也特别高兴,到了后半段,就后悔自己不该来。
  当年班里暗恋她的人不少,因为叔叔的缘故,都没敢表示。等上了大学,她陆陆续续的收到不少表白,那会儿她正和聂修热恋,自然统统拒绝掉。
  这里面最坚持不懈的就是副班长李江州,佟夕当年是班长,和他接触比较多,他总抱有幻想,觉得自己比别人更得佟夕的青睐。
  今日再见,佟夕比以往更明艳照人,一颦一笑都美到发光。李江州喝的有些醉,胆子变得很壮,趁着真心话大冒险的环节,当着众人的面再次表白。
  佟夕十分尴尬,起身说:“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李江州执意要送她。
  佟夕当然不想惹麻烦,直接说不用,拿着包就离开了包厢,李江州在后面追她。
  佟夕头也不回,三步两步下了台阶。突然从旁边走过来一个人,牵住了她的手。竟然是聂修。
  佟夕吓了一跳,问:“你怎么在这儿?”
  “我等你。”
  正说着,李江州走到台阶前,看见佟夕身边站着个男人,怔了一下停住脚步。
  聂修也没说话,只是扫了他一眼。
  佟夕本来想要抽出手,但一想李江州就在身后,就没动,被聂修牵着手走了十几米远,才把他的手甩开,很不领情的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吃饭?”
  “叔叔让我来接你。”
  “几步路,用不着。”
  聂修说:“我不放心。”顿了顿又说:“幸亏来了,正好给你当挡箭牌。”
  作者有话要说:  朋友们,中秋节快乐!
  被盗号的作者向大家表示诚挚的祝福,并报告一个不好的消息,盗号的双更大侠抛弃了渣作者!因为账号太冷,完全木有被盗的价值~~(作者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趴墙痛哭了一天)
  so,接下来的日子,就是不定时更新。
  为了错开十一假期,作者明天才开始正式休假,大约休到十一号~~~
面带微笑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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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18:08 编辑
34、第34章 年(4)
  言下之意, 他出现的及时而正确。佟夕故意加重语气说了声谢谢。
  聂修蹙着眉想了想:“那个男生有些面熟, 好像是你们班的副班长?”
  佟夕吃惊不已:“你怎么会记得他?”
  “当然记得。毕业合影照和你站一起,把头偏向你这边, 挨的比女同学都近。”
  佟夕恍然记起来, 当初毕业大合影,她拿给他看, 他指着李江州问这人是谁。佟夕只说是副班长,都没提他对自己有好感之事,没想到他居然都记得那么清楚。
  “学霸的记忆力果然不同凡响。”佟夕的夸奖带有调侃的意味,聂修却毫不客气的收下了:“过奖。”
  佟夕斜目瞥了他一眼,你说你一个前男友还吃什么陈年老醋呢?
  她岔开了话题:“同学聚会没什么意思。时过境迁,我们都变了。见到故人, 反而是失望更多。”
  听上去是在说同学,可是聂修却问:“你在说我吗?”
  “你想多了。”佟夕玩笑似的问:“你对我难道不也是很失望吗?以前的我可不是现在这样。”
  聂修摇了摇头,沉声说:“我没有失望, 只有心疼。”夜色中看不清他的眉眼五官, 却很奇异的能感受到他的眼神。
  佟夕笑容一顿,慢慢的眼睛里有些发涩,从河面上吹过来的风,湿冷入骨。
  夜晚的浠镇如同一个梦境之城,远处间或有几声狗吠, 不时响起的炮竹声,零零落落,不绝于耳。
  佟夕低头走上小石桥。一节一节的台阶, 仿佛一段一段的岁月,她和他各自度过了三年互不相问的时光。她不知道他变了没有,反正她已经变了很多。心态突然间就老了,没了少女心。后来因为工作关系,经常接触到很多言情小说,同事捂着胸口嘤嘤嘤的说我不行了,我的少女心要萌炸了。可她无动于衷,毫无触动,出现了典型的孤老终身的苗头。
  越过桥头,就是佟家所在的巷子。两人转进巷口,突然从巷子里窜出来两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扔了几个鞭炮过来。
  佟夕正想着心事,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急忙往后一退,不巧一步踏进两块石板中间,鞋跟竟然卡在了缝隙里。幸好聂修在旁边,及时伸手扶住了她的腰身,才不至于摔倒。
  若是正常的情况下,佟夕必定是立刻推开他的搀扶,这次却反常的攀附着他的胳膊没撒手。聂修觉出不对,问她:“怎么了?扭住脚了?”
  佟夕窘道:“鞋跟卡在石缝里了。”她一米七的个子平素都不穿高跟鞋,今天同学聚会,难得换一双高跟短靴赴宴,结果便出了状况。那鞋跟卡的也是蹊跷,佟夕扶着聂修的胳膊,费了好大的力气,居然都拔不出来。
  聂修蹲下来,脱了她的鞋子,把她的脚放在自己的鞋面上,然后握着鞋帮使劲一提,鞋子倒是拔了出来,不过鞋跟却断了。
  佟夕忍不住心疼:“我的七百块啊。”
  聂修提着没鞋跟的靴子,笑着安慰:“我回去赔你一双。”
  佟夕开玩笑说:“不用了,我要找市政管理处的人赔。”
  “我背你回去。”聂修说完也没给她犹豫拒绝的机会,弯腰就将她背了起来。
  佟夕只穿着一只鞋子,也只好如此。昏暗的巷子里响起沉稳的脚步声,她恍然又想起往事。
  高三的那年冬天,他带着她去浠湖边拍照,拍冬天的落日和湖上的冰雪。她想在他面前臭美,穿了一双崭新的高跟鞋,结果两只脚都疼的不行。聂修背着她,沿着湖边的小径走上度假村的观光道。她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细声细气的说话,聂修说你别说话,嘴里进风很冷。其实是她对着他的耳朵说话,呵气如兰,让他心猿意马,难以自持。
  “我第一次背你也是在浠镇。”聂修只说了这一句,便没再继续,可佟夕知道,他此刻肯定在脑海中回忆那一幕。两人过去就是这样,常常会想到一起。奇怪的是,分手了三年,居然还有这样的心有灵犀。
  佟夕伏在他的后背上,感觉到他身体细微的变化,那是一种被衣服掩盖着的成熟男人的力道。
  走到半截,他手机响了起来。佟夕正要从他背上下来,聂修却没停步,让她把手机拿出来,替他接通。
  佟夕从他大衣口袋里摸出手机,拨通放在他的耳边,听见他用英语和对方交流。佟夕的英语也不错,但是他话里太多医学专用词,听得她一知半解不甚明了,只知道是在说工作上的事。
  打完电话,佟夕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回英国。”
  “初五。”
  她天天期盼他快点走,然而此刻,心里涌上来的情绪并不是解脱和高兴。
  聂修问:“你是不是掰着手指头盼着我赶紧走?”
  佟夕窘了一下,低声说:“那倒没有。”
  “这话我听着明显不像是真话。”
  佟夕莞尔:“那你要听真话吗?”
  “算了我还是不听。我怕受不了打击要跳河。”
  “这河水不深淹不死人的。”说完,她突然想到自己落水的那一幕,如果不是聂修,只怕现在自己已经挂了。佟夕心口一软,顿了顿说:“真话就是,我并没有掰着手指头盼你快点走。”
  聂修半真半假的问:“我可以理解为舍不得吗?”
  佟夕忙说:“你别误会。T市又不是我的,你想待多久都可以,我没有权利干涉你的去留。”
  聂修叹气:“这个真话和假话一样的不好听。”
  佟夕忍不住噗的一笑。
  温热甜香的气息软软的扑到聂修的耳后。他想,真好,她今晚上笑了两次。
  大年初一就这么一晃而过。初二这天,是佟建文陪周余芳回娘家的日子。周余芳的娘家就在镇外,往年都是佟建文骑车带着妻子回去,今年聂修在,执意开车送他们过去。
  等聂修送了夫妻俩回来,佟夕正陪着佟桦在看动画片。
  聂修走过去,将佟桦抱起来,放到自己的腿上,“要不要和叔叔一起出去玩?”
  佟桦高兴的点头:“去哪儿玩?”
  “度假村。”聂修望着佟夕,“一起去?”
  佟夕看着佟桦兴致高昂,也不好阻拦,但是让聂修一个人带佟桦玩耍,她绝对不能放心,即便聂修素来稳重,但是他毕竟是个从来没看过孩子的男人。佟夕就算不想去,也一定要跟着。
  天寒地冻,度假村里里最受欢迎的项目,莫过于泡温泉。聂修要了一个独立的小庭院,围墙内种满了常绿乔木,玻璃暖房外面便是私人温泉池。
  佟夕此行就是为了陪佟桦,等聂修带着佟桦换好衣服下了温泉池,她便坐在玻璃暖房里,隔着透明玻璃墙,看着外面的一大一小。
  因为不放心聂修带小孩儿,刷手机的时候,她时不时的朝着外面瞄一眼。目光所及,不可避免的会看到聂修的身材。他从初中起就经常打篮球,身体修长结实,而现在的这种结实,明显是健身房练出来的,胸肌腹肌纹理分明,说不出的性感。
  佟夕本是无意看他,然而当聂修的目光和她碰到一起,她还是忍不住窘的脸上发热。他的身体她也不是第一次见,然而那时,他身为男朋友,她怎么看都合适,现在却是怎么看都不合适。
  天地良心,她真的不是要看他,实在是不放心佟桦和他在一起。“监视”了十几分钟后,佟夕感觉聂修带孩子还算靠谱,便拿着手机,走到了玻璃房右角的休息区,那里摆放了几盆琴叶榕和巴西木,刚好可以遮挡住彼此的视线。
  佟夕躺在摇椅上,看着手机视频,耳朵还听着外面的动静。佟桦从生下来,佟夕就帮着佟春晓带他,早就养成了耳听八方眼观六路的习惯。
  手机视频看了一半,突然听见佟桦一声尖叫,佟夕腾一下从摇椅跳起来,三步两步走出玻璃房,却看见佟桦耶了一声,举起一个胜利的手势。
  佟夕还以为他呛了水,赶紧问他:“怎么了?”
  佟桦笑嘻嘻的说:“聂叔叔和我打赌,说我叫一声,小姨会在五秒钟内跑出来。”
  佟夕瞪了聂修一眼,转脸捏着佟桦的小脸:“狼来了的故事你忘了吗?”
  佟桦眨着大眼睛:“没忘,可是我没骗人啊。”
  佟夕摸摸他的头发:“小朋友不能泡太久,赶紧出来吧。”
  佟桦赖在水里不肯出来,聂修从池子里站起来,把小孩儿从水里捞出来,“我带你去玩别的。”
  这一日过得飞快,佟桦在度假村玩的乐不思蜀,不肯回去。晚饭佟夕请客吃的自助餐,慰劳辛苦了一天的聂修。亲眼看到他带孩子的细心细致,她不禁也认同了叔叔的说法。他将来肯定是个好爸爸。
  晚上八点,三人回到家里。佟建文看见佟夕和聂修一人牵着佟桦一只小手,顿时笑逐颜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一家三口呢,看着可真和美。”
  佟夕窘的无话可说,也没好意思看聂修的表情,赶紧抱起佟桦上了楼。
  眨眼初三成为日历上被撕掉的一页。
  初四早上,佟夕睁眼看到手机上的日期,心里先是一恍,也不知聂修是上午走还是下午走。她昨夜忍着没问,不想让他误会自己惦记着他的归期。
  吃早饭的时候,聂修主动对佟建文说自己上午要回市里。
  佟建文说:“不是明天的飞机吗?”
  “我回去收拾一下行李,几个朋友晚上要请我吃饭。”
  佟建文扭脸看着佟夕:“你初八上班不是?那干脆和聂修一起回去,顺便明天送送他。”
  佟夕说:“不用我送,他有人送的。”
  “你这孩子怎么一点礼节都不懂呢。佟桦等过了元宵节再回去,反正幼儿园开学晚,到时候我送他回去。你今天先和聂修回去吧,刚好搭顺风车。”
  佟夕低头搅着碗里的白粥,噘着嘴说:“我还想在家里多住两天呢,回去了一个人多没意思。”
  佟建文无奈,只好不提了。
  临行前,佟桦对聂修依依不舍,抱着他的脖子,情真意切的问:“叔叔你什么时候再回来和我玩儿啊?”
  聂修看了看佟夕,说:“你小姨不想让我回来。”
  佟夕忙说:“我那有!”
  聂修立刻反问:“那你想让我回来?”
  佟夕卡壳:“……”
  佟建文把佟桦抱进了院子,让佟夕送送聂修,明显是给两人留出单独相处的时间。撮合之意这么明显,佟夕有点尴尬,想要微笑,都觉得嘴角很僵。“你慢点开车,注意安全。嗯,提前祝你一路顺利。”
  聂修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晚上傅行知和莫斐他们为我饯别,你和我一起去吃个饭吧。”
  佟夕被他恳切的眼神乱了心神,视线垂到他的脚下,“我都和你一起吃了三四天的饭了。加上住院的那几天,都有十天了。”
  “这次不同,我要走了你都不送一送?”
  聂修的语气充满了伤心和幽怨,佟夕几乎没有勇气抬起眼皮,低着头强词夺理的说:“我这不是正在送你吗?”
  “……心真狠。”
☆、第35章 别(1)
  这句话让人无法招架。佟夕飞快的说声再见, 一闪身便跨进了院门。
  大约过了一分钟, 外面响起汽车发动的声音,车轮碾过石板路面的声音……渐渐, 一片沉寂。
  佟夕背靠着木板门, 悬着的心脏慢慢回落。古老的庭院,光秃秃的葡萄架, 空荡荡的荷花缸,枝叶零落的欧月,萧瑟的味道悄无声息充盈了每一个角落,年的味道这一刻突然消失的无踪无迹。一切不过源于骤然间少了一个人而已。
  他在的时候,她没感觉到家里的热闹,直到此刻, 才陡然感受到孤寂和失落。
  佟桦举着一个学习机兴高采烈的扑过来:“小姨,这是聂叔叔送我的新年礼物,他藏在我的玩具箱里!”
  听到他的名字, 佟夕情绪愈发的低落, 心里像是空了一块,空洞的进着风。
  佟建文也说:“多一个人不觉得热闹,少一个人就冷清很多。”
  周余芳埋怨:“谁让你不叫佟鑫回来。”
  提起儿子佟建文就变了脸色:“眼不见心不烦,他不回来更好。”
  佟夕教佟桦怎么用学习机,奇诡的是, 平时都觉得时间飞快,今天却异常缓慢,仿佛凝固冻结了一般。她无精打采的熬了一个小时, 直到接到一通电话,才让她提起精神。
  打电话的人名叫张立恒,是房产中介公司的一个业务员。佟春晓过世一年,佟夕找到这家房产中介公司,想要把房子卖了。香樟园的位置不错,周围交通便利,这套房子户型也好,看房的人挺多,但是一打听这房子里出过事死过人,便再没了下文。价钱比同样的房子便宜十万八万也没人肯要。
  没想到张立恒竟然带来一个好消息。有人对香樟园的房子很感兴趣,想要下午去看房。
  佟夕问:“那你有没有告诉房子里出过事?”
  以前张立恒都主张瞒着不说,结果好几次都是在签合同之前,对方反悔。佟夕索性让他别隐瞒,以免耽误彼此的时间和精力。
  “说了,他不介意。这位吴耀祖先生是个ABC,近期回国创业,公司就在香樟园附近,所以想就近在周围买一套二手房作为员工宿舍。”
  原来是当员工宿舍,难怪不介意。
  佟夕说:“那你和他约个时间吧,我这几天都有空,随时都能带他过去看房。”
  “那行,我先和他约好时间,等会儿回复你。”
  过了会儿,张立恒打过来电话,说今天下午两点钟行不行。
  “没问题。我两点钟在香樟园等你们。”挂了电话,佟夕便对佟建文说自己要赶回市里一趟,有人要看房子。
  佟建文忍不住嘟囔:“你说你这丫头多犟,刚才聂修要回市里,你和他一起走不就成了,这会还要去坐大巴。”
  佟夕笑:“那会儿不知道有人要看房啊,这电话早打一小时就好了。”
  平时从浠镇发市里的车特别多,两小时一趟,可是春节期间司机休假,只有早八点和下午一点两趟车。佟夕买了一点的车票,急忙给张立恒打电话道歉,说自己三点半才能到,让他转告一下那位吴先生。
  三点钟,大巴车准时开到市里,佟夕下了车径直打车奔向香樟园,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五分钟到了楼上。
  她从包里拿出钥匙,打开房门。久无人住的房间,有一种难以描述的沉闷和孤寂。佟夕的目光落到客厅的某一处,心脏像是被人紧紧的揪住,无法呼吸。
  她疾步走到窗前,打开了所有的窗户。冬天的寒风吹透了整个房间。她抱着双臂,迎着风,从心里到身体,都是冰冷的感觉。事情过了三年多,她依旧忘不了那一地的血。
  房门开着,她听见上楼的脚步声和男人的交谈声。转过身,看见张立恒带着一个年轻的男人走了进来。
  这人二十多岁的年纪,黑发中挑染了几缕白色头发,穿着时髦的翻毛领大衣,脚上是一双黑色马丁靴,这位吴耀祖先生听名字很传统,没想到真人如此时尚。乍一看,就跟时尚杂志上走下来的模特一般。
  佟夕背对着窗户,整个人被淡淡的一圈光影笼罩着,容光艳绝而清冷,若不是发丝被风吹拂,吴耀祖几乎要把她当成一座完美无瑕的玉雕美人。
  他真是没想到房主竟然是一个如此年轻,如此美貌的姑娘,惊艳到有些失态,竟看呆了。
  佟夕走上前和他打招呼,说你好,吴先生,我就是房主。
  吴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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