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年好大雪兆丰年,珍珠如土金如铁出自哪本名著,是形容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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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年好大雪,刚好五个字!
回复 2楼:红楼梦
回复 1楼:呵呵,: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
瑞雪兆丰年,也是五个字,还显得有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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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受欢迎的爆笑笑话红楼梦书中,“丰年好大雪”的一代皇商,薛家是从什么时候败落?
红楼梦书中,“丰年好大雪”的一代皇商,薛家是从什么时候败落?
一直说薛家有钱,“熟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可我认为小说中的薛家早就现已衰落了。何以见得?四大宗族中实力最差的应当即是薛家了,在葫芦僧的护官符里能够窥得一斑:四句护官符所指的人家分别是贾、史、王、薛。贾府乃国公府,袭了三代,是这四家里最有实力的王公之家。其次是史家,史家是保龄侯尚书令今后,是侯门之家。王家是都太尉统制县伯今后,官位要低一些,但出了个王子腾,其时恰是官运亨通,春风得意之时,因而实力也不差,还在上升期。最终是薛家,紫薇舍人今后,紫薇舍人也叫中书舍人,清代的中书舍人没有啥实权,不过抄写文书罢了,因而薛家本来是靠的从商赚的钱,在古代,商人没有啥位置,为官的,跟皇族拉上联系的,才有位置。薛家的当家人是谁?薛蟠。小说第四回中有这么一段话正面描写了薛蟠和薛家的状况:“这薛令郎学名薛蟠,表字文起,五岁上就性格奢华,言语高傲。虽也上过学,不过略识几字,整天惟有斗鸡走马,游山玩水罢了。虽是皇商,一应经济世事,全然不知,不过赖祖父之旧情分,户部挂虚名,支领赋税,其他事体,自有店员老家人等措办……二则自薛蟠爸爸身后,各省中所有的生意承局,总管,店员人等,见薛蟠年青不谙世事,便趁时诱骗起来,京都中几处生意,渐亦耗费。”这儿提到了薛家自打薛蟠掌管生意今后,各省中所有的生意承局,总管,店员人等,见他不谙世事,便趁时诱骗起来,宗族生意渐亦耗费。也即是说,在薛蟠爸爸逝世今后,薛家的生意就逐渐衰落了,到了这个时分,薛家现已不是护官符里说的那么赋有了,由于薛家的奴才管事们都在薛家挖墙脚,致使生意渐亦耗费,他们捉住薛蟠“呆霸王”的特色,欺骗住了薛蟠,而不明白得运营的薛蟠依然大把大把地花钱,本来他是在一点一点地吃老本,只不过他人看不出来,认为薛家还像曾经那么有钱。薛家生意衰落的工作,薛宝钗和薛阿姨知道吗?第五十七回宝钗要替邢岫烟赎棉衣,湘云误拿了当票,宝钗“忙一把接了,看时,即是岫烟才说的当票,忙折了起来。”生出了一番话:湘云道:“啥是当票子?”世人都笑道:“真真是个白痴,连个当票子也不知道。”薛阿姨叹道:“怨不得他,真真是侯门千金,并且又小,那里知道这个?那里去有这个?就是家下人有这个,他怎么得见?别笑他白痴,若给你们家的小姐们看了,也都成了白痴。”众婆子笑道:“林姑娘刚才也不认得,甭说姑娘们。此时宝玉他却是外头常走出去的,只怕也还没见过呢。”薛阿姨忙将原故批注。湘云黛玉二人听了方笑道:“本来为此。人也太会想钱了,阿姨家的当铺也有这个不成?”世人笑道:“这又呆了。‘全国老鸹通常黑’,岂有两样的?”薛阿姨因又问是那里拾的?湘云方欲说时,宝钗忙说:“是一张死了没用的,不知那年勾了帐的,香菱拿着哄他们顽的。”薛阿姨听了此话是真,也就不问了。看了这段话便知,侯门千金是不会知道当票的,连贾宝玉“常走出去的,只怕也还没见过呢”。可宝钗不只认得,并且她一看就知道是邢岫烟才说的当票,还哄薛阿姨说“是一张死了没用的,不知那年勾了帐的,香菱拿着哄他们顽的”,薛阿姨一听就信了,不再干预。这阐明薛宝钗很熟悉薛家工业的事务啊,连香菱也一起参加了薛家工业的运营办理。不然这么的东西是不行能在宝钗或许香菱手里呈现的。那么薛宝钗和薛阿姨天然也是知道家业衰落的事了。薛蟠成日花钱如流水,可薛宝钗呢?她在邢岫烟和薛蝌的事刚定下来的时分,看到邢岫烟戴着探春送她的玉佩,是这么和邢岫烟说的:“但还有一句话你也要知道,这些妆饰原出于大官富有之家的小姐,你看我从头至脚可有这些绮丽闲妆?然七八年之先,我也是这么来的,如今一时比不得一时了,所以我都自个该省的就省了。将来你这一到了我们家,这些没有用的东西,只怕还有一箱子。我们如今比不得他们了,总要一色从实守拙为主,不比他们才是。”这邢岫烟还没有嫁过来,薛宝钗就现已告诉她将来要节省了,“然七八年之先,我也是这么来的,如今一时比不得一时了,所以我都自个该省的就省了。”阐明七八年前,宝钗的日子也过得像贾府的千金小姐相同,有“绮丽闲妆”,可如今不比早年了,就把这些都省去了。可见宝钗并不像薛阿姨说的“宝丫头乖僻着呢,她历来不爱这些花儿粉儿的”,她常常穿戴半新不旧的衣服,还老是自个做针线活,恰是由于她懂得薛家早已不比早年了,薛蟠的不明白运营和挥金如土让薛家完全衰落了,她在尽她所能办理薛家工业的一起,也尽可能不在装扮上奢华了。如此能够估测,薛家从七八年前,宝钗没有进京待选时,就现已开端衰落了。薛宝钗进京待选,长时间寄住在贾府,是为了重振薛家,薛宝钗和薛阿姨才是真实投靠贾府,仰人鼻息的主啊!至于薛家为啥长时间寄住在贾府,后一篇会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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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美好的生命应该充满期待、惊喜和感激。
作者最新文章原著:曹雪芹 高鹗引子:凡心已动入红尘话说女娲氏炼石补天时,炼石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最后却单单剩了一块未用,弃之于大荒山无稽崖青梗峰下。谁知此石炼后灵性已通,因见自己无材补天,遂自怨自叹。一日,见一僧一道远远而来,说到红尘中荣华富贵,此石便凡心已动,苦求再四,求二仙将它携入红尘。二仙知不可强制他入凡之心,遂答应携它到人间去享受一回,待劫终之日,再复还其本质。遂大展幻术,将一块大石登时变成一块美玉,且又缩成扇坠大小,镌上数字,袖了去投其入世。后来,又不知过了几世几劫,忽有一空空道人从这青梗峰下经过,见一大石上字迹分明,编述历历。从头一看,原来就是那无材补天之石,幻形入世,在红尘中历尽悲欢离合炎凉世态的一段故事。空空道人又听这石一番陈说,思忖半晌,将这《石头记》再检阅一遍,方从头至尾抄录回来,问世传奇,自易名情僧,改《石头记》为《情僧录》。至吴玉峰题曰《红楼梦》。东鲁孔梅溪则题曰《风月宝鉴》。后因曹雪芹于悼红轩中披阅十载,增删五次,纂成目录,分出章回,则题曰《金陵十二钗》,并题一绝云: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一 风云不测起祸因话说东南处有一姑苏城,最是红尘中一二等富贵风流之地。城内葫芦庙旁住着一家乡宦甄士隐,他家也是本地的望族了。只是这甄士隐年已半百,膝下无儿,只有一女,乳名英莲,年方三岁。葫芦庙内此时寄居着一个穷儒生贾雨村,欲进京求取功名,甄士隐常与他结交,后资助他银两衣物,才使雨村得以进京赶考。没想到元宵佳节时,士隐命家人抱了英莲去看社火花灯,英莲走失。夫妻二人,半世只生此女,一旦失落,昼夜啼哭,士隐病倒。偏又祸不单行,三月十五时葫芦庙起火,直烧了一夜,甄家在隔壁,烧成了一片瓦砾。士隐只好携妻子家人去投他岳丈家。士隐痛失爱女,又家境败落,贫病交加,后看破红尘,随道人出家。一天甄家的大丫环娇杏在门前买线,忽听街上喝道之声,说是新太爷到任,轿内坐的竟是得士隐资助才得以考举的贾雨村。次日雨村遣人送银两锦缎来答谢甄家娘子,并转托要娶那在葫芦庙中就有一面之缘的娇杏做二房。也是娇杏命运两济,到雨村身边一年便生了一子,后雨村嫡妻病死,便将他扶了正。不想雨村恃才侮上,不上一年,被上司参了一本,革了官职。雨村只好遣送家小回原籍,自己云游天下胜迹。至淮扬地面时,得知现皇帝钦点为巡监御史的是林如海。这林如海原籍姑苏,是书香之族。现今如海年已四十,身边只有一女,乳名黛玉,年方五岁,夫妻爱如珍宝,正欲寻师使他读书识字。雨村正偶感风寒,病在旅店,又盘费不继,得知后便相托朋友,做黛玉的老师,且做安身之计。一年后,黛玉之母贾氏夫人病终。黛玉哀痛过伤,原本身体就怯弱多病,所以连日辍学。雨村闲来出游,走到效外,想在一村中酒店里沽饮,以助野趣,未想却与都中旧友古董商冷子兴相遇,二人便同席而坐,整下酒肴,闲谈漫饮,子兴遂演说起都中荣国府盛事。二 白玉为堂贾不贾贾雨村、冷子兴二人酒中叙谈,雨村因问近日都中可有什么新闻,子兴道:“倒是老先生你贵同宗家,出了一件小小的异事。”雨村问是谁家,子兴道:“荣国府贾府。”雨村因想到去年到金陵地界,因欲游览六朝遗迹,那日进了石头城,从它老宅门前经过,街东是宁国府,街西是荣国府,二宅相连,竟将大半条街占了,隔着围墙一望,里面厅殿楼阁,峥嵘轩峻;后一带花园子里面,树木山水,一片蓊蔚洇润之气,哪里象今日子兴所说的已是衰败之家?而子兴却笑道:“谁知这样钟鸣鼎食之家,翰墨诗书之族,如今的儿孙,竟一代不如一代了!”原来这宁、荣二宅,追溯先人,当日宁国公与荣国公是一母同胞弟兄两个。宁公居长,生了四个儿子。宁公死后,贾代化袭了官,长子贾敷夭折,只剩次子贾敬袭了官,却只爱烧丹炼汞,他有一子贾珍,因他父亲一心想成仙,把官让他袭了。贾珍生了一个儿子,名叫贾蓉。再说荣府,自荣公死后,长子贾代善袭了官,娶的也是金陵世勋史侯家的小姐为妻,即现在的史老夫人,生有长子贾赦,次子贾政,方才所说异事,也就出在这府里。贾政的夫人王氏,头胎生的公子贾珠,早年夭折,第二胎生了一位小姐,因生在大年初一,取名元春,不想后来又生一位公子,说来更奇,一落胎胞,嘴里便衔下一块五彩晶莹的玉来,上面还有许多字迹,就取名叫宝玉。这宝玉果然奇异,那年周岁时抓周,别的一概不取,伸手只把些脂粉钗环抓来。如今长了七八岁,虽然淘气异常,但其聪明乖觉处,百个不及他一个,说起话来也奇怪,他说“女儿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我见了女儿,我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也是经过这番叙谈,雨村才知道他现在的学生黛玉之母贾敏,乃是刚才所说史老夫人之女。及至后来,都中起复旧员,贾雨村经林如海致书贾政,贾政内中协助,使雨村得以补授应天府,办案时门子曾递与他一张抄写的“护官符”,他才明白那“四大家族”的密切关系。那“护官符”上写道: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所谓“护官符”,乃是当时凡作地方官者,皆有一个私单,上面写的是本省最有权有势、极富极贵的大乡绅名姓,各省皆然。倘若不知,一时触犯了这样的人家,不但官爵,只怕连性命还保不成呢,所以绰号叫“护官符”。这“护官符”上所列“贾”、“史”、“王”、“雪”(乃“薛”的谐音)四大家族,皆连络有亲,一损皆损,一荣皆荣,扶持遮饰,俱有照应的,皆当时荣华盛极世家。三 似曾相识燕归来却说雨村与冷子兴畅谈许久,见天色已晚,二人算还酒帐,方欲走时,忽听后面有人叫雨村,原来是雨村当日一同僚,打听到都中奏准起复旧员,便将此信也告诉雨村。冷子兴献计令他去找林如海,请他转向都中去央烦贾政。恰巧林如海岳母史太君念及黛玉丧母,无人依傍教育,已派船来接。而黛玉病体还没有完全康复,如海又思虑如何酬报启蒙恩师,于是满口答应雨村的请求,修下荐书一封,转托内兄务为周全协佐,也正好由他一路送黛玉进京。黛玉身体方愈,原不忍弃父而往,无奈外祖母致意务在必去,如海又一番教诲,才不得不洒泪而别。不日到了都中,雨村至荣府投了名帖,贾政看了妹丈之书,忙请入相会,优待雨村,竭力内中协助,不上两个月,雨村补了应天府一缺,择日上任去了。且说黛玉,那日弃舟登岸时,便有荣国府的车轿久候了。黛玉常听得母亲说过,他外祖母家与别家不同,因此步步留心,时时在意,惟恐被人耻笑了他。自上了轿,进入城中,从纱窗向外瞧,其街市之繁华,人烟之阜盛,自与别处不同。行了半日,忽见街北蹲着两个大石狮子,三间兽头大门,门前列坐着十来个华冠丽服之人。正门上有一匾“敕造宁国府”,又往西行,不多远,照样也是三间大门,方是荣国府了。轿子从西边角门抬进去,走了不远,另换了衣帽周全的小厮上来,复抬轿子至一垂花门前落下。众婆子扶黛玉下轿,进了垂花门,一路走过,上房台阶上一见他们来了,便忙都笑迎上来,边打起帘栊边传话:“林姑娘到了。”黛玉进入房时,只见两个人搀着一位鬓发如银的老母迎上来,便知是外祖母,方欲拜见,早被外祖母一把搂入怀中,“心肝肉”叫着大哭起来,黛玉也哭个不住。半天,外祖母才向他一一介绍大舅母邢氏、二舅母王氏及珠大哥的媳妇珠大嫂子李纨。贾母又叫请姑娘们来,依次是二姑娘迎春、三姑娘探春、四姑娘惜春,黛玉一一见礼。众人见黛玉年貌虽小,其举止言谈不俗,身体面庞虽怯弱不胜,却有一段自然的风流态度。正叙谈间,只听后院中有人笑声道:“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黛玉正纳罕众人都敛声屏气,这来者系谁,这样放诞无礼?心下想时,只见一群媳妇丫环围拥着一个与众不同、彩绣辉煌、恍若神仙妃子的女人进来,众人介绍说这是琏二嫂子,贾母戏称他“凤辣子”。黛玉才想起母亲曾对自己说过的,大舅贾赦之子贾琏,娶的就是二舅母王氏之内侄女王熙凤。黛玉亦常听得母亲说过,二舅母生的有个表兄,乃衔玉而诞,顽劣异常,极恶读书,最喜在内帏厮混,外祖母又极溺爱,无人敢管。待晚饭后丫还进来笑道:“宝玉来了!”黛玉心中正疑惑着:“这个宝玉,不知是怎生个惫懒人物,懵懂顽劣之童?倒不见那蠢物也罢了。”却见已进来了一位年轻的公子,面若中秋之月,色若春晓之花,头戴束发嵌宝紫金冠,项上系着一块美玉。黛玉一见,便吃一惊,心下想道:“好生奇怪,倒像在哪里见过一般,何等眼熟到如此!”待宝玉拜见母亲,换了衣服回来,贾母道:“还不去见你妹妹!”宝玉虽早已看见多了一个妹妹,但到此时才细看其形容。看罢笑道:“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贾母笑道:“可又是胡说,你又何曾见过他?”宝玉笑道:“虽然未曾见过他,然我看着面善,心里就算是旧相识,今日只作远别重逢,亦未为不可。”又见林妹妹眉尖若蹙,便送他“颦颦”二字。继而又问黛玉:“可也有玉没有?”黛玉答道:“我没有那个。想来那玉是罕物,岂能人人有的。”宝玉听了,登时发起痴狂病来,摘下那玉就狠命摔去,骂道;“什么罕物!家里姐姐妹妹都没有,单我有,我说没趣。如今来了这么一个神仙似的妹妹也没有,可知这不是个好东西。”贾母见状,只好用言语哄他,又将玉亲与他带上,宝玉才作罢。四 都道是金玉良缘黛玉自此在贾府住下。次日起来,省过贾母,与众姊妹至王夫人处,见王夫人与兄嫂处的来使计议家务,又说姨母家遭人命官司等语。原来金陵城中所居的薛家姨母之子薛蟠,倚财仗势,为争买一婢女,将另一家冯公子打死,现在应天府案下审理。如今母舅王子腾与王夫人商议欲唤薛家进京。这薛家本是书香继世之家,只是这薛蟠幼年丧父,寡母怜他是独根孤种,溺爱纵容,老大无成。寡母王氏乃现任京营节度使王子腾之妹,与荣国府贾政的夫人王氏,是一母所生的姊妹。只有薛蟠一子,还有一女,名宝钗,生得肌骨莹润,举止娴雅,较他哥哥竟高过十倍。薛家择日起身,不日即到京都。姊妹们暮年相会,悲喜交集。后贾政等人合计,让薛姨妈一家在荣府东北角上梨香院住下。且说林黛玉自到荣府以来,贾母万般怜爱,寝食起居,一如宝玉,迎春、探春、惜春三个亲孙女倒且靠后。便是宝玉和黛玉二人之亲密友爱处,亦自较别个不同:日则同行同坐,夜则同息同止,真是言和意顺,略无参商。不想如今忽然来了一个薛宝钗,年岁虽大不多,然品格端方,容貌丰美,人多谓黛玉所不及。而且宝钗行为豁达,随分从时,不比黛玉孤高自许,目无下尘,故比黛玉大得下人之心。便是那些小丫头子们,亦多喜与宝钗去玩。因此黛玉心中便有些抑郁不忿之意,宝钗却浑然不觉。那宝玉亦在孩提之间,其中因与黛玉同随贾母一处坐卧,故略比别个姊妹熟惯些。既熟惯,则更觉亲密;既亲密,则不免求全。这日二人便有些言语不全,黛玉又气得在房中垂泪,宝玉前去俯就,黛玉才渐渐的回转过来。一日宝玉来至梨香院中,先入薛姨妈室中请了安,又来到里间,看见宝钗坐在炕上作针线。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罕言寡语,人谓藏愚;安分随时,自云守拙。宝玉一面看,一面说话,宝钗让他在炕沿上坐了,即命丫环莺儿斟茶来。宝钗看宝玉的穿戴,因笑说道:“成日家说你的这玉,究竟未曾细细的鉴赏,我今儿倒要瞧瞧。”宝玉从项上摘了下来,宝钗托于掌上,只见大如雀卵,灿若明霞,莹润如酥,五色花纹缠护。宝钗看毕,又重新翻过正面来细看,口内念道:“莫失莫忘,仙寿恒昌。”旁边莺儿笑道:“我听这两句话,倒像和姑娘的项圈上的两句话是一对儿。”宝玉听了,忙央告要赏鉴宝钗的项圈。宝钗被缠不过,因说道:“也是个人给了两句吉利话儿,所以錾上了,叫天天带着。”一面说,一面掏出来,宝玉忙托了锁看时,两面也有八个字:“不离不弃,芳龄永继。”宝玉念了两遍,又念自己的两遍,因笑道:“姐姐这八个字倒真的与我的是一对。”莺儿笑道:“是个痴癞和尚送的,他说必须錾在金器上……”宝钗不待他说完,便嗔他不去到茶,支吾过去。五 家道艰难且投亲却说本地有这样一个小小人家,姓王,其祖上曾作过小小的一个京官,与荣国府王夫人之父认识,因贪慕王家的势利,便连了宗,认作侄儿。现今其祖已故,只有一个儿子,名唤王成,因家业萧条,仍搬回城外原乡中住去了。王成新近也因病故,只有其子,小名狗儿,娶妻刘氏,生有一儿名板儿和一女名青儿。一家四口,仍以务农为业。为照管子女,狗儿又将岳母刘姥姥接来一起过活。这刘姥姥是个积年的老寡妇,今者女婿接来养活,岂不乐意。因这年日子艰难,遂想起当日原是和金陵王家连过宗的,何不去走动走动,或者能得到一些救助。狗儿建议刘姥姥带了外孙子板儿去贾府认亲。次日天未明,刘姥姥便起来梳洗,又将板儿教训了几句,于是带他进城。找至宁荣街,来至荣府大门石狮子前,只见簇簇轿马,刘姥姥便不敢进去,且掸了掸衣服,又教了板儿几句话,然后蹭到角门前。费了一番周折,才打听到周瑞家的住处。因周瑞先时曾与王成有过些交情,或许能够帮忙,可周瑞已往南边去了,他娘子却在家。周瑞家的认了半日,方认出刘姥姥,一面问好,一面请刘姥姥屋里坐。闲话一阵,遂问刘姥姥来意,又叫小丫头去打探。一会小丫头探听回来,周瑞家的连忙起身,催着刘姥姥说:“快走,快走,吃饭是个空子,咱们先赶着去。若迟一步,回事的人多了,难说话。再歇了中觉,更没时候了。”先到了倒厅,先让姥姥在那里等一等,自己进了院门,先找着凤姐儿的心腹丫头平儿说明来意。平儿听了,叫刘姥姥进来等待。刘姥姥见平儿遍身绫罗、插金带银、花容月貌的,便当是凤姐儿了,才要称姑奶奶,忽见周瑞家的称他是平姑娘,方知不过是个有些体面的丫头了。让刘姥姥和板儿上了炕,吃茶。忽听见“咯当”、“咯当”的响声,见堂屋中柱子上挂着一个匣子,底下又坠着一个秤砣般一物,不住的乱晃,却不知是什么物件。正欲问时,只见小丫头子们一齐乱跑,说:“奶奶下来了。”周瑞家的与平儿迎了出去。刘姥姥屏息默候,听得一阵人声笑语,里外伺候,又半日鸦雀不闻,忽见二人抬了一张炕桌来,放在这边炕上,碗盘里满满的鱼肉在内,只略动了几样。板儿一见,便吵着要吃,刘姥姥一巴掌打了他去。忽然周瑞家的过来叫他,刘姥姥会意,带了板儿下炕,至堂屋中,周瑞家的又嘱咐几句,方过这边屋来。见了凤姐儿,刘姥姥在地下拜了数拜,问姑奶奶安。凤姐忙令人搀扶起来,并让座,周瑞家的介绍说这就是刘姥姥了,凤姐儿点头。刘姥姥在炕沿上坐了,板儿却吓得躲在他背后,死也不肯出来。闲话一阵,凤姐又问周瑞家的回了王夫人没有,周瑞家的说还等凤姐示下,凤姐便命他去请示王夫人。一会回来,向凤姐道:“太太说了,今日不得闲,二奶奶陪着便是一样,有什么说的,只管告诉二奶奶。”刘姥姥起先还客气,后见周瑞家的递眼色,便会意,只得忍耻说道:“论理今儿初见,却不该说,只是大老远的奔了你老这里来,也少不的说了。”刚说到这里,有人来回话,凤姐忙止住了刘姥姥。等人走了,刘姥姥方又说道:“今日我带了你侄儿,只因了一家人连吃的也没有……”凤姐早已明白了。又问知刘姥姥还没用过早饭,忙叫人传了饭,摆在东边屋内,叫刘姥姥和板儿过去吃饭。这里凤姐和周瑞家的商议。等姥姥吃毕了饭,拉了板儿过来,凤姐说道:“你老人家的意思,我已知道了。我近来管着家事,家大也有大的难处,今儿既老远的来了,若是不嫌少,我这里正有二十两银子,先拿去用罢。”那刘姥姥先听见告艰难,只当是没有,后来听见给他二十两,喜得又浑身发痒起来,便千恩万谢。离别凤姐儿,随了周瑞家的来至外面,周瑞家的道:“你见了他,怎么倒不会说话了?”刘姥姥笑道:“我的嫂子,我见了他,心眼儿里爱还爱不过来,哪里还会说话呢?”二人说着,又到周家坐了片时,又道了谢意,刘姥姥带着板儿,仍从后门走了。六 情天情诲幻情身且说一日因东边宁府中花园内梅花盛开,贾珍之妻尤氏乃治酒,请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等赏花。尤氏先携了贾蓉夫妻二人来面请贾母等人,众人就在会芳园游玩,先茶后酒,也是宁、荣二府女眷家宴小集。一时宝玉倦怠,欲睡中觉,贾母命人好生哄着,歇一回再来。贾蓉之妻秦可卿便忙笑回道:“我们这里有给宝叔收拾下的屋子,老祖家放心,只管交与我就是了。”贾母素知秦氏是个极妥当的人,生得袅娜纤巧,行事又温柔和平,乃重孙媳中第一个得意之人,见他去安置宝玉,自是安稳的。当下秦可卿引了宝玉一簇人来至上房内间。宝玉抬头看见一幅画贴在上面,乃是《燃黎图》,心中便有些不快,又有一副对帘写道:“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宝玉平生最恨这种世俗文章,所以看了这两句,断断不肯在这里安歇,忙说:“快出去!快出去!”可卿听了笑道:“这里还不好,可往哪里去呢?不然往我屋里去吧。”宝玉点头微笑。大家来至秦氏房中。刚至房门,便有一股细细的甜香袭了人来。宝玉连说“好香!”入房向壁上看时,有唐伯虎画的《海棠春睡图》,屋中陈设也甚合心意,含笑连说:“这里好!”可卿便亲自服侍宝玉睡下,又吩咐丫环为伴看护。那宝玉刚合上眼,便惚惚的睡去,犹似可卿在前,遂悠悠荡荡,随了秦氏,到了那太虚幻境,得会警幻仙子,浏览“金陵十二钗”等卷册,聆听仙子们演唱《红楼梦》十二支新曲……随后警幻仙子又言受宁国公、荣国公二公深嘱,为使宝玉改悟前情,不耽于闺阁之中,而追求功名利禄,又将其妹乳名兼美字可卿者许配宝玉,以促其醒悟……那宝玉依警幻之言,便与可卿难解难分,二人正携手游玩时忽遇迷津,宝玉受到惊吓,失声喊叫:“可卿救我!”方从梦中醒来。秦可卿此时正在房外,听宝玉在梦中唤他的小名,好一番纳闷。不久可卿染病,到了下半天就懒得动,话也懒得说,眼神也发眩,家人都让他好好休养。又请了医生,把了脉息,说可卿是个心性高强聪明不过的人,聪明特过,则思虑太过,此病是忧虑伤脾,肝火特旺等所至,又开了药方,贾蓉叫人打药去,煎了给秦氏吃。不过医生也说人病到这个地步,非一朝一夕的症候,吃了这药,也要看医缘了,今年一冬是不相干的,总是过了春分,就可望痊愈了。过后宁国府为庆贾敬的寿辰,摆下家宴,荣国府众人都来赴宴。王夫人因问起秦可卿的病情,尤氏道:“他这个病得的也奇。上月中秋还跟着老太太、太太们玩了半夜,回家来好好的。到了二十后,一日比一日觉懒,也懒得吃东西,这将近有半个多月了。”凤姐儿道:“我说他不是十分支持不住,今日这样的日子,再也不肯不挣扎着上来。”随后凤姐要去探视,宝玉也一起跟了到秦可卿这边来。进了房门,秦氏见了,就要站起来,凤姐拉住秦氏的手,说道:“怎么几日不见,就瘦得这么着了!”秦氏拉着凤姐儿的手,强笑道:“这都是我没福。我自想着,未必熬得过年去吧。”宝玉正眼瞅着那《海棠春睡图》并那对联,不觉想起在这里睡晌觉到“太虚幻境”的事来。正自出神,听得秦可卿说了这些话,如万箭攒心,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下来了。凤姐见状,恐怕病人见了众人这个样儿反添心酸,忙让贾蓉带宝玉离开。这里凤姐儿又劝解了秦氏一番,又低低的说了许多衷肠话儿。一再劝他好生养着,秦氏道:“任凭神仙也罢,治得病,治不得命。婶子,我知道我这病不过是捱日子。”尤氏一再叫人来请凤姐儿,凤姐儿只好起身,临别秦氏又道:“婶子,恕我不能跟过去了。闲了时候,还求婶子常过来瞧瞧我,咱们坐坐,多说几遭话儿。”凤姐儿听了,不觉得又眼圈一红,遂说到:“我得了闲儿,必常来看你。”方才离去。此后凤姐儿不时亲自来看秦氏。秦氏也有几日好些,也有几日仍是那样,众人好不焦心。这年十一月三十日冬至,到交节的那几日,贾母、王夫人、凤姐儿日日差人去看秦氏,过了几天,凤姐儿来到宁府,看见秦氏的光景,那脸上身上的肉全瘦干了。于是和秦氏说了些闲话,又开导一番。出来到尤氏上房坐下,凤姐儿和尤氏商量着该将后事用的东西料理料理,冲一冲也好。这边贾母问,又怕老太太忧心,只得权且瞒过。又过了些日,这天夜间凤姐儿和贴身大丫环平儿二人睡下,凤姐迷糊间,恍惚只见秦氏从外走来,含笑说道:“婶子好睡!我今日回去,你也不送我一程。因娘儿们素日相好,我舍不得婶子,故来别你一别。还有一件心愿未了,非告诉婶子,别人未必中用。”凤姐听了,恍惚问道:“有何心愿?你只管托我就是了。”秦氏道;“婶子,你是个脂粉队里的英雄,连那些男子也不能胜过你。如今我们家赫赫扬扬,已将百载,一日倘或乐极悲生,若应了那句‘树倒猢狲散’的俗语,岂不虚称了一世的诗书旧族了!”凤姐儿听了,十分敬畏,又忙问何法可以永保无虞,秦氏冷笑道:“否极泰来,荣辱自古周而复始,岂人力能可保常的?但如今能于荣时筹画下将来衰时的世业,亦可谓常保永全了。即如今日诸事都妥,只有两件未妥,若把此事如此一行,则日后可保永全了。”凤姐便问何事,秦氏一一为之释说。最后又说:“眼见不日又有一件非常喜事。要知道,也不过是瞬息的繁华,一时的欢乐,万不可忘了那‘盛筵必散’的俗语。”凤姐儿忙问是何喜事,秦氏道:“天机不可泄漏……”凤姐儿还要问时,只听见二门上传事云板连叩四下,将凤姐惊醒。人回:“东府蓉大奶奶没了。”凤姐闻听,吓了一身冷汗。七 粉面含春威不露话说可卿死后,宁府大办丧事,但里面贾珍之妻尤氏又犯了旧病,不能料理事务,贾珍惟恐各诰命来往,亏了礼数,怕人笑话。正忧虑时,刚好宝玉在一旁,问明原由,笑道:“这有何难?我荐一个人与你,权理这一个月的事,管必妥当。”附在贾珍身边说了两句,于是两人一起往上房来,邢夫人、王夫人、凤姐儿俱在。邢夫人让他坐,贾珍道:“侄儿进来有一件事要求二位婶子并大妹妹。”遂把尤氏病倒、不能料理丧事,里头着实不成个体统的情况一说,想请凤姐儿委曲一月,帮忙料理料理。王夫人怕凤姐儿未经过丧事,怕他料理不清,惹人耻笑。可贾珍一再苦求,心中已活了几分,却又眼看着凤姐出神。凤姐儿素日最喜揽事功,好卖弄才干,虽然当家妥当,也因未办过婚丧大事,恐人还不服,巴不得遇见这事。今见贾珍如此一来,他心中早已欢喜。终于应了下来。贾珍忙向袖中取了宁国府对牌出来,命宝玉送了凤姐儿。众人散后,凤姐儿自有一番筹措。宁国府中都总管来升听说委请了凤姐儿,就传齐了人说道:“如今请了西府里琏二奶奶管理内事,我们须要比往日小心些,宁可辛苦这一个月,过后再歇着。那是个有名的烈货,脸酸心硬,一时恼了,不认人的。”至次日,凤姐儿卯正二刻便过来了。凤姐先与来升媳妇分派,说:“既托了我,我就说不得要讨你们嫌了。我可比不得你们奶奶好性儿,由着你们去。”此时的宁国府,在可卿去世、尤氏又卧病的情况下,正一片乱糟糟,凤姐儿凭他的敏锐干练,很快看出宁国府的诸种弊患,马上有针对性地一一加以整治。众人都领了命去,也都有了投奔,不似先时拈轻怕重的。各房中也不能趁乱失迷东西,便是人来人往,也都安静了,那些无头绪、慌乱、推托、偷闲、窃取等弊,次日一概都没了。凤姐儿见自己威重令行,心中十分得意。这日按名查点,有一个人未到,马上令人将他传到。那人说:“小的天天都来得早,只有今儿,因睡迷了才来迟了一步。”并一再告饶。凤姐儿道:“明儿他也睡迷了,后儿我也睡迷了,将来都没了人了。本来要饶你,只是我头一次宽了,下次人就难管。”登时放下脸来,喝命:“带出去,打二十板子!”一面又说:“出去与来升说,革他一月银米!”那人已被众人拖了下去,挨了板子,凤姐又道:“明日再有误的,打四十,后日的六十,有要挨打的,只管误!”众人这才知道凤姐儿的厉害,从此不敢偷闲,兢兢业业,执事保全。凤姐儿在宁府料理,那边荣府的执事,又来要支取东西的对牌,两府并理,一时宁荣两处执事领牌交牌的,人来人往不绝。又兼可卿灵柩发引在即,因此忙得凤姐茶饭也没有工夫吃,坐卧不能清净。刚到了宁府,荣府的人又跟到宁府;既回到荣府,宁府的人又找到荣府。凤姐儿见如此,心中倒十分欢喜,并不偷安推托,恐落人褒贬,因此日夜不暇,筹划得十分的整肃。于是合族上下无不称叹。八 春怎及初春景元春是荣国府贾政老爷的长女,生在大年初一,因取“元春”之名。自幼也是由贾母教养。后因贤孝才德,选入宫中作女史去了。等到他被晋封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的消息传来,贾府上下里外,莫不欣然踊跃,个个面上皆有得意之状,言笑鼎沸不绝。在封建社会,为臣子的能攀上皇亲,已是富贵之至了。又逢皇恩盛隆,允以省亲,贾府遂不惜人力物力在荣宁两府间三里半地上,营造了一座“天上人间诸景备”的大观园。省亲的前后多日,荣宁二府中因连日用尽心力,真是人人力倦,各各神疲,但又一个个心满意足,非常得意。众人日日忙乱,直到十月将尽,一切才完备。贾政遂奏本,圣上恩准次年正月十五元宵之日贾妃省亲。展眼元宵在即,自正月初八日,大小太监已来把各处关防及礼宴事宜布置妥当,又有工部官员并五城兵备道打扫街道、撵逐闲人,至十四日,俱已停当。这一夜,上下通不曾睡。十五日五鼓,贾母等皆按品服大妆。贾赦等在西街门外,贾母等在荣府大门外恭候。园内各处灯火高照。忽闻马跑之声,太监们知道是贵妃来了,都按方向站住。贵妃的仪仗便次第过来,最后才是八抬大轿中的贵妃。贾母等连忙路旁跪下,早有太监飞跑过来扶起。贵妃一行进入仪门,在一院落门前停下,元妃入室更衣毕复出,进入园中,只见园中香烟缭绕、花彩缤纷,处处灯光相映,时时细乐声喧,说不尽这太平气象,富贵风流。一时从园中出来,至贾母正室,彼此相见。贾妃满眼垂泪,一手搀贾母,一手搀王夫人,三个人满心里皆有许多话,只是俱说不出,只管呜咽对泣。贾府其他人也都在一旁垂泪。半天,贾妃方忍悲强笑,安慰贾母、王夫人道:“当日既送我到那不得见人的去处,好容易今日回家一会,不说说笑笑,反倒哭起来。一会子我去了,又不知多早晚才来!”说到这句,不禁又哽咽起来。众人忙又解劝,让贾妃归座,又逐次一一见过,又不免哭泣一番。然后贵妃又专门见过薛姨母、宝钗、黛玉,后又有贾政至帘外问安,并说园中所有匾额皆为宝玉所题。遂又见过宝玉,元妃命他近前,携手拦于怀内,又托其头颈,笑道:“比先竟长了好些……”一语未终,泪如雨下。尤氏、凤姐等上来启道:“筵宴齐备,请贵妃游幸。”元妃等起身,命宝玉导引,众人入园。一一游过,贾妃极加赞赏。至正殿时,大开筵宴。又命传笔砚,贵妃择其几处最喜者赐名,园名赐“大观园”,又有“潇湘馆”等。又叫宝玉、宝钗、黛玉及迎春等姊妹再各赋诗一首。作完诗,又命传戏。过后,贾妃又一一给家人赏赐礼物,众人谢恩已毕,执事太监启道:“时已丑正三刻,请驾回銮。”贾妃听了,不由的满眼又滚下泪来,贾母等也已哭得哽咽难言了,虽不忍别,怎奈皇家规范,违错不得,贾妃只得忍心离去。九 带林中传诗与话说黛玉自母病后,贾母念及他无人依傍教育,遣人把他接进荣国府,从此与宝玉日则同形同坐、夜则同息同止,真是言和意顺,略无参商,其亲密友爱处,亦自较别人不同。谁知这年冬底,其父林如海的书信寄来,却为身染重疾,写信特来接黛玉回去。贾母听了,未免又加忧闷,只得忙忙的打点黛玉起身。宝玉大不自在,怎奈父女之情,也不好拦劝。于是贾母定要贾琏送他去,仍叫带回来。择了日期,贾琏与黛玉辞别了贾母等,带领仆从,登舟往扬州去了。不想林如海竟一病不起,辞别人世。贾琏又带了黛玉同理丧事,送林如海灵柩回苏州原籍。一切打理完毕,再同回荣国府。可怜林黛玉父母双亡,一介孤女,再无亲人,也只有一个外祖母可以投奔。还未回京时,贾琏先遣人向凤姐报信,讲明缘由,报个平安,并说年底就回去。凤姐得信,向宝玉笑道:“你林妹妹可在咱们家长住了。”宝玉道:“了不得,想来这几日他不知哭得怎样呢!”说着,蹙眉长叹。直到贾琏与黛玉回来,先遣人来报信,明日就可到家,宝玉听了,方略有些喜意,只问得黛玉“平安”二字,余者也就不在意了。好容易盼至明日,见面时彼此悲喜交集,未免又大哭一阵,后又改喜庆之辞。宝玉心中品度黛玉,越发出落得超逸了。不久为迎接元春省亲,贾府营建大观园,落成时贾政命宝玉拟了许多对额,逛了半日,然后宝玉才得父命出来。刚至院外,就有跟贾政的几个小厮上来拦腰抱住,都说:“今儿亏我们,老爷才喜欢,老太太打发人出来问了几遍,都亏我们回说喜欢;不然,若老太太叫你进去,就不得展才了。人人都说,你刚才那些诗比世人的都强。今儿得了这样的彩头,该赏我们了。”说着,不容分说,将宝玉所佩之物尽行解去。林黛玉听说,走来瞧瞧,果然一件无存,因向宝玉道:“我给的那个荷包也给他们了?你明儿再想我的东西,可不能够了!”说毕,赌气回房,将前日宝玉所烦他作的那个香袋儿——才做了一半——赌气拿过来就铰。宝玉见他生气,忙赶过来,早剪破了。宝玉忙把衣领解了,从里面红袄襟上将黛玉所给的那荷包解了下来,递与黛玉瞧道:“你瞧瞧,这是什么!我哪一回把你的东西给人了?”黛玉见他如此珍重,带在里面,可知是怕人拿去之意,因此又自悔莽撞,未见皂白,就剪了香袋。因此又愧又气,低头一气不发。宝玉道:“你也不用剪,我知道你是懒得给我东西,我连这荷包奉还,何如?”说着,掷向他怀中便走。黛玉见如此,越发气起来,声咽气堵,又汪汪的滚下泪来,拿起荷包来又剪。宝玉见他如此,忙回身抢住,笑道:“好妹妹,饶了它罢。”黛玉将剪子一摔,拭泪说道:“你不用同我好一阵歹一阵的,要恼,就撂开手。这当了什么!”说着,赌气上床,面向里倒下拭泪。禁不住宝玉上来“妹妹长”“妹妹短”赔不是。黛玉被宝玉缠不过,只得起来道:“你的意思不叫我安生,我就离了你。”说着往外就走。宝玉笑道:“你到哪里,我跟到哪里。”一面仍拿起荷包带上。黛玉伸手抢到:“你说不要了,这会子又带上,我也替你怪臊的!”说着,“嗤”的一声又笑了。宝玉道:“好妹妹,明儿另替我作个香袋儿罢。”黛玉道:“那也只瞧我高兴罢了。”待到元春省亲之时,贵妃命宝玉及众姊妹作诗,黛玉早做完了,看见宝玉大费神思,因想何不代他作两首?便走至宝玉案旁,悄问:“可都有了?”宝玉道:“才有了三首,只少一首‘杏帘在望’了。”黛玉道:“既如此,你只抄录前三首罢,赶你写完那三首,我也替你作出这首了。”说毕,低头一想,早已吟成一律,便写在纸条上,搓成个团子,掷在他跟前。宝玉打开一看,只觉得此首比自己做作的三首高过十倍,真是喜出望外,遂忙恭楷呈上。贾妃看毕,喜之不尽,说:“果然进益了!”又指“杏帘在望”一首为前三首之冠。然后命探春另以彩笺录出方才一共十数首诗,出令太监传与外厢,贾政等看了,都称赞不已。十 了语戏谑苦命人史湘云是贾母史老太君娘家金陵世勋史侯家的小姐,自幼便父母双亡,是贾母教习养大。且说这日宝玉正和宝钗玩笑,忽见人说:“史大姑娘来了。”宝玉和宝钗便一起来至贾母这边。只见史湘云大说大笑的,见他们两个来,忙问好厮见。正值黛玉在旁,因问宝玉从哪里来,宝玉答说:“在宝姐姐家的。”黛玉冷笑道:“我说呢,亏在那里绊住,不然早就飞了来了。”宝玉笑道:“只许同你玩,替你解闷?不过偶然去他那里一趟,就说这话。”黛玉道:“好没意思的话!去不去管我什么事,我又不叫你替我解闷。也许你从此不理我呢!”说着,便气回房了。宝玉忙跟了来,问道:“好好的又生气了?就是我说错了,你到底也还坐在那里,和别人说笑一会子,却又来自己生闷气。看自己作践了身子。”黛玉道:“我作践坏了身子,我死,与你何干?”宝玉道:“何苦来,大正月里,死了活了的。”黛玉道:“偏说死!我这会子就死!你怕死,你长命百岁的,如何?”宝玉笑道:“要像只管这样闹,我还怕死呢,倒不如死了干净。”黛玉忙道:“正是了,要是这样闹,不如死了干净。”宝玉道:“我说我自己死了干净,别听错了话,赖人。”正说着,宝钗走来道:“史大妹妹等你呢。”说着,便推宝玉走了。这里黛玉越发气闷,只向窗前流泪。没多久,宝玉又回来了。林黛玉见了,越发哭个不住。宝玉千方百计地劝慰。黛玉说道:“你又来做什么?横竖如今有人和你玩,比我又会念,又会作,又会写,又会说笑,又怕你生气拉了你去,你又作什么来。死活凭我去罢了。”宝玉听了,忙上来悄悄地说道:“你这么个明白人,难道连‘亲不间疏、先不僭后’也不知道?头一件,咱们是姑舅姊妹,宝姐姐是两姨姊妹,论亲戚,他比你疏。第二件,你先来,咱们两个一桌吃,一床睡,长得这么大了,他是才来的,岂有个为他疏远了你?”林黛玉啐道:“我难道为叫你疏他?我成了个什么人呢?我为的是我的心。”宝玉道:“我也为的是我的心。难道你就知你的心,不知我的心不成?”黛玉听了,低头一语不发,半日说道:“你只怨人嗔怪了你,你再不知道你自己沤人难受。就拿今日天气比,分明今儿冷得这样,你怎么倒反把披风脱了呢?”宝玉笑道:“何尝不穿着,见你一恼,我一着急就脱了。”林黛玉叹道:“回来伤了风,又该饿着吵吃的了。”二人正说着,只见湘云走来,笑道:“二哥哥,林姐姐,你们天天一处玩,我好容易来了,也不理我一理儿。”黛玉笑道:“偏是咬舌子爱说话,连个‘二’哥哥也叫不出来,只是‘爱’哥哥‘爱’哥哥的。回来赶围棋,又该你闹‘么爱三四五’了。”史湘云道:“你再不放人一点儿,专挑人的不好。你自己便比世人好,也犯不着见一个打趣一个。指出一个人来,你敢挑他,我就服你。”黛玉忙问是谁。湘云道:“你敢挑宝姐姐的短处,就算你是好的。我算不如你,他怎么不及你呢?”黛玉听了,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他!我哪里敢挑他呢。”宝玉不等说完,忙用话岔开。湘云笑道:“这一辈子我自然比不上你。我只保佑着明儿得一个咬舌的林姐夫,时时刻刻你可听‘爱’‘厄’去。阿弥陀佛,那才现在我眼里!”说得众人一笑,湘云忙回身跑了……夜里湘云仍在黛玉房中安歇。次日天明时,宝玉便披衣往黛玉房中来。只见他姊妹两个尚卧在衾内,那黛玉严严密密裹着一幅杏红绫被,安稳合目而睡,那湘云却一把青丝拖于枕畔,被只齐胸,一湾雪白的膀子掠于被外,又带着两个金镯子。宝玉见了,叹道:“睡觉还是不老实!回来风吹了,又嚷肩窝疼了。”一面说,一面轻轻的替他盖上。黛玉醒了,见是他,忙叫他先出去,又叫醒湘云,二人都穿衣梳洗,宝玉才进来。湘云住了两日,便要回去。贾母因说:“等过了你宝姐姐的生日,看了戏再回去。”湘云听了,只得住下。宝钗生日这天,大家看戏。至晚散时,贾母深爱那作小旦的与一个作小丑的,因命人带进来,赏了些钱。凤姐笑道:“这个孩子扮上活像一个人,你们再看不出来。”宝钗、宝玉也猜着了,都不肯说。史湘云接着道:“倒像林妹妹的模样儿。”宝玉听了,忙把湘云瞅了一眼,使个眼色。众人却都听了这话,留神细看,都笑起来了,说果然不错。一时散了。晚间,湘云便命丫环翠缕收拾东西,说:“明儿一早就走。在这里作什么!看人家的鼻子眼睛,什么意思!”宝玉听了这话,忙赶近前拉他说道:“好妹妹,你错怪了我。林妹妹是个多心的人。别人分明知道,不肯说出来,也皆因怕他恼,谁知你不防头就说了出来。我是怕你得罪了他,所以才使眼色。你这会子恼我,不但辜负了我,而且反倒委曲了我。”湘云摔手道:“你那花言巧语别哄我!我也原不如你林妹妹,别人说他,拿他取笑都使得,只我说了就有不是。我原不配说他。他是小姐主子,我是奴才丫头,得罪了他,使不得!”宝玉急得诅咒发誓;“我要有外心,立刻就化成灰,叫万人践踏。”湘云道:“大正月里,少信嘴胡说。这些没要紧的恶誓、散话,说给那些小性儿、行动爱恼的人、会辖治你的人听去!别叫我啐你。”说着,一径至贾母里间,忿忿躺着去了。宝玉没趣,只得又来寻黛玉。黛玉先也不理他,后来才冷笑着说道:“我原是给你们取笑的?拿我比戏子取笑!”宝玉道:“我并没有比你,我并没笑,为什么恼我呢?”黛玉道:“你还要比,你还要笑?你不比不笑,比别人比了笑了的还厉害呢!”继而又说:“这一节还恕得,再你为什么又和云儿使眼色!这安的什么心?他原是公侯的小姐,我原是贫民的丫头!……这却也是你的好心,只是那一个偏不领你这好情,一般也恼了。你又拿我作情,倒说我小性儿,行动爱恼。你又怕他得罪了我,我恼他。我恼他,与你何干?他得罪了我,又与你何干?”宝玉听他这些话,知道刚才自己与湘云的私谈,他也听见了。细想自己原为他们二人,不想调和不成,反落了两处的埋怨,甚觉无趣,闷闷了半天。十一同品《西厢》共戏语且说元春省亲之后,在宫中念及大观园无人居住,未免荒废寥落,遂命太监到荣国府来下一道谕,命姊妹们只管在园中居住,宝玉也随进去读书。择定了好日子,宝玉和众姊姐们搬进了大观园。薛宝钗住了蘅芜苑,林黛玉住了潇湘馆,迎春住了缀绵楼,探春住了秋爽斋,惜春住了蓼风轩,李纨住了稻香村,宝玉住了怡红院。园内登时花招绿带,柳拂春风,不似先番那等寂寞了。宝玉自进花园以来,心满意足,再无别项可生贪求之心。每日只和姊妹们一起,读书写字、琴棋书画,等等,无所不至,十分快乐。谁想静中生烦恼,忽一日不自在起来,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出来进去只是闷闷的,便出园来鬼混。茗烟见他这样,便想办法想让宝玉开心,又想一切宝玉都玩惯了,便走到书坊内,把那古今小说、传奇角本等买了许多来,让宝玉看。宝玉只读过《诗经》等书,何曾见过这些书,一看见了便如得了珍宝,茗烟又嘱咐他不可拿进园去:“若叫人知道了,我就‘吃不了兜着走’呢。”宝玉哪里舍得不拿进去,踟蹰半天,还是拣了几套放在床顶上,无人时自己偷着看。这一天早饭后,宝玉携了一套《西厢记》,走到沁芳闸桥边桃花底下一块石上坐着,展开《西厢记》,从头细细玩味。正看到“落红成阵”,只见一阵风过,把树头上桃花吹下一大半来,落得满身满书满地皆是。宝玉要抖落下来,恐怕脚步践踏了,只得兜了那花瓣,来至池边,抖在池内。那花瓣浮在水面,飘飘荡荡,竟流出沁芳闸去了。回来只见地下还是许多,宝玉正踟蹰,只听背后有人说道:“你在这里作什么?”宝玉一回头,却是林黛玉来了,肩上扛着花锄,锄上挂着花囊,手内拿着花帚。宝玉笑道:“好,好,来把这些花扫起来,撂在那水里。我才撂了好些在水里呢。”林黛玉道:“撂在水里不好。你看这里的水干净,只一流出去,有人家的地方脏的臭的混倒,仍旧把花糟踏了。那畸角上我有一个花冢,如今把它扫了,装在这绢袋里,拿土埋上,日久不过随土化了,岂不干净?”宝玉听了喜不自禁,笑道:“待我放下书,帮你来收拾。”黛玉道:“什么书?”宝玉见问,慌得藏之不迭,说道:“不过是《中庸》、《大学》。”黛玉笑道:“你又在我跟前弄鬼。趁早给我瞧,好多着呢。”宝玉道:“好妹妹,若论你,我是不怕的,你看了,好歹别告诉别人去。真真这是好书!你要看了,连饭也不想吃呢。”一面说,一面递了过去。林黛玉把花具且都放下,接书来瞧,从头看去,越看越爱看,不到一顿饭工夫,将十六出俱已看完,自觉词藻警人,余香满口。虽看完了书,却只管出神,心内还默默记诵。宝玉笑道:“妹妹,你说好不好?”林黛玉笑道:“果然有趣。”宝玉笑道:“我就是个‘多愁多病身’,你就是那‘倾国倾城貌’。”林黛玉听了,不觉带腮连耳通红,登时直竖起两道似蹙非蹙的眉,瞪了两只似睁非睁的眼,微腮带怒,薄面含嗔,指宝玉道:“你这该死的胡说!好好的把这淫词艳曲弄了来,还学了这些混话来欺负我。我告诉舅舅舅母去!”说到“欺负”两个字上,早又把眼睛圈儿红了,转身就走。宝玉着了急,向前拦住说道:“好妹妹,千万饶我这一遭,原是我说错了。若有心欺负你,明儿我掉在池子里,教个癞头龟吞了去,变个大王八,等你明儿做了‘一品夫人’病老归西的时候,我往你坟上替你驮一辈子的碑去。”说得林黛玉嗤的一声笑了,揉着眼睛,一面笑道:“怎么吓成这个调儿,还只管胡说。‘呸,原来是苗而不秀,是个银样蜡枪头。’”宝玉听了,笑道:“你这个呢,我也告诉去。”林黛玉笑道:“你说你会过目成诵,难道我就不能一目十行么?”宝玉一面收书,一面笑道:“正经快把花埋了罢,别提那个了。”二人便收拾落花,正把花刚掩埋好,只见丫环袭人走来,有事叫宝玉回去。宝玉忙拿了书,别了黛玉,同袭人回去了。这里林黛玉见宝玉去了,自己也闷闷回房。十二金簪雪里好心机宝钗自来到贾府后,贾母喜他稳重和平,值他过第一个生日时,贾母便自己拿出二十两银子,唤了凤姐来,交与他安排酒戏,为宝钗贺生日。宝钗又极会察言观意,贾母问他爱听何戏、爱吃何物时,宝钗深知贾母老年人,喜热闹戏文,爱吃甜烂之食,便总依贾母往日素喜者说了出来,贾母更加欢悦。却说这天是四月二十六日芒种节,尚古风俗,凡交芒种节的这日,都要设摆各色礼物,祭饯花神。言芒种一过,便是夏季了,众花皆谢,花神退位,须要饯行。闺中更兴这件风俗,所以大观园中之人都早起来了,那些女孩子们,或用花瓣柳枝编成轿马的,或用绫锦纱罗叠成各样物什,都用彩线系了,每一棵树上,每一枝花上,都系了这些东西,满园里绣带飘飘,花枝招展,更兼这些人打扮得花红柳绿,一时也道不尽。宝钗、迎春、探春、惜春、李纨、凤姐等都与众丫环们在园内玩耍,独不见林黛玉。迎春因说道:“林妹妹怎么不见?好个懒丫头!这会子还睡觉不成?”宝钗道:“你们等着,我去闹了他来。”说着便丢了众人,一直往潇湘馆来。忽然抬头见宝玉进去了,宝钗便站住低头想了想:宝玉和林黛玉是从小一处长大,他兄妹间多有不避嫌疑之处,嘲笑喜怒无常;况且林黛玉素习猜忌,好弄小性儿的。此刻自己也跟了进去,一则宝玉不便,二则黛玉嫌疑。罢了,倒是回来的妙。想毕抽身回来。刚要寻别的姊妹去,忽见前面一双玉色蝴蝶,大如团扇,一上一下迎风翩跹,十分有趣,宝钗意欲扑了来玩耍,遂向袖中取出扇子来,向草地下来扑。只见那一双蝴蝶忽起忽落,来来往往,穿花度柳,将欲过河去了。倒引的宝钗蹑手蹑脚的,一直跟到池中滴翠亭上,香汗淋漓,娇喘细细。宝钗也无心扑了,刚欲回来,只听滴翠亭里边嘁嘁喳喳有人说话。原来这亭子四面俱是游廊曲桥,盖造在池中水上,四面雕镂隔子糊着纸。宝钗在亭外听见说话,便煞住脚往里细听。原来是两个丫头小红和坠儿背了人在说秘密。日前小红在园子里看见了贾芸,二个都有了情意,这坠儿正要替他们传递信物。两个人正嘀咕着,忽然醒悟道:“嗳呀,咱们只顾说话,看有人来悄悄在外头听见。不如把这隔子都推开了,便是有人见咱们在这里,他们只当我们说玩话呢。若走到跟前,咱们也看得见,就别说了。”宝钗在外面听见这话,心中吃惊,想道:“怪道从古至今那些奸淫狗盗的人,心机都不错。这一开了,见我在这里,他们岂不臊了。况才说话的语音,大似宝玉房里的小红的言语。他素昔眼空心大,是个头等刁钻古怪东西。今儿我听了他的短儿,一时人急造反,狗急跳墙,不但生事,而且我还没趣。如今便赶着躲了,料也躲不及,少不得要使个‘金蝉脱壳’的法子……”犹未想完,只听“咯吱”一声,宝钗便故意放重了脚步,笑着叫道“颦儿,我看你往哪里藏!”一面说,一面故意往前赶。那亭内的小红、坠儿刚一推窗,只听宝钗如此说着往前赶,两个人都吓怔了。宝钗反向他二个笑道:“你们把林姑娘藏在哪里了?”坠儿道:“何曾见林姑娘了?”宝钗道:“我才在河那边看着林姑娘在这里蹲着弄水儿的。我要悄悄的吓他一跳,还没有走到跟前,他倒看见我了,朝东一绕就不见了。别是藏在这里头了?”一面说,一面故意进去寻了一寻,抽身就走,口内说道:“一定是又钻在山洞里去了。遇见蛇,咬一口也罢了。”一面说一面走,心中又好笑:“这件事算遮过去了。不知他二人是怎样?”谁知小红听了宝钗的话,便信以为真,让宝钗去远,便拉坠儿道:“了不得了!林姑娘蹲在这里,一定听了话去了!若是宝姑娘听见,还倒罢了。林姑娘嘴里又爱刻薄人,心里又细,他一听见了,倘若走露了风声,怎么样呢?”不说他二人,且说宝钗仍自寻姊妹们玩耍去了。十三 侬今葬花人笑痴上文书中说到芒种节大观园中祭饯花神,众姐妹独不见黛玉。原来黛玉因夜间伤心失眠,起来迟了。前一日黛玉去找宝玉,一步步行来,见宝钗进宝玉的院内去了,自己也便随后走了来。刚到了沁芳桥,只见各色水禽都在池中浴水,好看异常,因而站住看了一会。再往怡红院来,黛玉便以手叩门。谁知丫环晴雯和碧痕正吵了架,没好气,忽见宝钗来了,那晴雯正把气移在宝钗身上,正在院内抱怨说:“有事没事跑了来坐着,叫我们三更半夜的不得睡觉!”忽听又有人叫门,晴雯越发动了气,也并不问是谁,便说道:“都睡下了,明儿再来罢!”黛玉素知丫头们的情性,他们彼此玩耍惯了,恐怕院内的丫头没听清是他的声音,只当是别的丫头们来了,所以不开门,因而又高声说道:“是我,还不开么?”晴雯偏还没听出来,便使性子说道:“凭你是谁,二爷吩咐的,一概不许放人进来呢!”林黛玉听了不觉气怔在门外,待要高声问他,逗起气来,自己又回思一番:“虽说是舅母家如同是自己家一样,到底是客居。如今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现在他家寄居。如今认真起来生气,也觉没趣。”一面想,一面又滚下泪珠来。正是回去不是、站着也不是,正没主意,只听里面一阵笑语之声,细细一听,竟是宝玉、宝钗二人。林黛玉心中越发动了气,左思右想,越想越伤感起来,也不顾风清露寒,独立墙角边花荫之下,悲悲戚戚呜咽起来。那林黛玉正自啼哭,忽听“吱喽”一声,院门开处,只见宝钗出来了,宝玉、袭人一群人送了出来。待要上去问宝玉,又恐当着众人问羞了宝玉,因而闪过一旁,让宝钗去了,宝玉等进去关了门。黛玉犹望着门洒了几点泪,然后才转身回来,无精打采的卸了残妆。倚着床栏杆,两手抱着膝,眼睛含着泪,好似木雕泥塑的一般,直坐到二更多天方才睡了。这日便起来迟了,闻得众姊妹都在园中祭饯花神,恐别人笑他痴懒,连忙梳洗了出来。刚到了院中,只见宝玉进门来了。黛玉并不理他,一径往外走,一直找别的姊妹去了。宝玉心中纳闷,也在后面追了来。姊妹们一起谈笑,宝玉忽然不见了黛玉,便知他躲了别处去了,想了想,索性等两天,等他的气消一消再去找他。又低头看见许多落花,重重的落了一地,便叹道:“这是他心里生了气,也不收拾这花来了。待我先把花送了去,明儿再问他。”便把那花兜了起来,一直奔了那日同林黛玉葬桃花的去处。将到花冢时,还未转过山坡,只听山坡那边有呜咽之声,一边又述说着,哭得好不伤感。宝玉心里想道:“不知是哪房里的丫头,受了委曲,跑到这个地方来哭。”一面想,一面煞住脚步,听那人哭诉。原来是林黛玉因昨夜晴雯不开门一事,错疑在宝玉身上。今天又可巧遇见饯花之期,正勾起自己的伤春愁思、一腔苦闷,便把那些残花落瓣去掩埋,更不由感花伤己,哭了几声,又随口念了几句诗词。正巧被宝玉在山坡上听见,那宝玉起初不过点头感叹,次后听到“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等凄伤的句子,不觉悲痛地倒在山坡之上,怀里兜的落花撒了一地,也忍不住哭泣起来。那林黛玉正自伤感,忽听山坡上也有悲声,抬头一看,见是宝玉。想说什么,却又未等说完,长叹了一声,便抽身走了。这里宝玉悲痛了一回,忽然抬头不见了黛玉,自己便回怡红院来。正看见黛玉在前边走,连忙赶上去。说了几句,便叹道:“既有今日,何必当初!当初姑娘来了,哪不是我陪着玩、笑?一桌子吃饭,一床上睡觉,从小儿一起长大,比谁都好。如今谁想到你人大心大,不把我放在眼睛里。如果我有错处,你倒是告诉我,或骂我两句,打我几下,我都不灰心。谁知你总不理我,叫我摸不着头脑,失魂落魂,不知怎样才好!”黛玉听了,便问宝玉昨晚的事:“你既这么说,昨儿为什么不叫丫头开门?”宝玉很诧异,说实在没有见黛玉去,只是宝姐姐坐了一会。林黛玉想了一想:“想必是丫头们懒得动的缘故。”宝玉道:“等我回去问了是谁,教训教训他们就好了。”二人正说着,只见丫头们来请吃饭,遂都往前头来了。十四 俺只念木石前盟话说一日宝玉出去参加酒宴,至晚方散,回至园中便宽衣就寝,至次日天明,方才醒了。问起袭人昨天可有什么事情。袭人一一回禀,又说昨儿贵妃打发太监送来了端午儿的节礼。说着命小丫头子拿了来,宝玉见了,喜不自胜,又问别人可也得的都是这个,袭人道:“你的同宝姑娘的一样。林姑娘同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的一样。”宝玉听了,笑道:“这是怎么个原故?怎么林姑娘的倒不同我的一样,倒是宝姐姐的同我一样!”又让人拿着东西去黛玉那里,说爱什么就留下什么。一会却又拿了回来。宝玉正要出门时,却见林黛玉来了。便问:“我的东西叫你挑选,你怎么不要?”黛玉道:“我没这么大福气,比不得宝姑娘,什么金什么玉的,我们不过是草木之人!”宝玉听他提出“金玉”二字来,便说道:“除了别人说什么金什么玉的,我心里要有这个想头,天诛地灭!”又说:“我心里除了老太太、老爷、太太这三个人,第四个就是妹妹了,再没有第五个。”黛玉道:“我很知道你心里有‘妹妹’,但只是见了‘姐姐’,就把‘妹妹’忘了。”宝玉道:“那是你多心,我再不的。”正说着,只见宝钗从那边来了,二人便走开了。宝钗只作不见,低头过去了。到了王夫人那坐了一会,又来到贾母这边,只见宝玉在这里呢。薛宝钗因往日母亲对王夫人等曾提过“金锁是个和尚给的,等日后有玉的方可结为婚姻”等话,昨儿又见元春所赐的东西,独他与宝玉一样,所以总远着宝玉。幸亏宝玉心心念念只记挂着林黛玉,并不谈论这事。此刻忽然宝玉要看元春给他的红麝串子,少不得褪了下来。宝钗生得肌肤丰泽,一时褪不下来。宝玉在旁看着雪白一段酥臂,不觉动了羡慕之心,又忽然想起“金玉”一事来,再看看宝钗的容貌,只见脸若银盆,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比林黛玉另具一种妩媚风流,不觉就呆了。宝钗见他怔了,自己倒不好意思,丢下串子,回身才要走,只见黛玉正蹬着门槛子,嘴里咬着手帕子笑呢。宝钗和黛玉说话,口里说着,将手里的帕子一甩,向宝玉脸上甩来,宝玉不防,正打在眼上,“嗳哟”了一声,又不好说什么。一时凤姐来了,说起初一要到清虚观祈福的事。单说到了这一天,贾母带领众人前往。观里有个张道士,见了宝玉,便向贾母为宝玉提亲,被贾母谢绝了。一行人下午便回来了,次日懒得再去。宝玉为那张道士提亲的事一日不自在,又见黛玉病了,放心不下,饭也懒得吃,不时来问。二人言语之间又误会、冲突起来,黛玉说出一句:“我知道,昨日张道士提亲,你怕阻了你的好姻缘,你心里生气,来拿我使性子。”其实宝玉从幼时和黛玉耳鬓厮磨,两情相悦,及如今渐明事理,觉得没有比得上黛玉的,所以早以心相许,只不好说出来,只变尽法子暗中试探;偏那林黛玉也有些痴,也每用假情试探。二人都将真心真意瞒了起来,所以不免有口舌之争。此刻宝玉想:“别人不知我的心,还有可恕,难道你就不想我心里眼里只有你!”又听见他说“好姻缘”三个字,越发难过,口里说不出话来,便赌气向颈上抓下通灵宝玉,狠狠往地上一摔道:“什么东西,我砸了你完事!”见玉没碎,又找东西来砸。林黛玉见此,早已哭起来:“何苦来!有砸它的,不如来砸我!”二人闹得不可开交。贾母等人闻风来了,老人家急得抱怨说:“真是俗话说的‘不是冤家不聚头’呵!”口角过后,黛玉正自后悔时,宝玉来了,见黛玉又在床上哭。禁不住宝玉好一番劝慰,又把“好妹妹”叫了几万声,黛玉道:“你也不用哄我。从今以后,我也不敢亲近二爷,二爷也全当我去了。”宝玉听了笑道:“你往哪里去?”黛玉道:“我回家去。”宝玉笑道:“我跟了你去。”黛玉道:“我死了。”宝玉道:“你死了,我做和尚。”……最后二人终于又和好了。再表有一天午后,宝钗来到怡红院,来到宝玉的房内,见宝玉在床上睡着了,大丫环袭人坐在旁边做针线。宝钗与袭人悄悄的聊了些话,袭人说做活时间长了,脖子有些酸,要出去走走,让宝钗自己坐会儿。宝钗见他出去,看着刚才袭人做的活计,觉得那活计实在可爱,便坐在袭人刚坐的地方,拿起针来,替他刺绣。刚绣了两三个花瓣,忽见宝玉在梦中喊道:“和尚道士的话如何信得?什么是金玉姻缘,我偏说是木石姻缘。”薛宝钗听了这话,不觉怔了……十五 歌舞升平起诗社这年贾政点了学差,出门去了,宝玉更加任意游逛。这日正在无聊之际,只见探春的丫环翠墨走来,手里拿着一副花笺送与他。宝玉展开一看,原来是提议结个诗社,宝玉看了不觉喜得直拍手,即刻就往秋爽斋去。一进门,只见众姊妹早已在座,一会儿,李纨也来了。众人先都起了雅号,李纨是“稻香老农”,探春是“蕉下客”,黛玉是“潇湘妃子”,宝钗是“蘅芜君”,迎春是“菱洲”,惜春是“藕榭”,宝玉是“怡红公子”。探春说原是他起的意,须得先做个东道主,方不负兴。大家赞同。探春就立即开社,由迎春限韵,惜春监场,李纨说刚才看见有人抬进两盆白海棠来,甚是好看,就以咏海棠为题。时间以燃尽三寸长的“梦甜香”为限。众人都各自思索起来。等大家都写好了,由李纨评阅优劣。结果是蘅芜君位列第一,潇湘妃子次之。评议完毕,大家又议定诗社名为“海棠社”,又商议了些时候,略用些酒果,便各自散去。宝玉回来,至房内告诉袭人起诗社的事。袭人提起刚才遣人给湘云送东西去了,宝玉听了,拍手道:“偏忘了他!这诗社里若少了他,还有什么意思!”立时便去逼着贾母派人去接湘云。次日午后,史湘云被接来了。见了面,宝玉便把起社始末原由告诉了他,又要把诗给他看,李纨坚持要他先看韵和诗,方能入社。湘云一气做了两首,众人看了,称赞不已。湘云又要做个东道,明日便邀一社。至晚,宝钗将湘云邀往蘅芜苑安歇去。二人灯下计议如何设东拟题。湘云提议作菊花诗,和宝钗一起拟了菊花十二个题。二人商议妥当,方才安歇。次日,湘云便在藕香榭摆下宴席,请贾母等赏桂花。至午,贾母带了王夫人、凤姐兼请薛姨妈等人来了。众人茶毕,吃螃蟹欢宴。一时吃完了,都洗了手,看花的、弄水看鱼的,游玩了一回。然后贾母等人离去,湘云、宝钗二人送出园外,仍旧回来,便开始作诗。湘云取了写好的诗题,用针绾在墙上,又说了不限韵的道理。众人便各自构思作诗。因湘云还没起别号,又因他家曾有一水亭名“秋霞阁”,宝钗提议他取“秋霞旧友”。又有一顿饭工夫,十二题《忆菊》、《访菊》、《种菊》、《对菊》、《供菊》、《咏菊》、《画菊》、《问菊》、《簪菊》、《菊影》、《菊梦》、《残菊》俱已作好,誊录出来,众人看一首,赞一首,彼此称扬不已。李纨又评论优劣,潇湘妃子夺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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