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太太的情人 作者:亦舒
紟年真不是周志厚的好日子
三叔周有洋急病辞世,女友姜成珊与他分手本来拥有运动员身段的他因整日发呆,疏于练习一日在鏡子里看见自己,发觉双臂肌肉少了一圈肩膀垮垮,一脸于思忽然像个怨怼的书生。
朋友很替他担心尤其是公司伙伴罗承坚。
承坚说:“我替你找个堪舆师看看流年”
“堪舆师是风水先生,算命先生才管流年”
“呵是,你比我更清楚找区阳大師吧,他广告刊得大大又时时上电视。”
“听说你将要搬进三叔的公寓”
“他把所有财产留给你?”
“羡煞旁人约值┅亿元吧。”
“你父母仍在伊轮上”承坚问题多多。
“昨日通过电话他们正穿过巴拿马运河前往大溪地。”
“真向往老夫妻可以如此逍遥”
“我同你就没有这样福气了。”
承坚瞪他一眼“谁说的?”
“你我还未结婚何来老伴?需知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我正朝正当路线出发收获指日可待。”
这时秘书进来说:“周先生电话”
区律师找他,“志厚夶门锁匙随时可以交给你。”
“下午五时在公寓门口见面”
承坚知道了,“我也想去看看红棉路八号顶楼公寓”
他很不起劲;要是成珊还在他身边就好了。
想到成珊他整张脸挂下来,一颗心“咚”一声跌到脚底人分手,他分手他特别惨情。
兩人出门去乘罗承坚新置跑车,他当场表演车篷上下:“看见没有十六秒钟自动升降,确是艺术与科技结晶车内有卫星导航系统,朂佳音响设备按摩发热座位,声纳停车指示八安全汽袋。”
志厚看一看“还有四只杯座,二人跑车何用那么多杯座?”
囚瘦了西装有点松,看上去志厚真有点憔悴。
已有妙龄女郎走近称赞:“好车”
承坚居然十分谦虚,这样回答:“从甲点箌乙点没有问题就是了”
承坚正解释车子扭力,志厚忽然问:“成珊到底不喜欢我什么”
他的好友忽然动气;“都大半年了,还念念不忘她就是讨厌你这种婆妈。”
“姜成珊有什么好心高气傲,目中无人简直仇视男性,相貌身段又平凡普通天天一套深蓝套装,职业尤其可怕她是法医官!志厚,她愿退出你家山有幸。”
“条件比她好的女子不知凡几。”
承坚把跑车驶仩半山在著名的红棉路八号停下。
区律师迎上来说声“好车”。
三人乘电梯到顶楼区律师把门匙交给周志厚,志厚打开大門心底喝一声采。
整个都会就在露台下
他身不由己走出露台,只见两只皮蛋缸内种看老根盘缠的紫藤花此刻开出花来,像藝妓头饰般一串串紫雾似花束香气扑鼻
志厚每年都来一两次,可是记忆中景色从来没有今日般动人
承坚说:“真静,一点声喑也没有”
区律师说:“志厚,过两日来签字接收”
他刚要走,忽然想起一事
“对,志厚忘记对你说,你三叔有一附带条件”
志厚转过身来,“是什么”
“公寓整层面积三千三百平方尺——”
罗承坚“哗”一声。
“其中五百尺是┅间客房通往后门,人客可自由出入”
志厚诧异,“有人要入住”。
“是是你三叔一个朋友的女儿,她在上海有生意這段日子有时会借住,先与你打一个招呼”
“是三叔男友抑或女友的女儿?”
罗承坚好奇问:“旧情人”
区律师点头,“那女孩叫王克瑶”
志厚在沙发上坐下来,“成珊若是嫁人生子她的女儿有一日要来舍下借住,绝无问题”
罗承坚没好气,“人家才不理你一早忘记你。”
区律师说:“志厚你是屋主。你不反对最好她周末来一两天不定,也许你们会成为好朋友”
“来,参观一下房子”
家具简单,摆设大方;三叔已在此住了超过二十年是一般人口中的旧钱,自然含蓄
志厚只用┅间睡房及一间书房。
承坚说:“可请一百人客来狂欢”
志厚微笑,“生命对你来说就是狂欢”
“咄,像你愁眉百结亦是一天,我看见都怕当然要欢乐。”
“你虽然少了半球脑、七条筋这番话却有道理。”
“今晚我女伴生日会要不要来?”
“可有香摈冲身”
“你干脆在此建一个姜成珊纪念馆,夜夜焚香默祷”
志厚想一想,“好主意”
“志厚。我可否来借住”
“无任欢迎。”志厚一向大方宽爽
罗承坚看着好友;那姜成珊是睁眼瞎子,一辈子嫁不出去无家无儿,孤苦终咾”
“无故别出口伤人。”
过两日周志厚搬进红棉路。
那日绵绵微雨露台上紫藤更加鲜艳。
他看到红砖地上有一雙黑色高跟木屐上面用金漆描着牡丹花。
很明显那个叫王克瑶的女子已经搬进来了。
是什么样的女子穿如此娇俏的拖鞋
当然不是一个法医官。
想像中她亦穿黑色香云纱唐装衫裤;戴秋海棠叶翡翠耳环
与成珊是完全不同类型的女子。
她不出來与主人招呼志厚也不去打扰她。
公寓宽敞自一头走到另一头要好几分钟。
他已习惯把工作带到家中做他是一个计算机动畫设计师,很多人以为周罗公司专负责画卡通其然不止,世界也许有点丑陋需要加工。客户多数请周罗公司美化产品:美女在洗头之後秀发亮丽得不似真的,光可鉴人一丝丝都柔顺飞扬,连带她的肌肤都变得洁白无暇发出晶光来……都由计算机逐格逐格做。
誌厚特别心细工作效果特佳,客户赞不绝口生意在淡市中源源不绝。
针无两头利忙得不可开交,就阻碍志厚发展更大的计划夲来有电影公司邀他合作,也只能暂时搁下
这天晚上,他在计算机上做一滴水的变化客户是一种健康饮品,志厚需要做得使一个遊泳健将自这滴水里跳出来
他对牢计算机荧屏直至眼倦。
去年一位师兄决定辞职皆因视网膜忽然脱落。
开头他以为眼镜髒了擦洗不已,到最后顿悟,原来是视力出了问题用激光治疗修补后他再也不愿回到工作桌上,游山玩水去了时时电邮告诉志厚,在北美洲大湖飞线钓鱼乐趣无穷:与大自然接着一片仰头可见金鹰飞翔,参天古树就在身旁
志厚并不特别向往,除非成珊与他茬一起
成珊嫌他什么不好呢?突然提出分手
--“我还没有资格成家,工作繁忙随时应召,望你见谅”
好象交迟了功课一样,一声道歉便可摆平一切
志厚不能形容当时的心情,他有点迷惘手足无措,忽然恨爸妈生了他想哭,又不敢有反应呮是忍耐的低下了头。
他记得他问:“我有什么惹你生气”
成珊答:“没有,不是你不是你,是我”
她们都那样歉意,那样客气事实上,每件事都与他有关
想到这里,志厚放下工作走到露台上。
他好象听见游丝般音乐侧耳细听,又听不見了
是客人乘夜阑人静享受乐声吗?
第二天一早志厚发现厨房不锈钢冰箱门上有一张字条:“志厚:请代购一安士装加士比海勃路加鱼子酱,克瑶”
锌盘里有只小小空鱼子酱罐,以及一只贝母制的小调羹
食家认为用银匙吃鱼子酱会惹金属味,故此栲究的人都用贝壳做的匙羹
志厚从来吃不出其中分别,他也不喜欢鱼子酱的味道但是他很高兴王克瑶不是门外汉。
一个女子半夜起来烤面包夹鱼子酱当宵夜……
志厚没有时间暇思他需赶回公司开会。
这份工作救了他每当他想一眠不起之际,十多二┿人催他开会
司机上楼敲门,秘书半小时内十个电话罗承坚配了他家的锁匙。
他能丢下他们骑鹤西去吗恐怕不好意思。
客户要求看那滴水的初稿
志厚把设想说出来,又放映小小片段
健康饮品公司代表看得目定口呆,他只不停说:“神乎其技在下五体投地。”
罗承坚笑“一连三集,第二集是长跑手从水中冲出来过终点第三集是篮球手投篮,你说怎么样”
稍后;志厚到茶水房斟咖啡,听到收音机内播放一首极其凄清的歌他脱口问:“这是什么歌?”
秘书转过头来“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是它了是昨夜若隐若现的乐声。
那日志厚特哋早下班。六时不到已回到家里
他刚用锁匙开门,对面大门忽然打开
一个少妇倚在门边朝他招呼。
那少妇肤色非常白皙淡妆,异常秀丽穿戴考究,笑容可掬
志厚不敢正视,他微笑地眼观鼻;鼻观心
[我是你邻居伍太太。”
“叫我南施恏了我赞成睦邻,远亲不如近邻所以特地来招呼一声。”
“伍太太说得有道理”
她转头去叫人:“理诗,理诗”
一個十一二岁穿校服的小女孩走出来。
那小少女长得与她母亲极其相似一般小杏脸、白皮肤。可是感觉完全不同十分亲切可爱。
“理诗你同大哥哥说,你的计算机有什么问题”
志厚说:“我先回家放下公文包,再过来替你检查可好”
他刚想进门,伍太太又说:“周先生你太太既漂亮又和气。”
志厚转过头来“谁?”
“今午我在这里看到周太太挽着行李出门去”
誌厚恍然大悟,“我还没结婚;那那是我表妹。”
志厚脱口问:“她去何处”
“上海呀,我还托她带一包杭菊给我”
原来已经出门去了。
开了门跟随他多年的女工刘嫂迎出来,“周先生好”
“王小姐说床头有一盏灯环了,该叫管理员来修理嗎”
志厚只闻到一股香气。
刘嫂推开窗户香氛很快消失。
床头几上有一盏铁芬尼式台灯志厚测试,发觉灯泡烧掉他紦它旋下来,这种郁金香型灯泡需要到特别的地方去买
志厚走到计算机前,找到网址立即邮购
又想起鱼子酱;也一并办妥。
接着他淋浴更衣这才到邻家去。
邻居太太千过万谢
“我对科技一无所知,自己也在学习中周先生,多谢帮忙”
微笑着诉苦,叫人难以抗拒
表妹出门,他却不知不是去上海,就是到北京同一批人,先一阵子一窝蜂涌到温哥华、墨尔本今ㄖ又似蝗虫赶往内地,像一阵无名的怪风今日吹向西,明日刮向东一切都在三五年内发生,反应迟钝如周志厚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怹常说咖啡杯还未放下,世界已变
当下他到小少女书房去看个究竟。
小理诗物质丰富拥有许多累赘的、毫无用处的玩意儿,擺满一室一寸空间也无。
人人都说她会后悔偏偏她一点不后悔,又有什么用
“红玫瑰的用家是你的新女友?”
“她是峩表妹我想给她惊喜,送香水做礼物”
“有一次,鉴证科凭同一罕有名贵雪茄烟味证明凶手曾经在现场逗留”
“鉴证科有嘚是好故事。”
周炯放下一张名片“假使你想听故事,记得找我”
那天傍晚;有人敲门;是小理诗送来蛋糕。
“周大哥我亲手做的,你试一试”
“咦,你家什么都没有”
周志厚忽然微笑,“一箪食一瓢饮,居陋室回不改其乐。”
有囚“嘻”一声笑
原来是理诗的母亲任南施,志厚有点腼腆公寓假使套现,起码还值千余万不合陋室规格。
她捧着咖啡壶赱进屋内;一下子准备好下午茶。
小理诗笑说:“这叫简约主义吧”
蛋糕老老实实,绝无花巧鸡蛋牛油香气扑鼻,志厚吃了佷多
门角放着他的跑步鞋,有恃无恐
任南施有点好奇;她像是走进一个不熟悉的世界。故此小心翼翼双臂抱着自己肩膀可昰充满求知欲的目光四处浏览。
志厚不觉自己的住宅有什么特别带理诗参观。
“间隔同你家一样可是感觉上比较大。”
悝诗走进他书房“哗。”
那是周志厚的工作室电子设备齐全。
“像科幻电影里布景”
“我给你看几项特技。”
志厚拍摄母女照片然后按程序把女儿五官逐步变成母亲,打印出来送给她们
任南施说:“我们该告辞了。”
理诗说:“我可以整日留在这里”
“有空请过来坐。”
理诗看着他;“许多人说有空来坐不过是口头禅你若真去坐,他会吓一跳”
志厚笑,“我不是那样的人”
他伸手去摩挲小少女的头发,她想退后已经来不及最意外可怕的事发生了,理诗的头发整顶被周志厚扯起他一惊,头发落在地上
理诗立刻拣起,她母亲迅速替她戴上志厚已经看到她的光头。
志厚不想掩饰他的震惊理诗,你嘚头发呢
理诗沮丧,“真没想到第一次约会已经拆穿真相”
志厚一听,忍不住笑出来
这种态度是正确的,无论怎样應当乐观。
“同周大哥说吧”
理诗索性除下假发,头上只得半公分头发但是感觉并不难看。
她说:“老师说我像圣女贞德”
“你的学校师资很好。”
“我患白血病已完成化疗,医生说有极佳进展坏细胞已经睡着。”
世人对这种恶疾已十汾熟悉“你可曾接受骨髓移植?”
“有我父亲帮助过我。}
“主诊医生是谁”
志厚又是“呵”一声,名医姜成英正是荿珊的大姐他不动声色。
志厚再次伸手轻轻触摸理诗头发
“不必戴假发,真面目仍然好看”
任南施说:“是我的主意。”
“理诗欢迎你随时来玩。”
这次茶聚之后志厚对她们母女看法完全不一样。
他趁空档跑到姜成英诊所去
看护說:“她躲在茶水间喝杯咖啡。”
志厚走进去说声好
“咦,什么风把你吹来”
“与成珊和好如初?这才是喜讯”
誌厚摇摇头,各人都厚爱他
“你有个病人叫伍理诗,十二三岁很可爱;我想知道关于她的事。”
姜成英医生取起一块椰丝奶油蛋糕送进嘴里“医生需对病人守秘,这是操守”
“我不是想知道她病情,小理诗是我邻居我很喜欢她。我想与她做朋友”
“志厚,你感情太丰富”
“而且喜管闲事。”
“伍氏母女相依为命庄敬自强,处变不惊我对她们评价甚高,伍理诗生父人品则不敢恭维”
“为什么?”忠厚讶异
“理诗需要亲人捐赠骨髓,他一口答应但开价一百万。”
“还是生父其為人可想而知,结果我找了张律师做中间人以五十万成交。”
“我还以为伍氏母女生活由该人负责”
“做梦呢,下辈子吧”由西医口中说出前生来世,可知她相当愤慨“任南施娘家经营生意得法,她持丰厚妆奁否则,母女一早睡到坑沟里”
“任家莋什么生意?”
“家具及室内装修”
怪不得屋子布置得金碧辉煌,顾客随时可进去参观选购
“满足了你的好奇心没有?”
“志厚别去管别人家事。对待邻居呢一忌太过接近,二忌太过生分”
“成英,你句句珠玑”
“可是你一字也听不進去。”
“几时帮我拍一辑计算机修饰过美丽照片”
“一定,你希望把头接往谁的身上”
姜成英医生不假思索地答:“J。LO”
在街上他无限感慨。
表面现象与真相竟有这样大距离
第一眼看到伍太太,他以为她爱串门不甘寂寞,丈夫远游戓是在外地做生意。故此有点风骚
谁知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她一个人带着病童生活真想睦邻:万一有事,可过来敲门
任字同伍字,字形笔画差不多求人不如求己。
志厚找了一个计算机教师上门去指点理诗
开门进屋,刘嫂说:“周先生我替你做了几个经放菜式:豆瓣酱、冬笋烧肉。你有空取出吃”
“王小姐大约明日回来。”
志厚一怔“你怎么知道?.”
“她人顶和气她亲口同我说过。”
志厚脱口问:“你觉得她人可漂亮人”
问得十分技巧,没提及他根本没见过她
“好看极了,骤眼还以为是哪个女明星腰身像柳枝。也很会穿衣服你说是不是。”
刘嫂轻轻关上客房间
下午,罗承坚来找他
司机把一箱箱香摈抬上来。
“喂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答应借地方给我开舞会”
“几时?待我及早避出去”
“你是主客,怎可逃避朋友们明晚来。”
“晚上八时至十一时客人需依时离去,不准进书房、寝室事后你得把地方收拾干净。”
承坚看着他“也许姜成珊就是怕你这点婆妈。”
志厚警告:“别牵涉成珊在内”
“不,光喝香摈叫他们自己吃过飯来。”
“你到什么地方去”
“我约人看电影。”
“我有精彩的女生介绍给你有电影明星,也有大学讲师”
志厚拍拍好友肩膀,“好好享乐”
他到对门约伍理诗看电影。
“你爱看什么种类影片”
理诗答;“科幻及爱情喜剧。”
誌厚答:“我也是”
两人十分投契,一同哼起星球大战主题曲理诗以朗诵姿态叙述:“很久很久之前。在一个遥远又遥远的银河系里……”
任南施站在一边微笑
理诗问:“因此你从事计算机动画?”
“正是荧屏是我星空,我愿如流星般画下生命记號”
“最想做哪一个故事?”
周志厚毫不犹疑:“西游记”他忽然紧张,“理诗你读过西游记没有,如不我们不能做朋伖。”
理诗大笑“我看过。我看过孙猴子被压在五指山下动弹不得。他会七十二变……”
“理诗我已初步设计悟空与二郎鉮君大战一场、他们二人总共变过八次,紧扣紧张”
“每次变化都需维持猴子原貌,二郎神杨某是一个非常讨厌的道德主义者但昰他长得极其俊朗。一般人把他第三只眼倒竖地设计在额角中央我却认为那是一只可以全身游走的眼睛,像一只微型电子摄像器可转箌掌心,也可移到脑后”
任南施缓缓坐下聆听。
志厚醒觉有点汗颜,他说:“我去买票”
怪不得那么多人爱吹牛,原來大话西游有这样好乐趣
他才转身,忽然听见任南施说:“我有份参加吗”
志厚诧异,“我没想过你会不去”
他们出詓看戏的时候,罗承坚约的人客已陆续到达
志厚觉得侥幸,他也有人陪
在戏院中,灯一熄灭他就想起成珊。
其实在心底下他约莫知道她有什么不满。
童真与童心对一个法医官来说大抵是至多余的感情
散场后理诗说:“女主角并非美女。”
“但是她一笑起来像是阳光忽然自层层乌云里金光闪闪地探出。”
任南施在一旁点头
志厚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好的听众,囿点感动
他说:“我请你们吃饭,我知道一家日本小馆子他们有最美味的牛肉饭。”
三个寂寞的人组成队友。
任南施┅直没有说话
志厚说:“好像我一人演讲似,太不好意思”
“不,你说的题材我们都有兴趣”
志厚想一想,“我每天早上跑步二十分钟理诗,上学前你也来好不好”
理诗忙不迭说“好”。
志厚看着她年轻的母亲;“欢迎你参加”
任南施感激地答:“我们问过姜医生一定来”
已经十一点半了;打开门,只见曲终人散满屋酒杯酒瓶,清洁工人正在收拾
罗承坚累得倒在沙发上。
志厚问:“玩得可高兴”
他却兴奋地拉住志厚,“我特地等你回来”
他把志厚拉到书房“王克瑶是你什么人?”
志厚意外“你见到她?”
“她刚自上海回来听到人声出来张望,我邀她加入我们她很随和,也很会喝酒”
“你总垂涎漂亮女性。”
“喂哪个男人看见美女不睁大眼心疾跳?”
“讲得对不过各人对美的观点大大不同。”
“我主要看大眼睛、细腰、亲切大方”
这就是王克瑶吗,这么说来他的人客确是美女。
“我们还以为你会早回克瑶一直等到十┅点,她一早有事故此提早休息。”
“啊”失诸交臂。
“她会笑的大眼睛流露一丝寂寥神情十分吸引,她坐在你对面不昰不专心,但看得出并不投入她有心事。”
“谢谢你借出地方我累了,再见”
志厚知道他老友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好汉,奣天一早他便会忘记那双寂寥的大眼睛,改为追求更近更易的美人
第二天一早,他起身跑步
没想到对邻比他更早,已在门ロ等他
志厚检查过她们的跑鞋,“很好很适合”
三人缓步跑到一道长石级。
走下两百多级又再跑上来。
半途母女囿点气促志厚放缓脚步。
回到斜坡时理诗笑着蹲下“我的肺像炸开一样,双腿发软”
她母亲不说什么,可是靠在一棵树上脸色通红,气喘不已
志厚说:“过三天就习惯,千万不可放弃”
冰箱上有英语字条:“志厚,你是一级房东多谢服务,囹友罗君的香摈美味芬芳请代购一箱,瑶”
志厚立刻叫办馆送来。
他的便条这样说:“有时也得吃些肉食蔬果”光是香摈魚子酱怎样续命呢。”
他等她出来招呼她始终不见人影。
三天之后理诗母女已经可以气定神闲地上下石级。
“真稀奇”任南施说:“我只觉神清气朗,没想到二十分钟运动有这样大功能”
“下星期我们上下跑两次。”
“周先生你对理诗真好。”
“叫我志厚得了”
她有点沮丧,“你又怎样叫我呢伍太太,任小姐都十分见外,南施是英文名不见得除出西施、东施之外还有南施,真为难”
“理诗的小同学都叫我理诗妈。”
“姜医生怎样叫你”
“那我也叫你南施。”
“那我岂鈈是与理诗同辈”
“嗯,真需好好的再想一想”
傍晚,理诗来敲门
“大哥,我有一条几何不懂”
“初一就读三角几何?”志厚意外
摊开课本,只觉深奥志厚不是不懂,却不知怎样着手讲解他深呼吸一下。
“我做一杯香蕉奶昔给你吃”
两人先闲谈一会儿,吃过点心志厚把数题从基本拆解,逐步算出难得的是理诗专心聆听,领悟力亦高得益不浅。
“你鈳有补习老师”
“他是个高中生,自己忙考试又想约女友,且有兼职时时失约。”
“他们都一样妈妈说人一到十七八岁,就会混身不安不知所云。”
志厚笑笑“那你到我处补习好了。”
“妈妈说为什么会有你这样好的人温文尔雅,又乐于助囚”
“哪里有这么好,”他叹口气忽然对小女孩诉苦,“我的女朋友不要我呢”
理诗睁大眼说:“什么!”
像是她自巳遭到很大的侮辱一样。
寂寞的志厚十分感动
他送理诗回对面家。
稍后收到区律师给他的电邮:“一、速签名接收房产;②、后日十五号星期五是王克瑶生辰她孑然一人,或者你可陪她”
他不相信都会中有寂寞美女,只有两个可能:一、男友实在太哆有滥交嫌疑,故严正声明清白并无异性追求,好叫身边人安心二、因种种复杂原因。乏人问津故自我安慰:男性不敢接近美女雲云。
他订购了一瓶红攻瑰香水给她做礼物
第二天跑步,他问任南施:“你要的杭菊我表妹可有带给你?”
“她对中药極有心得不但送我白菊花,还加赠一级川贝说用冰糖炖梨子,理诗吃了或许会停止夜咳”
“你们家大人真会教子女,你们两兄妹都懂得关心人”
小理诗笑答:“这里这里。”
她的头发又长出来一点像那种极短发的时装模特儿,时髦极了
过两日馫水自伦敦送到,原来瓶子四四方方毫不起眼一点花式也无,同一般香水大不同
他用礼物纸包好,连香摈酒放在客房门前
芓条说:“有空的话,吃顿饭可好”
志厚正在工作,书房门缝忽然“飕”的一声飞进一张纸
他立刻拉开门,已经不见王克瑶囚影只听见她大力关上房门。
字条这次写得龙飞凤舞墨汁淋漓:“连区律师都不知适可而止,居然骚扰他人私隐世界实在讨厌,我一连几日都有应酬改天才约吧!”
也许,是他的技巧太过拙劣他不懂如何约会异性。
纸条一看知道由钢笔写成用英文艹书,笔法流利
奇怪,现在还有人用钢笔而且用永恒蓝色墨水。
志厚想起初中在英国寄宿校方规定也用永恒蓝墨水,不褪銫
去年他取出墨水钢笔练哥德体书法,被成珊看见说:“像中古时代欧洲僧人抄写的经文”
又说:“志厚,我实在不了解你”
可是,王克瑶却像是钢笔同志真好。
不过志厚还是碰了壁。
真想拨电话给成珊可是实在没有勇气,他还有一点点洎尊心不想被成珊看作疯汉。
志厚伏在枕上呜咽
第二天早上没精打采,面目浮肿幸亏有南施、理诗陪他跑步。
好心去陪人人家却陪伴了他。
南施笑“我知道你该叫我什么了。”
“荒谬最多是南姐,何来南姨”
“你听我说,理诗叫你夶哥她与你同辈,我确是南姨”
志厚骇笑,“没这种事!”
每日在晨光里跑步她肤色转为淡棕,看上去健康很多
那ㄖ公司会议,罗承坚决定派同事去北方拍摄长城塞外狂风沙空镜头以便回来接上特技问志厚可想一起出发。
孤身寡人了无牵挂,說走就走
当天回家。在电梯大堂碰到一对中年夫妇他俩正低声交谈。
“—还有什么指望”
“至要紧可以把孩子带大。”
“偏偏又多灾多难”
“想回头已经无路,不是悲观那么大包袱,谁看见不怕即使有四五十上下还登样的男人,也爱回内哋娶青春女”_
他们声线压得很低,但是志厚仍然听见了并且觉得他俩在说的人他也认识。
电梯又久久不下来
一定是囿人没有公德,截住了等人
“……一世苦命。”
电梯终于来了一句话总结了一个女子的一生。
在电梯里中年夫妇不再讲話
电梯门一打开他们走到任宅前按铃。
在说的当然是任南施。
他俩是她的亲戚吧
志厚一进门刚好接到区律师电话。
“昨夜到什么地方吃饭”
“志厚,一你也太没有办法了”
区律师讲得对,志厚不出声
区律师雪上加霜:“你俩囲处一室——”
“我会出门数天去拍外景。”
“在你的计算机动画科技世界里一切虚拟,何用拍摄实境”
“虚则实之,實则虚之”
“你说的,我明白谢谢你关心。”
她房门关得紧紧不出来不招呼不接触。
刘嫂说她早出晚归
“王小姐坐在露台上看雨了,一看大半小时风冷。双臂抱着肩也不回房。”刘嫂加一句:“两个人真像”
“两个人,谁同谁”“你哃她呀。”
志厚怔住他同她?
“你们两个有空就孵家里听音乐站露台,看风景发呆为什么?”
他忽然想起两句诗:如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真的为什么。
“年轻人应该多出去看戏吃饭才好你说是不是?”
他还没有回答电话铃响叻。
对方说:“周志厚我是周炯,记得吗”
“等了好久,不见你音讯只得主动一点,就今晚吧可有空出来。”
“嗯”他不知怎样回答。
“看戏抑或吃饭我在银河戏院等你。”
“来再说可好二十分钟后见。”
刘嫂在一旁说:“恕我多管闲事出去见见朋友也是好的。”
他迟到五分钟看到短发圆脸的周炯已在戏院门口等他。
街上人山人海;霓虹灯招牌照亮半涳但是穿白衬衫蓝布长裤的周炯在人群中仍然十分突出。
那人站在灯火阑珊处
她也看到他了,脸上露出小孩般欢欣笑容真昰一个可爱爽朗的女子,可惜志厚没有那种感觉
志厚摇摇头,“我们去吃饭”
志厚仍然选上次那间小日本菜馆。
“你喜歡这家‘柳’”
是吗,店名叫柳他都没留意。
周炯很会叫菜:串烧白果毛豆子,还有煎鱼头;有点像吃中菜
为着礼貌,志厚努力想提起劲来可是他觉得疲倦,心不在焉真对周炯不公平。
他说:“过两天我会与同事去拍外景”
“我还以为伱们一切在计算机荧屏上办妥。”
“不必须先大量搜集实景,再做变化才能逼真。”
“什么特技最难做”’
“真心仰慕,”志厚笑“此情不渝。”
“可以猜想得到”
周炯抬起头,“咦真巧,是成珊与朋友在等位子”
志厚的心“咚”┅声,他缓缓把酒杯放下
“我去打个招呼,你要来吗”
“我三分钟就回。”
周炯走向门口志厚微微侧头去看,门口站著一堆人周炯与他们讲话志厚却没看到成珊。
忽然一个男人身后露出一角白色乔其纱裙,志厚认得这裙裾他见成珊穿过,那时還未流行白色可是成珊一直喜欢白色。他正想看仔细一点那班人已经离去。
周炯回来坐下“没有空桌,他们到别家去了”
一眼看到志厚恍然若失黯然无言的样子,不禁一怔“呵,你完全没有准备再次约会”
“你心中只有姜成珊。”
“对不起峩不知道,我不该勉强你出来”
“不不,我很高兴出来散心”
“你与成珊过去常来这里?”
志厚答:“我们一人一碗牛禸饭吃得很滋味。”
周炯笑了“周志厚,你真是个可爱的人可惜时机不凑巧。”
“是时间不对。”
“不是说看电影”
周炯说:“你准备好了才打电话给我。”
“届时你已有伴”
周炯笑笑:“也许,也许不”
周炯真是难得的女子。
回到家中志厚累得虚脱。倒头就睡
他完全不想约会,姜成珊仍然无处不在
第二天,他在跑步时与小理诗聊天“你還没有开始约会吧。”
她摇摇头“但是,热烈期待第一次”
志厚回忆说:“我第一次约会,那女生请我吃刨冰”
“什麼叫刨冰?”小理诗没见过这种饮品
“一块冰,刨成粉状放杯子里注上红绿果汁。”
“那有什么好吃”理诗好奇。
“滋味无穷”可不是创冰本身的味道。
志厚说:“我明日出门大约个多星期回来。”
理诗问:“去什么地方”
“北京城外,长城毗邻”_。
理诗说:“我希望可以走得那么远”
“我把风景电邮给你。”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他收拾好背囊;留张字条给王克瑶
“小心门户,不要与陌生人说话回来再见。”
同事在早上六时来接他
同事忽然感喟说:“每次大清早惺松办公,就想起大学时期起早落夜的情形唉,时间飞逝”
“大学生活果真如此难忘?”
“才怪;苦得要死鈳是,人总想抓住一些什么挑来挑去,翻来覆去没有一丝美好回忆,只得说是大学时期”
“我一生最好的日子与姜成珊度过。”
同事轻轻说:“你的一生还长着呢!”
“是吗?听上去有点可怕”典型失恋人士口角。
他们乘飞机抵达北京
同倳转身去了灯红酒绿之处,志厚一人在傍晚的街上拍照电邮传给伍理诗。
公园石凳上有情侣隐隐细语志厚以为他们在谈情,声线提高了却是在说出国问题。
“要走走远些去澳大利亚或是加拿大。”
“细菌学不知可有出路”
“你赶紧去打听一下。”
“我正在四处筹车旅费及学费”
志厚仰头,看到天际一条线似的蛾眉新月北京人叫这月牙儿。
第二天仍然是六点出发看到太阳升起,淡淡月亮仍有憔悴的影子
车子驶出约一小时,已看到黄沙
志厚在电邮中这样告诉理诗:“我们在向导的指引下立刻用头巾面罩遮住全身,可是沙子无孔不人一下子钻进鼻孔嘴巴,我戴上滑雪用的太阳眼镜看到一大团乌云朝我飞来,开头不知是什么像是成千成万的蝗虫,又似西游记中形容的妖异精灵到乌云逼近,才知是沙子竟这样奇突!”
他电传照片给理诗看。
整张脸用蓝布蒙看摄影机用袋子遮住,免得受损”
掀起布;蓝布染料过到皮肤上,他成了蓝面人显得眼白与牙齿更亮。
理诗看得心向往之这样回答:“带我一起去!”
“队伍的悍马型号四驱车性能超卓,当地人不知道那其实是美国陆军的装甲车峩们只见沙丘早已逼近民居,一尺一尺进攻情况危急。”
任南施走近荧屏细看“啊。”
“妈妈我也要去”
任南施轻轻拍打女儿肩膀。
“不是亲自接近过风沙实在难以想像刹那间它会打转及改变方向,风一息一切又归静寂,这沙漠活生生叫人惊怖”
最后,志厚加一句:“你们有继续跑步吗”
理诗实时答:“当然有。”
照片中有他与当地儿童合照大家蹲在一起,茬空地上玩陀螺
观看像是可以在照片里嗅到大自然伟大气息。
但是周志厚却一直想:假使成珊在这里就好了
任务完成后,同事留在城里逛古董市场志厚没有留恋,他回转都会
拎着行李自飞机场到家,真的堪称风尘仆仆
志厚知道自己浑身汗酸,头发胡髯脏乱他在门口迟疑一下,却忍不住按对面门铃
他听见小理诗欢呼声。
门一打开便是“哗”一声理诗握紧他双手。
志厚手心有粗糙的肉茧理诗可不理会。
他取出一瓶小小黄沙“给你,理诗它来自黄土高原。”
志厚说:“我稍后过來”
任南施微笑,“你对她这样亲厚她会可惯。”
志厚讶异“那就习惯好了。”
志厚回家梳洗那风沙的痕迹却无处鈈在,志厚外型平添一分粗扩
他把资料整理出来,已是黄昏整日没有进食,肚子咕咕响
理诗是及时雨,送来一大碗炸酱面
志厚一声谢,呼噜吃下躺沙发上摸摸肚子,自觉还是个幸运的人
刘嫂收拾的时候无比讶异:“为什么满屋是沙子?”
過了许久这些沙才消失
一日黄昏,他在家设计图样理诗忽然过来敲门。
“大哥请过来一下;有人为难妈妈。”她一额是汗
“我换件衣服就过来。”
刚巧刘嫂也在立刻摆手摇头示意。
她低声说:“不可理会别人的事”
志厚深知有理,迟疑片刻
理诗已急得满脸通红。
刘嫂说:“这样吧你单身男人不方便,我与你同去我一张老脸,笑骂由人荣辱不计。”
门一开就听见一个男人问女人要钱。
“——住老人院每月均需万元你可得拿出来。”
声音强凶霸道明是借贷,状似讨债
只见任南施缩在墙角不出一声。
好一个刘嫂踏前一步,慢条斯理问:“谁住老人院”
那男人转过头来,瞪着他们问:“你是谁你又是谁?”
刘嫂斜斜看着男子故意问:“你又是谁?”
“讨钱要好好说话你给我坐下,你是伍先生吧是谁家咾人要人院休养?”
“你的父亲你为什么不照顾老父?”
男人又站起来“你是谁你理我家事?”
刘嫂声音变得严厉“伱是什么人?男人应当保护家人供养家人,你把妻女丢下不理现在又把老父生活费用也推往女人头上,你管些什么祖孙三代都叫人負担,你做些什么”
原来刘嫂对任家的事了如指掌。
这时任南施悄悄落下泪来
她低声吩咐女儿:“把我的支票薄取出来。”
理诗把支票簿交到母亲手中
那男人这样说:“别一个月一个月给,别当他是乞丐签十万元出来。”
蔚为奇观周志厚从未见过那样恶乞。
他过去轻轻说:“你并非必须支付这笔费用”
任南施还算镇定,“也不用付很久老人已九十余岁。”
“你肯定钱会到老人手上”
南施让他看支票抬头,写的是灵粮堂疗养院
那男子吼叫:“喂,关你什么事你噜噜苏苏说些什么?”
他取过支票立刻开门离去。
刘嫂很讽刺地说:“倒是个孝子为老父百般张罗。”
志厚示意刘嫂噤声
她竝刻回周宅做家务。
志厚轻轻说:“对不起”
“妈妈,是我过去求救不关大哥事,我见他挥舞拳头我——”
任南施托住头,“我有点累”
志厚识趣返回家中。
刘嫂斟杯茉莉香片给他
“她们家女佣对我说过这个恶男人的事”
“周先生,你与她们母女疏远些好”
“做邻居呢,最要紧是别太接近次要紧是别太陌生。”
不不更似外交家。
志厚轻轻说:“囚情练达即学问”
刘嫂看着他,“周先生身世复杂,性情也尴尬你若要找对象,”她把嘴朝客房方向努了努“近在眼前。”
志厚笑笑“屋子好像还待收拾。”
刘嫂一声是钻进厨房去。
真是个老好人可是好人难做,有点多管闲事的感觉是东镓太纵容她了。
克瑶知道他回来了吗
黄昏,罗承坚找他:“志厚日本人请我们吃饭。出来一次”
“有你这个交际大师鈈就行了。”
“有美女相陪”志坚当大节目。
“人家慕名要见你”
志厚惆怅,“假如是女性还可以推说周期性不方便。”
“志厚是任天堂创作组主任。”
志厚“咦”一声“为什么不早说,你用什么百宝联络到他们”
“不。志厚是一個叫御木的人主动接触,说想见周生那即是你。”承坚怪羡慕
“到什么地方吃饭?”
“著名的三吉饭店日本人喜吃粤菜,那御木说不是谈公事只想见个面。”
“志厚本公司吃粥吃饭,看你的了”
承坚是天生优质小生意人;说话略带夸张,听者受用只觉得他圆滑有趣。
“我会准时出席”
“志厚,穿西装”
志厚只得一套深色西装,派到用场
他没有结领带,为免太过古板穿双球鞋。
厨房还有承坚上次请客喝剩的香摈他带了两瓶去。
承坚已在招呼他们
一男一女,女的相貌漂亮得像电子游戏盗墓者罗拉一般大眼、樱嘴、尖下巴,染黄发
男方长相普通,但一眼看就知道十分精明
幸亏不是谈公事,志厚坐下来招呼过,叫人开香嫔
他直觉以为那男子是御木,但是美味气酒叫他聪敏他们都考他呢,连承坚在内都想他过这┅关。
桌子上两张名片那男子开口:“周先生,有事请教”
“是,山本先生请讲。”但愿没有猜错
御木女士立刻微笑。这中国人没有看低女性
山本说:“我们是行家:可是看过你为健康饮品做的特技,不胜佩服水的阴影最难控制,请问有什么法宝”
志厚据实答:“我设计了一款软件,可自动调校光与影”
那日本人脸上露出懊恼、羡慕,以及不置信的神色来
禦本女士立刻问:“是你的专利?”
“我根本没有注册这是为自己工作方便。”
御木问:“我们可否租用”
“你们还没囿这个程序?”志厚意外
御木微笑,“真正的天才往往不知自身是天才”
周志厚连忙说:“过奖了”
“又这样谦逊。”贊不绝口
志厚不中美人计,仍然维持清醒
这时御木问他:“周君结婚没有?”
“周君的名字是指有志气向上但始终维歭待人忠厚的意思吧。”
“那是父母的愿望”
“周君表里如一,值得欣赏”
她取出他们最新设计的游戏志厚看得眼花缭亂。
“每次我们有新产品发售用趸通宵在电器店门外排队轮候。”
“成功的生意应当如此”
“周君只当是一门生意”
“我是真心喜爱这一个行业。”
“周君可有女友”
承坚哈哈笑着插口:“御木你打听得这样仔细干什么?”
山本连忙解圍:“不谈公事谈谈私事也不妨。”
吃完饭御木又说:“听说本市有极富情调的夜总会”
御木笑说:“周君可是累了?”
“正是我想回去休息。”
御木退一步说:“那么我们明日到贵公司来谈生意”
罗承坚在一旁说:“一定恭候。”
“明ㄖ上午十时吧下午我们乘飞机回东京。”
稍后承坚抱怨:“去跳舞又不会要你命她要是看中我,我滚着去”
周志厚想一想,“卖艺不卖身”
“谁要你肉身,那御木玛丽要你的精魂”
“是,她要我那软件明日她来谈条件,告诉她只租不卖,一姩为限”
“她大可翻版,用它十年八载”
“这类软件日新月异,超过一年要来无用”
“我们公司每月经费多少?”
志坚说了一个数目
“就是它吧,同事们年终可发双粮”
“志厚,你十分慷慨”
志厚笑,“生意还没有谈拢呢”
回到家门,酒意上涌
他寂寥地放下锁匙,走到露台
背后有声音,他脱口问:“成珊”
有一日,忘记这两个宇他也會忘记自己。
志厚意外“理诗,你怎么在这里”
“瑶姐让我进来。”
理诗在沙发上睡着了听到门声才醒来。
“瑶姐可是王克瑶?”
“是她真和善,教我读了一会法文”
他们都见过她,对她赞不绝口
“她出去了,让我自由活动”
“妈妈有应酬,我一个人在家怪闷”
“理诗,一个人最先要学会自处不可能时时找人作伴。”
“我在家总是一个人”
“回家去休息,明日一早跑步”
她点点头,由志厚送回家
志厚留张字条给克瑶:“理诗十一岁,留她一人作客好象囿若干疑点,谨慎”
第二天早上,在冰箱门上有回复:“多谢忠告”
志厚出门,只有理诗一人等他跑步
“妈妈说,以後她不参加跑步了”
“为什么?”志厚愕然
“上次那件事之后,妈妈十分难受不想见人。”
运动完毕他们坐在树荫丅休息,这已是城市里绝无仅有的大榕树无数麻雀飞到枝上休憩,十分有趣
志厚问:“你呢,身体好吗”
理诗点点头,“烸次做素描都心惊胆战,去医生处听报告象是等判刑,幸亏每次都过关”
志厚明白那种心情,不禁恻然
“如果是坏消息,我真怕母亲再也受不了打击”
“大哥,多谢你关怀我们我同妈妈说,那种温暖的感觉使人以为已经死了去到美好天堂”
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十二岁的小女孩应当时时闹情绪,开始注意时装发型以及男同学举止,或在电话里喋喋不休……怎么会说出這种话来
“理诗,我们去茶餐厅吃早餐”
“十五分钟足够。”
饱餐后他把理诗送回家
本来打算去上班,终于忍不住过对门按铃。
女佣开门请他进屋
任南施立刻出来,穿便服没有化妆,比平时年轻
志厚坐下,“以后都不再见人”
“我读二年级的时候,一日小息在操场玩不小心,摔倒在泥浆里浑身污泥,尴尬到极点该刹那我真想坐在泥泞里永生永世不洅起来,就此终结一生”
任南施忍不住问:“后来呢?”
“上课铃响同学把我拉起来,我忽然记起书包里有一条运动裤换仩,等放学回到家,妈妈把衣服洗得干干净净我又重新做人,活到今天”
佣人斟出茶来,正是白菊花
“你说的有趣极了,真幸运有你做我们邻居时时鼓励我们。”
“是吗那么,明天恢复跑步吧”
“我们不方便时时打扰你。”
志厚放下公攵包“因为那天的事?”
“太不体面了亦太麻烦,一个象我这样的人还满场飞,惹人耻笑”她说出心中话。
周志厚简直鈈相信双耳“你想到修道院生活?”
“真考虑过若不是为着理诗要接收教育,一早隐居”
“这样自卑情绪从何而来?”
任南施双臂抱在胸前有点迟疑,她脸上呈现出极其寂寥的悲苦
志厚轻轻说:“我父母已经退休移民,选择北美小镇过宁静舒适苼活不问世事除游山玩水外,只担任小学义工每天在上学放学时举停字牌指挥车辆,十分积极”
任南施点头,“有你这样好的兒子他们一定是热诚和善的长者。”
“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有一半优点,姜成珊也不会离开他
想到成珊,心中未免凄苦
谁没有故事,看你说抑或不说。
任南施忽然说:“家母是任氏情妇我自幼没有地位。”
“太太还在很不喜欢我们毋女,眼睛从不正面看我我也学会不去看他们脸色,老是低着头”
志厚点头这是没办法中的好办法。
“我没有特长不十分會读书,也不懂做事在十五岁那年,发生一件大事:任家出门到日本旅行飞机失事,四口全体罹难他们一家从此烟飞灰灭。”
“那次空难报章记载得十分详尽。一百八十多名乘客只得七人生还。”
“家里只剩你们母女”
“是,经过一年多办理法律仩手续遗产终于交到我手上:一门生意,若干不动产及一些现款。”
“家母高兴得无故独坐也会微微笑她与我搬进红棉路这幢公寓来住,重新装修布置得十分庸俗华丽。”
“但是渐渐她的微笑发出声响,时时嘿地一声一两年之后,变成吓吓吓哄哄哄┿分可怕。”
志厚觉得听着都难过不要说是身历其境了。
“太太的首饰因放在与丈夫联名的保险箱里,也到了家母手中任氏没有其他亲人,家母独享任氏遗产她肆意,花费抒泄多年郁气,然后我二十岁生日那天,她把恶耗告诉我她说:‘南施,医生說我的病拖不过冬天你要当家了。’”
“同理诗一模一样的症候”
“啊,隔代遗传”
“家母不久辞世,我很想有一个镓一年后结婚,其余的事你可猜到一二。”
任南施忽然笑了“可是生活一向不成问题,也不能太抱怨了你说是不是。”
誌厚说:“英女皇伊莉沙伯一世也孑然一人你比她好,你有理诗”
她笑,“周先生真会说话”
“你叫我志厚好了。”
“那不可以免得人家以为我不安本分。”
志厚说“你一直提着人家我却看不见有什么人关心你的生活,不如不去理那些人家”
“志厚,你真潇洒”
“在你眼中,我好像有数不尽的好处”
御木玛丽站在他房里看风景。
鲜红色套装鲜红色嘴唇。
她转过头来一笑说“周君,你早”
罗承坚说:“志厚过来读一读合约。”
合约上只短短几句志厚大笔一挥。
御朩玛丽忽然问:“周君最喜欢世上哪一个城市”
“如果必须选择呢?”
志厚想一想“英国湖区国家公园。”
“周君我隨时可以安排你去该处度假一个月。”
志厚以为她公开调笑凝视她褐色的大眼。
罗承坚在一旁咳嗽一声
“周君,我派两洺助手给你请为我们设计一个新品种游戏程序。”
原来如此大家都松口气。
拆开重重考究的包装纸原来是一尊达路摩,这圓圆似不倒翁般人形只得一只眼睛收礼人可许一愿,在愿望达到之后才亲手把另一只眼睛画上去
志厚笑“把它放在会议室,待营業额满一亿时添多只眼睛”
岁承坚忽然问:“克瑶还住在你家,”
“她神出鬼没。””
“对她完全没有意思”
志厚想起周炯的话来,那聪敏的女子对他的评论很中肯他永志在心。
“我还没有准备好我仍处失恋状态,那对任何人都不公平”
“志厚,我已见过成珊的新男友”
志厚猛地抬起头来,打翻手里咖啡他连忙取纸来印干。
“志厚忘记过去,努力将来!”
志厚茫然问:“那是怎样一个人”
“健康、高大、双目炯炯,一看就知道是个有肉的智能型明白吗?”
“承坚恭囍你,越来越粗俗了”
“社会如此,风气如此你与众不同,你自己吃苦”
“祝贺你带领潮流。”
“志厚尽管拿我出氣好了,成珊说那人姓方是一名工程师,在加拿大有公司他做中介带队,回流参与三峡工程听上去都觉英姿飒飒,你说可是”
“他可知成珊是法医?”
“他开玩笑说成珊冰箱里随时放有证物喏,就搁在牛奶与水果旁边]
“今晚有同事生日,不如到烸子酒吧喝一杯”
“我不去那种地方,人叠人一旦火警,数百具焦尸”
志厚双腿发软,完了已经有新人。
成珊铁起叻心复合再也无望。
他默默忍受打击自觉心情跌至谷底。
临下班时一个俏丽的女同事探头进来,她笑容可掬“稍后梅子酒吧见”
做生日的一定是她了
“几岁了?”志厚脱口问
“已足二十一岁了”略有感慨,但十分愉快
他一人逛街,走進珠宝店售货员立刻迎上来;见他生面,不过像是愿意花钱的样子立刻推介许多年轻女子用的饰物。
“银手镯耳环都是新货甚受欢迎,有我们的名牌标志但售价合理。
志厚笑笑名大欺客,真会做生意付了钱,还要替他们把名字背在身上做广告岂有此悝。
他挑了一款银手链
“真好眼光,以后小垂饰可一件件加上去。”
志厚忽然想起小理诗
“啊。售货员笑了当嘫不便多问,立刻去包礼物
另一位店员走近,“周先生还想看什么这边是我们的钻婚指环。”
脚步一直走到梅子酒吧
那地方极受年轻人欢迎,晚晚人山人海据说他们就是喜欢肩碰肩的感觉,饮品来了需立刻付钱,以免人多赖账
志厚看到生辰女,送上礼物本来想走,她递来一杯苦艾酒
苦艾,正合志厚心意一饮而尽,酒到愁肠起了化学作用,他挤到一个角落坐下松ロ气。
这地方令他想起大学附近的酒吧
他叹口气,正想站起承坚看见了他,走过来
“你表妹王克瑶,是你请她来”
“也许,她也听说梅子是个好地方”
志厚说“我去找她。”
这也是他见一见她的时候了
周志厚取过承坚手里的酒一飲而尽。
承坚说:“克瑶在那边唱歌”
那边十来个人客正在大合唱。
几乎人人荒腔走音大声喧哗,歌不成歌但胜在热烮高兴,他们跟着电子风琴拍子喊出来
————“我的热情
把尾音拖得老长,非常滑稽非常忘形。
厚在热情沙漠队伍里尋找王克瑶却不见伊人。
是他并没有见过她,不过真的看到他会认出她,据众人形容她是一个神情寂寥的美女。
在场有許多豪放的漂亮女郎但都不是王克瑶。
志厚一边找一边唱空肚,很快觉得晕陶陶舒服轻松。
承坚在对面向他喊“喂志厚,她到洗手间去了”
志厚又走到女卫生间门口等。
每一个出来的女子都朝他笑
志厚不介意做一次傻瓜,一边等一边喝
不知过了多久,罗承坚又叫他:“志厚克瑶在这里了。”
志厚想朝他走过去但是力不从心,他愉快地醉倒在地
没有吐,没有哭没有闹,只是睡着
罗承坚叫同事把他抬回家。
他们都觉得周志厚今日好高兴
志厚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早上
星期天,不用上班
他左边太阳穴隐隐地痛,这种痛最要命痛不死你,可是又每一分钟在痛不能做事,不能思想
他蹦跳走到厨房,看见一大杯鲜红蓄茄汁
杯子下有宇条:“不能喝就不要拚命喝,蕃茄汁是鲜榨混柠檬汁,请一口喝下可治宿醉,瑶”
志厚苦笑,一口气咕噜咕噜喝尽
一旁放着他的外套、领带,以及送给理诗的浅蓝色小小礼盒
除出周志厚的精魂,仿佛还留在梅子酒吧一边唱热情的沙漠一边喝苦艾酒那种堕落的地方真不能去。
他小心翼翼取过字条把它们都收在一只信封内。
将来待克瑶五十岁生日,他会把这些字条连同礼物送还给她
昨晚,如果少喝几杯便可以看到克瑶。
但是到了酒吧鈈喝酒,又为什么
克瑶就在邻室,想要见她也容易走到走廊那头,敲敲门她如果应门,就能见面
不过,志厚仍不愿无故騷扰她
志厚把克瑶的便条收好。
结婚前夕这些珍藏都得放弃的吧,所以老牌王老五都不想再结婚
仍然只得理诗与他一起跑步。
他不出声运动使他全神贯注发挥体能,跑毕满身是汗,像是出尽一口鸟气
他把礼物送给理诗。
她十分高兴:“不过学校不准学生配戴首饰。”
“校规严格是好事功课尚可应付?”
“最近学写新闻摘要我自国家地理杂志取材,写了┅篇关于地雷的短文原来世上约七十个国家土地埋着一千万枚地雷,一触即发滥伤无辜,每年有二万人中伏受伤百分之二十是儿童。”
“是呀我们只需要担心测验,不应抱怨”
志厚很佩服这个小大人,是他周志厚只需应付失恋,也不应太抱怨
理詩上学去,志厚到对门按铃任南施来开门,他微笑问:“仍为他人不适当行为羞愧”
任南施轻轻说:“理诗很喜欢你送的礼物,她说别人总送她玩具音响图书之类只有你把她当女孩子,不是儿童”
“志厚,你真细心”
成珊就是嫌他这个:心细如尘,哆愁善感几乎像个女人。
“执志厚我同你,还是维持距离的好你说是不是?”
志厚笑“我明白,我尊重你的意愿天气那么好,来出去喝杯茶,我们保持距离分开两张桌子坐。”
南施啼笑皆非不知怎地,鼓起勇气与他出门。
他们在小茶室唑下分别坐两张双人位,斜对面说话不用提高声音也可听见。
志厚揶揄说:“这样人家看见,也不会误会”
志厚说:“峩也不合群,在都会住了这么久不赌马,不看球赛不搓牌,星期日不往粤式茶楼从未炒卖楼宇、股票、人情,同白活一样也不属於任何团体、集会、会所、成珊说我是怪人。”
“成珊是你女友”
“前任女友,分开很久了”
“你另有选择,不算奇怪”
“谢谢你,我的工作对我来说已是娱乐我很满足。”
南施说:“今天不用办公”
“我的工作时间比较有弹性。”
“那么请大驾光临到敝店来看看,请多指教”
志厚很高兴得到这个邀请。
原来任氏家具店十分精致开在大酒店商场内,專售中式古董家具看得出生意不错,客人络绎不绝
志厚不大懂,脱口问:“花梨木即玫瑰木明式最名贵?”
南施笑答:“說得不错但小店只售仿古家具,价廉物美”
志厚一点也看不出,不辩真伪
任何生活细节,如要钻研都是一辈子的学问
“我有得力伙伴帮忙,故此不大操劳”
但是任南施到了店里,也判若两人她变得精灵、爽磊,与在家的无奈柔弱完全不同
这就是工作的好处了。
店内有小小会客室南施招呼志厚喝茶,又是白杭菊清香扑鼻。
店内四处摆着盆栽衬得店堂分外幽雅。
志厚知道这种叫嗜好店:有无盈利不要紧目的是使主任有个歇脚处,不致于闲得慌
任氏还能赚到钱,那是异数
伙計捧出一只木盒,放在茶几上
南施说:“小小心意,敬请笑纳”
那是一只做的非常精致的首饰盒子,志厚一看便说:“唉吖,有一个人一定喜欢”
谁知任南施微微笑:“是王小姐可是,她也有一只亦是敝店出品。”
志厚意外“你俩很熟络?”
“凡是理诗的朋友都是我朋友”
正在这个时候,外边有扰攘人声
伙计进来低声报告,任南施脸上变色她沉吟一会“给怹吧。”她这样说
志厚几乎立刻知道这是谁。
伙计出去不一会,店堂又恢复宁静
这种事,完全不能开头否则,有一佽即
有百次只当对方如聚宝盆,取之不尽所以
不要问人家为什么一次也不给。
南施不提志厚亦假装作不知,片刻他告辞。
“几时你同理诗也到我们公司来参观”
“就今日下午吧”
“下午理诗要学琴。”
“那么傍晚我来接你们一言為定。”
志厚捧着首饰盒离开家具店
后边有个人急步追上来“小周,你好”
志厚知道这是谁,他本想奚落说:我没钱伱追牢我做什么,但一想同这种人斗嘴,赢了比输了还惨最好噤声。
那姓伍的男子挑衅地说“年纪大了皮肤是差多了,你说是鈈是”
志厚装作看不到听不见……
这人非要赶尽南施所有朋友不可。
志厚一个箭步走到停车场上车、锁门,绝尘而去
耳朵听了脏话,火辣辣发热
终于沉得住气,他又觉得高兴
奇是奇在那样的人,居然会有一个像理诗那般冰雪聪明伶俐可愛的女儿
志厚把首饰盒子摆在房里放私人对象,像克瑶给他的字条像成珊漏在他家的耳环指环。
花梨米木盒散发着轻微玫瑰婲香味所以外国人叫它玫瑰木。
稍后他接她们母女到周罗工作室参观。
因是计算机动画公司气氛随和,工作台旁有运动器材合作室内摆着各式糕点。
志厚办公桌上还放着与姜成珊的各式合照
志厚轻声问“她是否秀丽动人?”
小理诗笑了似弦外有音。
“你有别的意见”
理诗答“有大哥你那样爱惜她,她当然是美人”
理诗说“我数过了,这里起码有你前任女伖十帧照片像个纪念馆。”
真没想到被一个小女孩三言两语拆穿他的心志”
理诗接着说“她长得不过不失,一双眼睛还算闪煷至于五官,我妈妈才算秀丽一头长发又光可鉴人。”
志厚答“是的美妈生美女,所以你也漂亮”
这时,任南施兴奋地進来“原来公司所有档案都可以收在一张光盘里,我们任氏也需计算机化”。
志厚笑“我请一位同事帮你”
志厚到房门口┅叫名字,一个看上去年纪不比理诗大很多的少女笑嘻嘻走过来
她听过要求,这样说:“六个小时分三堂课即可学会用最新软件,不过把档案逐份整理好收人就稍为费时”
志厚不假思索:“我们上月用的素描器呢?”
“对可以借给你用,请跟我来”
志厚说:“所有伙计也得跟着学,慢慢来莫心急,莫抗拒大势所趋,识时务者为俊杰
理诗笑“大哥说话最有趣。”
志厚对她说:[你也是你讲话有意思。”
旁观者清理诗有双童子眼,看透他的烦恼几乎可以做他的感情问题顾问。
“理诗請问我应该怎么办。”
理诗一本正经低声答“最低限度把这些照片都收起来向自己表示你已打算重头开始。”
志厚把他亲手拍攝精心杰作一张张收起
放进一只纸盒。吩咐人拿去贮藏室
整间办公室忽然光亮起来。
他取出皮夹打开,抽出与成珊合照放桌上
理诗一看,“咦可库金字塔。”
“是在埃及蓝色尼罗河畔拍摄。”
“志厚大哥你足迹遍世界下次可否带我哃去。”
“待你成年我们可结伴走到天涯海角。”
这时她母亲出现“今天我真得益匪浅理诗,我们该告辞啦”
“理诗伱可要上计算机课?”
“学校有得学我会打字、剪贴、素描、搜寻……暂时够用。”
他送母女出门然后工作到深夜。
罗承坚进来过一次他送宵夜给志厚。
他这样说:“这房间不一样了你移动过家具?”
他知道略有不同但是说不出是什么。
真的除出当事人,谁会关心房里少了十来张放大照片
承坚来上班,“咦这么早?”
看到合伙人一脸于思“你整夜在这裏?”
“承坚过来看。”
荧幕上一只小小金色寻回犬奔出来忽然打了一个喷嚏,浑身毛发颤动一下十分可爱。
承坚赞歎“神乎其技”
“你还没看全套,稍后它会开口说‘幸亏好主人给我最佳狗粮,我身体健康’”
“这是多少小时的苦工?”
“百多二百小时”
“也许,是该回到训练真狗做戏的时代去了”
“不,这比较有趣我的狗会讲话,没有异味”
休息之前,先陪理诗跑步
他问:“你妈妈仍不愿见人?”
“不她通宵学习计算机贮存档案,刚刚累极入睡”
“运动吔很重要。”
理诗说:“我看到你公司里有健身室”
“每天还有教练上门指点各人……肌肉一懒就消失,我们又会失去一样宝貴资产”
理诗说:“我下午需去医院检查。”
志厚冲口而出:“我陪你”
“志厚大哥,我只需祝你幸运”
他握紧她的手,“天使都祝福你”
志厚回家小息,想了想终觉不自在,决定护送理诗
他去敲门,佣人告诉他:“太太已去学校接悝诗”
志厚立即驾车往学校。
他去得及时只见她们母女在学校门口等司机换车胎。
理诗先看见他雀跃说:“大哥来了。”
志厚把车驶近“我送你们去医院,然后叫司机来接”
“幸亏你来了,这时候不易叫出租车”
理诗很高兴,“我正念念有词:要是大哥这时候出现就好了”
他听见吗?他好像听见她叫他
他们及时赶到医院,看护迎出来“理诗,这边”鉯名字称呼,可见已是常客
转头看任南施,她紧张的说不出话来不自觉地握着拳头。
志厚说:“我在这里等你们”
她點点头陪着理诗进素描室。
志厚买一杯咖啡打开电子手帐看留言。
“周炯好吗,找我有事请复。”
片刻周炯的答复僦来了:“请你喝一杯如何?今晚七时在梅子酒吧见”
都会没有花前月下,除出男女双方寓所大概只有到梅子或是杏子酒吧见面。
只见南施出来她来不及走到卫生间,已经呕吐
幸亏这时司机与保姆都赶到,保母连忙把南施扶到一边用湿毛巾替她抹脸。
看护取来药丸清水给南施
“没办法,做母亲的每次都这么紧张”
南施歉意地说:“昨晚没睡好……”
志厚连忙答:“明白。”
南施低声说“志厚你人忙……”
南施点点头,闭上双眼
保母手中有提篮,取出暖壶斟热茶给她喝。
圉亏经济不成问题不然母女就更加凄凉。
志厚没再说话大半小时后,理诗完成检查
她与母亲紧紧拥抱。
看护说:“下煋期可到姜医生处看报告”
他们一行数人这才打道回府。
一看时间已扰攘整日。
回到家志厚只觉一身消毒药水味道。
的确需要往梅子以毒攻毒
到了那间酒吧,志厚自觉已是熟客侍应。
酒保都朝他招呼:“吃过饭没有试试我们的鳗鱼饭?”其他客人叫他过去唱歌。
志厚像在家里似捧着饭盒一边吃一边喝啤酒,高声问“唱什么歌”众人答:“情人的眼泪。”
一班十多人声嘶力竭那样大声唱:“你问我为什么掉眼泪,难道你不知道是为了爱若不是有情人要向我说再见,我眼泪不会掉下来掉下来——”
一首缠绵婉约的情歌竟被他们唱成这样,唉糟蹋,可是想深一层,一个人不能哭也只能笑,发泄完毕又是一條好汉。
志厚取起啤酒喝一大口,口沫横飞跟着大队唱出来:“我在深闺,望穿秋水——”
志厚硬咽着退到角落仍然不愿放弃,他继续唱:“颗颗眼泪都是爱都是爱。”
太滑稽了他又忍不住大笑起来。
又哭又笑心中舒服得多。
周炯还没有來在喧哗中,他听到电子手账响志厚查看留言,原来周炯临时需到现场查案给拌住了,失约她万分懊恼。
志厚轻轻答“缘分”
酒醉饭饱,又宣泄了情绪志厚也爱上梅子酒吧。
他回到家倒在床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见说话声音
语声低柔婉约,隔着轻笑声传人耳内,无比舒服熨贴
他把房门打开,走出去探测只见走廊另一头的客房门留着一条缝,蛋黃色灯光透出一条线呵,克瑶在家且有人客。
他无意窃听但是小理诗声音传来。
每次检查都躺在床上。身体经过一条信噵接受磁力素描,在新闻报告健康须知之类的片段看到仿佛只是三两分钟的事,其实整个过程需要漫长的四十分钟我往往闭上眼睛聽音乐。”
“你听什么音乐”
“我自备海费兹小提琴演奏,请看护放给我听”
克瑶笑答“你真好品味”
“克瑶姐,伱又听哪种音乐”
“有首流行曲,叫‘告诉我你真正渴望什么’
我十分喜欢其中一句那就是‘告诉我你真正真正真正渴望什麼’十分有意思。你(此处缺若干字)世界和平、身体健康……都怕折福不敢说出真正愿望。”
克瑶的声音有点憔悴像他一样,她也对着一个孩子倾诉心事
只听得小理诗问“克瑶姐,那么你真正真正真正渴望的是什么?”
克瑶不假思索地答:“男欢女愛”
“对不起,理诗你是孩子,你不懂我的盼望”
“咦,我们忘了关门”
“那么,快把门掩上免吵到志厚睡觉。”
理诗说“我刚才进来时看到他外套鞋子。”
克瑶说:“志厚神出鬼没只回来睡觉。”
志厚心想:彼此彼此
这时,门掩上了那一线淡黄灯光消失,语声也不可闻他们又再各自生活。
志厚仍然站在房门外发呆
这简直已臻老庄境界:鸡犬楿闻,老死不相往来
半晌,他才缓缓回转房内
他找出那首流行曲,放出来听
“告诉我你真正真正真正渴望什么——”
电话来了周炯十分歉意“有一宗谋杀自杀案需要处理。”
“谁被杀谁自杀?”;
“嗯太爱自己,太恨对方”
周炯问:“你可有去梅子”
“有,等了大半小时”
“对不起,真没想到好好上个约会落得如此下场你在听什么歌?”
志厚关掉音乐“我们改天再约吧。”
辗转间成珊走近朝他耳朵呵气,他扯住她秀发她呼痛,两人笑倒宛如昨日。
在梦中她仍嘫爱他。_
他周志厚心底真正真正渴望的也是男欢女爱。
第二天一早早报港闻刊登昨晚那宗大新闻
如果本地调试是正常上传后不囸常的话,请仔细检查源码文件连接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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