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郁症搞对象患者头脑感觉是不是总象似梦中那种朦胧状态。总象是在梦中的感觉在。

总感觉头脑中朦朦胧胧的像是蒙上一层薄纱似,以前一个...
总感觉头脑中朦朦胧胧的像是蒙上一层薄纱似...
病情描述(发病时间、主要症状、症状变化等):总感觉头脑中朦朦胧胧的像是蒙上一层薄纱似,以前一个很熟悉的事物现在好像是新的,好像从来没见过似得。貌似周围的这个世界也不是真实的!曾经治疗情况和效果:做过脑CT和脑电图,做过心理测试有轻度的焦虑症。想得到怎样的帮助:这是一种什么病,能治的好吗?由什么原因引起的?
医院出诊医生
擅长:小儿内科
擅长:外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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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不能面诊,医生的建议仅供参考
职称:医生会员
专长:高血压、糖尿病、心血管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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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分析: 你好,单纯症状不能确诊,这个情况下考虑还是休息不好或者神经衰弱引起的症状,也不能排除脑供血不足,感冒,颈椎病,贫血等,意见建议:需要积极服用药物养血清脑颗粒或者测量血压看看,需要对症治疗,另外保持心情舒畅,不能吸烟喝酒,需要对症治疗,祝你早日恢复。
问脑子不清晰感觉像隔着一层膜似的
职称:医师
专长:消化内科常见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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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见建议:您好,根据你的描述考虑是神经衰弱的可能性大,建议保持心情舒畅和适当运动,多食蔬菜水果,少吃油腻食物。可以服用脑灵素片,健脑补肾丸或脑复康等治疗。
问请问对熟悉事物感到陌生,非真实感,是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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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虑症患者表现焦虑、恐慌和紧张情绪,感到最坏的事即将发生,常坐卧不安,缺乏安全感,整天提心吊胆,心烦意乱,对外界事物失去兴趣。严重时有恐惧情绪,对外界刺激易出现惊恐反应,常伴有睡眠障碍和植物神经紊乱现象,如入睡困难、做恶梦、易惊醒、面色苍白或潮红、易出汗、四肢发麻、肌肉跳动、眩晕、心悸、胸部有紧压感或窒息感、食欲不振、口干、腹部发胀并有灼热感、便秘或腹泻、尿频、月经不调、性欲缺乏等。
你的症状不符合焦虑症,建议医院检查明确病因对症治疗
问怎么治疗焦虑症?
职称:国家三级心理咨询师
专长:产后抑郁,心理障碍,情感障碍,偏执状态,童年社会功能障碍,绝经与抑郁症,小儿孤独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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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分析:你好朋友,目前引起焦虑症的病因尚不明确,可能与遗传因素、个性特点、认知过程、不良生活事件、生化、躯体疾病等均有关系。心理指导:你好朋友,治疗焦虑症的方法有很多,可以药物治疗,也可以进行心理治疗,药物治疗对该病有明显疗效,但心理治疗有减轻焦虑的作用,一般应在药物控制焦虑的基础上适当配合心理治疗。
问焦虑症幻嗅
职称:医师
专长:精神分裂症、人格障碍、酒精所致精神障碍、老年性精神病以及各种心理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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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分析:你好,幻觉是指没有相应的客观刺激时所出现的知觉体验,属于一种知觉障碍,焦虑症患者一般不会出现幻觉,但是可能会出现一过性的幻觉,即幻觉比较短暂,一旦出现持续存在的幻觉就属于精神症状,另外焦虑症患者可以出现头痛症状。意见建议:结合你的描述,以往应该是诊断焦虑症,但是目前出现了幻视、幻嗅,睡眠障碍,有可能是病情加重的前兆,此外感觉不真实,对熟悉的人感到陌生这很可能是人格解体的表现或者说已经发生了记忆障碍,因此最好及时去当地的精神机构检查一下。
问7月份母亲去世后8月份第一次出现濒死...
职称:医生会员
专长:内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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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分析:你好,你现在的情况应该是医学上所说的神经官能症。就是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体的某一部分,某一部分就会难受。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走出来,所以你必须忍受着现在的痛苦,做自己该做的事。希望你能满意意见建议:你好,你是一个神经质者,再加上你母亲的去世对你造成打击,你更加内省。对于这样,你必须让自己的注意力发散开去,让自己忙起来是走出这个圈子的唯一办法。你好好体会。
问7月份母亲去世后8月份第一次出现濒死感去医院检查,轻微窦性心律不齐,血糖正常,大夫说是植物性神经紊
职称:医师
专长:内科、
&&已帮助用户:18801
问题分析:你的症状,可能是心理因素或者是身体确实有了疾患。濒死感常见于心绞痛、神经官能症、抑郁症等,不过各种病症还伴随有显著的其他表现。意见建议:最好是去做心电图或者心脏彩超来看心脏方面是否有问题,调节好自己的心理,毕竟人死不能复生,自己活好也是逝者最好的交代,戒除不良的生活习惯如喝酒抽烟、熬夜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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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虑性神经症(简称焦虑症),是以焦虑为主要特征的神经症。表现为没有事实根据也无明确客观对象和具体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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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躁郁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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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是躁郁症?
  躁郁症是一种周期性情绪过度高昂或低落的疾病。这种情绪波动因起伏较正常人大,持续时间亦长,且会影响一个人的社会生活与生理功能。
  所谓「躁郁症」(manic-depression),一般而言是指个体有时出现忧郁的症状,有时又出现狂躁的症状,此两种特征不断的交互出现之情形,因此又称之为双极性疾患(bipolardisorder),也就是说个体会出现两极的情绪反应,一为狂躁,另一为忧郁。当个体在狂躁阶段,其出现的特征为情绪异常兴奋、自我膨胀,睡眠时数减少,非常健谈、多话,常常是滔滔不绝讲个没完,另外他们的思考或想法也经常跳来跳去,称之为跳跃性思考(flightofideas),易分心,在行为上我们可以看到其常常疯狂购物,而不管价钱多少等失控行为特徵。当个体处于忧郁的阶段,其特征又显示出心情沮丧低沈、对任何事缺乏反应或兴趣、体重改变、产生睡眠困扰、缺乏活力、负向的认知或看法等等的特征。
  躁郁症在有效持续的药物及心理治疗下,是能有效的治愈。根据现有的研究,这样的病症还是有遗传的可能性。
  躁郁症是一种双极性的情感疾患(bipolarmooddisorder)。此种疾病的特性是躁狂发作(manicepisode)与忧郁发作(depressiveepisode)交互或混合地出现。其中躁狂发作的特性为:高昂、开阔、多话、易怒、自夸、自大、注意力分散、意念飞跃、不寻常的快乐、盲目的投资或采购、活动量增大、睡眠时间少等等。忧郁发作的特性为:心情沮丧、失去兴趣、活动力降低、食睡习惯改变、疲累无活力、自责、自杀等等。由此可知,躁郁症的朋友在情绪上的变化会很极端,可能前一周还「快乐得不得了」,下一周就忧郁得想自杀。甚或混合型的发作,更出现喜怒无常、阴情不定的特性。
  跟这样的朋友要怎样相处呢?您可以进一步参考医学书籍了解这种疾病的特性。当您了解病人情绪起伏的特性后,请您包容、关怀并接纳他。这时您自身的情绪比较不会受到影响。您可以协助他赴精神科就诊并劝他按时服用药物,这麼做可以增进其情绪稳定度。您仍然可以与他做朋友,并尽你所能协助他适应生活。但是,这样的疾病确实有必要接受专业医疗的协助。由于躁郁症还有各种型态,到医院看诊时,再针对病患特性请教相对应的相处方式会更好。
  忧郁症(majordepression)orclinicaldepression和躁郁症(bipolardisorder)两者都是常见的情感性疾病(affectivedisorderormooddisorder),因为他们主要的症状是影响个体的情绪。忧郁症和躁郁症又分别称为单极性(unipolar,因为症状是单向的)和双极性(bipolarormanic-depressive,因为症状是双向的)的情感疾病。其它常见的情感性疾病尚包括了轻郁症(dysthymia,一种慢性的中度忧郁症),循环性情感疾病(cyclothymia,一种较轻微的躁郁症)。
  为什麼会患有这类疾病呢?一个人的基因生化以及环境因子都在疾病的发作及愈后上扮演了相当重要的脚色。现有理论倾向于有些个体先天即比较容易发生脑部化学物质不平衡的现象(和遗传相关),生活中的压力事件只是促使发病的近因,所以躁郁症患者的手足和子女有较高罹患躁郁症的比例。
  纵使每个人在日常生活中都曾经验过情绪上的起起落落,这和躁郁症的情绪起伏并不相同。后者不论是在情绪强度或是持续时间上,都比一般的情绪起伏极端许多。
  它的症状有那些?
  躁病时
  *情绪过度兴奋、愉悦。
  *精力充沛,不觉得需要睡眠。
  *易怒、喜争论,易与人起冲突。
  *过分慷慨、热心,乱花钱。
  *自认能力很强或具超能力。
  郁病时
  *情绪低落,表情忧愁。
  *失眠、早醒或易惊醒。
  *食欲减少、性兴趣减退。
  *反应迟钝、动作减少。
  *绝望、有罪恶感。
  *有自杀意念或企图。
  躁郁症的病程如何?
  *近来的研究发现:躁郁症的发病与脑内某些化学物质的作用异常有关。
  *但病人的情感变化,经常是找不出与环境有什么直接的关联。
  *一般而言,躁病的发病年龄约在二十岁与二十五岁之间,郁病的发病年龄则大约在三十至三十五岁左右。躁病与郁病发作持续时间也不尽相同,通常若不加以治疗,躁病的症状可能持续三至六个月,郁病症状,可能长达六至九个月。
  躁郁症能根治吗?
  由于病因不清楚,因此目前尚无法根治,但可以药物治疗,减轻症状或减少发作次数。病患及家属若能及早接受适当的治疗,规则的服药,不因病情稳定而自动停止治疗,可使病人能维持正常稳定的生活与工作。
  症状发生时家人如何协助他
  情绪过分高昂时有什么征兆?
  当你察觉到病人突然显得过分兴奋,精力充沛,好争论,易与人起冲突,过分慷慨、热心,这就是情绪高昂的开始。
  如何「协助」它呢?
  此时病人会变得敏感,容易受周遭环境的影响,斤斤计较,爱批评、易怒又固执,甚至会出现不合理的要求及行为,我们必须了解这些是症状,对于可行的要求,可以同意,不合理的部份要用接受的态度,诚恳的倾听,但不立即给予答复,来暂缓他不合理的要求。假如他激动得无法接受劝解及转移时,可以肯定、坚决但不责备的态度告诉他:「我们很关心你,但这是不可以的。」如此可达到限制的目的,也使病人感受到安全与信任。
  家人该注意些什么?
  因为活动量过大,注意力不集中,而易疏忽照顾本身的安全、起居,所以必须要------
  *布置一个简单、安全的环境。将剪刀、烟灰缸收起来,防止作为功击的武器。
  *协助注意营养的摄取。因为耗费大量体力,须少量多餐以补充所须的营养。
  *注意个人卫生的处理因注意力不集中,容易忽略漱洗、沐浴及衣服的更换,须定期提醒。
  情绪过分低落时,有什么征兆?
  病人呈现出忧郁情绪对周围事物漠不关心,沉溺于不说一句话,不做任何事,活动减少而缓慢,食欲不振,睡眠型态是易惊醒或早醒时,就该注意了。
  家人该注意些什么?
  *用简单、直接、重复的语句来接近病人,以了解、尊重的态度来鼓励他。
  *注意营养的摄取少量多餐,在旁陪伴。食物的准备,要易咀嚼消化且高热量、高蛋白质的食品。
  病人大多不会主动要求,不要因病人拒绝,就把食物取走。
  *个人卫生的处理协助漱洗、沐浴及衣服更换。
  *给予按摩,促进血液循环协助病人按摩四肢,做被动运动。
  *注意周围的环境减少吵杂声音,以避免刺激,但仍可安排病人活动,并鼓励与人接触。
  *为预防病人因忧郁而产生的自杀行为,故须避免让病人自己保管药物或单独居住,多留意病人情绪与言行举止,并应遵从医师指示,按时给药,必要时须接受住院治疗。
  如何来预防自杀行为?
  *60--80%自杀病人,都曾直接或间接提过想死的事,因此,要注意自杀的警讯,不要认为宣称自杀的人绝不会自杀。
  *密切观察病人言行,发现有自杀前兆,随时陪伴病人
  *自杀前兆包括病人的情绪与行为突然改变,如严重忧郁病人转变成开朗或活跃;或怨恨、攻击转变成退缩或拒食;或言语中有想死的暗示。
  *发现自杀前兆时,应给予充份的关心与支持,鼓励病人说出心中的仇视、愤怒与哀伤。
  *安排一个安全温暖的环境,除去周围环境中的危险物品,须特别注意的时间是清晨与深夜。
  *耐心倾听病人痛苦的心声,让他感觉到有人在关心他与了解他,愿意帮助他。
  *不要否定或讥笑病人所说的,也不要与他争论。
  *发现自杀前兆,最好能协助、鼓励病人就医。
  *情绪改善后,至少三个月内仍有再度自杀的可能性,仍须注意即预防。
  举例:越狱第二季登场的马洪探员患的就是躁郁症,在第三季中马洪探员在第一次在SORA监狱中会见他的律师时提到那白色的药丸(varatril)能够抑制躁郁症。
  参考资料:http://baike./view/131828.html?wtp=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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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初诊
  我是一个有近5年病史的躁郁症患者。写下这些文字不是为了故作无病**,而是为了那些和我患有同样精神类疾病的人们。()
写这些东西要有很大的勇气,我在网络上自揭伤疤,所以请各位不要出于好奇心搜索我的个人隐私,我的生命中已经有了不堪之重,我不想此之外再人为地加上其他一些沉重的东西——吴佳,是我的网名,他也是我在流浪中唯一形影不离的朋友,——大家只要认识他就足够了。()
我是个精神病患者,我的思维有时是跳跃的,不合常人的逻辑,这一点有些观察力敏锐的人可能已经在我以前的文章中看出来了,所以请各位原谅我时而的逻辑混乱。我的病随时可能复发,所以即便是我最想坚持写下去的这篇文章也可能被迫中断,万一真的有那一天,还请各位海涵,不要骂我是“太监”——不写不是我的本意。()
我的发病是在日本留学期间,先后在日本的一家小型精神病诊所和两家大的国立精神病院接受了初期门诊,住院以及出院后的康复门诊治疗。()
最后一次住院是在东京的国立武藏神经,精神病院。()
因为我再次发病后性情狂躁,动手伤人,并在京滨道路的一条跨河大桥上跳下,试图了断此生。后被路人及警察救起。在与急诊精神科医生的对谈及滔滔不绝的自述之后,我被判定为躁郁症复发,并强行注射麻醉剂。——苏醒后,发觉已经是次日的上午,东京都的政府职员拿着一封信,宣布我已经被决定强制治疗。我在朦胧的意识中,被移送到那个我在日本度过的最后的医院。在被搬上救护车的那一刻,我猛然发觉自己从噩梦中醒来,但又坠入了另一个噩梦。——从医生与护士和蔼温馨的问候和整洁的病房背后,我失去了自由和对未来的希望,——我彻彻底底地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精神病人。——所以,那些刺眼的洁白令我感到无限的恐惧与绝望,并由此成为至今仍然挥之不去的梦魇。()
我在那家医院得到了良好的治疗,3个月的禁锢期结束后,我从医生那里领到了下一个月的口服药,他在宣布我重获自由的同时,告诉我得终生服药,如不坚持用药,旧病复发的概率极高。在强烈药力作用下变得极为迟钝的我,缓缓地向医生深鞠一躬。——他救了我的命,过去那个试图自杀的我被救活了;同时又抹杀了另一个我,那个曾经在治疗期间对未来充满美好憧憬的我。我在鞠躬的时候意识到了自己后半生的宿命——就那样整日浑浑噩噩地活着,除了每天按时吃药外,大体和一头猪没什么不同的人生。()
出院后变得走投无路的我在朋友的资助下离开了东京。——带着两个沉重的行李箱子和满腹的心酸,满身的疲惫。——8年前,我也是带着这两个箱子,满是希望地来到了东京。8年后唯一的改变是由一个踌躇满志的青年变成了一个一事无成的精神病患者。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不断地告诉自己——吴佳,这是你的宿命,不要对自己的未来抱有任何希望,因为,,没有希望是你最大的希望,接受自己是个重度的精神病患者这个事实是你活下去的最大前提。——这个想法很无奈,但很符合现实。()
回国后,病情反反复复。我极尽所能地四处求医,为的只是让自己活的更接近于正常人。我很怀念自己得病前的日子无忧无虑,但我清楚地知道那样的日子不会重来了。()
为了生存和治病我去求职。但最终有不得不因为有了些许发病的苗头而无奈中途退职。——我不想伤害周围的无辜善良的人们。这样反反复复,一切犹如梦幻。()
我孤独无助地在国内流浪着,内心处很想和家人在一起生活,像一个普通的中男子那样有着正常的喜怒哀乐。——但我很害怕,害怕躁郁症复发,会扰乱他们平淡宁静的生活。——我的病会让我的老父亲耗尽他那可怜的积蓄和退休金。——所以我必须远离我眷恋的故乡,让自己自生自灭地流浪于全国各地——从东北到西南,从沿海到内地,我不断地寻找能够接纳自己,让我能够平静地活下去的城市——由始至终,陪伴我的只有那两个破旧的箱子,它们现在已经变得和我的脸一样的沧桑了。()
我的心不是一个洒脱的浪子,很渴望有个能让我歇一歇疲敝的双腿的归宿。但我不能——我的病有很强的遗传性——“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对我来说只是个遥不可及梦而已。——虽然,我在平稳期表面上看起来和正常人一样,但我必须得对自己所爱的人的未来负责,——“其乐融融”的家庭氛围对我这样的双相情感障碍患者也是奢望,沉重的抑郁情绪会波及家人,会破坏几近于弱势群体的他们那些少的可怜的快乐。——所有正常人的一切,我都没有资格得到。()
所以,我不得不远离他们,孤独地去流浪——不是为了率性的潇洒,而是迫于无奈的现实。——我渴望有家,而又不配有家——故取名“无家”。()
要写以下的文字,不是让人们听我无谓的诉苦。()
而是因为——在中国,有很多像我一样被自己的情绪折磨得痛不欲生,又无人理解的精神疾病患者,及深受其苦的家属。我了解他们的苦衷,我只希望透过我的自述,能够减少他们哪怕只是一点点的痛苦,增加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活下去的勇气和信心。()
坚持治疗下去,活下去——总会有办法的。+
一:初诊()
“你可能患有精神上的疾病,需要去医院治疗。”()
在横滨国立大学健康管理中心的一间心理诊疗室内,浅井先生在柔和的灯光下看完我的病情申诉后,轻声的通告给我他的初步诊断,之后将一双肥厚的手掌轻缓地平放在洁白的桌面上,目光柔和地看着手足无措的我。()
所有的一切对他来说都仿佛是司空见惯的,——这情形同两个月前,我被经济学部学务科职员告知今年我不能如期毕业一模一样。()
柔和的灯光映射在整洁桌面上,显得哪么刺目;连浅井先生柔和的声调都显得哪么刺耳。——这些同我此时此刻的心情的反差如此之大,以至于我开始痛恨起了这里柔和的一切。——因为那些温柔的背后,可能隐藏着一个残酷的现实。()
我的喉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噎住了一样,一团闷气就憋在胸口处,不断的膨胀,却无处发泄。()
“哦”了一声后,我苦闷又无奈地低下了头,不敢正视他——我很恐惧,怕他再说出些什么让我无法承受的现实。——他一定会说出的,我这样想。()
“你的亲属中,可有出现过类似状况的吗?”——依旧是柔和的声音,可在我却像是炸雷在耳边爆裂一般,我被震得出现了幻听,耳膜好像在被海浪不断的冲击一样,一阵一阵,没有间隙,头也好像是炸裂了一样,剧痛一波一波地袭来。()
“自杀”——缓了半响后,我脑海里浮现了这个词。它像3维立体动画一样,迅速地由小变大,由近极远,黑森森地涌了出来,直到充斥了我的整个思想。()
我目光呆滞地抬起头。胆怯地躲闪着浅井先生柔和的目光,——不,那目光现在变得有一丝不耐烦了,他的双手交叉在一起,两根大拇指急促地向外相互环绕着。——是的,他显然是因我的迟钝而失去了一些耐心。()
“有没有——”,面对着稍显严厉的第二次提问,我又可怜巴巴地低下了头——我怎末回答,那是我家族中最大的,永远无法愈合的痛——我父亲甚至为了这件事落下了晕血的毛病——家族中没人愿意在公开的场合提起这件旧事。我也只是在小时候,在为数不多的发黄破旧的家族相册中看到那张陌生的面孔后,幼稚地向长辈们发问时,得到了一些支离破碎的回答。伴随着长辈们那些略带颤抖的语调的,总是一副副痛得揪心的表情。因此,懂事后,我再也不敢向长辈们提类似的问题。——无论我对那人的好奇心有多么强烈,无论我多么想知道他消失于家族中的更详细的原因。——有一次,我看到父亲在别人无意中提起这个人后,便失常地嚎啕大哭,猛烈地抽打着自己的脸,直到大伯父死死的拉住了他。——我就此便打消了探知详情的念头。——我不想再揭开长辈们心中那好似已经愈合的伤疤。让这个人一切作为一个永远解不开的谜放在自己的心头吧。——我不再想,不再问,也绝不再向别人说起他。()
可是,今天我必须重新提起这件旧事,——为了配合医生治疗我潜在的疾病。()
他,是我的二伯父,——是父辈中最优秀的,曾经是。每个人都这么描述他,带着惋惜的语气讲述他时总是捎带着这样一句——“要是他还活着的话,你们家就——”,——他聪明,能干,好强,最疼爱他的小弟弟——我的父亲。他生前毕业于河北邯郸电力学校。大概是被分配到哈尔滨的某个电力系统工作。在返乡途中,从拥挤的站台上失足落下,不巧当时列车正在挂车头,碰撞的巨响使他受到惊吓,在同学的护送下回到东北老家时,俨然已是个废人,变得精神恍惚,整日胡言乱语,似锦的前程就此流失。()
当时正处于特殊时期末期,小城医院也没什么特别的治疗措施,只要求患者静养,家人细心看护。如此而已。——还有人说是,二伯父被吓破了胆,丢了魂,等找回了魂后,便自然会痊愈了。()
刚刚上班的父亲负责照顾他。——这样消极无为而又无可奈何的治疗持续了一段时间,二伯父的病看似有些好转了。父亲也被没日没夜的看护搞得疲惫不堪,于是便放松了警惕。()
一天下午,劳累的父亲在外屋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被一声惨叫猛然惊醒。感到大事不好的父亲冲到里屋时,只看到一滩血后,便吓晕了。()
苏醒之后,父亲拼命地呼叫。邻居们听到喊声赶到时,已经太晚了。——二伯父用菜刀割破了自己的颈动脉,可能在父亲缓过神之前,就已经断气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没人知道原因。()
之后,便是父辈们的一些断断续续的记忆的碎片。祖父,大伯母,还有在外地上学的大伯父闻讯赶了回来,在无限的悲伤中料理后事,之后是警察的问询,家中的每个人都得在悲痛中重新撕开伤痕,配合调查,回答警察的每一个问题。()
再后来,即将过门的二伯父的对象也从河北赶来。她就住在家人为他们的婚事精心准备的新房。每日长泣不已。数日之后,她拒绝了我们家人的陪送,只身回到老家河北,从此音讯皆无。()
家族的噩梦由此贯穿了70年代的中后期。因为我的家族失去了一个最大的希望,在刚刚要触摸到那个年代所能得到的可怜的幸福的时候。当时我大伯在富拉尔基读大学,几乎没有收入。祖父在哈尔滨的一家农场退休后,靠给人家打更度日,微薄的收入仅够自己糊口,甚至连个固定的住处都没有。能支撑起这个家的经济来源只有靠刚刚做学徒的父亲的收入。——这样贫穷,悲痛的窘况,知道80年代才略有好转。()
大伯父每当提起此事,总是痛心不已地长叹一声,“这都是命啊,他太聪明了,连老天爷都要变着法的早点儿收回他,这都是命啊。”()
大伯父所说的噩梦般的宿命,莫非今天要在我的身上重新拉开序幕,——想到这里,我不寒而栗。
  初诊2()
想到这里,我打了个寒战。()
定了定神后,我依旧低着头,心里盘算着怎末叙述自己这辛酸不堪的家世,嘴里却不意地嘟囔出来一句,“三十几年前,我的一个伯父自杀了。”()
这句含义不明,看似所答非所问的话,立刻引起了浅井先生的注意,他随即转过身,从后面架子上抽出一张纸,推到我面前,“你应该尽快去这家医院看看。”()
我闻声抬起眼,扫了一下——黑白的复印纸,首行打着醒目的大字——小川精神病诊所。()
我觉得一阵眩晕,张大了眼睛却怎末也看不清下面的具体介绍。身上一阵阵的发冷,好像是掉进了冰河,同时又抓住了一根纤细的稻草。()
浅井先生站起身来,转身走出房门。不一会儿又折身返回,站在我身旁,拍了拍我的肩。说道:“我已经替你预约了,下周一,下午两点,那边有人接待你。”()
我慢慢抬起头,愣愣地盯着他看。()
浅井先生似乎看出了我的疑虑,翘起嘴角,微笑道“早期治疗,会好的快些,你要放松。小川先生是个高明的医生,你会很快治愈的。”()
“很快”——这个词令我的心一动,使我更确信这是个真正的救命稻草了。()
我紧紧地攥着那张纸,精神恍惚地道了声谢,离开了健康管理中心。()
户外春光明媚。日本关东地区最美丽的季节——樱花如雨飘落的时节,已近尾声。暖人的春风轻轻拂过,樱树枝头盛开的樱花在最美的一瞬惨然飘落,随着气流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幽幽的飘来飘去。最后无奈的跌落在春雨后微湿的黑土上,淡粉色的花瓣扑闪着,挣扎着,像一只只跌入蛛网无助的蝴蝶,动着动着,最终无望地停止了挣扎,缩成了一个小卷——生于尘,归于尘,不着一丝一痕。也有些跌落在浅浅的水洼里,一声不响地激起一湾涟漪,之后在白晃晃的春光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就是我的命吗?——我捏着那张纸,一边看,一边梦呓似的问自己。()
——现代都市人的生活,工作压力剧增,因此有很多人染上了或轻或重的心理疾病——我跳过几行接着看——不要怕,抑郁症之类的心理疾病,如同是心灵上的一场感冒,通过早期治疗是可以使大多数患者彻底治愈的——()
看到这里,我略感到一丝宽慰,我,也许是那大多数中的一员。()
——如果您持续一个月以上没有笑过,请立即向心理医生咨询——()
——一个月——何止,郁郁寡欢的心情纠缠我几乎两年了。()
看了一下地址,——在关内车站附近,离大学不过两三站。()
——我一定要治好,最多不过两周,仅仅是心灵的一场感冒嘛——我忽然无由的乐观了起来,对自己的未来开始产生了积极的打算——然后,努力地读完这大学五年级,然后就职,再然后——我心潮澎湃起来,重新抬起头,鼓起勇气,穿过了我留级后一直竭力逃避的校园,在炫目的春光中眯起眼,努力地寻找着回家的方向。
  初诊3()
我轻推开门,闪身进了房间。()
日本的大学宿舍,大多是独立的私人空间。同学之间放学之后,除非有活动,不然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这一点很代表日本人的国民性,他们不像中国的学生那样,是适合群居的生物。()
入住这个本来为尊重个人隐私而建造的狭小的密闭空间一个多月后,原本性格内向的我变得更加孤僻了——我更有理由和条件远离我的同类们了。()
原来在白根国际学生会馆的时候,卧室虽然是独立的,但其他设施是共用的——所以各国留学生每日总有机会打几回照面,互相聊几句无奈的现实;或倾诉几声难解的乡愁。——现在他们或已就职赚钱,或已升学入研。——没有一个人像我这样落魄,我与我的同类们渐趋渐远了,我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孤家寡人——在现实中,在心理上。()
我费力地绕过堆积在过道上的纷乱的行李——包括那两个破箱子。瘫软在床上,望着面前那些我在这个世界上全部物质财产——发着呆。()
想好好整理一下思绪,规划一下接下来要做的事。()
首先,我得请个假——不是向学校,毕业的学分,我早已超过;只是还差一篇毕业论文,虽然还不知从何下手,但还有近一年的时间,还来得及。——我要跟打工的地方请假——一家清扫公司——我在那里干了快4年了。——大学开学期间,我做周末2天;红日子有活儿也做;大学放假期间每周做7天;平日夜间每周3天左右在东京的另一家清扫公司给料理店做保洁。——大约半年前,我下狠心辞掉了东京的那份工作,——因为我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已经透支了——我已经30多岁了,体力有了极限,再也不能想3,4年前那样精神饱满地打工与学习兼顾了。()
有时白天上课会疲倦得抬不起头来看黑板,很困,想睡觉,合上眼的一瞬让我感到无比的幸福。——可是,在大学的教室里,我不敢睡——不是怕教授的训斥——在日本大学里,有些宽松的教授是不会跟在自己课堂上蒙头大睡的学生计较太多的,最多不过要求他们不要打呼噜,说梦话——这不是笑话——我曾见识过一个来自东南亚某国的国费留学生,一入课堂,倒头便睡,如此一年,期末成绩为优。——因为那门课只记出席率。()
我不敢睡,因为我是私费留学生。——我睡下了,就对不起那些流血流汗,忍饥挨饿积攒下来的学费,还有去国时父母亲殷切的期许。()
极端的说,他进课堂是为了学分;我则是为了把那些血汗钱听回来。——这有很大的不同——所以,虽然同为留学生,我们却又很大的不同,——他可以每日都在学生食堂进餐,偶尔还可以去西餐馆调剂一下,过着正常的有品味的留学生活。——我,在经济上稍微宽裕的时候,可以在宿舍厨房烟熏火燎的做徒有其名的中华料理——虽然省不了多少钱,但没花就算赚——经济学上讲的资源合理化分配——被我杀鸡用牛刀的应用了。——没钱的时候,就饿着,躺在床上看书或是睡觉——这样可以大量节省体力——这也是一种合理化。——直到去打工,途中买几个最便宜的汉堡充饥——因为它们可以最大化的给我提供热量以便于我最大化地提供体力给我的工作进而最大化地赚取学费,生活费——有限资源的最大化利用,也是合理化的一种表现。——我的最高记录是一口气吞下五个酸菜加薄肉饼汉堡,吃完后我还觉得饿,可我的胃似乎惊呆了,它停止了蠕动,所以几乎没能在那天晚上干活时提供给我一丝的体力。四,五个小时的工作结束后,我觉得肚子里沉甸甸的好像有块石头。——我瘫坐在地上不住地傻笑——因为,这是个典型的黑色幽默。()
更黑色的是——我的那个国费的同窗,现在依旧拿着每月18万日元的生活补助,坐在国际社会研究科的教室里读着免费的硕士课程;而我,在交完足额的留级学费后,已经无课可上,躺在那张简陋的床上,思量着如何请假,如何治病。()
“请假”——我摸索着掏出枕边的电话,拨好号后,贴在自己的耳边,清楚地听到有节奏的嘟音;——突然,感到一股温热的液体在手边滑过,滑过耳根,“啪”地一声滴落在枕上。()
——不知不觉间,我已泪流满面了。
  初诊4()
电话通了。()
一句低沉的,“这里是远东物业。”——是远井。()
“是我,吴佳——”()
“什么事”()
“我想请一周假。”()
“哦,一周?从什么时候?”()
“可能的话,我明天就想——”()
“不行。”我的话没说完,就被否定了,“明天有特扫,所有人都得来。”——他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
我吓得打了个哆嗦。()
我想象得出电话另一端他的表情,——()
他年轻时是个暴走族,——好像即便是现在也对那段历史引以为傲,以至于一直保持着暴走族的装扮,——染黄的头发烫成了卷儿,留着精心修剪的八字胡,工作时间以外,总是雷打不动地穿着那身银亮的风衣——背面字迹斑驳地印着“某某组”,不论寒暑,从来不系扣子——特别是在风天,他总是戴上一副金丝边的墨镜。每经过路边有镜面的商店橱窗,他总是本能似的盯住镜中人的某一点,然后不由自主地放缓脚步,脖子以与步伐相适应的速度向行进反方向缓缓地做自转运动,扭——扭——,直到极限位置。然后毫无依恋地地快速扭正,脸面略微上扬,与地平线呈一定角度的钝角;嘴角斜翘,露出一副不屑的表情后,继续阔步向前。衣炔飘飘,委实地潇洒——想必他此刻的心绪也如同那银亮的衣炔一般,飘飘如仙吧。()
——仿佛又回到过去那月黑风高的日子,他驾驶着各种各样机动车,在各种各样的道路上飞驰,——毫无顾忌,时而闪烁着银光,像出鞘的利剑一般。一边让改装后的引擎发出巨大的响动,一边让坐在后排的小兄弟挥舞球棒,用特有的卷舌音恫吓着周围那些战战兢兢的良民。()
——俱往矣,威风凛凛的岁月一去不回。()
他从良了,契机是数年前因事故被吊扣驾照一年。之后就安心做了良民。现如今,只是因工作需要才摸一摸车,而且规矩得几乎可以教导驾校的教练了。通勤基本靠电车,偶尔腻了,也换换口味儿——踱步回家。他家离公司很近,骑车用不了15分钟。——但他从来不骑自行车,因为一个很荒唐的理论——人除了锻炼之外,决不能把力气花费在有轮子的交通工具上。()
不良从良——浪子回头,老板仿佛是官军招安了贼寇一般,对远井大加爱惜,对他的话几乎言听计从。()
所以,打电话时,我很害怕,不是怕他本人——而是怕他在老板面前对我请假之事添油加醋地说些不利的话。那样就糟了,我真的害怕他的几句话会让我失去现在这唯一的经济来源。()
所以我低声下气地恳求道:“下周一开始可不可以——”,为了把这个假争取下来,我语无伦次地编制着谎言。——“是为了,为了,毕业论文数据的收集,——考察,教授要求我们去大阪,神户,——整个关西地区——,已经订好了周一的车票了——,我留级了一年,你知道的,要是这次不去,明年也很难——“()
漏洞百出的谎言很明显地让他半信半疑,他对我的吞吞吐吐失去了耐心。“定车票了?哼,——”。()
但中学中途退学的他,对我不能毕业一事还是有些兔死狐悲,同病相怜,加上我可怜兮兮的哀求语调。他似乎被打动了,语气有些松动。——“我跟社长说一下,再让石井君安排一下。——不过,明天一定要来啊——”()
我几乎有些喜极而泣了,头像鸡啄米一样不住地点着。“好,是,太谢谢了,真的——”。感谢的话才说了一半,对方就挂断了电话。()
我擦了擦眼角,泪都快挤出来了——为了圆谎,脸部主动地配合了语调,做出了大量夸张的表情——如此默契,自主,完美的团队协作。——我为自己脸部的奉献精神而感到骄傲,我为自己还有这样的潜能而感叹不已。、()
手放下来,脸上滚烫滚烫的。
  初诊5()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一夜,一天。()
关东地区已经到了入梅季节。()
这样不阴不阳的天气要持续一个月左右,然后,梅明——日本才正式的进入夏季。这段时期被称为梅雨。——与中国的江南相仿。()
我躺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屋顶,———一动不动的,盯了一夜,又盯了整整一上午。——脑中,思绪纷乱;胸中心潮澎湃。窗外,细雨击打着树叶,嘭嘭作响。穿林打叶声声入耳。我的心也随着那纷乱的响声,毫无节奏地跳动。()
我像个即将被押赴刑场的囚徒一般,手脚僵硬,目光呆滞。()
我舔了舔嘴唇,干咽了一下,喉头发出了“咕”的一声,像一只稻田里的青蛙,不幸被一群乡间的顽童捉住,玩弄够了后,一脚踩扁时发出的绝叫一样。()
——电话响了,吓了我一跳,也打破了死一般的沉寂。我从混沌中清醒了过来。()
——是网络施工队打来的,通知我下午两点到四点之间安装,叫我在家候着。我几乎忘了还有这么回事。医院那边的预约不好推掉,网络这边我也想尽快装好。——于是,我想起了李、奇。()
李奇是我的东北老乡,工学府的博士研究生,在白根宿舍的时候我们就认识,现在也住在大学宿舍里。他和我年龄相仿,性格也相仿,同样的活得很累而不得志——去年,为了和同一个研究组的韩国留学生较劲,自愿留级半年,终于写出了一篇让向来严厉的导师都叹为观止的优秀硕士毕业论文;可他为此付出的代价也是沉重的——那半年,没有奖学金,全额的学费,没有任何收入(为了专心写论文他辞去了在一家IT企业的兼职),更要命的是,他失去了已经内定的工作,错过了就职的黄金时期。无奈之下,导师重新接纳了他,让他读自己的博士课程,并安排他留美考察半年作为补偿——他的留级和导师在看完他最初的毕业论文时一句无意而又客观的评价有很大关系——写的很好,但不是我的硕士生中最好的。——虽然这不是导师的错,他只是说了句实话。——但还是为李奇力争了这个日本学生都很难得到的留美机会。——实在话,说给了实在人听,产生了巨大的破坏力。()
去美国之前,每每提及此事,他总是叹气道:“人呐,可千万别跟自己过不去。——多犯不上,唉——”。()
我问为什么不好好跟原来打工的那家公司好好说说,再接纳自己一次,怎末说做了两年,感情还是有的,他再说也是个人才。——可李奇总是摇摇头,目光空洞地望着那并不存在的远方,叹气道“你不懂——这挺复杂。”——我怎末不懂,他一直很孤傲,放不下架子去求人,——冯妇易做,心结可不好解开。“年龄这么大了,又是个留过级的未毕业博士生,怎末都不好说,唉,人哪,一出溜,就什么都变了——”他在编织着自己能够接受的理由。——冯唐易老,李广难封,人在日本,身不由己。大好的韶光一出溜就逝去了。()
他刚从美国回来不久,前几天刚来过我这里。()
一说到我留级,二人相对无言,只是怔了怔,又都无奈地苦笑了一下,相互绕开对方的视线,看着污迹斑驳的墙壁,想着各自的心事。()
——人哪,不能跟自己较真儿。()
我告诉李奇钥匙放在信箱里。两点之前到我家来等。()
我背起包,拿着折叠伞,踢开地上已经散发出霉味的工作服,穿好鞋出了门。()
在一楼的露台下,我撑起雨伞——却发现已经雨过天晴了。
  初诊6()
我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冲进了小川诊所。连声向里面的人道歉。——“对不起,我来晚了,我是横国大的吴佳——,上周浅井先生预约的那个——”()
诊所其实离关内车站不远,步行只有5分钟的距离。()
可天生路盲的我,数次在那个不显眼的牌匾下走过,又错过。——我在附近转悠了一个小时,就是找不到。可又不敢向路人打听。——因为诊所的全名里嵌着“精神病”的字样。()
雨后略显暑热的天气蒸得我有些焦躁。——我站在街边茫然四顾,脑中空空荡荡的。——“真没用,连个诊所都找不到。”——我不住的责怪自己。、()
站了不知多久——突然,连自己都意想不到地,我猛然伸手狠拍了一下旁边无辜的街树。——细长的柳叶可怜无助地晃了几晃,洒下点点雨滴。。——弄得我更是一头的雾水。()
最后,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要离开街边。——身后站着个警察,一脸的不耐烦,显然是等了很久,我的一举一动他恐怕都看到了。()
——衣冠不整的我,邋遢的外国人。——手足无措地站在这车水马龙的繁华街边,显得很扎眼。()
“对不起,”我鼓起勇气,问道。“我正在找这个诊所————”我把那张复印纸递了过去。()
警察伸手接过,又偏着头打量了一下。“啊,就在那里,过了街,斜对面——”。他和气地指着路。()
果然,那里立这个小得让人忽略的诊所牌匾。“在,——”警察又看了看那张纸,“在二楼。”——“早日康复啊。”我点头谢过后,他挥挥手,一脸同情的说道。——()
一个护士答话说道:“啊,吴桑,请坐下稍等。小川先生正在会见最后一个病人,请先填一下这张问诊表。”()
我一边用手擦着汗,一边接过表坐在候诊室的沙发上。()
表上是一些对求诊者个人状况的简单调查。()
我如实地一一填好。最后一个问题是,“就诊者是否出现过类似自杀的倾向。”()
我迟疑了半天,最后,手颤抖着在“是”上画了圈儿,——随后,又怕不够完美,便重复的描了几圈,把那块儿纸描得像个靶子一样。()
“什么叫自杀倾向?”“什么叫出现过自杀倾向?”——是行动,还是念头。()
——我曾写过遗书,在里面我详细地阐述了自己当时内心的苦闷和不得不死的理由。甚至涉及了我为数不多的遗产归属问题。——我写着写着流了泪。最后还认真地签好了名字,按了个手印——为此我还在认真地在百元店买了一盒印泥——一切都煞有介事的。——之后,不了了之。()
还有一次,是最近。我因为留级和办续签签证时的挫折,感到痛苦不堪,万念俱灰。偷偷跑到宿舍的共用厨房,顺了一把厨刀,揣在怀里;溜回房间。——先是拿起刀加在脖子上,觉得这个姿势极不舒服,死相又肯定相当难看。垂下刀后,思索了半天,又把它架在右手腕上比划着拉了几下——厨刀冰凉的,又很钝——恐怕连冻肉都切不开——真是时运不济,连和手的自杀工具都没有。——我无力地放下刀,懦夫一样的抽泣起来。哭了一会儿,我又重新鼓起勇气——生命一日不息,自杀一日不止。——这次得服药,毫无痛苦,且准确无误地死去。——所以,我下定决心,找个能拿到药的机会。可这样的机会一直没出现过,——一直到今天。()
问诊表交上去,过了5分钟。一位端庄女医生款步走到候诊室。在我面前站住,深鞠一躬:“让您久等了——”()
我连忙起身还礼,“您好,小川先生,初次见面,我姓吴——”()
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我仿佛在等待着那末日的审判。
  作者:吴佳(17:09:06)
“不,我是小川先生的助手,叫福井,”她微笑着解释道。()
我心里一动,——很久没人这样向我微笑过了,——毫无恶意的,天使般的笑脸让我着实感动不已。()
“想问您几个问题,能过来一下吗?”()
我坐在凌乱,狭小的第一诊室,局促不安的低头摆弄着手指。福井医生侧身对我说道:“放松,没事的,只是几个简单的问题。”——她身后坐着一位更年轻的女医生,闷着头,飞速地坐着笔录。()
“问题可能会和刚才的有些重复,请耐心的回答。如果有不愿意告诉我的,不必勉强。”——语调有些生硬,像是电视上警察在做笔录前惯用的那句——“你有权保持沉默。”一样。()
“您能详细介绍一下家庭状况吗?”()
——我的家庭,很长,很复杂。在我苦闷的时候,特别想向人倾诉的就是这些东西。可几乎没人愿意认真的倾听。——福井医生,你有足够的耐心听我讲完吗?()
——我是家里的长子。父亲以前是县城一家工厂的工人;母亲是县水利局的干部。()
——父亲出生在东北,一岁时丧母。当时家中兄弟三人都未成年。中年丧偶的祖父无奈之下,循着早年间他闯关东的旧路,拉扯着三个幼子,背起全部家当,又返回山东老家务农。数年之后,黄河泛滥,老家里一片汪洋,几分薄田颗粒无收;祖父又随着难民来东北投奔他的兄弟,辗转回到这座东北小城。日子并没有因此而安定下来——祖父因当年会山东而失去了在大兴仓酒厂的工作,只能常年在哈尔滨郊区的一家农场干活,无力顾家。()
家中生计,全靠给人做学徒的大伯父维持。——烧火做饭,洗洗涮涮。——没有母亲的家,破落不堪。父亲为了生存,曾一度和二伯父沿街讨饭。()
——我母亲是东北本地人,出身贫农。聪明能干,中专毕业后,分配到水利局工作。在当时也算是个知识分子。——所以,我在上学时,一遇到有什么不懂的问题,拿着书问父亲。他总是瞪着书看半天后叹口气说:“要是你妈还活着,这些她都可以辅导你。”()
———我四岁时,母亲病故。她的死源于产后的一次医疗事故。——当时母亲刚刚生完二弟。身为党员,国家干部的她,已经有了一儿一女,生第三胎很明显严重违反了刚出台的国家政策,她被列为单位的典型,强令做了绝育手术。当时简陋的医疗设备和技术害死了她。——破伤风后引发了脑干炎,从发病到过世,不到3天。——她临死前,四肢僵硬,口不能言。嘴还一张一合,眼睛一睁一闭的,绝望地望着周围的人,不住地流泪。最后用指尖颤颤巍巍地在被单上写下了两个字——孩子。()
她在担心自己年幼的三个儿女,那么喜爱孩子的人却无法在临死前与他们见上最后一面。()
我当时自然不在场,被寄放在某个亲戚家中。——没有一个人会预测到她的死会来的这么突然。——、()
母亲临死前的场面是大伯父描述给我的——那是在上大学前,家庭宴会中他酒醉之后。我听完“孩子”两字之后便泪如泉涌,不能自已地捂住脸缩在墙角,抽泣得浑身不住哆嗦。()
“这都是命啊。”——这是大伯父对接踵而至的家庭悲剧的注脚。()
——母亲是被单位派发的一辆解放卡车拉到医院的。数日之后也是那辆卡车拉着她的遗体去了火葬场。葬礼那天下大雪——我坐在紧随其后的一辆客车机盖上,望着鹅毛般的雪片飘落在她暗红的棺木上,我一直望着,直到雪在上面堆起圆圆鼓鼓的小包——像是路边野地里的荒坟。()
——没有悲伤,四岁的我还不能体会到幼年丧母的痛。()
——再后来,家就散了。父亲一人无力抚养年幼的三个儿女。把我们分别寄养在各式各样的亲戚家中。——这和他刚刚丧母时的情形一样。()
我最大,所以总是被人以各种各样的理由送回来,——不是亲戚们不厚道,那年月家底都很薄,养不起无端多出的一张嘴。()
无奈之下,父亲把我放在工厂的值班室,托儿所,邻居家(当时他在供销科,出差多)——我没有固定的住处,在那座小城里我失去了家。四处漂泊——每天都在忧虑着在哪里吃饭,晚上在哪里睡。——直到父亲再婚。()
——一年之后,我从故居拿出了自己最后的财产——一个装着衣物的小包裹里面有一个竹编小提篮和一只泥塑的小公鸡——是母亲给我的最后的礼物。——是母亲过世那年的夏天,我们四人在南市场买的,是我们在市场入口处的一家供销社买的——,我看中的,我把那公鸡放在提篮里,拉着父亲的手,心满意足地看着付完钱后笑眯眯的母亲。——在夏日里风和日丽的东北小城的午后,背着小妹的母亲满是幸福地看着他的丈夫和儿子。——那样的幸福永远的逝去了。——我甚至回忆不起来母亲说话时的声音了。、()
——我走到院子中央,望着院中冰冻的猪圈——那里曾经因为母亲的勤劳而生机勃勃,现在已经被雪掩盖住,只剩下一个个凸出的小包,——像是野地里的荒坟。()
——丧母一年间,我似乎尝尽了人间的凄凉,昔日的幸福残酷的抛弃了我。()
——我麻木地走进了新家。()
——又过了一年,我有了个同父异母的小弟弟。——()
——再后来,还有很多很多——————()
——福井医生停止记录,看了一下表。礼貌地打断了我:“对不起,小川先生四点还有晚诊,所以——”()
——我停止了唠叨,意犹未尽的。也看了一眼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天哪,我几乎变成了祥林嫂。()
——在第二诊室,我见到了主治医,小川先生。()
他背对着门坐着,室内弥漫着汉堡和咖啡的香气——他刚刚用完午餐。()
听见叩门声,他费力地转过身,冲着我慈祥地一笑。指着旁边的椅子说道:“把背包放在这儿,请坐吧。”()
满室的温馨,——可,我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
第二章 初诊
  “我是小川”他递过来一张名片。嘴边还沾着一小块汉堡包的碎屑。()
“我姓吴,请多关照。”打量着面前这位有30多年经验的东京大学医学部的资深精神病科医生。我找到了那不对劲儿的地方。()
——他两个眼球惊人地凸了出来,还不时地用手帕拂去嘴角不停地流出来的涎水,而且说话有时吐字不清——好像舌头有些打不过弯儿。()
后来,我猜测到,可能他也是一位重度精神病患者,正在服用一些抑制神经的药物,所以才导致他现在的语言障碍和些许的反应迟钝。()
——他一面看着那些刚刚记录好的材料,一面缓慢地点着头,嘴里还不停地发出“嗯,嗯”声。()
约摸过了10分钟,他慢慢抬起头,问道:“你认为自己现在已经染病了吗?”()
“是的。”我喉头紧了一下,挤出了这个回答。()
“是自愿来的吗?”()
“是的。:”,回答完后,我的喉咙像梗住了一样。()
“据我的诊断,你染上了轻度的抑郁症。”()
——来医院之前就已预想到的,但比我预想到的状况要好一些——我有些解脱后的轻松感,我似乎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像明知一死难逃的囚徒意外地被宣判死缓一般。()
“不过,不要紧张,会很快治好的。”()
“要多长时间。”——我不禁有些得意了。似乎看到了希望。()
“大概要一年左右。—你要持续服药一年。”()
——一年——治疗周期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期,我过分的乐观了。()
“好吧,我接受治疗。”()
“这样的话,我现在给你开药,你去第一诊室,验血,量体重。——不要紧张,会很快好起来的。”()
——很快——一年,理想与现实的差距如此之大。()
我起身看他伏在桌上笨拙的记录着病历——他的手不住的哆嗦,尽管写得很慢,字也无法排成整齐的一行,而且大小不一。——是药物在作怪,可怕的副作用。()
我很害怕,怕服药后变成他那样。()
——我忐忑不安地问道:“治疗期间,我可以上学,参加就职活动吗?”()
“应该可以的,不过因人而异,要看你对药物的反应是否强烈——哦,你有人照顾吗?”()
“没有。”——独在异乡,穷困潦倒的外国留学生,怎么会有人照顾?()
“噢,是吗?”他迟疑了一下。“不过,也没关系,安心治疗吧,药会在两周之后起作用。改变你的情绪。”()
——就是说,两周之后,我会变成他——木讷,说不出完整的话,写不出完整的字吗——走投无路——我可怜兮兮地想。()
第一诊室,小川先生在我肘弯出抽了一针管血后,吩咐身边的粉衣护士道:“压住,一分钟。”()
年轻美丽的护士向我礼貌地微微一笑——柔情似水,然后,用玉葱般的手指轻轻压住纱布——她的手如玉脂般晶莹剔透,但很温暖。一丝淡淡的香水的味道轻柔的飘了过来——甜甜的。()
我的心一颤。——“不用,我自己来。”——从前天打工回来后,我就没洗过澡。——从留级以来,变得很邋遢。()
头发蓬乱,浑身酸臭的我在圣洁的天使面前感到自惭形秽,缩在椅子上,左躲右闪。()
“我来,我来。”——天使没有一丝的厌恶表情。、()
——血,从肘弯处淌了出来。——看到血,我一阵眩晕,有些恶心,想吐。()
从药房领了药,我又返回到小川先生那里。()
他正在一张黄色的贴士上费力而又认真的写着什么。——他很敬业,我感动的同时也看到了希望。()
他仔细地把各色贴士分别按在我的药袋上。“上面是药物的名称和服用方法,——抗抑郁类的药一日3次,饭后半小时服用;安眠类的睡前一小时。”他把各种颜色的药片又重新仔细地包好,放在我手上。“就这样,——尽快好起来吧。”——他和蔼地对我说到。()
“真是——太谢谢您了。”我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离开了诊室。()
“神奈川县的医疗福祉机构对像你这样的慢性病患者有一项扶助政策,填写好这张申请表,再付5000日元,药费可以得到全额补助——下次来只付挂号费就可以了。”()
——那位粉衣护士笑盈盈地向我认真介绍道。()
“下次吧。今天——”,我只带了不到一万日元,初诊费加药费占去了一大半,——我今天交不出那些申请费。()
“那好吧——”体贴的护士看出了我的尴尬,“今天把申请表填好,费用嘛,小川先生以前也说过,暂由医院垫付,下次来补上就可以了,——这样,您的补助就可以从下周生效了。”()
细致入微的关爱让我感激不尽——我由衷地向她点头表示谢意,她依然是笑盈盈地点头还礼。——“请保重。”()
初诊的经历让我至此不能忘怀。——少有的关爱,对我这样一个留级后沦落为卑贱的精神病人来说,是一件莫大的奢侈品。
  我的大学01()
我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
——像饮过了醇酒一般,昏昏欲睡。很舒服,又很难受——说不出来的矛盾。()
药物好像过早地起了作用,——情绪,现在被调节得很舒服,——舒服得有些过分,我像被注入麻醉剂后看到了伤口一般,舒服得害怕,——或者说,我的情绪被调节地麻木了。——我不再对过去和现在显出过多的敏感,自然也消去了对未来的担忧。——思考,本身变得太过繁琐——我的大脑变得如此懒惰。()
我迷迷糊糊地望着左侧的白墙——视线停留在上面两三处已经有些变得发黑的血迹。——那是十几天前在无尽的苦恼中,我用拳头猛击墙壁后留下的。左手至今还在肿着——软组织挫伤,——这是几天前初诊的时候,小川先生做出的诊断。()
他在诊室看到我缠着绷带的手后,很关切地让我打开,查看伤情,之后用棉球蘸着药水清洗我伤口。——望着他温和细致的举动,我居然对眼前这位陌生的医生突发了一种奇怪的依赖感——我渴望有人对我嘘寒问暖,那怕是出于职业习惯,我渴望得到理解和关爱,即便自己是顶天立地的男儿。()
——我的眼睛有些潮湿了。()
——“抑郁病人有时会做出自残,自伤行为的。”小川先生包好纱布后问道,“你当时还有那些举动。”()
我摇摇头,说道,“没有了——”()
——还做了些什么?——我难以启齿——之后,我狠狠地咬住伤口,直到血再次流了出来。然后又狠狠地把它吐在墙上。——我默默地站着,冷冷地看着带血的唾液在洁白的壁纸上扩散,扩散。——突然,情绪像开闸的洪水一般,不能自已。我无由地号泣起来——胸剧烈地起伏,一口闷气在那里聚集,膨胀。——眼中却没有一滴泪水——欲哭无泪。。()
几乎快要窒息了,我张大嘴,吐出舌头——像条狗那样伏在地上,不住地咳嗽。直到手上沾满了涎水。()
片刻之后,呼吸变得顺畅了一些,我猛地腾出左手,发了疯似的抽打着脸颊——不停地抽打,直到感到脸火辣辣地疼,心情稍有舒缓,我才停手。()
过了许久,我伸手摸索着桌上的镜子。——“啪”的一声,镜子摔在地上,碎了。我绝望地长嚎了一声,——在耳边余音缭绕之际,我低头看见了那副因疯狂和绝望而扭曲变形,那副满面愁容,些许陌生的脸也随着“啪”的一声,破碎了。()
————这些细节,因为羞愧和笨拙,我无法讲述给小川先生听。()
迷迷糊糊,一切有如梦幻。()
我的视线挪到了天花板。——定格在了那里。()
刺眼的白色,有立体感的白色。——像电影开始前的屏幕。()
似睡非睡之际,一场没有观众的电影开始了。&&————
我的大学01
  一个躁郁症患者的自述09
  我的大学01
  我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
  ——像饮过了醇酒一般,昏昏欲睡。很舒服,又很难受——说不出来的矛盾。
  这,一定是那些药物在作怪——前所未有过的经历,令我有些恐惧了。
  是的,药物好像过早地起了作用,——情绪,现在被调节得很舒服,——舒服得有些过分,我像被注入麻醉剂后看到了伤口一般,舒服得害怕,——或者说,我的情绪被调节地麻木了。——我不再对过去和现在显出过多的敏感,自然也消去了对未来的担忧。——思考,本身变得太过繁琐——我的大脑变得如此懒惰。
  这,也许就是那些药物的目的。——想到这些,我更加恐怖了,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应该听从那位迟钝的小川医生的吩咐。
  他的状态会不会影响到对我的诊断——随着药力的增强,我的疑心越来越重了。
  我迷迷糊糊地望着左侧的白墙——视线停留在上面两三处已经有些变得发黑的血迹上。——那是十几天前在无尽的苦闷中,为了寻求解脱,我用拳头猛击墙壁后留下的。左手至今还在肿着——软组织挫伤,——这是几天前初诊的时候,小川先生做出的诊断。
  他在诊室看到我缠着绷带的手后,很关切地让我打开,查看伤情,之后用棉球蘸着药水清洗我伤口。——望着他温和细致的举动,我居然对眼前这位陌生的医生突发了一种奇怪的依赖感——我渴望有人对我嘘寒问暖,那怕那个人仅仅只是出于职业习惯。我渴望得到理解和关爱,即便自己是顶天立地的男儿。
  ——我的眼睛有些潮湿了。
  ——“抑郁病人有时会做出自残,自伤行为的。”小川先生包好纱布后问道,“你当时还有那些举动。”
  我摇摇头,说道,“没有了——”
  “怎么可能。”他翘起一边的嘴角,用表情告诉我,他揭穿了我的谎言。细心,负责的小川医生从我的伤口上观察出了我那天的其他举动。
  ——还做了些什么?——我难以启齿——之后,我狠狠地咬住伤口,直到血再次流了出来。然后又狠狠地把它吐在墙上。——我默默地站着,冷冷地看着带血的唾液在洁白的壁纸上扩散,扩散。——突然,情绪像开闸的洪水一般,不能自已。我无由地号泣起来——胸剧烈地起伏,一口闷气在那里聚集,膨胀。——眼中却没有一滴泪水——欲哭无泪。。
  几乎快要窒息了,我张大嘴,吐出舌头——像条狗那样伏在地上,不住地咳嗽。直到手上沾满了涎水。
  片刻之后,呼吸变得顺畅了一些,我猛地腾出左手,发了疯似的抽打着脸颊——不停地抽打,直到感到脸火辣辣地疼,心情稍有舒缓,我才停手。
  过了许久,我伸手摸索着桌上的镜子。——“啪”的一声,镜子摔在地上,碎了。我绝望地长嚎了一声,——在耳边余音缭绕之际,我低头看见了那副因疯狂和绝望而扭曲变形,那副满面愁容,些许陌生的脸也随着“啪”的一声,破碎了。
  ————这些细节,因为羞愧和笨拙,我无法讲述给小川先生听。
  迷迷糊糊,一切有如梦幻。
  我的视线挪到了天花板。——定格在了那里。
  刺眼的白色,有立体感的白色。——像电影开始前的屏幕。
  似睡非睡之际,一场没有观众的电影开始了。&&————
我的大学02
  四年前,也是樱花如雨的季节,我如愿被这所国立大学的经济学部录取。一扫发榜前的忧虑,春风得意的我步履轻快地办好了入学手续,租好房,又申请了学费减免——飞快地做完了入学的准备。
  春天,一切都是那么生机勃勃,一切都是那么有希望,连与人打招呼都会传递着自己喜悦,欢快的情绪。——这是一年的新的开始,这也是我的人生的新的开始,进入到这所校园,我的一切,便有了所有的可能。
  这不仅仅是我,也许所有的自费留学生都是这在这样想。
  我坐在“生协”前的花坛上,眯起眼睛,享受着正午灿烂的阳光。
  身旁人来人往,尽是些年轻欢快的面孔。——花坛下,几只胖乎乎的,短尾巴流浪猫不住地舔着小爪,向正在用餐的学生们乞食;
  —这里简直是天堂。
  ——忍耐了整整两年艰难困苦的就学生生活,相对于那刚刚告别的种种不堪的岁月,这里就是天堂。
  在入管局办理签证变更手续时,我望着破烂不堪的护照。感慨万千——办事员的视线不住地在那张照片和我的脸上游走,反复地确认了好几次。——那张即将出国时的照片与现在的脸判若两人。
  ——我不禁有些伤感,但同时又感到庆幸。——两年中我看到很多人的沉沦——有同学,有同乡,有我的同类。——可我在这场艰苦卓绝的战争中幸存了下来。
  相对于那个封闭,狭小的日语教室而言,这个阳光灿烂,生机勃勃的大学校园,简直就是天堂。——我永远的告别了那个炼狱,走进了这个充满希望的天堂,——一切都充满了希望,我要在这里大有作为,我要————————我的心里禁不住地一阵狂喜。
  ——可是,那时的我还不知道,——在我的大学生涯中,希望之于我,不过是悬在头顶上的石头,挂得越高,失败之后受伤越重。
  兴奋之余的大学生活出乎意料地平淡,无味。
  大学的头两年,为了专注学业,我曾一度辞去了所有工作——靠着自己就学生时代的积蓄和文部省学习奖励费来维持生活,很快,银行的存款见了底,我不得不过早地结束这种单纯,理想的留学生活,重操旧业。
  每天坐在教室里是一种幸福——能够静静地听课,记笔记,做作业,是一种幸福。因为,每听完一节课,我便离毕业近了一步。毕业,是我的全部希望所在。
  追求学问是一种快乐——这个,我还暂时没有体会到——陌生的课程,陌生的学习环境——我还无法很快适应,加之当时选课时有一种很幼稚的逻辑在作怪——要让自己学到的都是真金白银,对得起自己的学费,所以很盲目地选择了一些力不胜任,要求又苛刻的课程。结果,每天为学业忙得焦头烂额,搞得自己没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每一天,我都在为柴米油盐和学费而忧心忡忡中艰难地继续着学业——而没有闲暇品尝作为留学生的快乐。
  忧郁的情绪像潮水一般袭来,每天都在不断加重。——我无法找到打破困境的出路,只有忍耐,等待——整整两年。
  之后,我遇到了导师田中教授。
我的大学03
  二年级下学期,我跟着田中教授学习了数理统计初步。、
  田中教授出身于商学名门一桥大学,毕业后就职于某大型证券公司,成绩斐然,不巧一年后赶上经济泡沫破裂,他丧失了大部分客户,失意之下,又回到母校读完硕士,后赴美,五年间历尽艰辛,拿下了PHD.
  作为前途无量的日式海归,田中在中规中矩中有些桀骜不驯。不时地讽刺一下本校那些笨拙的老教授们,惹得学生们哈哈大笑,连连称是。——当然,也为他赢得了大量人气。——他的人气不仅仅来源于此——枯燥的数学在他的口中变得如此的生动,公式,推理的方法引导着学生逐步探索新知识——我由敬佩这个教授的人格进而喜欢上了数学。——但我一直是个纯文科生,数学一直是我的弱项,——拿下他的学分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好经过半学期的拼命,我拿下了优等。我感到得意洋洋——他的课虽然有趣,可是能听懂的人很少,很多人听了两节就自动放弃了。
  那年前半期的成绩,我所有的选课都为优,且都为有分量的科目,同届留学生中绝无仅有。——超于期待的成绩让我的自信过度地膨胀了。人定升天的思想盘旋在我的脑海里,——它直接决定我错误地高估自己的实力,选错了至关重要的三年级的研究小组。
  申报研究小组时,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田中研究会。
  对于这个选择,几乎每个好朋友都劝我放弃。
  他们劝我现实些,如果考虑到毕业就职,最好是进入一个与企业有合作关系的老教授研究会。——如果想升研究生,考虑到我的学业基础,报一些“马经”的研究小组会轻松些。
  田中教授治学很严,绝不会允许自己的小组中成员以任何原因有任何的懈怠。——况且这是他第一次在本校组织研究小组,没人知道那学问之河有多深——这也是他的研究会只有我一个人报名的原因。
  我当时是,开学时平日每周工作3个晚上,骑车去东京给一家连锁料理店的清洁厨房,冬天骑车一小时,人几乎会冻僵,夏天我都穿上厚厚的防护服,半蹲在刚熄火的灶台上持续1,2个小时清洗排烟罩上的油泥,直至其光亮如新。我却像流尽了血汗一样,瘫倒在道边好久才能骑上车回家——最惨的是周六凌晨从东京回来后,还得继续赶周末在横滨的白日清扫。——简直是对体力极限的挑战。——我最高记录是大一放暑假时,连续3天2夜没合眼,最后一个白天当时东京气温36度,下午我精疲力竭几乎要昏倒在地,全靠脑子中攒学费在盘旋着支撑到了最后。
  ——我的大学的学习时间就是这样在酷工的空隙中积攒出来的。、
  我没有更多的时间来补充我薄弱的数学基础,来拓展我喜爱的研究会学习。
  ——可是,有志者事竟成,人定胜天——————之类之类的古训谚语一直在鼓励着我,这些励志学的经典激励着我走向了那条布满荆棘的绝路。
  我从田中教授那领了教材——高级数理统计(大概)——英文版的,有词典那麽厚。又被要求在三年级开学前熟读本科版的解析几何和线性代数。
  我端着资料,走出研究室,第一次感到这个研究会的沉重。
我的大学04
  寒假,我制定了严密的学习计划,每天学习英文,日文,数学,电脑的时间都被严格的规定了,甚至连睡觉的时间——我制定了一个表格贴在墙上,这是我在国内就一直保持的习惯,给自己制定目标,然后根据目标制定细致的计划,并将计划制成可视的东西,激励或者说是强迫自己逐步的完成,最终达成目的。这样的做法却让我被家人经常叫做“书呆子”。现在我为了实现自己在这个大学里的理想,又重复起来了那被人嘲笑的“笨方法”——所有这一切都是在挑战自己的极限——但我一直在鼓励自己——天将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这可能是我们大多数人在中学时代背得最熟的一句话了,因为它表达了那个时代的中国人在物质匮乏的情况下以一种精神胜利法来慰藉自己的思想——人定胜天。——对不起,我当时即十分迷信古时候和当下十分流行的励志名句,也不知道,人不过是自然的一部,所以绝不可能胜过天。
  ——现在我完全的明白了,那些书的作者不过是为了完成一种交换才与出版商合谋编出来的。——他给买书人一个似乎触手可及,但可触到的几率极小的理想,买书人给了作者一个轻易实现的积累财富的志向。
  所以现在我每次逛书店望见那一大片写着各种名义花花绿绿的励志书,成功学,便要绕开,因为这类书的封面会被作者刻意,虚伪的艺术照所大量占据。每当我不经意的看到那些理想的窃贼们翘首弄姿的玉照时,总要条件反射般的恶心作呕,经久不息。——一些注定要被失望的人们愤怒地卖给用称买书的小贩们的成功励志书籍,结果很失败的让它封面那些整洁丰满的成功人士的面容在乌黑的手指间传来传去。最后被弄得破烂不堪,面目可憎。
  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完美的执行学习计划,每天打工回来,我无论怎么睡都感到很疲乏。频繁的高强度劳作超越了我的生理极限,使我的体力严重透支——我很困,也很累,可又不敢闭上眼睡,——身上压着学习计划而无所事事地睡觉会产生一种罪恶感。——就这样,进步是缓慢的。——
  慢慢的,我真的睡不着了,脑子昏昏沉沉,什么书都看不下去了,我甚至失去了所有的兴趣,多次拒绝了舍友们的一起吃饭,打球的邀请。
  在空空荡荡的留学生中心,我在休息室里准备即将开始的研究小组学习。晚上还有工,所以旁边的背包鼓鼓囊囊地装满了工作服。不经意间,面前来了两个公司职员装束的中年人,瞥了一眼摊满了桌面的数学资料,满脸堆笑地问我是不是中国人。我说是,有些疑惑,问他们有什么事。其中一人,双手恭敬地递上名片,说自己是本市某电子制造企业人事部的,叫高井,想找一个全职的中文翻译。
  我说这个忙我恐怕帮不上,自己的朋友不是回国,就是打假期工——不过,如果有招聘广告的话,我可以替他们宣传一下。
  招聘广告他们只拿了一张,校园很大,有很多宣传栏,我建议他们复制几张以增强效果,——于是领着他们来到生协的复印中心。那里的复印机的付费方式有两种,一是投硬币,二是买优惠卡,不过一次最少一千日元,所以主要供给在校生用。
  高井用了投币式的,可是很不巧,A4纸用完了,复印中心是自助式的,——高井手一摊,无助地看了看同伴,——死板的日本人只好选择买那用不了的1000元优惠卡了。——我提议,我买下卡,然后他们按印数付给我钱就可以了。——可是被固执地拒绝了,他们坚持用自己的钱买下卡,然后带走那永远用不上的余额。——没必要嘛。
  后来我灵机一动,把插卡式复印机里的A4纸抽出一叠,放到投币复印机里——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按原则用自己的钱来复印了,而且没有浪费。
  “好聪明——”高井赞道。
  我哭笑不得,——这样的变通方法,恐怕任何一个中国人都能想出来。
  我给他们指点了校内的宣传栏,并且把校留学生会馆的位置告诉他们,就又回到留学生中心做我的数学题去了/。
  一个小时后,两人又回来了,显然,他们没有碰到其他的中国留学生。他们问能不能耽误我一些时间,跟我谈谈,高井在自动饮料机冲了3杯咖啡。
  另一个人说他叫高桥,是这家企业的副社长,现在公司正要发展中国市场,所以想寻找一位精通中日语言的毕业生到他那里去工作。这位显然不了解就业形势,当时已快到3月了,应届毕业生大多已拿到内定。临时抱佛脚地想在空旷的校园里找一位符合条件的人,可能性几乎为零。、
  我说既然是这样,广告既然已经贴出去了,过段时间一定会有合适的人应募,毕竟当时日本仍然景气低迷,人才市场还是买方市场的。
  高桥终于说出了他的想法,“我看吴君可以试一试吗”
  “我是文科生,而且还有两年才毕业,不合条件。——况且我还想读导师的研究生呢。——那才是我的梦想。”
  “那么不是作为正社员,而是,作为假期打工来做的话来做一段,可以考虑吗?你很聪明,也很热心,又努力,这很适合我们公司,”
  “好吧,我会考虑的,。”
  “如果考虑好了,给我打个电话,——我想这对彼此都是个机会。”
  二人走后,我纠结了很长时间,——如果应下了,白天的学习时间就完全没有了,如果不做,又实在不愿失去这个宝贵的机会。——无论这个机会能给我提供金钱还是工作经验。
  娘的,我的计划为什么总有这样的干扰——而且这次是由一个正面因素产生的。
  纠结了一夜后,我决定去看看,一半是为了赚点外快,一半是出于好奇——在一个电子制造企业的内工作是什么样,我想看看。
我的大学04+@
  我从车站出来,在去往那家公司的路上,思绪万千。——我是个极为爱面子的人,可就在昨晚的首次研究小组的学习时,我出了丑,出尽了洋相。
  小组只有4个人——算上田中教授。
  两个硕士,一个本科生。按照少数服从多数民主原则,自然要从照顾那两人,从硕士课程起步。——那种课程难度太大,黑板上尽是从未见过的公式,公理,一长串复杂繁琐的导出式,我傻眼了,脑子飞快地考虑着如何尽快脱离窘境,耳朵几乎听不到了田中教授的授课声,我听得一头雾水,连笔记也记不下了。
  田中突然停下来,用粉笔指着我,“##公式你可记得,”——说实话,知道,但不是很熟。但当时大脑一片茫然,我呆在那里,连头都不会摇了。
  田中有些愠怒,“那本解析几何里写着啊,你没有看?”
  我无语以对,羞红了脸,低下了头,真心实意的想在地上找一条缝。
  田中心情显然不好,又胡乱讲了几句,匆匆下课了。——回程两位同学有说有笑地与我保持距离,似乎是因为我是小组的灾星。——我想走上前去,给他们道歉,解释一下自己的状况,希望得到他们的理解,因为,毕竟我们还要在一起相处两年,甚至更长——如果我能考上硕士的话。
  可是,我没有勇气,我不知道为什么失去了勇气去和自己的同学哪怕是说说话——可能是因为羞愧吧,我是个极重面子的人,怕自己因为今天的事失去了哪怕一点点的尊严。
  首战失利-,我仿佛遇到了人生中第一个大挫折,一夜辗转难眠。考虑着要不要接下那家电子制造企业的工作。
  直到第二天凌晨,我终于下定了决心,试一试。如果运气好的话,昨天在学问上失去的尊严和自信,今天也可以在工作中找回来了。况且,两年后,我除了考研究生,这家公司不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吗。
  电话后,高井笑容可掬地,一路小跑过来。这个公司规矩很好,每个职员见到我都起身点头施礼。一间装潢考究的会客厅里,高桥早已等候在那里。寒暄落座后,高桥极力感谢我的帮忙,并介绍其公司的对华业务进展情况。——以显示我这样的人对他们是多麽的必要。——如此这样一个小时,我心中昨日的阴霾一挥而散。答应可以在他们公司打一段工,不过开学后就不得不辞掉。
  高桥见我答应后非常高兴,帮我引荐了公司的社长——在他面前极力地称赞我是如何的优秀,热心。——这些客套话又让我飘飘然了。
  打那天开始的一个月时间里,我晚上是个卑贱肮脏的清洁工,白天有西装革履地作为体面的公司职员坐在整洁的办公室里上班。——唯一不同的是,常人难以忍受的疲倦,困乏无时不刻地袭扰着我。——我总是本能的想睡一会儿。
  我累了,真的很累,请让我休息一会儿,像一个婴儿那样安眠吧。
我的大学05
  一个月后,当校园的樱花初开的时候,我的大学三年级开始了。
  我离开了那家公司。再一次地和我初次见面的那些人握手道别,高井和高桥热情不在,满面虚伪的笑容早已不见。善变的日本人啊,我已经不再是他们最需要的人了。——因为,半个月前,我给他们介绍了另一个留学生,李明。
  李明是福建来的,工学部电子专门的硕士二年级学生。除了他的出身令高桥稍稍犹豫外,其他一切条件都似乎是为这家公司定做的。感觉到了高桥的疑虑,我拍着胸脯说这个人的人人品绝对没有问题。
  李明进了公司,不久便被作为正社员来培养,有研修,有福利。
  我渐渐淡出了,主动提出改为半日工作。——再然后,我开学了,顺理成章地离开公司。
  高井熟练地说着外交辞令,明年你放假时,还可以来这里工作吗,——如果公司还需要的话——
  看着他居高临下的姿态,我轻蔑地说了声谢谢,那得看我有没有需要。
  我似乎闻到了樱花的香味,它们好像伸出了触角在抚摸我的脸,打工时受的屈辱,蔑视在这温柔中一扫而光。——我马上就要进入那高洁的象牙塔了。
  ——但这一切只是幻觉。
  首先,我的签证到期了——横滨的入管局是我最恐惧的地方——他们似乎可以以任何一个理由给我拒签。——哪怕是因为我的长相太丑——入管局是没有义务告知申请者拒签理由的——所以在语言学校时代身边有很多倒霉蛋被毙——他们从入管局骂门而去,——入管局为此培养了很多浅薄的仇日派。
  不过,我还顺利——只是在申请窗口一个貌似灭绝师太中年妇女把我的资料摔了出来,一边狠狠地说,:“住址写横滨市,横滨大了,你可住得下——”
  我赶紧堆起满脸尴尬的笑容,卑躬屈膝地整理好资料,重新趴在旁边的桌子上填完整。身边遭到类似待遇的哥儿们满口京腔调侃道:“她那是更年期绝育无子老年忧患多怒不治之症,别在意,我这都返回两回了,我都不知道哪里不合她心意。”——我叹口气,也调侃道“抗战都胜利57年了,我是战胜国的侨民——”
  “你那战胜国不纯,:”那北京哥儿们冲窗口一指,“人家那才是呢。”我顺着一看,“灭绝师太”绽开的笑容几乎要把厚厚的粉底撬开了,对面是个金发碧眼的欧美申请人。
  三年级可以没有限制地选择课程,选好了履修科目后,课程量竟然是去年的一倍,我没有考虑到自己的承受能力,只想在今年结束全部课程,到了四年能轻松地备战研究生。
  开学后的第二个周三,研究会正式开始了。
  依然的一头雾水,能听懂的内容也只是一瞬而逝。
  每次田中教授目光扫到我都是有无意识地叹一口气,我的信心随之急据消融。
  到后来我连他的目光都捕捉不到了,他似乎对我完全失望,我的信心也完全消失了;
  “这个问题铃木君你怎么看——”,绕过我(其实我也答不出来)“明子你怎么样——”
  我在田中研究会里就这样像空气一样呆了一个月,我不断鼓励自己会赶上的,只要我读完那两本基础教材,所以课余只要一有时间,我就在图书馆做那两本书的习题。研究会的女孩明子也很“同情”我,发短信说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她可以帮助我——她也是中国留学生,在国内学的也是统计学,现在的课程对她来说简直是小儿科。——对她的好意,我很感谢,但拒绝了。她也有自己要忙的——明年的博士考试。
  我开始逃课了,躲在图书馆里,为了尽快的完成那两本书,——为了这个研究会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田中教授是我在学术上的神,他的任务我一定要完成,我一定要在研究小组里抬起头来,让人高看一眼。——一直以来,我做什么事都要做得比别人好,我习惯凌驾于众人之上。
  在图书馆,渐渐的,我看不下书了,有时一个晚上捧着书,看不完一页,脑子里不知在想什么,经常在闭馆的铃声中不知不觉地流下泪来。
  我总是坐在靠窗的位置,那里隐秘,安静。窗外有棵不知名的老树,枝叶在黝黑的夜里魔幻地摇曳着,我常常盯着它,很长时间。——就这样,看着书也翻不过一页,看着它也翻不过一夜。——我变得麻木了。我不想上进了。一切对我好像无所谓了。——我不再在意教授的目光,叹气,——我可以作为空气存在于那个研究小组。
  馆外的那棵老树下,落下了一种奇怪的“果实”——圆圆的,全身布满了刺,却没有果肉。——我经常捡拾它们,放在口袋里,——有时会神经质地问身旁的同学——这东西为什要生出来。——一天,我把还泛青的“刺球“放在研究小组桌子上,用指尖无聊地摆弄着。明子却看得很有兴致,她笑盈盈的拈起,又置之于手心,让它在掌中滚来滚去,然后又轻轻攥住。——旁边的铃木大惑不解,:”那么有意思。“明子笑而不答,轻摇圆鼓鼓的小拳头,转身离开了教室。
  我望着这可爱的女孩,无比的惆怅,与纠结。
  好消息总是有的。而且是特大的。
  留学生中心给打来电话,我被选为文部科学省学习奖励金的经济系3年级的两名奖学生之一。
  我第一次得这奖学金是在2年前语言学校时代。
  哈哈,正愁饿得没有招,天上掉下个粘豆包。
  我从小就喜欢做美梦,醒来时嘴角都带着笑容,以致我的性格有些分裂,——睡着时是个乐观主义者,醒来则很悲观。
  奖学金的事也不例外——我的美梦刚开了头,就被无情地惊醒了。
  留学生中心的人给我来电话,抱歉地说,由于各系间为了搞平衡,需要把我那份名额调到别系。——我的学习奖励费就此泡汤了,也就是说一年60万日元在我怀中只捂了两天。——那失望的程度如同别人把好大希望放在你面前,又戏耍般的当着你面把它砸碎。——一股无名火把刚开学的踌躇满志烧个一干二净。
  我听到后,尽量压抑着胸中的愤怒,语调平和地说道:“没关系,原本也是可有可无的。”
  那人还是喋喋不休地道歉:“为了弥补这次错误,我们将向你推荐另一种奖学金,不过数额很小,手续也麻烦,还有面试——请你尽快来中心一趟,领取申请资料。”
  我几乎填好了一切资料,除了一项导师推荐书———那上面最重要的两项推荐条件一是该申请人学业优异,二是,家中经济条件困难——中心的人偷着告诉我,为了增加成功几率,最好写自己的父母都靠养老金生活。——这最重要的两项我都不符合。可是我可以作假,然后拿着申请表可怜兮兮地恳求田中教授在我的推荐书上作假。——这我可不愿意,尤其不愿看到田中那可能出现的鄙夷的目光——他,是我心中的神,我不愿引起他的一丝的不悦。
  申请表就那样放在我的背包里,——我怕有一天反悔,去厚着脸皮乞求田中——那笔钱不是个小数目,它可以让我在酷烈的日头下有一丝喘息,可以让我安稳的睡个无梦的觉,可以让我伸伸那双肿胀的腿——更重要的是,我可以比现在多出几百个小时去看那些令我头昏眼花的资料——那奖学金在有些人眼里只是个数字,可在我——它可能是通往我的梦想的桥梁。
  最终,我为了毫无意义的自尊牺牲了这次机会——直到最后期限,那张推荐书还是空白的。
  留学生中心职员在电话里流露着大不解:“怎么了,只差一份材料,太可惜了。”
  他们似乎从没见过为了一个可卑的自尊而放弃奖学金的学生。
  这件事结束的瞬间,我忽然厌恶起周围的一切来。——虽然放弃是由于我的独断。
  我的自信甚至膨胀到,在研究小组里,我不再卑贱,我的人格和其他人一样高尚——虽然我还是回答不出田中的问题。——但我一直在盯着他的眼睛——弄得他的眼神有些迷离。
  我还是一有时间就到图书馆做题,——我本可以有更多坐在那里的机会,但被我放弃了——所以坐在那里的我有时会傲气冲天。——但大多数时间我还是呆呆地俯首看着那些数式——半天也翻不过一页,有时依然会默默地流泪。——我有了自尊,但还是很无用。——像窗外落满地的刺球。
  最后一天的研究小组结束后,我从教授那里领到几页作业,要我第二天在他的硕士数理统计课上交出。
  我拿到了家里,——那些数式很熟悉,好像一下子就能解开,——但我习惯了呆坐,我的大脑已经麻木,它早就停止了运转。——我就那样呆坐着,伴随着自责——我不应该拉这个研究小组的后腿了——一直到深夜。最后我发了一封电子邮件,告诉教授我听不懂,也学不下去了,所以不想坚持了。
  第二天他的课我没有上,那一天我根本就没去学校。——我的第一次逃学。
  田中教授的邮件来了:“本打算把你带成我的研究生,所以严厉的要求了一些。所以你没必要自责。不论如何,今天下午来我的研究室详谈一下。”
  明子的短信也来了:“怎么了,教授又没说你什么,还是来上课吧,3个人总归有意思些,其实铃木君也不大懂的。”
  ——我不禁有些感动,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边缘人。
  下午,在田中研究室里,教授涨红了脸,几乎在向我吼叫;“为什么要离开,离开后要去谁的研究会。”
  在那种氛围下,我有些莫名的恼火,极力地控制着情绪;“我跟不上,学习的时间又不多,至于考研究生,我实在没有自信。离开老师后,我不会去任何人的研究会,希望老师能够原谅。”
  田中的脸色舒缓了一些;“你走吧,只是别要做不为自己负责的事。”
  我向他深鞠一躬,转身离开的瞬间,我的眼中饱含着泪水。
  我无奈地抛弃了自己在这个大学里喜欢的人和学问。
  从此,在大学校园里的我不过是个行尸走肉——我的真正的大学生活在那一天就已经结束了。
第三章 副作用
  初诊时,小川医生给我开了一周的药,并且详细地叮嘱了服用的方法——之后还叹了口气,要是有人监督,照顾就好了,这药对初次服用者的副作用很大的,第一天几乎是无意识的。
  我听了,对此却无动于衷。因为当时,我对精神类药品的威力一无所知。心想,不过是口服药而已,能厉害到什么程度。准备好吃的和水就好了,只要不出门,出不了什么大事的。
  我能做的所有准备就是,把药分成数份,整齐地摆放在桌子上,在冰箱里存放了可维持数日的冷冻食品,并用手机定了早午晚三次闹铃。
  像死亡一样的沉睡——我朦胧中想去厕所,就近在咫尺的距离,我却无法正确地站立起来,步履蹒跚,我的手哆哆嗦嗦地伸出想扶墙,视觉却产生了欺骗,我一个跟头跌将过去,趴在地上。我还是努力地向厕所爬去,终于到了便池,却再也无力站立起来,也没法解开腰带。挣扎中,我发觉自己的裆部一片冰凉——显然已经失禁了。我又试图站起来,想转身回到床上,可又重重地摔在便池上——我甚至清晰地听到了骨头与瓷器响亮的撞击声。——意识又变得恍惚了。
  再次醒来,精神好多了。我可以近似正常地行走了,只是骨盆处和肋骨要命的疼通,是在睡梦中去厕所时摔的,——我能记住的只有那一次——看一下手机,已经过了3天了,桌子上的药果真吃了一半,再看一下冰箱,冷冻饺子已经吃完。地上一片狼藉——是冷冻包装和冻饺子的碎屑——显然我是在它冷冻的状态吃下去的。
  以上的一切都是我在药物的作用下,在几乎梦游的状态下完成的。——还好我没有跨出过房门,不然恐怕要吓坏其他人了。
  我看了看表,到吃药的时间了——我哆嗦着撕开包装,把药片倒入口中,倒了杯水,手一直在哆嗦——这些都是药物的正常副作用。
  冰箱里没有吃的了,我得出门购物。
  我像是喝多酒了一样,脑子里总有东西在转,想东西也不清晰,步履还是有些蹒跚。
  最近的便利店就在一公里外的下坡,我走走停停,用了近一个小时,——我的体力在药物的作用下也似乎突然大减,总是打不起精神。
  路边的熟人热情的和我打着招呼,可我怎末也想不起他们叫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记忆似乎也停滞了。
  他们惊诧地看着我,——我知道自己头发蓬乱,胡须丛生,甚至衣衫褴褛——裤子上还有尿痕——离开宿舍时我没有照镜子——我没有勇气看一下在药物的副作用下的自己有多狼狈。
  我拎着方便食品回到宿舍后,想了半天,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我暂时无法去打工了。
  我体验到了抗抑郁药品的威力后,变得驯服多了,知道自己的意志是无法战胜药力的作用的。
  拿起电话,又请了一个礼拜的假。——那边显然有些愤怒。——可我已经不太在意别人的态度了。从那天起,我要给别人——我在意的和不在意的惹下很多麻烦。
  一个躁郁症患者的自述17
  副作用2
  距离复诊还有3,4天时间。
  我脑子昏沉沉的,只有躺在床上,无所事事。——我不习惯这样的生活,虽然这是养病的必需。
  我打开电脑,想试一试在网上找一下就职信息。
  还好,我的电子邮箱里有几家被リクルート推荐的企业,——昏迷的三天也不是一无所获呀,——我这样自嘲道。
  第二天,我依次给那几家企业打电话联系,——我这才感到副作用的厉害,那边问的每一句话,我都要琢磨半天,才明白对方的意思,然后才笨拙地回答。——这样的应聘,其效果可想而知。
  有几家虽没有当面拒绝,但轻描淡写地或要求寄履历书,或要求参加企业说明会。我笨拙地记下所要的信息,深感失望。
  电话打到最后一家时,我忽然发现自己的舌头麻痹了,打不过弯儿,有些发音无法正确发出。——对方不明真相,怒斥道:“少来捣乱。”摔下了电话。
  我傻了,瘫坐在椅子上——我的日语退步这样快?——入夏的阳光射入房间,一片通亮温暖,—

我要回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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