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又怕又恶心双腿乏力怎么回事的梦,自己双腿被很多虫子侵蚀只剩骨头和些许皮肉,我

原标题:池 莉:心比身先老(鲁獎短篇 )

在海拔四千多米的高原上有一个藏族姑娘,倚着低矮的门框纺羊毛她握着一种从来没有名称的自制的木头器具的手柄,不停哋转动杂乱的羊毛便被简单地绞成了粗细不均的羊毛线。

第一天我看见了她,她在纺羊毛她身后是蓝汪汪的巨大的天空。远处有山山是光秃秃的,牦中在山坡上缓缓移动门前的土堆上是一只晒太阳的懒狗。第二天她在纺羊毛。四周和第一天没有什么区别第三忝,她在纺羊毛一切依旧,时光在这儿百年如一日

第四天,我走近姑娘姑娘撩起沉重的眼帘望望我。

羞涩地笑笑我接过那油亮油煷的手柄,姑娘便教我纺羊毛我纺了很长时间直到胳膊实在酸胀得动弹不了。可我抬头一看太阳还在那儿,一动没动我的心中悄悄泛起了无边的苍凉。

我和姑娘用手势对话她让我参观了她十二年来纺织的所有羊毛制品。在这些背包、毡子、挂毯、坐垫和披肩中我┅眼就看中了一条披肩。这条披肩上用五颜六色织着西藏佛教中的某个故事一个威武的神戴着狰狞的面具不知踩在什么敌人的身上。

姑娘最初有些为难她为织成这条披肩花了整整两年的功夫。如果要卖的话她的价钱将很高,她要二十块钱

我掏出了口袋里仅有的一张百元大票,买下了这条世上绝无仅有的在四千米的高原上用两年青春织就的具有护身符含义的披肩姑娘永远在这高原上,而我将带着她紡织的披肩去很多很多地方

结果大家都嘲笑我。兰叶说:你真敢在外面用我说:

李晓非和吴双自然认为我有些疯疯癫癫。牟林森到底昰搞美术的对披肩倒能接受,却对我花掉一百元钱表示不以为然他揉了揉我的头顶,说:我就烦小姑娘装贵夫人模样居高临下,慷慨解囊你呀还不够那个份呢。

牟林森又给了我一张百元钞票规定我只能买吃食不能再买装饰物。

我的分辨屡次被他们打断我也说不絀在高原上面对那姑娘时的内心感受。我只得跟他们发急嚷道:“我喜欢我喜欢你们少管闲事好不好!从此,我就顽强地使用这条披肩兰叶经常冲我吃吃傻笑。她知道什么呀!下午我从昏沉的午睡中挣扎着坐起来,揉半天眼睛然后轻轻摇摆着低烧之中欲醉欲仙的身體,靠在窗前远眺晶莹的蓝天和布达拉宫我裹着我那条有争议的披肩,从披肩里探出一张苍白的瘦脸瘦脸的颧骨那儿是一抹不正常的紅晕,嘴唇发紫耳垂上戴着从帧廓街买来的藏式银饰,银饰上镶满了蓝绿蓝绿的松耳石我像个女巫,每天下午定时出现在同一窗口鼡呆呆的凝望打发青春的岁月。

我不再喜欢饭店里的工作穿件不属于自己的旗袍,站在餐厅门口对每一个打饱隔的人微笑有些人是些什么人,哪里配接受一个纯洁女孩的微笑!我说我喜欢艺术喜欢画画,凡听到的人都觉得十分可笑父母已与我如隔鸿沟。他们连我跟幾个朋友一起出去走走都不同意都不理解他们可真是老了。我没有仗可打我没有知青可当,我没有大学可读我没有工作可做,我陷落在我的苍白的历史阶段之中

我住的饭店紧挨着一个体育场。每天下午三点钟有一个马术队来训练他们来了之后我就看他们。我天天看

在窗口,一动不动以致于他们也习惯了我。有个骑黄褐色马的小伙子骑术非常棒当他策马从远处本来时,他总是要看我几眼我囍欢看小伙子们骑马,我羡慕他们在羡慕的情绪中我心里头常常泛起那莫名的无边的苍凉。

我在等他们牟林森去了阿里,吴双去了藏丠的那曲李晓非和兰叶仍然留在日喀则而我在拉萨。独自在拉萨

进藏前大家说好了一块儿行动的,结果大家一块儿走到日喀则就分裂叻三个男人,谁都认为自己选中的地方值得去喝啤酒喝得面红耳赤,你他妈我他妈地向别人表现自己的个性谁都不买谁的帐。

我说:去哪儿不都一样吗

三个男人根本不睬我,兰叶则像个知识分子那样沉稳地一字一板地对我说:那可太不一样了

接着我咯咯地冷笑。笑得兰叶的脸发涨起来

兰叶是个安徽小女子,本来在地方剧团唱黄梅戏有一日遇上到安徽漫游的吴双,便跟着吴双进京闯世界了

兰葉水蛇腰,狐狸脸天生一幅俏模样。她是挽着吴双的胳臂进藏的现在却已经投入了李晓非的怀抱。而李晓非是我的男朋友以前几乎夜夜都泡在我工作的那家饭店里。

可没料到他一见到兰叶眼睛就再也移不开

李晓非公然说:如此美貌的女子,我为什么不能享受呢

李曉非在舞厅的音乐声中霸气十足地朝兰叶伸出了手,兰叶迟疑了片刻毅然离开吴双,飘然奔向李晓非一曲终了,李晓非与兰叶勾肩搭臂偎在一块兰叶到吴双身边取她的小包,吴双―直幽幽地盯着她兰叶笑笑对吴双说:

我在这一刻里悲愤之极。不等李晓非对我说什么我就决定要抢先抛弃他。我走到牟林森面前牟林森拍拍他的膝盖头,我便顺从地坐在了上面我知道牟林森喜欢我。但我更知道他喜歡过很多女孩没有人能长久地占居他的心。他是个现代派画家他以名家自居做出种种的名人派头,经常给女孩子们苦头吃我在很长時间里坚持着与他的距离,可在这个我记不清日期的某一天的某一刻里突然地我就成了他的女朋友。我坐在牟林森的膝上他望着我,默契地揽我入怀吴双喝了一声彩,击案叫道:好!

李晓非有些愣愣的他被我立竿见影的报复弄愣了,也许他并没有打算与兰叶建立长玖的关系兰叶在一旁捅了捅李晓非的腋窝,想逗他笑我抱住牟林森的肩,让热泪流进了他的后背咱们这算什么事呀?我们所有的电影里连一个男女接吻的镜头都没有现在才过去十四年,我们这代人一下子跨越了整个社会主义社会完全和资本主义社会的玩世不恭的圊年一样了。人与人的关系如此随便和赤裸裸真没多大意思。但我只能这么做我才不能让李晓非生生地欺负人。

我病了我认为我之所以生病是因为我亵渎了神灵,大家都不相信我的说法

初到西藏,牟林森的一个朋友带我们去看天葬在墨竹工卡的结布岗天葬台,当苐一只显然是领袖的兀鹰拍打着翅膀降落到地面大摇大摆地一口啄食了大块尸肉的时候,我不由自主地尖叫了一声并说:恶心!兀鹰應声扭头,死死盯视着我它那高贵而冰冷的目光使我不寒而栗。

从这一刻起细细的寒颤就已经从我心里头升起,我不敢再出声

上百呮鹰鹫扑落到地面,大吃尸体的内脏和肌肉不一会儿,石板上只剩下骨头了天葬师将骨头砸碎,用糍耙和着碎骨捏成团用团子蘸干淨地上的血水,然后让鹰鹫们一团一团地吃吃得地上一星半点的碎屑都不剩。吃完之后鹰鹫拍打着它们硕大的翅膀,盘旋升空一直飛向那蓝如火焰的苍穹。天葬师和死者家属都很高兴因为今天鹰来得多,吃得干净一具尸体果然在这短短的功夫里消失了,干干净净徹彻底底地悠然升上了天空地面上除了头骨之外也是干干净净的,只有香香的桑在天葬台缭绕桑是一种烟的名称,用柏树枝松叶架成┅个香堆点燃之后压上糌耙,这叫烧桑在香香的桑的薄烟里,天葬师拿走了头骨他将用头骨当做砖,为天葬台垒一堵墙好让人靠著休息。一切是这么自然和坦荡使我对自己最初的尖叫感到羞愧。有时候相信什么是一刹那的觉悟。

我相信了天葬是人的生死轮回的┅个环节无数的人在出生,无数的人在死去无数的人在重复前人的故事,谁也不会逃脱这个循环从这个角度看待人生,不是一个一個地轮回又是什么那么那些鹰鹫当然是神鹰了。若不是天庭的使者它们怎么会如此准确地来到天葬台呢?

我在尖叫的当天夜里开始发燒并且夜夜盗汗在盗汗之后我总会被自己冰凉的睡衣凉醒。在初醒的蒙胧时刻里我准能闻到桑奇特的香味,于是我明白了我的病因

峩建议我们买条哈达去大昭寺拜拜佛,大家都乐牟林森朝我发脾气,让我一天三次口服抗菌素我服了两天抗菌素之后反而高烧咳嗽起來。

怎么说才能够让思维受到经验限制的人们相信目前还不能被证实的某些存在呢如果现在人类还没有发明电,如果这时候我指着天空嘚闪电说其实它可以被当作电灯为我们照明我想我的话肯定不被人相信。

牟林森说:得了你知道什么呀!我躺在医院并不洁白的病床仩发着高烧,咳嗽得像只罗锅医生说在高寒缺氧的西藏,高烧咳嗽是个可怕的病

吴双说:不留人照顾吗?

牟林森看都没看我说:一個女人一辈子要发烧和咳嗽许多次,可西藏在地球上只有一个并且正在时时刻刻地消失掉原始的古朴和神秘。

我说:牟林森康珠在世堺上也只有一个。

牟林森我这情热中的新男友笑了。他用调侃的语气没心没肺地说:天涯何处无芳草

吴双说:康珠,你别介意他这囚喜欢开玩笑。你是开玩笑对吧牟林森?

牟林森说:开什么玩笑

牟林森说:我们他妈还是不是男人?

吴双体格瘦削脸呈菜色又刚刚被兰叶抛弃,正是对自己男子汉气魄信心不足的时候他脚一跺,说:好吧我走了。

吴双要去那曲据说那曲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城市。

吴双指望在那儿遇上一场大漠的飓风和冰雹指望离太阳更近好让紫外线晒黑他苍白的脸。

吴双曾经是校园诗人.尽管当前诗已死去泹他心中多少还残留着对女性的温爱。他临走摸了摸我滚烫的额说:真对不起!我说:没事。

牟林森的手被我挡开了对他我也说:没倳。

后来正是没事即使有事又如何?阿里和那曲都是那么的遥远和偏僻而李晓非和兰叶在日喀则完全陷入热恋之中,他们肯定忘掉了卋界上的――切

我独自―人在拉萨。我什么也不用干终日闲逛,除了低烧使我昏昏沉沉之外我生活得挺好,一点也不想念什么人

峩独自在拉萨。虽然像我这样的女孩子―诉说痛苦就会惹人笑话但只有我知道我们有痛苦.我们经历平淡,吃喝不愁但真的我们有痛苦茬拉萨的日子是我开始有想法的人生时刻,我想我该用自己的眼睛看这个世界了

每天早上我迎着阳光到拉萨河边散步。八月份的拉萨是夏季但一早―晚还是凉意如水。我裹着我独特的披肩散发着浓烈的羊膻味,在拉萨河边走走停停汉人都疑惑地看我一眼。拉萨河的河床像草原一样宽阔可以将人的心看得静静的平平的。

中午我午睡下午看马术队训练。黄昏后我从饭店里悠出来去帕廓街。晚上的帕廓街商人和游客都稀少了许多大昭寺这才恢复了它作为古老的朝佛中心的模样。我恍恍惚忽举止迟钝地漫步街头,遇上玛尼堆就垒仩一颗石头子遇上转经就逐个地转上一遭,遇上放生羊就喂它一些糍粑我在为自己的病体祈求神灵,也在为自己愚钝的头脑祈求神灵

我常常累得走不动路。走不动了我就坐在广场上看满街乱跑的藏狗看―种婷婷玉立的叫做“章大人”的花。

看大昭寺门前被等身长头嘚人们磨成了镜面的大青石大青石叫我感动。难道信佛的人来此叩等身长头的人都是不曾接受现代文明的人吗不是,人们信什么做什麼都是有他的道理的我渐渐在懂事。我决不会傻兮兮笑这个笑那个了

我还喜欢看唐嘎。庸嘎类似我们汉族的丝织画我们的丝织小品哆出自苏杭,因此也典雅清淡湖光山色小桥流水。唐嘎的主题内容是宗教艳丽夺目的色彩,繁复茂密的花纹将金色的光芒和五彩的云霞环绕在佛像四周每一尊佛像都是慈祥无比的,就像好心的老奶奶商贩们将唐嘎挂满了大昭寺的围墙。使每一个行人和游客老远老远僦能看到灿烂的佛的笑容我坐在广场花坛的边沿上长久地注视佛的笑容,温和宽容之感就会流水一般从我身心淌过

我还喜欢看穿着沉偅青色藏袍的老年妇女当街小便。

她们蹲得像一种舞蹈姿式宽大的袍子体面地遮住了一切,只是有一线水流从她们的袍子底下蚓行出来她们并不躲闪大街上人们的目光,她们与你对视的时候你会发现她们的眼神无所谓和安详得像白痴或者天使。这是主公翁的姿态和眼鉮城市是你们认定的,那是你们的事在她们城市仍然是高山草原大牧场。多棒!

我百看不厌的还有威风凛凛的康巴汉西藏有句老话,说是“安多的马康巴的汉”。西藏康巴地区的男子在西藏是非常著名的他们是男性之中的优良品种。他们个高肩宽,腰瘦腿长,胸膛挺直头颅昂扬,他们的面部轮廓如刀砍斧削肤色黧黑并且闪耀着丝绸般的光泽。康巴汉的服饰格外漂亮他们藏袍绣锦,藏靴齊膝高高的毛边藏帽上甩动着一缕红缨,一柄镶宝石的藏刀斜挎腰间他们的步伐总是雄纠纠气昂昂的。有一天一个进藏旅游的汉族姑娘和我坐在一块儿休息,她看着康巴汉激动地说:

我爱他们!我真想嫁给他们你呢?

我开怀大笑我回答她说:我拿不准,因为据说怹们从不洗脚

在我长大的二十多年里,老是被人教导着父母、老师和电视电影一直喋喋不休地告诉你说这是丑的那是美的,这是甜的那是苦的这是对的那是错的,这是真的那是假的可在我遇到的实际问题中,许多标准并不准确我厌烦了别人对我说些什么。我只想洎己亲眼看我将从一个地方走到另一个地方,睁大我的眼睛看这个世界上我能看到的一切。通过看到的一切我想我就会拿准我该怎么詓做幸福和不幸都是我自找的,从此我将不再怨天尤人

我转过脸,看着房门在低烧的昏沉中我拿不准是否我的房门被敲响。我在拉薩没有一个熟人我的伙伴们都呆在他们向往的地方。我的房门十天来无人敲响

敲门声又响起,是我的门

我站在窗边没动,说:请进

骑手加木措就这样走进了我在拉萨的一段生活。

加木措就是马术队那个骑黄褐色马的小伙子我们已经有十天的默然对视的经历。

加木措显然有康巴汉的血统但他穿的是汉族的运动衫。他手里拎根马鞭热气腾腾,汗水津津地站在我的门口说:你好!我叫加木措

我说:你好!我叫康珠。

加木措笑了笑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我等着他说话我没有离开我倚靠的窗台。我头重脚轻体内在细细地寒颤。我緊了紧披肩眼皮发涩地望着加木措。

加木措犹豫了一下行了个藏式的弯腰礼说:对不起打扰了。扎西得勒!

“扎西得勒”是祝福与问候的意思

加木措说完就要给我带上房门。

我说:加木措有什么事请说好吗?

加木措说:没什么正经事加木措的一口汉语非常流利。

怹说:你看上去好像身体不适高原反应吗?

我说:恐怕不是高原反应

加木措说:生病了?你一个人吗没人照顾你?我送你上医院去!加木措说着就要行动我赶紧告诉他不用上医院,我有药这病医院治不好,我想这是亵续了神灵的缘故

你真这么想?加木措惊喜地反复问我:你真这么想你也信佛?

我说:我现在还没信佛但我真这么想。

加木措说:那你的病就好治了

加木措说:祈求神佛嘛。

加朩措说:要真心诚意地祈求佛会照料你的。明天我带你去拜佛

我说:好吧。我说:加木措现在你找我有什么事呢?

加木措说:我可鉯说给你听但说给你听的条件是不让你做。

加木措说:因为你在生病我不知道你病了。

我心头―热我顿时想起了离我而去的牟林森們。我的泪无法制止地就流下了脸颊原来加木措在和他的队友们打赌。他们说如果加木措能到饭店来带我到训练场加木措就赢了,反の他们就赢了。赌注是啤酒这是典型的男孩子的闹剧。冲着加木措对我的关心我很愿意给加木措这个面子,但加木措不让我到那烈ㄖ炎炎的训练场去

他十分严肃认真地指出一个人应该说话算话,我既答应他不去就应该不去

我没想到马术队的年轻人会如此看重他们嘚胜利。他们冲着加木措欢呼吹口哨。加木措输给每个人的啤酒不是我以为的一瓶两瓶而是每人一箱。加木措一箱一箱扛来啤酒送给怹的队友他的队友冲着他砰砰地打开啤酒,仰着脖子牛饮有几个顽皮的骑手还朝我扬了扬酒瓶以示致意。

我乐了我为加木措忿忿不岼。我想我有什么必要在这种关键时刻信守那可笑的诺言呢我离开了窗口。我到卫生间对着镜子涂了口红振作振作了精神,然后―溜煙下了楼

我突然出现在训练场。一匹枣红马仰脖嘶鸣骑手们却都哑了。他们疑惑地看着我停止了喝酒。我对他们弯了弯腰说:扎覀得勒。

他们慌忙还礼有的说“扎西得勒”有的说“你好",一片混乱。

我穿过他们中间走近加木措加木措惊喜又自豪地迎接着我,我仰起脸对加木措说:能教我骑马吗?

加木措一下子举起我将我放在他的黄褐色马背上。他挽着缰绳胳膊一挥说:拿酒来!

训练场上顿时又沸騰起来。骑手们输得喜笑颜开一箱箱啤酒搬来了,垒在加木措身边几乎每个骑手都要羡慕地给加木措一拳。啤酒赢来之后加木措说:来呀,我请大家喝酒!

我说:我当然也请你们喝酒

骑手们嚷道:好哇,好哇!

加木措将我从马上扶下来加木措一瓶一瓶地用牙齿咬开酒瓶盖子,我一瓶一瓶地向骑手们逐一敬酒他们都是藏族人,个个都是酒中豪杰他们喝罢之后立刻反过来敬我的酒。他们擎酒瓶至眉际.唱起了敬酒歌我一刻不喝,他们就一刻不停地唱人家举着酒瓶在你面前不住气地唱歌,这是多么利害的一招我只得豁了出去,敞開酒量喝起来骑手们跳起了“锅庄”,边跳边唱边喝我也深受感染,挥胳膊踢腿地加入其中以前我喜欢跳迪斯科也跳贴面舞,讨厌猶抱琵琶半遮面的交谊舞现在我发现了能使我热爱和陶醉的舞蹈:锅庄。为了高兴为了友情,我们蹦蹦跳跳我们不用灯光,场地垺饰和音响,我们有天然的节奏和天然的歌喉对于汉族人来说,跳舞似乎总是一件令人害臊的带表演性质的事情在这里,跳舞不是一件事情跳舞就是高兴。我高兴得忘乎所以了低烧加酒精使我舞步踉跄,加木措一直紧紧地围绕着我生怕我出什么意外。

最后加木措怀着胜利者的豪情教我骑马。我有生以来没骑过真正的马看人家骑马是那么神气那么自如,心中一直存着向往及至我真正骑上马去,才发现马鞍并不舒服尽管上面垫有皮子还是非常硌人,脚磴也是很不容易习惯的马一开步,我的丝袜就被铜制的脚磴磨了个窟窿洏马背比我想象得宽厚得多,我的两条腿必须分得开开的根本使不上劲来夹住马背。马儿向前小跑了几步骑手们的喝彩还没有停止,峩已经眼前一黑一头栽了下来。

骑手加木措就是这样走进了我在拉萨的一段生活果然不出我所料,加木措是个康巴汉

加木措说:我嘚帮你治病。

加木措拎着五瓶酥油把我带到大昭寺,让我往所有我伸臂能及的长明灯里添一小勺酥油

我说:开玩笑吧?大昭寺的长明灯潒天上的星星一样多呢。

加木措有点不高兴说:怎么是开玩笑呢?

加木措说:你知道自己亵渎了神灵,光说说有什么用应该用行动来表礻自己的悔意。

于是我答应了加木措老老实实地逐一地为大昭寺的长明灯添加了酥油。

加完酥油我想我地方坐一会儿,歇歇脚加木措却说应该给大佛许个愿了再歇。

我被带到那尊最大的佛像面前跪下我不知道愿是怎么个许法,加木措让我跟着他说

加木措耳语般地呐呐地说:我叫康珠。

我请我的藏族朋友加木措替我祷告祈求神灵的原谅,消除对我的惩罚

我忍不住笑了一声。但在加木措严肃的表凊下我还足重复道:我请我的藏族朋友加木措替我祷告祈求神灵的原谅,消除对我的惩罚

加木措继续说:加木措将在今天太阳落山之際到明大日出之时在大昭寺门前口诵六字真经叩一夜等身长头。

等身长头在我们汉族人看来完全是做俯卧撑全身趴下去,叩个头站起來,再全身趴下去叩个头,如此周而复始口中还须念念有词。这般劳累筋骨的叩头礼做―个两个五个十个倒也罢了,怎么能够连续鈈停地做一夜呢

加木措一脸悯然:又怎么了?快跟着我说把愿许完。

我说:加木措!你也不和我商量一下就许一夜的等身长头这不成!

我恼叻,叫道:加木措!

加木措说: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叩一夜等身长头是必须的我阿爸有次肚子疼,我为他叩了三天三夜的等身长头只要诚惢诚意,叩一夜头算什么?你看那些藏民们他们为了在秋秀到达印度听达赖喇嘛讲经,现在就开始一步一叩地往印度方向去了难道光是ロ头上说说好听的话就成吗?难道一个人不需要用最虔诚的举动来使自己进入佛的境界,好让佛的意旨降临吗?

加木措说到最后使用了藏语鼡藏语流畅地表达了他的激动之后又意识到我并不懂他的语言,便又结结巴巴译成汉语似乎有些辞不达意。

我趴在蒲团上小声对大佛說:加木措将在今天太阳落山之际到明天日出之时在大昭寺门前口诵六字真经叩一夜等身长头。

又大又圆又亮又冷的月亮升起来了狗群茬月色中狂热地乱蹿,这是拉萨的夜

夏日里拉萨的夜也很冷很冷。我偎在大昭寺的门廊里穿着加木措的羊皮大衣,劈头盖脸地包扎着羴毛披肩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这是骑手加木措这是英武的康巴汉子加木措。这足真诚无比的朋友加木措他从容不迫地叩着等身长头,喃哺念着腌嘛咱叭咪吟六字真言他就在我面前,但他已看不见我我无法捕捉到他盲人一般的眼睛,只能瞅着他深色颧骨上一闪一闪嘚釉光大昭寺的红色寺门已经关上,寺内寂然无声不远处的广场为现代建筑材料水泥铺就,一九九零年曾在这里点燃过第十一届亚洲運动会圣火只有泛着青光的大青石像活的一样与加木措的身姿呼应着。说真的我实在不能理解宗教的魅力,可我希望理解在我看来眼前这一切既现实又世俗也无特别之处,那么加木措凭借什么进入的圣境呢?

我毫无睡意我看着加木措,看着广场看着某一扇窗口忽然煷起又熄灭的灯光,我看着拉萨的整个夜晚我用自己比照加木措,我认为他是个有福之人他有信仰,他可以找到万能的消解病痛和烦惱的地方我是找不到了。我相信西藏这块土地上有神灵存在可我这种人是无法被纳入的。比如我决不会因为某个朋友生病而扣一夜等身长头;比如拉萨的这一夜我自然永生难忘,但我决不会因为神灵而仅仅是为了加木措的友情比如日后谈起拉萨的故事,愿神灵宽恕-峩肯定是当作旅途见闻与人大侃手里夹着一支香烟比如牟林森们,我憎恨他们却又离不开他们我为他们的冷酷深感寒心却又欣赏他们嘚潇洒,并且还会受他们影响很快学成一副冷心冷面,任何时候不管任何人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想到这里,我心苍凉加木措呵,你白疼了朋友一场

令人惊异的是,当第二天的下午我起床看加木措他们训练的时候我的低烧彻底退去了。

我请加木措吃了一顿饭

加木措對我请他吃饭这种表示感谢的方式不理解也不满意。在整个晚饭过程中他一直别别扭扭不能尽兴吃到中途,他在饭桌下脱了鞋子一股腳臭冲天而起,我装着没闻到但我再也吃不下东西。周围的顾客纷纷对我们侧目而视加木措觉察到了压力。

加木措说:他们看我们干嘛?

我说:天知道管他呢。

加木措愤怒地说:那我们怎么吃饭?

加木措说:如果你一定要我吃下去得来一些酥油茶。

我对服务员说:请上點酥油茶

服务员说:对不起,我们饭店没有酥油茶

加木措说:那我们走吧,到茶馆喝去

我们离开饭店,加木措领着我穿进小巷找箌了一家茶馆。茶馆板凳油腻漆黑桌面上叮着苍蝇,可有滚烫的酥油茶

我却没法喝酥油茶。一是我不习惯那种味道二是我不能容忍鼡苍蝇爬过的茶碗。

加木措的情绪稍有好转他问我:你告诉我,那些洋人和汉人为什么都怪模怪样地看我们?

我说:我可以告诉你但你鈈能生气。

加木措说:不生气喝上了这么好味道的酥油茶生什么气。

我告诉他那是因为他脱了运动鞋有气味

加木措恍然大悟。哦他說:就为这点事吗?穿着鞋不舒服还不能脱?

加木措叹道:这个世界上的人变得越来越霸道了。

加木措坚定不移地宣布说:可我就是喜欢脱鞋以后还要脱,谁也阻挡不了我

我赞成他的话。当我们没有做对别人有害的事情的时候谁也阻挡不了我们。一点点臭气不算有害同時我又不无遗憾地想:加木措要没这个习惯就好了。

从―个漫长的睡梦中我终于醒来,有点不明白今夕何夕吾身何身。

牟林森带着多ㄖ不见之后更加蓬勃的胡须在我房间的沙发里看书我慢慢爬起来,拥被坐着四下观望,想弄清现实与梦境的区别所在

牟林森说:哈羅,康珠

我说话之后立即意识到牟林森从阿里回来了。我不禁说:啊呀牟林森真的是你!

牟林森有些感动他扔下书走过来,径直走到峩跟前我也有些感动地张开了双臂,一个情人般的拥抱冲动向我们袭来但就在我们近距离对视的一瞬间,这种亲昵的冲动稍纵即逝峩们同时明白拥抱消失了,我顺手改为去拿我的披肩牟林森只是拍了一下我的脑袋,我们心里多少有些沮丧和失望但都立刻表现出了滿不在乎的态度。

牟林森说:看来把你扔在拉萨是对的医生到底比我们强,看你粉嘟嘟的气色真好。

他的话一下子彻底清醒了我我跳下床,没找到鞋我顾不上许多便慌里慌张赤脚奔到窗前。

加木措正在望我的窗口

我朝他拼命挥手,大声告诉他:今天也没发烧我嫃的好了!

加木措得意地笑了。他甩了一个脆亮的响鞭与他的队友们呼啸而去。

牟林森在我背后一下一下地鼓那种冰冷的掌说:真了不起,勾搭上一个康巴汉了

别胡说!我说,别用你我这些人胡说八道的口气谈论加木措!

牟林森说:哦看来竟是纯真的爱情了。

我说:加朩措为了我的病在大昭寺叩了整整一夜的等身长头。你们有什么资格来嘲笑他?

牟林森说:一夜的等身长头?多好的体力呵!

我说:牟林森峩说的是真话。你如果继续调侃加木措别怪我跟你急!

牟林森没见过我的严肃,从来没见过我在他的生活中只是个简单而快活一味崇拜名人的现代派女孩。

牟林森开始端详我说:也许真的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

我被他看得有些心乱我说:好了好了,给我谈谈阿里嘚故事吧阿里果然有无人区吗?

牟林森恢复了对我的蔑视说:和女人谈谈什么阿里!女人一辈子都只知道情哥哥情妹妹你对我好我对你恏。

牟林森点燃烟挑衅地等着我的反击。我说不过他他总是这么不平等地对待我。他以性别年龄为优势以见多识广的社会经验为优勢,总要对我居高临下

我没理他。我趴在地上往床底下看鞋在里面。准是牟林森在我熟睡的时候到过床边不知道当他独自端详一个怹所喜欢的熟睡中的姑娘时,他是否涌动过真挚的爱意?我真是捉摸不透现在的这一帮男人《魂断蓝桥》等爱情经典影片在中国改革开放の后我们才看到,我们看的时候涕泪交加可一出影院就恍若隔世。我们没有过爱情之花盛开的历史阶段从封建社会的哭着塞进花轿一忽悠就是玩世不恭,男人卸掉了他们对女人的全部责任和良心能躲懒便尽量躲懒,朝三暮四朝秦暮楚。可他们居然还以为我年纪小什麼都不懂我是懒得与他们耗费心力的。我对他们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是拉倒拉倒了再交别的男朋友,天下男人多的是比如李晓非走叻还有牟林森,牟林森走了不是还有吴双吗?李晓非想伤害我他办不到,牟林森也别想办得到

我从床底下捞出鞋来,穿在脚上到走廊裏大叫:吴双,吴双

吴双应声出了他的房间。吴双的脸果然被晒脱了皮白一块黑―块像生了红斑狼疮。

吴双说:我一直在担心甚至內疚,觉得我们把你一个人留在拉萨太不人道了在那曲我试着打过电话。打不通

牟林森说:想给远方的姑娘写封信,可惜没有邮递员來传情

哪里哪里,吴双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没想写信这事

我只管拉吴双坐下,然后坐在他旁边问长问短牟林森抽完了一支烟,兀自笑道:还是俗话说得好哇

牟林森说:对女人不必大恩大德,只须小恩小惠

吴双说:我这算小恩小惠吗?

我装作没听见他们的话,继续缠著吴双讲他的那曲历险记直到李晓非和兰叶在暮色中打开他们的房门。

兰叶抢先说话:亲爱的我们不知道你病了。但你现在气色非常恏

我说:小美人,你的气色可不太好眼睛有纵欲过度的嫌疑,在日喀则订婚了吗?

李晓非赶紧解救兰叶说:康珠,多日不见不拥抱―个?

我紧紧地搂住李晓非不放李晓非不敢正视我的眼睛,低低地在我耳边说:别闹松开。

我不松开直到李晓非尴尬地讨饶:饶了我吧小姑奶奶

大家笑起来。我将李晓非推向兰叶他踩了兰叶的脚,兰叶夸张地跳开大家又笑起来。

我突然感到无聊之极我点了一棵煙,索然寡味地吸了几口我走到窗前,窗外的训练场已空无一人

牟林森过来,在我身后站了一会儿揽住我的肩说:吃饭去吧。

我们茬“高原之星”饭店吃晚饭我们五个人加上牟林森的一个朋友。牟林森的朋友给我们送来了五张机票是明天上午十点的飞机,我讨厌這个及时送来机票的家伙席间一直拒绝与他说话,弄得他有点莫名其妙在来饭店的路上,吴双提议请加木措来和我们一块儿吃饭牟林森说今晚咱们自己聚,大吃一顿多日渴望的汉族菜肴换个时间再请加木措,请他吃最好的藏菜我以为牟林森说的是真话,可是我们茬饭店刚坐定他的朋友就来了。他们早就约定好了一切

牟林森没把加木措当回事。吴双也没有他一看见香喷喷的菜肴就忘了一切。李晓非和兰叶就不用提了完全是一对臭味相投,见利忘义口蜜腹剑的狗男狗女。我一想到自己曾经和李晓非出双入对身上鸡皮疙瘩僦层出不穷。

他们把一个生病发烧的女孩扔在拉萨然后心安理得地去玩,然后又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她病愈的事实丝毫不在意这其中真誠地帮助过她的另一个人,实际上他也帮助了他们大家如果我出了什么事,如果我继续病着牟林森他们就不会有今晚这顿美满的晚宴。

我的心情简直糟糕透顶

牟林森点了这个饭店几乎所有的汉式菜肴。他们扑上去猛吃一通都说还是我们的菜好吃还是我们的菜好吃。

苐―巡吃过牟林森让兰叶献一首歌给为我们买机票的朋友。兰叶说:我唱不好

李晓非说:专业水平,你唱不好谁唱得好?

牟林森说:得嘚上去唱吧。

兰叶掩唇一笑说:那我就献丑了

吴双低声对我说:兰叶就这小家子气叫人觉得她不可爱,她漂亮但不可爱

我没吱声,峩仍然沉浸在糟糕的心情里为我们这个集体不重视加木措的友情而羞愧。

兰叶迎着音乐喷泉的波光异彩娉娉婷婷走上卡拉OK歌台体现她囚生最高价值的时刻到来了,她高挺胸脯翘着臀部,顾盼生姿一下子把个小戏子的恶俗暴露无遗,除了李晓非色迷心窍不觉其丑之外,牟林森、吴双和我都掉开了眼睛

兰叶的第一支歌是《夫妻双双把家还》,这是她最拿手的好戏正好又最符合她此时此刻的心意,於是一曲“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出口珠圆玉润,百媚千娇饭店食容举座皆惊,掌声雷动

牟林森、吴双和牟林森嘚朋友一人夹一支烟,端―杯扎啤大谈阿里和那曲。阿里简直称得上是未经现代文明染指的最后净士阿里是千山之巅万水之源。那曲嘚海拔之高气候之恶劣使人无法想象那曲的草原,牦牛、白铁皮房子和飓风是多么令人难以忘怀呵!

我一支接一支地抽烟我披着我粗糙原始大红大绿的羊毛披肩,擦去了口红歪在靠背椅里,一支接一支抽烟在离群索居的这段日子里,我完全忘记了烟这个东西加木措甚至不知道我还会抽烟。和他们混到一块烟瘾就复苏了。我始终等待着我多么希望他们能谈到加木措。让我说说加木措的故事可他們就是不。

牟林森在我抽第十棵香烟时夺走了我唇上的烟他说:康珠!你他妈在干什么?抽得像个男流氓!

我说:像个男流氓就像个男流氓。

吳双说:康珠乖一点儿好不好?

我转头冲吴双说:不好!

我说:为什么要我乖一点儿,你们呢?

牟林森和吴双都不接我的话茬

我以为牟林森鈈会给的,但他给了他将香烟和打火机都扔进我的怀里,继续大谈他的阿里之行

没人劝我不抽烟,我无法停下来我在兰叶一发而不鈳收的歌声中不住气地抽烟,把嘴唇都抽得风干了一般从心里到肺里到肚里到口里全是苦味。我一直在考虑与加木措道别的问题机票巳经来了,明早就要走了我却坐在这无聊的歌厅里。我鼓励自己站起来勇敢地走出去,去加木措家告诉他我要走了并感谢他的友谊。可是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我就是站不起来我没去过加木措家,也不敢去加木措家我不愿意把关系弄复杂,也不愿意把平常的倳情搞得像虚假的电影镜头我站不起来,如果牟林森他们有谁扶我一把陪我一道,一切就很好但他们不。

回到我们的住处已是深夜┿二点多钟牟林森一路搀扶着我,我的情绪还是无可救药地败坏下去

我坐在床上,抱着膝沉思默想

兰叶一直都没有回房间睡觉,这夜倒回来了她十分愉快,哼哼唱唱地卸装洗澡穿着性感的绣花丝绸睡袍晃来晃去,收拾她的行李她在床上铺开了一床的藏式苗饰,┅件件地试戴每戴一件都要在我面前摆个姿式,问:好看吗?

开始我说好看后来我不再理睬她,但她仍然不知趣地问:好看吗好看吗?

我說:求你别烦我行不行?

兰时咬着红唇轻浅地一笑:就这么苦恼?

兰叶说:其实牟林森比李晓非男子汉多了又有名气又有钱。再说了大家吔就是好玩而已,将来谁跟谁还不一定呢

兰叶说:那就是为加木措了。为加木措就更用不着痛苦康巴汉是挺漂亮的,可据说他们打老嘙吃糍粑,喝奶茶住帐篷,长虱子从不洗头洗澡,咱们汉人可受不了

我狠狠地瞪了一眼兰叶,但没有制止住她她接着说:是不昰还没钻那康巴汉的帐篷呢?如果你想去我可以陪你去并且一定为你守口如瓶。

我喝了一大口水含在口里,招手让兰叶靠近待兰叶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后,我一口水全朝她喷了过去她狼狈逃窜,妖媚的脸和性感的睡衣全湿了

当牟林森、吴双、李晓非跑进我们房间的时候,兰叶在嚎陶大哭我也在嚎陶大哭。

早晨六点半钟在拉萨还属于夜晚太阳得在九点以后馒慢升起。牟林森不断砰砰敲门催促我兰叶葃晚又回到了李晓非床上,今晨早早依假在李晓非怀里坐在饭店台阶上,接受李晓非窃窃私语的抚慰

六点半出发八点之前准可以到达貢嘎机场,时间够充裕的但牟林森吴双连连叫喊我们赶快上车。他们都显得归心似箭都像正人君子一样看重时间和诺言。昨夜的一番鬧腾兰叶会更加明确地让他们明白我是因为什么而不满。显然他们根本就不愿意把加木措当回事牟林森心里清楚地知道一切,他故意裝出不知道的样子他看待加木措就和看待西藏的山水寺庙草原蓝天一样.我们是游客,付了钱看个风景看个稀罕,看完了就该走了怹,他们怎么如此地没心没肺呵!

我从窗口看见他们都上了车我回到床上躺着不动。

吴双再次上楼叫我我装睡不理他。吴双急得直搓手说:康珠,你起来我为我们几个人作个自我批评成不成!我们是太不够意思了。

牟林森大步进来说:吴双你还跟她磨蹭什么!

牟林森紦我从床上拽起来,连拉带拖地下了楼塞进吉普车,还装模作样地理直气壮说:女人真他妈无知胆儿大,连赶飞机这事还敢含糊

赶飛机哪儿有牟林森他们弄得那么玄乎?一路上我们非常顺利,车开得飞快一个小时还不到,贡嘎机场就到了我们钻出车门,天边才泛出淺亮的青色

候机厅里坐满了汉藏中外的各种族人等,各种人体气味混杂在一起直冲脸面藏民们围坐在地上喝奶茶吃糍粑,也有的从怀裏掏出羊腿香甜地撕咬我们进了候机厅又退了出来,在院子里站着或者坐在行李上院子里很冷,大家不分层次地穿着所有的衣服长長短短像小丑。他们说话抽烟,抱着膀子跳脚取暖神态都很放松,很无所谓很闲适。就等时间一到上飞机了

我紧紧裹着我那在我們五个人中间已经著名的羊毛披肩,点燃一棵烟独自走到一边。

天一刻一刻地亮了起来我就要离开西藏了,加木措今天下午将会发现峩已不在那个窗口我却连个招呼都没打。他的队友们的脸色肯定都不好看肯定的。

吴双走了过来说:康珠。

吴双说:康珠我在那邊发现了一个公用电话亭,我陪你去打个电话好吗?

我转回身眼睛潮了。我点了点头

吴双陪我去电话亭,在我们走出了牟林森他们的视線之后吴双说:康珠,你听我说是牟林森想起打电话这事的。

吴双说:说真的打个电话也就行了。我们没时间与加木措见面其实吔没这必要,记住他比客客气气请他吃顿饭要强你不至于和加木措谈恋爱吧?

吴双诚恳地等着我的回答。

我说:好像还没这趋势但我们實在太没心没肺,无情无意

吴双说:是啊。我们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既不能负责,也无法承诺既保证不了自己,又不能信赖他人僦是这个样子了。

我说:别说了那就打个电话吧。

我将电话打到体委很顺利地找到了加木措。我说:加木措我要走了。非常遗憾的昰昨夜晚上拿到的机票来不及向你告别。

我说:加木措请你一定记住我非常非常感谢你!

加木措打断了我的话,说:你现在在哪里?

加木措问:几点的飞机?

加木措说:等我一会儿

加木措说完就挂上了电话。

我再次拨通电话找加木措人说找不到他了。

我坐在我的行李上叒燃起一棵烟。我把轻烟对着远山吹去对着草原吹去。牟林森过来从我唇上拿掉香烟递过一杯热牛奶。我乖乖地端起杯子就喝

牟林森捋了一把我的头发。

牟林森说: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听话的好女孩

我歪起头注视牟林森,想着吴双说的话:我们既不能负责也无法承諾,既保证不了自己也不能信赖他人。

牟林森也注视着我半晌才吐出一句:对不起,康珠

他说完便掉头走开,我默默承受了他的道歉

在一点一点亮起来的蓝天白云之间,经幡飘动起来尘土卷扬起来,车马声嘈杂起来人物活动起来,一个又―个手摇转经筒的藏民蹣跚而过他们一心一意,与世无争好像他们人在尘世,心却不在这里他们要去印度听达赖喇嘛讲经吗!要去布达拉宫、大昭寺、色拉寺、哲蚌寺等数不精的寺庙拜佛吗?一步一步,要走长长的长长的路经过春秋寒暑,然后呢?我心里头又泛起一浪覆盖一浪的苍凉是不是終须有个信仰我们才能守承诺忠信用,才能保证自己信赖他人呢?

兰叶再一次看看手表大声对牟林森说:我们该去换登机牌了。

李晓非制圵了兰叶李晓非对牟林森和吴双说:这个什么加木措倒有趣,我还真想见识见识

我突然站起来,吓了他们一跳我仿佛听到了疾驰的馬蹄声。我引颈遥望大家都惊奇地跟着我引颈遥望。我们没望见什么大家复又坐下来。

我建议他们四人先领登机脾进去候机,三个侽人都没接受使他们等待加木措的与其说是歉意倒不如说是好奇。方才我听到马蹄声的预感让他们大大惊讶牟林森说:骑马穿越城市嘚饭店酒吧小轿车什么的到飞机场来送人,真他妈新鲜和刺激!

李晓非不信他认为加木措多半会坐出租车来。

吴双说他宁愿加木措骑马那多棒!

正在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的时候,一匹雄健的黄褐色的骏马由草原冲出来横切公路,直奔机场我跳跃起来,我挥手叫喊到:加木措加木措!

加木措一直奔到我们跟前才勒住马他那深红的脸膛和骏马的浑圆的前腿在我眼前一闪我就离开了地面。加木措像叼羊那样把我攫上了马鞍他坐在我身后,一手楼着我的腰“啪”地扬鞭驰向草原。在出入意料的一刹那我听见牟林森、吴双、李晓非、兰叶都仓瑝失措地叫了:喂!

加木措说:我说过送你的。我还答应过让你好好骑一次马的

草原一侧是缓缓上升的巨大山坡,山坡上是西藏无限透明嘚蓝天蓝天下有几棵树,树上挂满经幡风在我脸颊边呼呼吹过,我的硕大的耳环在猛烈地晃动我周身的血液被颠缀得沸腾起来。飞奔的马对于我来说是不好骑的我的脚踝在马蹬的磨擦下生生地疼,大腿和臀部都像在被颠簸所肢解但我心里是非常非常高兴的。难道罙深地深深地蛰伏在每一个女人心底里的梦幻不就是被一个骑着骏马的英俊青年掳走吗?这是一个多么古老而又多么不现实的梦幻呵!古老囷不现实得使我们九十年代的年轻人早就忘记了它,而加木措忽然为我们圆了这个梦不仅仅是为我,是我们我的伙伴们在机场广场上踮脚遥望着这片草原使劲地摇手。许多乘客汇集到广场上在那儿指指点点,热烈鼓掌

我的泪一颗颗涌出来,洒在草原上我知道我这際遇将千载难逢,加木措给了我一种古典的作为女人的荣誉

加木措把我送回了机场,他轻轻把我放在我的伙伴们中间对我们大家说了聲:扎西得勒!

加木措调转马头,狂奔而去公路上的一溜小轿车刹车刹得吱吱怪叫青烟直冒。

我们去换登机牌然后排队通过安全检查。峩的双腿发抖无法迈步,牟林森和吴双一边一个架着我

安检时女保安小姐问:她怎么了?

牟林森说:她在一个童话故事里头刚出来。

在等待登机的最后一刻里兰叶主动与我和解了,她坐在我身边说:如果是我,我会留在西藏

我朝兰叶温和地笑了一笑。

我无法停留在任何一个地方我还有好多好多地方没去。我要亲眼去看许多的东西我没有固定工作,没有生活能力不能解决麻烦问题。我也是一个既不能负责又不敢承诺的人兰叶知道什么呀!

飞机升空了。我要求紧挨机窗坐我把脸贴在机窗玻璃上。我看到了西藏的千山万壑草原牧场和寺庙红墙。看到了山谷中的一条公路看到了公路旁边的那片草原和山坡。山顶上有个骑着黄褐色骏马的骑手一动不动立在那儿,那是加木措!

我望着他直到白云遮盖了大地。

一首我在拉萨闲居的日子里偶然读到的诗句悄然浮现在我眼前:

曾幻想能在最为动心的那刻死去

……但为了什么终于不能

一个又怕又恶心的梦自己双腿被很多虫子侵蚀只剩骨头和些许皮肉,我每跺脚一下就有很多的虫掉落我感觉不到虫子跑到了大腿那个地方,但我清楚的知道身体里还沒有但梦中的我感觉好... 一个又怕又恶心的梦,自己双腿被很多虫子侵蚀只剩骨头和些许皮肉我每跺脚一下就有很多的虫掉落,我感觉鈈到虫子跑到了大腿那个地方但我清楚的知道身体里还没有,但梦中的我感觉好像问题不大的样子还在兄弟面前吹嘘着什么,
感觉这夢好真实请问这意味这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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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唐和顾朗的名字都是这篇里的别串戏啊哈哈

搬进新房前沈长星犹豫了很长一段时间。

房子在城市的最南面笔直宽阔的省道上分叉出一条孤零零的小道,蜿蜒至尽头僦是这栋房子道路两边都是树,从一棵一棵整齐排列在路两边到杂乱无章的覆盖地表望过去只有黑洞洞的密林。说不清是数量太多的原因还是什么阳光照不进密林,潮湿的土腥气混在风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蛰伏在林子里头不怀好意的观察着每一个路过的人。

沈长星收囙伸出窗外的脑袋风把他的头发揉乱了一团。

阳光从车窗照射进来带着点灼人的热意叫人昏昏欲睡。他有些不安的看向前方这条被咣笼罩的道路,被赋予了金色的光辉反观两边的树林,它们仍旧是压抑的似乎在拒绝光热。这是个黑暗的世界光热只能在一团阴影Φ艰难地前行,尽管微不足道密林里的手却不敢伸到上面来。

经过两个小时的路程沈长星终于到了他的新家这是栋很平常的二层小楼房,静静的矗立在道路尽头后面就是座青山巍然不动。房子的基调是红色和白色每一层的顶层和底层瓷砖都是红色。这种装饰很常见沈长星凑上前去看了一下,发现瓷砖的红色并不带着光亮而是一种哑光的暗红色

楼上是三室一厅,楼下是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在a市这個寸土寸金的地方这么大的房子竟然只要一百二十万,他想不明白似乎除了闹鬼找不出更合理的解释。

但是到了这个年纪他需要一个落腳的地方咬咬牙贷款七十万拿下了它,现在沈长星孑然一身还背着七十万的外债。

搬家公司很快帮他安置好了一切当他热情的提出請对方吃饭时那些正值青春的小伙子却纷纷摆了摆手。

“不了哥我们还是在天黑下来之前回去的好。”

听出了对方语气里的畏惧沈长煋也不强求只让他们路上注意安全。

或许是因为靠近山的缘故这里的夜比市里黑了几分,浓重的像化不开的墨水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还有股子怪味

这味道有点像雨后腐烂的树木。

沈长星没有在意想着大概是树太多了的原因。

啪的一声灯光驱散了黑暗,不同于白汒茫的白昼灯这光是暖黄色的,照在屋主留下的木制家具上有种说不出的古朴感

家具很新,一点灰尘都没有不知道是不是屋主有意咑扫过,毕竟这里已经很久不曾有人住过了

沈长星没在意,很多事情他已经见怪不怪

算命的说他八字太轻,什么都压不住很容易见鬼,再一个就是他身边一直存在着某种东西很大程度上磨炼了他的胆量,如今看着屋子竟一点害怕不起来

洗漱完毕后沈长星躺在床上,整个屋子只有他的手机闪着幽幽蓝光外头起了风,摇动的树影像是可怖的精怪窥视着屋里的人

滴水声不合时宜地响起,在这空旷的屋子沈长星仿佛能听到它的回声

又是一声,缓慢的沉寂过后开始富有节奏的响起来仿佛之前两下只是它开始的前奏。

沈长星的身子有點发麻说不清是因为害怕还是两条腿交叠太久压迫到了血管。他坐了大概有一分钟才掀开被子下床

水声伴随着他的脚步滴滴答答,在靜谧的夜里说不瘆人未免太假

沈长星寻着水声的源头推开厨房的门,水龙头正一滴接着一滴往外漏水他松了口气,大概是水龙头坏了于是大步踏上前拧紧了水龙头,过了一会儿又滴滴答答起来确定是水龙头坏了之后,沈长星取出衣服铺在水池里这样起码不会再有惱人的滴水声。

那是件他不要了的白T恤纯棉,穿着挺舒服要不是年头长了他还舍不得,带着是打算剪了做抹布的

水龙头常年未打开,现在突然坏了滴下来的都是锈水红通通的在衣服上像是血迹。

沈长星别过脸不再看回到房间蒙上被子一夜睡得迷迷糊糊总能听见呼氣声。除了他这房子里还能有别人?坐实了闹鬼的传闻沈长星也不愿计较,毕竟它的价格很大程度上冲淡了它的不足

第二天起了个夶早,天刚蒙蒙亮沈长星望着天花板,纯白色的天花板因为返潮显出一个浅色的水印看上去像一张脸。沈长星闷闷地想怕是要下雨叻。

开门的时候沈长星喜欢低头因此看见了一双脚。

青白色的脚可以看见深到黑色的青筋,总之不是一个活人该有的

上面沾了很多苨,干成了块扒在脚上和小腿

沈长星抬起头,正对着一大窟窿这该是五官的地方被挖空了,只有个大窟窿与边缘红到发黑的干涸血迹至于里面沈长星不敢看,在他面前的东西原本只是个球一个长着嘴的球,跟着他有二十个年头拜他所赐,沈长星看到非自然现象时佷少惊慌失措

他侧过身让那东西进门,才看到该长后脑勺的地方也是一个窟窿合着还是中空的,但里面也没穿透乌漆嘛黑的啥也看鈈见。

沈长星看他一路走后脑勺和前头一路淌血地板上都是黏糊糊的血迹,跟凶杀案现场似的这是个新房子,尽管它闹鬼沈长星也覺得心疼。

那东西一直走到沈长星的房间打开衣柜躺了进去。

脸上的窟窿里发出一声怪叫比夜猫子叫好不了多少,沈长星浑身一哆嗦吓得差点跌在那摊血迹上。

在长出头之前他从来没发出过声音在还是个球的时候沈长星不开心的时候会拿它当皮球踢。后来这东西慢慢成了一团有四肢的阴影试图在睡梦中掐死他吓得沈长星涕泗横流。

这说不清是报复还是谋杀终止但他们相安无事的过了二十年。就茬沈长星买房子时失踪了原以为甩开了多年的噩梦,没想到他竟然是找个地方偷偷长脸去了

沈长星叹了口气,把柜子锁了起来

同事奣天来庆祝乔迁之喜,虽然知道这玩意会睡上起码一个礼拜但还是不要出什么意外的好。

日头渐渐西沉带走了微微燥热的温度房间里逐渐笼上阴影,气温在下降回过神来时沈长星才发现自己的脚脖子冻得冰凉。

已经是初夏了房间里却好像进入了寒冬,他禁不住打了個哆嗦寒气从地面升腾,由脚底直冲天灵盖脊背窜上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心口一阵阵发紧沈长星僵硬的看着地上粘稠的血液直觉肩上一沉,一只手搭在了那里

他没有回头,手里抓着抹布尽管指尖冰凉颤抖依旧擦拭着那厚的化不开的血迹。

一天过去了它还没干透,在即将到来的夜里缓慢流动。

沈长星清理了一天身旁的白色小桶里猩红一片。

水龙头又开始滴水在这样诡异的气氛里与催命符無异。

哗啦一声随着木桶的倾倒血水一股脑涌出,洁白的瓷砖顿时成了一片血色汪洋腥味直冲天灵盖,酸水从胃里翻腾上来沈长星開始止不住干呕。弯下腰的这个动作使得他无比清晰的从红色倒影里看见自己身后浮现出半张脸来

那是一个男人的脸,额头宽阔眼睛呮睁开一条缝,不怀好意地看着沈长星他的唇泛着死人的灰败色,唇角有一个褐色指甲盖大小的斑

浅色的瞳孔里盛满了惊恐,被染红嘚双脚几乎不属于自己不能动也动不了。

有一股力量板着他的肩背整个人像是定格动画被拉成一个古怪的角度。他的头往后仰到极端嘚位置继续下去脖颈一定会因此断裂。因为背并没有随着头部的动作向后倾斜而是笔直地挺立着。喉咙发痛他可以感觉到连接着血禸的经络拉扯成一根根紧绷的弦,再用些许的力度皮肤将会无力连接彼此从中间撕裂开来,连带着头颅都会因为血管骨头肌肉的断裂被迫离开这具身体

有东西在敲打柜子,一声巨大的声响过后又归于平静

沈长星艰难地转动眼珠,视线停留在从卧室里出来的东西上

窟窿里发出类似于威慑的声音,而后伸出螺旋一样的嘴来尖锐的牙齿布集每个角落。沈长星甚至可以看到上面细碎的肉块以及那满是腥臭嘚风一时间不知哪边更恐怖,脸色愈发苍白

背上的男人朝他笑起来,唇角大概扬到脸颊的中间形成一个夸张的弧度。因为这个动作苹果肌的肉全部堆到眼睛下面,使得他未张开的眼睛几乎掩埋在那堆肉里

他没有张开嘴,沉闷的发出这个音节鼓点一般敲在沈长星惢头,他腿一软跪在瓷砖上所有牵制他的力量悉数抽离。在定眼一看哪里还有什么血水地板上光洁一片,什么都没有连带着他没打掃完的全部消失了,只有躺在那的小白桶告诉他刚才的血色的的确确存在。

沈长星瘫在地板上过了好一会才慢慢爬回自己的床,大窟窿头亦步亦趋地走进来钻进了房间里的柜子

地上没有留下任何东西,沈长星这才注意到他用衣服把自己的头包了起来所以血水全都染茬了衣服上。

大窟窿头发出啊啊两声好像在说晚安。

沈长星掏出手机想通知同事们明天不要过来显示信号的地方无情地打了个叉,屏幕一片空白

窗外树影绰绰,鬼魅一样挡住了他的出路

沈长星做了个梦,梦里女人背对着他走在一条泥泞的小路

从树林的右边窜出一呮橘色的猫来,扒住女人光洁的小腿她蓝色的裙摆拂过猫咪的脸,柔软的触感印在沈长星脸上

陡然惊醒,窗外正是明媚阳光手机依舊没有信号,沈长星抿了抿唇想着要不打公共电话去,以目前的情况他并不希望同事过来

“沈哥,开门啊我们来啦!”

这喊声清脆憇美,光闻其声就觉得是个美女

沈长星暗叫一声糟糕,今天是周六他们来得竟然这么早。再看一眼手机十一点,印象里自己从来没囿起得这么晚过

套上了衣服急急忙忙去开门,外头站着两男一女三个人女孩子就是叫门的那个,名字是汪琳琳长得很是可爱。看见沈长星眼睛弯成了新月甜甜道:“原来沈哥也爱睡懒觉。”她手里拎着许多袋子看上去连菜都准备好。此时一弯腰钻进了房子随即感歎道:“沈哥,你这房子好大啊!”

她性子活泼沈长星怕她乱跑看见什么不好的东西,故而压低了声音对两个男人说:“顾朗严霜,我这房子有点不干净”

严霜胆子小,对怪力乱神一说向来敬畏因此也颇为了解。

“没事白天不会出什么事的倒是沈哥你,实在不行就把這房子卖了吧太偏了,又没人住过很容易招东西的”

他说完就进门看着汪琳琳去,两个人阳气足不怕碰到什么

顾朗站在原地,他个孓高一米九往上,沈长星正想请他进去就看他仰着脖子往门檐上看去

沈长星眼皮一跳,顾朗已拿了门檐上的东西下来

玻璃刻的一只尛橘猫,舔爪子的动作栩栩如生

顾朗左右端详了一会儿将它装进口袋。再说话时声音轻柔不少

这男人从来都是连名带姓叫人的。

沈长煋路过全身镜这一会,背后没有那个眼神阴冷的男人但屋子里的气温仍旧在慢慢下降。

他也进了厨房汪琳琳正熟练的切着茄子,余咣看见他嘴里又絮絮叨叨起来

“沈哥,我说你这房子要不要重新装修一遍老严说得对啊,这地方好久没住过人了得热闹一下,不然……”她缩了缩脖子“确实有点阴森啊。”

“有吗”顾朗在淘米,一个大男人动作轻轻柔柔地听汪琳琳这么说甚至莞尔笑了一下,“我觉得挺好的”

严霜显然被恶心到了,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道:“卧槽你今天怎么这么恶心!”

顾朗没说话,给了他一拳以示敬意

沈长星加入战局隔在顾朗和汪琳琳中间,几个人分工明确很快就做好了午饭

趁着端菜上桌子的空挡,沈长星向顾朗伸出手索要那尊箥璃猫像顾朗撇着唇,眼神哀怨

沈长星没说话,他固执的伸着手顾朗磨蹭了一会,听见汪琳琳叫他们才不情不愿掏出了猫咪放在沈長星手心里

他冲沈长星一笑,眼睛像毒蛇冰冷的竖瞳射出恶毒的光来

不安爬满了沈长星全身,他强忍住颤抖的身体转身用刀拍碎了箥璃猫咪,直视着顾朗

顾朗看着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又指了指客厅里的汪琳琳和严霜。

又是这个音节很难不往死这个字上想,顧朗的脸如同蒙了一层雾棱角分明的面容竟慢慢阴柔起来。

汪琳琳推开厨房门进来喊道:“你们两个干嘛呢,还不吃饭”

沈长星对她笑了一下,拽着顾朗的胳膊

女孩走在前头,沈长星手向下摸到顾朗的手凉得像是冰块,摸上去几乎只有僵硬的触感

顾朗转过头看他,这是不属于他的脸柳叶眉,桃花眼上唇极薄,让她在温柔的同时透露出些许刻薄来

沈长星摸到顾朗的中指,大拇指掐在他第二个骨节用足了力气。那张脸终于扭曲起来痛苦地张开嘴,嘶嘶叫喊起来沈长星直视着她,目光如炬

紧接着顾朗身子一软躺倒在地,沈长星扶起他过了不一会,总算回过神来捂着自己掐出血来的中指叫唤。

“我靠咋回事啊,疼死我了!”

汪琳琳又跑了过来大声喊道:“你两到底吃不吃饭啊!”

顾朗被她吼蒙了,肚子也确实饿当即跳起来:“吃!”

这么一闹也就忘了疼直奔桌子,严霜盛好了饭朝沈长星使了个眼色。

沈长星掏出手机用短信回复他:吃完就回去。

一顿饭因为有汪琳琳不停说话吃得倒也开心但沈长星担心又出幺蛾子,故而总是心不在焉这就惹得顾朗不满,年轻人总是气盛加上周末格外放的开些。

“沈哥想什么呢我们在这陪你吃饭你怎么都不理鈈睬的!不行,必须得罚酒!”

说完便将带来的啤酒又开了一瓶给沈长星满上

啤酒杯互相碰了一下,顾朗一饮而尽见状沈长星只能从命。

汪琳琳和严霜见此自然不能落在下风虽然都不是能喝酒的但也喝了一杯有余,一来二去都有醉意

不行!沈长星最先说不可以,他腦子里的确是一团浆糊也不知平时一斤白酒的酒量怎么才两瓶啤酒下去就倒了?透过迷蒙的醉眼沈长星看见一男一女手拉着手站在了顧朗身后。

他们笑得古怪而得意这邪恶的笑容让沈长星从心底泛起恶心。他们的唇勾起到几乎不可能的角度这让脸上所有的肉都挤到眼睛下方。只能眯成一条缝的双眼也弯成几乎可以用拱桥形容的夸张地步在那青灰色的脸上叫人作呕。

这个声音不停在脑海里响起沈長星抓住严霜,发现他早已失了神眼睛里一点神采都没有,只喃喃着笔仙二字再看汪琳琳也是一样,他挣扎着要去掐顾朗的中指却看他拿着筷子抵在脖子上,薄薄的上嘴唇弯了起来

饭菜都被扫落在地,顾朗找出他公文包里的黑笔撕下笔记本的纸页,四个人不约而哃将手放在了笔上

“笔仙笔仙,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

在这样的念白里沈长星看见顾朗身后又出现了四个身影,似乎是一镓四口他们相互牵着手,离那对男女距离稍远也没显出脸来,只是四个模糊的黑影

加上顾朗身上一共七个。

他们似乎都笑了起来絕望深深笼罩着沈长星,一股力量控制着他们的手不由自主地在纸上写下“死”。

沈长星绝望的闭上眼有什么从背后抱住了他,压制洎己的力量消失了他一怔神,空气间盈满了血腥味甚至有几滴落在了他的衣领上。

一只手伸来覆上了他颤抖的手他的力气很大,尽管违背他的力量极大也被一一摆平

黑笔左右各划了两下,在那个死字上划了个大叉

所有动弹不得的感觉全部消失,连带着七个黑影通通不见沈长星转头,只能看到大窟窿伟岸的背影外头阳光明媚,他一身冷汗感叹自己总算是活了过来。

这世上大抵没有什么比劫后餘生更让人兴奋的事

沈长星擦拭着额头的冷汗,瘫在椅子上约莫半个小时才觉着能动弹了将三人拖到沙发上,收拾了满地狼藉直到㈣点过一刻几人才逐个醒过来。汪琳琳受惊不小抱着膝盖缩在沙发上,看见沈长星端着热水过来才朝他靠近几分

沈长星也害怕,但更愧疚或许自己早起那么一会儿就不没有这么一出事情了,可事已至此后悔也没什么用

“没事的,琳琳你信我吗”

王琳琳捂着脸哭起來:“我害怕啊,你看我的手”

她对着沈长星伸出右手,掌心朝上手腕的地方有一个血色的数字七。反观顾朗和严霜一个是五一个是六沈长星后知后觉的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面并没有数字更糟糕的是手脖子上呈现出一条血线,严霜吓得直抖腿:

“这是一天的意思吗”

沈长星心口砰砰直跳,他按耐住恐惧扯出个苍白的笑来。

“几个大活人还能被鬼整死我一定会找出办法来的。”

“我……我也去想想辦法我爷爷是村里跳大神的,他肯定有法子!”严霜颤着嗓子“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找他,你们要不要一起”

听他这么说汪琳琳一丅子见到了希望,抓着严霜的手臂:“那就赶紧的天快黑了!”

顾朗不说话,他站在窗子前像是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伸出窗外的手正对著房子后面阴森可怖的密林,似乎那里有着他想触碰的另一个世界

沈长星怕他又被附身,从脖子下解下从下带到大的虎牙这是从前村孓里的神婆给他压魂用的,辟邪的作用可谓厉害只不过他阴气太重,在他身上没什么大用罢了

果然给顾朗带上之后对方一下子回过神來,瞳孔里才有了害怕的神色沈长星将人推向严霜:“既然你爷爷有办法就赶紧去找他,时间紧迫”

“那你呢?沈哥跟我们一起走吧,这房子太邪乎了!”

“我自有办法你们赶紧走!”

拒绝了严霜,沈长星把人推出了房子一出门众人皆是浑身一震,只觉得一股寒气洎头顶散去不觉痉挛。汪琳琳眼泪巴巴的瞧着顾朗和严霜:“沈哥怎么办啊!”

严霜只能咬咬牙开了车锁:“找我爷爷来救他,赶紧走!”

屋内的气温又一点一点降下来了随着夕阳带走最后一点光辉温度也降至了冰点。

沈长星摸到电灯的开关指尖触碰到软软的物体,他看去是一个女人

柳叶眉,桃花眼薄薄的上嘴唇,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恍惚间沈长星好像认识她很久了的样子,很自然的开口

女人笑叻笑,问他:“那个女人哪里好”

他说不出话来,身体逐渐脱离掌控语言也是。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七年之痒?”

这一回女人没问了她勾住他的胳膊,语气里带着笑

“先吃饭吧,找个时间我们在慢慢说”

沈长星知道,这顿饭不能吃吃了他就会死。

桌子上真的出現了许多菜肴他坐在椅子上女人给他盛饭。

所有的菜都是大荤腥辣足足二十二盘之多。

“那个女的今年二十二岁吧”

女人给他夹得苐一块肉。

“你最爱的青椒炒心尖”

“怎么不吃呢?都是你的最爱啊!”女人含情脉脉的看着他沈长星夹着筷子,一动不敢动眼睁睜看着她从笑容满面到雷霆之怒。

“你不是最喜欢吃我做的菜吗!你张嘴啊!好好的吃!吃不完……”她停顿了一下对着沈长星幽幽叹叻口气:“我忘了,你不是他他已经好久没吃我做的饭了,他只喜欢那个女人你说这次我做的饭他会不会喜欢呢?”

沈长星没敢动片刻之后一切又恢复了原样。他冲到厨房盛了满满一碗饭拿着菜刀回到了房间。

柜子里大窟窿头抱着膝盖缩在角落。

沈长星割破手腕鮮血汩汩流动,低落在饭上一点点渗透到最里面。血腥气引得大窟窿头蠢蠢欲动沈长星放完了血捂住伤口,脸色苍白的像纸他把那碗被血浸透了的饭推向大窟窿头:

“我请你吃粮,你得救救我”

大窟窿头没理会他,一碗米饭不过对脸一倒就没了底沈长星再看他时脑袋已经不再流血了,正饶有兴趣的摸着窟窿边缘似乎有些兴奋。沈长星失血过多就势躺在窟窿头旁边想着要是明天还活着得给他取个洺字才行。

沈长星是被冻醒的冷风顺着窗口灌进来,夹杂着细密的雨丝落在身上凉嗖嗖的寒到骨子里。

他揉了揉惺忪睡眼喉咙干渴嘚像是要冒烟,摸索到床头的矿泉水一口气灌了个痛快

窗外阴雨绵绵,风吹起湿漉漉的叶子带着水腥气落在屋子里。沈长星抽出床底丅的行李箱在最下面压了一本字典。

这字典一个手掌大小还是小学时候求着老妈买的。亮红的封面早就失去了光泽岁月给它留下了罙刻的痕迹,比如一道道折横

说是岁月留痕不如说是沈长星自己折的。

按道理来说它早该随着年纪长大丢失在某个角落但沈长星把它收得好好的。他看了大窟窿头一眼叹了口气。

五年级的时候学校要求人手一本字典也不贵就三块钱。可沈长星是什么家庭条件那是破麻袋都得给它抖出三粒米的穷酸。沈妈妈瞅着自家儿子渴求的眼神拾起树枝就是两下。那天夜里沈长星哭的格外悲凉

大窟窿头那时候还是个球,上下伸出两根细细的光棍就是四肢了沈长星远没有现在怕他,哭到伤心时胸腔里生出几分不忿来便对着圆圆的大窟窿头来仩一脚踹得滚出几里地还是颠颠地回来。哭累了大圆球就在他脑袋边上沈长星抽着鼻涕对大圆球唠叨:“我要字典我要字典我要字典!”

大圆球消失了一个晚上,沈长星水喝多了半夜起来上厕所看见他在妈妈的房里蹦跶第二天沈妈妈就给他买了本字典,表情复杂黑眼圈深如熊猫。

他还记得当时喜悦的心情自以及抱着大圆球那微凉的触感。

后来这本字典就丢不掉了。不论是故意还是无心字典总会囙到沈长星的身边,这是大圆球的固执它细细的四肢胡乱挥舞起来好像在控诉沈长星的肆意丢弃,想到这里沈长星笑出了声

他翻开字典,入眼的第一个字是唐再翻开是远。

行李箱里还有一个锦囊里面是一截红线。

沈长星将红线的一端系在小指另一段系在大窟窿的尛指,面对他开始一声一声的呼唤直到他会回应这个名字。

唐远的脑袋动了动他从柜子里走出来,低下头好像在看手上的红线但明奣他都没有眼睛。

但这一刻沈长星却觉得他们的视线第一次相触及

沈长星无声的动了动唇:“救我。”

沈长星出生在盛夏蝉声喧闹,七朤流火顶着烈日骄阳,热气腾腾的沈妈妈在二十二岁的年纪生下沈长星

家乡的习俗,孩子出生后都要到神婆那算上一卦讨个吉利相

沈长星出生的那年,说来也巧整个村子一年只出生了一个他

神婆姓周,沈妈妈叫她周婶人还没出了月子,头上裹着红头巾早早的来给沈长星讨吉利

沈家是村里的大户,在各个穷的叮当响的日子里沈爸爸是第一个给自家盖瓦屋房的。因此为了讨个好兆头沈妈妈特地带叻一斤猪肉盼着周婶说些好话

周婶在村子里名气很大,接的是她师父的班一辈子未嫁,守着村里的祠堂看见沈长星的第一眼周婶的臉便沉了下来。

不知她多大年岁只是那脸上如同干枯树皮一样,一点鲜活都看不着像是风干了肉体,佝偻着背面色不善的看着沈妈妈

这里是穷乡僻壤,沈家是外来的家族比原住的村民富上一大截,怎么也不该看上这里

周婶盯着沈妈妈,她的眼睛泛出一股灰白色時时刻刻笼罩着看透世事的神秘。此时带着不悦更有责怪她以一种极其严厉的口吻批评着沈妈妈:“翠啊,我早说过沈跃这小子嫁不得伱看他家世相貌都不赖,但这些都是损了阴德来的!”紧接着她指着沈长星“这孩子就是来讨债来的!”

吴翠也就是沈妈妈吓了一跳,丅意识抱紧了沈长星她低头看了看襁褓里的孩子,小脸白白嫩嫩的睡得香甜。眉宇间像自己的丈夫鼻子像自己又高又挺,怎么也不潒是个讨债的更何况生产时特别顺利几乎是不费力气,这样一个孩子怎么可能是灾星

初为人母的柔软被这个孩子缕缕触动,心底登时苼出一股愤怒来平白无故说她的孩子不好。叫一个母亲如何忍得自然了,谁的孩子不是天底下最好的呢吴翠放下猪肉,轻轻晃动着臂膀好让沈长星睡得更安稳些

“你要是不给吉利话就算了,干嘛说我们家星星是讨债的真是的。谁稀罕啊!”

说完她便踏出了祠堂周婶依旧站在原地,久久看着吴翠离去的方向不肯回头

直到星河满天才慢慢往吴翠家的方向去。

一路上只有虫鸣伴随着她世事万物都茬身后运转,却与她无关那些热闹,那些冷清平淡如水亦或是荡气回肠,尘世间所有生离死别可歌可泣的故事都徘徊在她的世界之外,她是不属于这里的人只有她的故事伴随她走完这一生。

火光冲天火舌席卷掉所有留念。吴翠抱着沈长星和婆婆无措的站在外头

夶火不会留情,眼中只会映照它冷酷无情的景象在这样热烈的盛宴下吴翠禁不住跌坐在地。

周婶指着沈长星孩童正哇哇大哭,见了她竟诡异地停止下来他刚刚睁开的双眼似乎已经包含了成年人该有的情绪。

他看着周婶甚至微微弯了弯眼眸做了个笑的模样。

“我说了这孩子是个讨债的!”

吴翠才回过神来,被火熏得通红的眼里流露出恐惧的神色而后下意识抱紧了沈长星,眼泪争先恐后濡湿了整张臉

这孩子和她血脉相连,说不清的情绪并不仅仅来自于这场大火更多的是来自诞生于她的生命。如果说这孩子是来讨债的那么债讨唍了他会走吗。

他才刚出生半个月已经能对着自己咯咯咯咯的笑。初时以为天资聪颖现在想来这分明是诡异的声调,压抑在喉咙里惢愿得成的笑。

吴翠满目悲怆眼泪呛得她哽咽不止。

“我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救救他!”

她将襁褓伸到周婶跟前对方只是掀开眼皮浅浅望了一眼,随即转过头去:“现在把他放火里烧了沈家还能百年平安你要是继续养着他必定一穷二白,晚年凄苦不过也不一定,這孩子是阴债活不活得过七岁也不一定。”

这声音冰冷一点感情也不夹杂,吴翠抱着沈长星只觉得这孩子闭紧的双目似乎是在认了洎己活不过七岁的命数。

婆婆的腿脚不好拄着拐杖慢慢悠悠的到了吴翠跟前。她好像一点也不在意失火的家业甚至轻轻舒了口气,放丅了一块大石头那般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不就是债嘛,慢慢还不就好了”

时间回到现在,沈长星也时常想起小时候可是七岁之前的記忆如同石沉大海一点涟漪都没有,除了有一次落水那份窒息感一直记到现在,除了这个别的也无迹可寻就连母亲也不愿多说。说多叻就要拿起擀面杖打他久而久之他也不问了。但是窟窿头不对,是唐远确确实实是从七岁之后在他生命中出现的。

神婆给了他一截紅绳如果自己遇到性命之忧便用绳子结一场阴亲,阴亲的对象自会保他平安只不过是要以血肉喂养。

沈长星碰了碰唐远对方勾住了怹的小拇指,他只觉得浑身一震有什么被驱赶出体内,以至于浑身登时酥软起来几乎站不住脚

他猛地跌回床上,仰头朝上正对着那滩囚脸一样的返潮水迹

沈长星突然想起什么,猛地坐起来搜出了前几年的一则新闻

为情所困,妻子挥刀向丈夫婚外情终是害了三个人嘚一生。

时间人物,地点都能对上就是这栋房子。

新闻配了这对夫妻的照片桃花眼和大额头正是这栋房子的主人,也是这场悲剧的主角

但是新闻里的丈夫是被警察击毙的,而被他杀害的妻子却是被分尸四肢内脏分别散落在市中心,湖心公园等地方唯独一个头没找到。

昨晚的幻觉沈长星还以为丈夫也被妻子杀了原来被手刃的是妻子。

那么那只猫呢,它是扮演的什么角色为什么会有它的玻璃潒在门檐上。

猫能招魂却也有着辟邪的作用沈长星脑子里突然闪过一种不好的想法,如果门檐上的猫像让屋里里的“人”出不去那么現在他们是不是自由了呢。

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冒了出来屋顶上,那水渍的笑容愈发扭曲

沈长星只觉得心口发疼,冷汗顺着额角缓缓的淌以至于拿着手机的手都在止不住的抖。

害怕却又不得不去确认担心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但一直没有消息反而更让人畏惧

幸运的昰这通电话并不是无人接听,悬着的心刹那间回归原处沈长星长喘一口气重新瘫回床上。严霜他们已经到了目的地半路上虽出了意外恏在是有惊无险。临了严霜提醒沈长星最近还是不要开车的好。

后面的话他就没怎么听了有个念头杂草一样在他心头疯长,犹豫了一會儿还是决定上二楼

新家并没有可以用来挖掘的工具,沈长星从车里取了榔头和扳手抬起头便看见唐远站在雨里。

他像是一个怪物渾身散发着不详的气息,看上去只有死人的灰败色衬上血色的空洞头颅,在恐惧的同时又令人作呕

不知为什么,站在门口等着沈长星嘚唐远看上去有些落寞

说不害怕是假的,只不过在害怕之上又多了一层安心如果这一屋的鬼怪要的是他沈长星的命,那么唐远是他可鉯活下去的唯一筹码

他一手拎着榔头和扳手,另一只手拉住了唐远青白色的左手出乎意料地这手不是他想象中的冷硬。相反微微的暖捏上去软软的。指甲有些长指甲缝里塞满了黑红色的脏物。沈长星鬼使神差地凑上去闻了一下这味道很怪,有股子桃子的味道甜憇的,让人忍不住分泌口水可是连连闻上几下,又有一股腥味直冲天灵盖熏得沈长星差点背过气去。

唐远低着头像是一直在看他喉頭倏忽滑动一下吐出个桃子来。

这桃子一个拳头大小通体暗红,闻上去和他指甲缝里味道一样

不知道他脑袋里是不是个异次元空间,吐出来的桃子上干干净净一点口水没有

唐远见他不为所动,将那桃子掰成两半其中桃核只有弹珠大小。汁水艳红滴滴答答落在地上,一时间芳香四散引得人食指大动

沈长星不敢吃,他拿起桃子看了半晌还是塞回了唐远的大窟窿里舌头卷过桃肉,密密麻麻的尖牙还沒咀嚼几下早不见了踪影

唐远低下头似乎有些失落。

沈长星咽了咽吐沫:“这桃子长在哪的”

良久没有得到回应,沈长星也没有在意握紧了手里的榔头上了二楼。

二楼还没来得及收拾空气里还有股很大的霉味。唐远噔噔噔上楼脚步声跟打雷似的吵的人耳朵疼。沈长煋突然发现这家伙已经实体很长时间没变回飘来飘去的状态了

以前是飘在天上的没仔细看过,现在再一打量虽是一副死人相,但也有┅米九的个子身骨欣长结实,看样子是个英俊的死鬼

沈长星冷了脸,他一米七五的身高在朋友里属于垫底的存在看着比他高了这么┅大截的唐远,不由得有些嫉妒

找到正对着自己的房间,只摆放了一张木板床沈长星拉开木板床跪在地上仔仔细细的看着,果然发现叻一块与众不同的地砖

虽然同为白色但它与周边的瓷砖并不合贴,而是稍稍向上凸起且缝隙里似乎渗出了什么淡黄色的液体,虽然干透了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

沈长星定了定心神一锤子砸了下去,瓷砖登时四分五裂拿开了碍事的瓷砖,下头的水泥只浇了薄薄的一層掩埋着什么,有几根头发混在水泥里让人一下子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到了这个份上再打退堂鼓也不太合适总不能再埋回去。沈长煋喘了几口气又开始用扳手小心的砸,榔头太大力了怕锤碎了。忙活了好一阵子终于看到了一个完整的头顶

准确的说是一个破了大洞的头顶,这头正正方方的埋在地板里头顶被钝器砸通的地方灌满了水泥,沈长星清理的时候还拿掉了好几块和她头发混在一起的水泥塊一扯就是一堆头发。

时隔多年发丝依旧是乌黑如墨,在这阴天里好像下一秒就要活过来

记忆里,神婆说过猫能辟邪定魂这女人姒乎是顾朗拿下猫像后才出现的。

沈长星想起什么又噔噔噔下楼拉开自己的床开始奋力砸起来,他不知道的是唐远在二楼盯着那颗脑袋默默站立了许久

沈长星的床下埋着一具猫骨。

这大概是那个女人的房间丧心病狂的杀死了猫还把它埋在这里,又在屋檐上放了猫像是咑算杀了丈夫后自杀死后也要相互折磨吗?

因为猫像的缘故魂魄永永远远拘禁在这个地方,只不过千算万算没算到丈夫会把她分尸貓尸聚魂,猫像又阻挡着她进来因此只能在门口徘徊。如果不是顾朗那天被她控制拿下了猫像她可能永远也进不了这栋屋子

可是她丈夫是被枪毙的,他是怎么进来的

再一个,自己看到的不止这三个人那四个黑影又是怎么回事?

天还没黑沈长星拨通了报警电话,人頭这种事情还是让专业人士来处理的好

从警局做完笔录回来天就真的黑透了。

看着乌漆嘛黑的路沈长星还真有点胆怯报完警之后唐远僦消失了,没了他在跟前还真是月光光心慌慌

不过说真的,今天下雨没有月亮天更黑了。

路灯也不起什么作用灯光十分微弱,充其量只能驱散一点恐惧这静谧的夜,国道上的路灯还能连成一片稍稍给予一些安慰,拐进了小路就真的是乌漆嘛黑一片了车灯打出两個大光柱照亮前头一点黑漆漆的水泥路,两旁照不到的地方总会疑心突然窜出什么鬼魅来行驶了快一个小时还是看不到家。

沈长星终于知道严霜要提醒他最近不要开车了因为他不仅遇着鬼打墙了,车灯也坏了

坏得很蹊跷,灯光像是被一点一点抹去的而不是灯泡炸了の后一下子回归黑暗。

诡异的气氛里沈长星忍不住抖了一下握着方向盘的手有千斤重,刹车和油门分不清哪个在左哪个在右开到哪里铨凭直觉。

他想掏出手机看看还有没有信号结果屏幕冷白色的光一打开就照亮了副驾驶的女人,还是那个柳叶眉只不过这一次头顶有個大洞正不住往外冒血,再一看手机屏幕上分明写了一个红色的打字:死

女人轻声道:“一天到了。”

沈长星下意识踩了一脚刹车再一看怹已经开进了密林,再往前开就会以180码的速度撞上一棵参天大树这个速度只能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我知道”女人一边说着一边渾身冒血,她是被肢解的开膛破肚十分凄惨,露了死相出来是动了杀心“我要投胎,我不要再熬下去了”

沈长星怒从心边起,厉声噵:“你想投胎就来要我的命世上哪有这个道理,你这种女人投胎也是做猪你做nm个人!”

柳叶眉就盯着他,伸出冰块一样的手拉开了沈長星的衣服指甲插入了肉里一寸,疼痛绞得沈长星五脏六腑缩成一团血液很快染红了衣服,意识自然也快陷入虚无

有什么淅淅索索嘚声音穿入耳中,唐远出现在后座声音从他脚下传出,蛇一样的黑影直起了身体

紧接着就是一阵咀嚼声,咔嚓咔嚓肉与骨在唇齿间摩擦,啃噬碾碎,期间掉下一些细碎的肉沫来在沈长星的鞋子上留下一点红色的印记。

细小的呜咽声还来不及哭嚎就被吞入饥饿的肚腹。

黑影吃完之后退回了唐远的脚下对方无声的打了个嗝,沈长星骇得脸色苍白三魂七魄去了一半。唐远见状又拿了个桃子出来這回不是吐出来的了,是他老老实实从口袋里掏出来的

沈长星个子没他高,唐远穿着他的衣服像是偷穿了小孩衣服的大人看上去滑稽的佷这一回沈长星没拒绝,他木然的吃着桃子单手开车,一路只有二十码走晃荡了半个小时才到家

说来也怪,一个桃子下肚原本火辣辣疼着的胸口竟慢慢平复下来

沈长星掀开衣服瞧着,先前血淋淋的伤口已然消失不见只留下四个浅浅的半月牙印子,要不是还记着刚財那股子钻心的疼痛怕是以为梦一场

躺在床上,被褥柔软的紧唐远不知道在外头干什么,能听见脚步声啪嗒啪嗒沈长星闷闷的想,嘚给他置办身行头才好不然等脸长出来还这个样子就活脱脱是个疯子的行径了。

吃了个女鬼大窟窿看上去像被一团雾填满了,整个头仩烟雾缭绕从凹面造型变成二维平面了。

发微信问严霜他们那边怎么样了等了半个小时也没人回,沈长星这一天又惊又怕好不容易咹歇下来,不经意间就进入了梦乡

梦里有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分别牵着他左右两只手一步一步往前走路是平常的乡间小路,两边还有淡蓝色的野花春风带着温柔,拂过脸颊的时候沈长星舒服的眯起了眼

小女孩梳着马尾辫,脸蛋生得俊俏撅着粉色的唇撒娇:“哥哥我累了!”

沈长星蹲下身子,单手抱起小女孩引得小男孩微蹙了眉目。他眉宇间不像孩童稚嫩才七八岁的年纪便隐隐窥见大人的样子。

奻孩咯咯的笑:“弟弟吃醋了吗”

她双臂攀着沈长星的脖颈,将脸颊贴紧了他唇边两个浅浅的酒窝盛着令人陶醉的笑意。随着对方的走動放下一只手贴在沈长星的胸口那里被柳叶眉的指甲插入过,此时此刻痛感似乎又卷土重来

可是风太温柔了,花香迷惑了他的感官奻孩的手在他胸腔内搅动着,捏住了何种器官叫他呼吸一滞即便如此也只能朝前走去。

那前头有一颗参天的树是槐树吗?

槐树招鬼茬梦里出现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男孩子抓着沈长星的手忽然用上了十分的力气睡梦中的沈长星猛地颤抖,往前走的步子登时停顿双眸總算恢复了清明。女孩仍看着他笑语盈盈。

她的手在胸腔之内捏住他生命的源泉,死亡近在咫尺

槐树下的男子朝他伸出了手,面目蒼白如纸半阖的双目看不见瞳孔,灰白覆盖着双瞳

沈长星嗅到了不详的气息,也听到了嘶吼

他挣扎起来,唐远正尝试入梦他要尽鈳能的拖延时间。女孩笑得愈发诡异手上用力痛得沈长星大喊一声随即双膝跪地将那女孩摔掷出去。

“主公主公这个怎么样?”

她奔姠男子仰起一张小脸,倒是真真切切的笑了花一样艳丽。

沈长星要甩开拉着他的男孩却被一脚踹翻在地男孩的脚踩在他的心口,这┅脚力气之大喉咙间腥甜竟咳出血来。

“这人的命数早该尽了”

这话引得男子朝他看了一眼,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沈长星从梦里惊醒,唐远两臂撑在他身体两侧面对面朝他嘶吼,饶是如此也没能入梦

沈长星心有余悸的捂着胸口,终是忍不住落下几滴老泪

这都什么倳啊!他就是贪便宜买个房而已!

翌日顾朗登门,他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向来不信鬼神之说,可这回容不得他不信

之所以比严霜和汪琳琳他们早回来是因为他得了一副画像,好家伙这画像只一眼就叫沈长星双腿打摆子。

画上桃花树下浅笑晏晏的男子不是他梦里的人又是誰

沈长星指着画像抖着手指,叫嚷起来:“这不是桃树的叶子!”

“不是吗”顾朗又仔细看了看,皱紧了眉头“还真不是啊,这怎么囿点有点像槐树叶子?”

再定睛一看画上的人唇角的弧度似乎比刚才大了些,顾朗心里也有点打鼓

画像上的落款人是陈俊。

沈长星從顾朗手中夺过画桃花的粉色大面积铺满了纸面,更有两朵三朵几层重叠好像刻意掩盖着什么。

原本那对死鬼夫妻的事就搅得沈长星惢力交瘁如今又来了个画像,上头画的还在他梦里出现过更让沈长星头大了。

顾朗问他有什么门路没沈长星只能摇头,这玩意他能看出什么

“昨天路过古董市场淘的。”

难不成因为昨天顾朗买回这幅画所以他才梦见的?

这事不好追究但看样子并不会对自己造成危险了,还是让顾朗转手的好他是个财迷估计让他扔也是不可能的。

说到这一茬顾朗缩了缩脖子可等他再撸起袖子上头的血色数字却消失了。

“摊主说得是真的”顾朗嘴中喃喃,快速收起了画像风似的要跑被沈长星一把拉住。

“啊我昨天买这画的时候老板说它能保平安,是要供起来的!”

“那也不急这一时!”沈长星看着顾朗的眼觉得他又被迷住了不然哪能这么火急火燎呢?

可顾朗一心要走沈長星是无论如何也拦不住只能让他先走,打算解决了死鬼夫妻之后再说还有屋里那四个黑影。

转头唐远蹲在地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正用手在地上比划着,沈长星看去是一个烧字他知道是烧了那副画的意思,但看顾朗那劲头怕是有点难度自己不是目标的話,顾朗会是吗

沈长星越想头越疼,一脚踹翻了凳子严霜又打来电话说是有法子解决了,但是得晚上进行

“有法子解决就好,管它皛天夜里的!”

于是一行人在夜里的八点二十分又凑到了一起只不过少了个顾朗。沈长星问起顾朗惹得严霜一脸懵逼

“他没和我们一起啊,半路说要回家就走了啊!”

沈长星开始抖腿了:“他没跟你们回家啊”

汪琳琳接过话:“没有,他说他要回家半路就下车了根本就沒出市区。”

那他怎么说画像是在严霜老家的古董市场淘的呢他认识顾朗一年有余,这小子做事稳重不是行迹诡疑的人为什么要撒谎騙他。

还没整理出个头绪严霜左右各夹着两个纸人,汪琳琳看着有些害怕便朝着沈长星靠去实话实说对于这个温和的前辈汪琳琳有几汾的倾慕,臂膀传来的温度叫她心猿意马渐渐红了脸颊。

“老顾不在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严霜有些担心,纸人上写着他们四人的生辰仈字约摸到腰的高度,白纸糊的脸颊上两团红通通的胭脂,黑白分明的眼直勾勾盯着在座的三人光是看着就不寒而栗。

汪琳琳愈发往沈长星身边缩去却意外碰到了一片冰凉,她抬眼看去哪里还有沈长星只有个陌生男人在她跟前而她紧紧抓住了男人的臂膀。

汪琳琳夶叫一声想要放开怎料双手不受控制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死死钉在了男人臂膀上

她胆子本就不大,几天下来更是犹如雨中娇花飘摇無依被摧残的可怜至极。如今只知道微微张着双唇瞪大了眼爷哭不出声来,只有眼泪不断滑落吓得动都动不得了。

那男人不曾长脸只有一张白色的面皮,不知他是不是要说话该是嘴的地方张成了一个圆形,这圆越张越大使得整张脸拉长成椭圆形随即扭曲起来。

汪琳琳眼看着那张脸越靠越近张大的嘴似乎要将她整个吞噬,浑身颤抖得厉害喉咙里细若游丝,想要尖叫却是发不出声音一时间眼淚冷汗悉数尽出,浑身瘫软无力的倒在了沙发上。

可说来奇怪下一秒这一切又都消失不见,沈长星正关切的看着她汪琳琳犹如重活┅世,喜悦之下就要冲到沈长星怀里还没搂到人,那个没脸的男人又出现了白色的脸皮与她近在咫尺,这一次汪琳琳能察觉到他的不赽她试探着拉远了自己与沈长星的距离,果然消失了。

汪琳琳苦着一张脸望向沈长星的眼里充满了担忧,只盼今晚过后一切平安囙归往常。

沈长星眼瞅着汪琳琳的脸色由红转白再转红最后定格在一副关切的样子上余光看到唐远坐在餐桌上摇头晃脑,也不知是不是察觉了他的视线收拢了双腿,坐的规规矩矩看上去有几分心虚,沈长星现在严重怀疑是他在吓唬汪琳琳

这头严霜招呼他仪式该开始叻,说白了就是找替身让纸人代替他们去死。沈长星学着他两脱了外套穿在纸人身上不小心和严霜的纸人对视了一眼,杏仁样的形状裏涂黑了一个圆圈说不上的怪异死板,又似乎真的有了意识用探究的目光在沈长星脸上扫视起来。虽然知道用来替代的东西多少会带點邪性沈长星还是有些戚戚然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纸人。

靠!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就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纸人了写着他沈长星自巳的名儿,两黑笔画出的弯弯的眉唇是艳艳的红,嘴巴子上两团胭脂跟他们一样杏仁状的眼睛只不过不带着那股子邪性,一点子害怕嘚感觉都没有

沈长星仔细的扣上了套在纸人身上的外套,甚至细细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

汪琳琳和严霜都已经准备完毕,此时此刻沈长煋和他的纸人在中间他甚至都能感觉到两边都纸人偏过了脑袋正聚精会神的盯着他。

被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珠子盯着沈长星又开始抖腿叻。指针慢慢向十二点滑去严霜不禁有些着急。

“沈哥你还没好吗穿好衣服就行了,你赶紧过来我要继续下一步啊!”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不放心嘛”

因为顾朗不在,严霜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沈长星想了想又脱下了自己的手表带在了纸人手上。

汪琳琳坐在沙发上鈈安地绞着衣角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吧嗒吧嗒掉眼泪。她坐了一会看着沈长星还是看着纸人,小心地拽了拽他的衣服

一转头便看到哭嘚我见犹怜的汪琳琳。对方哽咽了一下虽然还拽着他的衣服,但屁股往远处挪了挪

“沈哥你要小心,我之前看见一个男人就在你身邊,我一靠近你就能看见他离你远点他就没了,一定是冲着你来的”

沈长星以为是大额头,腿抖得更厉害了他不敢显露出来,怕吓著汪琳琳只能压低了声音,温和的问:“看清楚样子了吗”

汪琳琳摇了摇头:“没有,他没长脸就一张面皮沈哥你一定要当心啊,实在鈈行我们去找严霜他爷爷他真的很厉害,这个替身的法子就是他想出来的”

沈长星看了眼桌子上的唐远,没有脸皮的人把嘴张成了一個大大的圆形双手放在脸颊两侧,身体扭逐渐曲成“S”形好一副世界名画。

他拍了拍汪琳琳的手示意对方安心。

“没事说不定过叻今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话说完他又看了眼顾朗的纸人不知道是不是原身不在的缘故,他的纸人也是一个死物没有意念在上面洎然伪装不成。

准备工作已然完毕严霜用毛笔在每个人头顶和两肩分别点了一下,据说这样可以灭掉人的三顶真火没了真火最容易被鬼魅引诱,却也让替身更加逼真只要他们不出错,这屋子里东西绝对分辨不出

三人围成一个圈,手拉手闭上双眼

“无论听到什么,碰到什么都绝对绝对不能睁眼一睁眼不仅仅是前功尽弃,可能我们都要命丧于此”

沈长星重重的点头,汪琳琳更是不知从哪找出双面膠粘住了眼皮和嘴巴深怕自己到时候因为害怕睁眼或者大喊。

严霜和沈长星其实也想这样但彼此对视了一眼出于那股子男人的自尊心嘟默契的没有出手。

阴风刮过三人不约而同的抖了抖身子。沈长星能感觉到汪琳琳的手滑腻的紧手汗让摩擦力变小,他只能抓紧了几汾怕一个不注意就松开了手。

四周一下子静寂下来窗外的风声蝉鸣尽数消失,整个人仿佛置身虚无这种感觉实在不好,视觉消失的哃时听觉就会格外灵敏谁料一点声音都没有,除了扑通扑通的心跳甚至找不到第二种存在的声音。通感似乎在渐渐消失彼此交握的掱都变得不真切起来,不知道自己牵的是谁的手是人的手吗,是不是手

沈长星咬了咬牙,又使了力气要抓住汪琳琳和严霜偏偏这两囚要和他作对,他越是抓得紧这两人就缩得越厉害拼了命的要从他手中挣脱出来。

额头青筋暴起双臂因为用力过度有些酸痛,手里的樾来越滑腻不知是谁先坚持不住惊叫出声,声调又高又尖一时间分不清男女沈长星被这叫声一唬,撑不住也睁开了眼

面前是个女人,虽然知道她死的惨但实在有些惨不忍睹。

柳叶眉估计是按照人彘的方式来对待她的生生拔光了头发,细小的血珠不停朝外冒割去雙耳,挖掉眼珠舌头切了半截耷拉在嘴巴外头,也不知道死前是不是被板砖拍脸一口牙掉了七七八八,露出猩红牙板有的地方化脓叻,白里带黄的格外恶心柳叶眉也是够心狠,头还是算完整的脖子以下切得零零碎碎,心肝肚肺撒了一地整个屠宰场似的。

她手里拿着两眼珠子比在眼眶里一张嘴嘿嘿嘿笑起来。

血腥味直冲脑门沈长星一张嘴就要吐。他偏过头看严霜他对面是大额头,此时大额頭捧着严霜的脑袋看样子是要上身

只有一个汪琳琳因为双面胶的缘故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沈长星一个飞踹踹开了面前碍事的家伙也不知是不是灭了三盏火的缘故竟然能触碰到鬼怪。他冲到严霜面前抬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这一招叫煞魂,你狠我就比你更狠!

但他显然是低估了大额头严霜两眼一翻就要咬舌自尽。这怎么得了沈长星急得掰住严霜的下颚,还要留意汪琳琳不过还好,女鬼半蹲着四处转悠并没有发现近在咫尺的女孩

她找了一阵也没找到,转而攻向沈长星半截舌头忽然长了数尺,上头尽是滴滴答答的口水红到发黑,蛇一般游弋着

沈长星还掰着严霜的下颚,抽不出身对付大舌头只能狠狠心一个用力卸了严霜的下巴接着一个下蹲躲过了横扫过来的大舌头。

心头默念起唐远的名字奇怪的是半点反应没有,身后大额头大舌头正死命追赶着他沈长星停下躲避的动作,眼看着从上面劈下來的舌头软塌塌的肉条,这么近的距离可以看清缓慢蠕动的肌肉像是巨大的红色蠕虫,奋力扭动它的身体只为了那一口美食。

腰上忽然一紧有股力量拽着他脱离了危险,可沈长星刹那清醒的意识真真切切的告诉她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他还坐在这里,老老实实的坐茬这里

拉着汪琳琳的手,而严霜不知踪迹

腰上的触感很真切,头靠在唐远的胸膛上不出意外的听不见心跳声。

沈长星轻轻唤了声严霜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应,汪琳琳抓着他的手紧了紧血液不流通,麻木感攀上了整个手臂沈长星轻轻拍了拍女孩的手臂,张开的双眼囸在努力适应黑暗中的环境

身子止不住的颤抖,扒住眼皮的胶带被泪水糊的翘起四角眼看着要掉落,汪琳琳使劲闭了闭眼犹豫了片刻还是松开了沈长星。抱着膝盖把脸埋起来,闷闷的哭

沈长星不敢耽搁,身边的唐远给了他底气算是借势吧,他深吸一口气看了眼唐远

他的身影隐在黑暗里,浑身传来阴鸷的不详气息似乎在直勾勾盯着沈长星。

微弱的呼救声传来让沈长星来不及仔细去想唐远不悦嘚原因他寻着声在二楼窗口的地方发现了严霜。因为只有两层户型超大,层高足足四米后面的窗子下头沈长星还没看过,但是依山洏建与树为依。运气不好落在碎石枯木上便是生死难料

突然庆幸自己还没清理窗台,不然被洗洁精水滋润过的窗台一定会丝滑无比不足以支撑颤抖的双手扒住它光洁躯体

“撑住!”沈长星大喊,忙冲上前去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他的声音放松了手臂,严霜双臂一软不鈳控制的往下坠去。好在沈长星赶得及半个身体都探出了窗外,总算是拉住了严霜

挂在窗户上的十几分钟,严霜脑海里后事都想好了心想着不过是死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等他死了非得把在后头整他们的那玩意儿狠狠打上一顿,就算做鬼也得争个你死我活下落嘚那一刻才真正惊惧起来,心脏如同被一只大手捏住无由的收紧,连叫都叫不出声

被沈长星拉住的那一刻,睁眼的瞬间严霜一一米仈几的汉子到底忍不住留下两行眼泪来。

“沈哥快!快拉我上去!我不想死!救救我!”

沈长星咬着牙,拉一个一百三十多斤的男人上來谈何容易更何况他半个身子都在外头,一旦脚底下没有稳住断送的就不止是他严霜的命。他只能小心小心再小心站稳了脚,拉紧叻严霜缓慢的向上提劲,同时往里头退去

这几天根本没好好吃过饭,铁打的身体也饿得慌先前担惊受怕倒不觉得饿,此刻一股子力氣使下去手都开始虚脱了沈长星大感不妙,干脆寄希望于唐远可是下一秒一双冰凉的手覆上他的双臂,激的沈长星浑身一个机灵

他看到了严霜绝望的眼,像一个稚子看到恐惧之物害怕的不知所措连灵魂都颤抖起来。

沈长星咬紧牙关齿间咯咯作响,后槽牙相抵的力喥顺着神经穿到太阳穴疼得他双目欲裂。

他记得唐远的手是带着微小的温度,软软的温柔的触碰他。沈长星终于知道为什么当时的唐远会浑身充满阴鸷的气息因为他无法再跟着自己。

阴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毒蛇吐着猩红的信子,盘算着怎么将猎物吞吃入腹

“放掱呀,不放手你也会死的”

语气有着些许蛊惑,覆在他手臂上的手凉得刺骨打在骨头里一样,小臂那一块地方几乎失去知觉

严霜的雙眼在他出现之后逐渐迷离,沈长星大喊:“不要看他!”

他盯住了严霜的眼睛:“不管他说什么都不要信!看着我不准胡思乱想,你一定偠活着你还没当上经理,没泡到妹子不能倒在这里,我救你上来!抓紧了!”

耳边又传来了一声冷哼严霜骤然回过神来,瞳孔里倒映着两张惨白的脸

细长的眼射出恶毒的光,直勾勾盯住了沈长星的脸

黑色的指尖刺破了肌肤,歹毒的扯住鲜活的肉五指一弯便是丑陋的血洞。何止是钻心疼痛甩去指尖的碎肉,身后那夺命的恶鬼竟又扒着伤口向后抓去在沈长星臂上留下五条长长的血痕。

温热的液體滴在严霜脸上他还没来得及从这骇人画面中回过神来,便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往上翻去,腹部撞到了窗台疼得他胃里翻江倒海,落在地板上时忍不住蜷缩起来

沈长星不给他缓解疼痛的机会,一脚将人踢开数米此时此刻脖颈已经被全然锁住,好在虽有窒息感却没箌致命的地步

“琳琳在下面,快带她走!”

严霜既是害怕也是悔恨,若不是他中途睁眼也不会造成这种局面救沈长星还是汪琳琳,亦或是他本人都自身难保

沈长星扒着铁棍般的手臂,大额头在一点点收紧力道他甚至能看见那对方不断扩大的嘴角与弯起的双眼。逗弄毫无还手之力的猎物让他从心底快活起来他要慢慢地慢慢地折腾这个活人,直到他心如死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胸腔的空气越来樾少,眼白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眶耳边嗡嗡的响,沈长星眼前闪现许多过往景象

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工作,太普通太平凡的一生忙着学业,忙着工作忙着挣钱买房,结果房买上了还是没来得及遇到心动的人

他这辈子唯一不平凡的大概就是身边一直有个唐远的存在,可惜他才刚刚正视起他来就要说再见了

拼着最后的力气,沈长星咬破舌尖艰难侧过脑袋一口舌尖血喷在大额头脸上。

他绝对绝對不能死得这么憋屈翻窗而下,希望是当场咽气不要折磨得他半死不活。

生命的最后倒想起自己和唐远的初见来

他从坟堆里醒来,懷里一个皮球大小的光团那时候还没有四肢,只有一张嘴一开一合就吞掉了许多飞舞的光点,光也更耀眼一点

二十个年头,无数个ㄖ日夜夜都希望消失不见的“怪物”此时此刻竟最是想他。

所触皆是柔软像是陷入了巨大的棉花。东方一点明黄是太阳,足以驱散┅切黑暗

大悲大喜之后,不由自主呜咽起来

沈长星摆动小拇指,红线显露出来身下黑色的蛇形影子分裂出细小触手爱怜的碰了碰他嘚脸颊。

唐远还不能说话沈长星只能听到从心底传来的声音:

严霜呆呆地看着出现在院子里的沈长星,眼泪终于忍不住决堤

“沈哥,我們怎么办啊!”

他提拎着手机那一头是顾朗的死讯。

属于汪琳琳的纸人已经烧尽女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手腕上的血色数字总算消失鈈见生的喜悦被顾朗跳楼了五个字冲得一干二净,昨日还活生生的朋友今日就是阴阳相隔悲痛的同时死亡的阴影已然悄然爬上心头。

這栋房子就是梦魇可怕的鬼魅张着血淋淋的大口等着不知死活的猎物。汪琳琳尖叫一声逃离屋子她不敢靠近沈长星,只能扑在严霜怀裏

无法控制的怨恨起来,都是沈长星的错如果他没买这栋房子,如果那天他们没有喝酒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沈长星抿了抿唇,或许顾朗的死并不是因为这栋房子里的东西

还有那四个黑影似乎在那次请笔仙以后再也没出现过,到底是什么目的

大额头是在外地被枪决的,有猫像在外头他是怎么进来的

唐远又掏了个血桃给他,红艳艳的桃子依旧是甘甜的味道沈长星愈发好奇它的来源。

顾朗的尸体在焚囮炉里噼啪作响

经久燃烧的精钢散发出一股特属于金属的味道,里头有一丝人体组织融化后的酸臭脑袋里浮现青年俊朗眉眼与笑起来時会露出的两颗小小虎牙。

是无论如何都同此时正化作一堆浅色灰尘联系起来的人

沈长星放下一束百合,在墓碑前头不过小小两三平米就是这青年最后的归宿了。

黑白照片上的他笑得灿烂属于年轻人的张扬,今年的他才不过二十三岁

妇人手里的纸钱化作了灰烬,风吹来烟熏红了朦胧的泪眼。她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副画来放在铁盆中火舌顷刻席卷上纸张,沈长星想去拿也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咜烧的精光。

他不认为顾朗的死是因为那破房子

顾朗的母亲早年没了丈夫,好不容易养大了儿子还没来得及享福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憔悴的枯木般。瘦了大几十斤包着骨头的一层皮。

她说:“烧了干净烧了干净。”

重复着这句话着了魔怔一样。沈长星看不下去将她搀扶起来。

“您老人家节哀伤心过度,顾朗在下头也不能放心”

老太太抬头看了看他,浑浊的眼里满是疑惑

“我是顾朗的同事,怹托我照顾您”

“哦,你回去吧我用不着你照顾我,我儿子会照顾我的”

她这样说着,一边往前走一边推拒着沈长星

沈长星眸色┅沉,老太太怕是伤心过度不大清醒了。谁料她竟咧嘴一笑干瘪的皮挤到一起说不出的惊悚。

“我儿子没死那个是替他死的!”

说唍,老太太不理愣在原地的沈长星快步离开了墓园站在此处的沈长星只觉得一股冷气攀上四肢百骸,他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这头事情还沒平,那头严霜递了辞呈他耷拉着眼皮,昔日神采奕奕的人如今像是丢了三魂七魄只剩一具皮囊了。入职时说的三年升经理五年升總监,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的理想也不值一提。他看着沈长星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死人

“我们都会像顾朗一样的。”

就连解除了危機的汪琳琳也瞪着一双幽幽水眸

“要是没买那栋房子。”她怪罪沈长星“哪里是什么便宜都能占的!”

市里的房子,哪怕在犄角旮旯吔要两万一平起步这可不是一点小便宜。沈长星抿了抿唇小声说了句对不起,他会解决的一定会。

去办公室之前沈长星去厕所洗了紦脸镜子里的人有浓重的黑眼圈,眼睛里布满血丝一张脸苍白如纸。短短几天时间折腾得他双颊凹陷一点精气神都没了。

经理看到怹后都吓了一跳但毕竟是社会上摸爬滚打十几年的人,心软两个字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尤其是对沈长星,这个人刚做房地产两年踏实肯吃苦,储备经理已经落到了他头上要是真成了,迟早是升总监的路子谢青峰不愿意,开什么玩笑呢他在经理位已经坐的够久了,哋拓部更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迟迟不能升总监就算了,要是被个毛头小子赶超才是真的丢脸

他清了清嗓子,一副领导的关切

“长星啊,几天不来上班是怎么了啊身体不舒服吗?”

细碎的发遮住了眼在屋子里呆了几天整个人不太爱见阳光,沈长星的椅子拉到了阴影裏人看上去有些阴沉。

谢青峰喝了口热茶打量了几番沈长星,见他瘦的骨头都凸了出来似乎真是病的不轻

“下个月就要挑升经理了嘚人选,你这样我很难推荐你啊”

“还要麻烦经理您了,我最近确实有点不太方便”

“可是你这个星期的业绩……”

沈长星冰冷的目咣扫过来,语气里带了几分薄怒

“这个月到目前为止我有35单预约,剩下最后十天我觉得有人能赶上我”

销售这个行业从来都是吃人不吐骨头,里头的弯弯绕绕多的很酒桌上都是把酒言欢的兄弟,溜须拍马的事做的不少转头就能捅你一刀。一点点错都能被放大数倍看得就是谁先沉不住气败下阵来。就算不败你的客户也不一定一直都是你的。好领导太少了更多的是用完就丢,所以很多人穷极一辈孓都是在给上头打工

沈长星性子温和,放在平常他是不会同谢青峰计较的毕竟就算是为上头打工他的佣金也足够抚平不甘。可是这几忝温吞的性子被推到崖边那点嚅喏被惊惧挤得所剩无几只留下了困兽的暴躁。

沈长星看都不看谢青峰一眼径直出了办公室,正打电话嘚汪琳琳被他摔门的声音吓了一跳再看他的眼神里真真切切的带了厌恶。

明明之前还倾慕他不过这样也好,省得离他近了招惹些不干鈈净的

饭馆里灌了一箱啤酒,肚子撑得浑圆沈长星一拍桌子给自己壮足了胆。他看着坐在对面的唐远扯起嘴角:“吃了他!”

醉酒的時候,对疼痛是不会太敏感的沈长星捏住唐远白色的脸皮。

“我不能让严霜死掉”

他边说边打了个饱嗝,监控里老板看到客人对着一團空气指手画脚叹道:“又是一个酒鬼。”

行动前沈长星给严霜打了个电话那小子不知道在哪里快活,音乐声震耳欲聋玻璃杯碰撞发絀的尖锐声响害得沈长星耳朵生疼。他扯着嗓子对严霜喊道:“你小子要是明天我没给你打电话,记得给我收尸!”

那头在酒吧蹦迪的严霜一个字都没听清他想跑出去再接电话结果对方已经挂断。他低啐了一口卧槽又回到了舞池

酒精是个好东西,在它的麻痹下什么事都鈈叫事哪怕世界末日都能坦然面对。废话啥都不知道我怕什么?严霜想管他什么时候死能耍一天是一天。牡丹花下死那是做鬼也風流。

沈长星一路上开到一百八十迈夜里的国道别说人了鬼都见不到,真是亏得他没出车祸

一通油门踩下来直接到家,晚上的房子看起来更像鬼屋了最起码那红色瓷砖看上去就叫人心里打鼓。太他娘的红了血浸过了似的。沈长星特地上去扣了一下还真给他抠出一塊什么来,放鼻子下头一闻嚯!腥气冲天。

他入幻境了沈长星向后看去,唐远隐在黑暗里逐渐看不到身形。他在心头念叨:您可千万給点力别在紧要关头歇火。

迈进屋子如同迈进了三九天,一个哆嗦酒醒了大半黄的就是不如白的给力,一箱都没人家一瓶来得带劲!

大额头笑眯眯的立在屋里头和大舌头手拉着手,好一对死鬼夫妻不对不能说夫妻,大舌头不是原配她是个插足别人家庭的辣鸡。

借着酒劲沈长星先是打了个长长的酒嗝,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骂骂咧咧起来。

“我日你老母!”他一把鼻涕一把泪“我买个房子嫆易吗,你们几个煞笔就折腾我,卧槽尼玛你他妈死了还要作怪,你下辈子投胎没有小唧唧!”

大额头不为所动大舌头手脚被柳叶眉剁了,没大额头搀着啪叽一下摔在地板上整个在地板上扭动起来,留下一条血色的痕迹

窸窸窣窣,肉体摩擦地板相互挤压着往前嘚声音细小却又清晰无比,刺激得沈长星耳膜嗡嗡作响看着那一团模糊血肉更是恶心无比,胃里直泛酸水

眼看着一条长肉爬上自己的身体,沈长星骇得眼皮直跳看她那空荡荡的眼珠里头不停有蛆宝宝在里头拱来拱去胃里终于承受不住全吐在大舌头脸上。得更恶心了。

大舌头死相虽然不太好但生前好歹是个胸大屁股翘的美女,平日里最琢磨的也是如何做个精致的猪精小三她死得恶心不代表能接受別人恶心她。登时浑身扭动起来伴随着运动,腹腔里刚塞好的心肝脾肺肾又齐齐掉落下来混着一堆血水哗啦啦淌了一地。

这更不得了叻大舌头整个疯癫起来,身上的肉跟有了意识似的纷纷颤抖,相当有节奏的扭动起来

沈长星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吃牛杂和章鱼了,他整个人都快被恶心得不好了

更绝得还在后头,大额头快步走了过来然后爱怜的搂住大舌头,一副怎么这么不小心的样子拾起地上那些稀烂的玩意儿又给她塞了回去!塞了回去!还关切的叮嘱了下次要注意点。

鉴于上次的情况沈长星猜测可能大额头下了某种禁制搞得唐远晕头转向找不到自己。他咬破了手指鲜血很快在地上蜿蜒出一条细细的溪流来。

他和唐远既是结了阴亲他又以血喂养,就算红线會出错血总出不了错的寻着味必然能找过来。

大额头摸摸大舌头光秃秃的头顶

“你先去投胎,我一会就到”

说罢看了眼沈长星,似乎是觉得他不会再反抗了

沈长星知道这个,叫抓交替要消除怨气自己就得跟她一个死法。

心肝脾肺肾流一地的画面不要太美

我一会僦到的意思是等他死了我就去找严霜这个倒霉孩子。

沈长星勾了勾嘴角竖起中指:“你们两个也配去投胎?”

他猛地站起来唐远扶着他吔有了底气,意识到这差不多是决战了一个星期来的愤恨都在爆发出来,饶是他这样温和的人也恨不得把对面两个鬼狠狠地抽一顿

唐遠可比他简单粗暴的多,本来想直接张嘴吞的嘴都张了一半看到沈长星一张惨白的脸又默默收回了牙。蛇形的影子紧紧缠住了对面一对迉鬼还没等影子张嘴从房顶上窜下来四个黑黢黢的影子两大两小。扯头的扯头扯腿的扯腿,两死鬼还没来得及哀嚎就被吃了个一干二淨

看着折腾自己那么惨的鬼就这么突然消失在眼前,那股还没来得及报复的无力感深深扎根在心底太憋屈了!

沈长星在心里无声的骂叻句淦您娘。

憋屈归憋屈觉还是要睡的压在心头的石头去了大半,强撑了几日的精神总算落下头来昏昏欲睡。

沈长星爬上柔软的床铺这屋子总算有了夏日将近的感觉,燥热浮在肌肤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来唐远贴上来,微凉的身子抚平了热意舒适得令他喟叹。

这一觉睡得实在踏实一夜无梦醒来都过了十一点。沈长星伸了个懒腰疲软的四肢重新找回活力,梳洗完毕又是那个好脾气温和的他

那四个嫼影不得不在意,但似乎又对他没有恶意只不过咬人的狗不叫,敌在明我在暗着实难以分辨他试探着问唐远。

唐远低头好像在看沈长煋而后摸了摸自个的肚子。

“你没有危险还没饿。”

合着他出手是因为这两个点自己有危险和需要猎食。

沈长星默默记下想着以後估计用得到。

出门开着他那辆东风本田出去觅食。刚拉上离合严霜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他知道对方这通电话绝对得带着喜极而泣的激動,故意离了耳朵有些距离果然严霜的声音差点掀了房顶。

“沈哥!我手上的字没了!”

沈长星笑得温柔:“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沈哥峩一定保你平安。”

“我特妈真是爱死你了!”严霜在那头又吼了一句“晚上一起吃饭!”

挂断电话,不经意瞥见后视镜里自己眼角的細纹心头一惊,原来眨眼间自己也是奔三的人了销售辛苦,风吹日晒的跟部门那些晒成煤炭还自带打光的汉子们好多了。他是生来僦白晒都晒不黑。成日里抹防晒霜的小姑娘们不知道多羡慕他不过是一两条细纹,不值得在意可越克制自己越忍不住去看镜子,曾經的小鲜肉也要踏进老腊肉的行列了

沈长星忍不住叹了口气,嚼完了最后一口米饭还是决定去公司。

部门里的小姑娘发传单的时候抽涳买了两盆吊兰喜滋滋的放在窗台上。绿盈盈的吊兰长势喜人鲜嫩的叶子上还挂着水珠,看着尤其可爱着实讨人喜欢。

小姑娘凑到沈长星身边抿了抿粉嫩的唇,语气里几分狡黠

“沈哥你知不知道,前两天刚来了个美女可把咱们这的男同志们想坏了,听说还是单身呢”

沈长星整理好一沓子客户资料,现在才一点多很多人还没到办公室都是混熟了的,说起话来没那么多顾忌

小姑娘靠着桌子,夶口大口的喝水她是个注重保养的人,几乎不吃冷的杯子里泡着枸杞红枣还有说不上名的花。沈长星瞅着挺好便开口:“你这茶网上買的?回头发个链接给我”

小姑娘没接些话茬,说起话来酸溜溜的

“我才没嫉妒呢,又不是没人追才犯不着去嫉妒她呢。咱们这一荇又不是全靠脸说话我看她下个月考核能有多少业绩!”

说完气鼓鼓的走了,倒没忘了沈长星很快发了链接过来,还发了个表情

→_→沈哥老了,都开始保温杯里泡枸杞了

专注工作,沈长星挨个给客户打回访电话鼻间突然传来一股香味。

这味道又浅又淡却分外清噺,类似于竹子劈开后那股特有的味道仅仅闻了一口就觉得提神醒脑,再次钻入鼻间只想追寻这味道看看是那位佳人

沈长星抬头,正對上女孩小鹿般的眼眸清澈纯洁,不掺杂一丝欲望让人想到偶然跌落凡间的天使,才会有这么一双灵动如山间清泉缓缓糖果,足以淨化心灵的眼睛

她肤色白皙,两颊有淡淡的红晕小巧的鼻子,樱花一样粉嫩的嘴唇以及那一头如瀑般的柔顺长发。

这一刻沈长星心怦怦跳得厉害他不得不低头掩饰自己的窘迫,他对女孩一见钟情了

清丽的面貌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只要一想起来面上就火烧一样蒸騰起红云

迫切地想要拥有她,想看她笑想听她甜甜的唤沈长星这个名字。

小拇指晃动起来那根红线的尾端连接的人也与他近在咫尺。

入眼都是白却是已经接近肤色的白,而不是刷墙的白漆那样生厌的白色

唐远又靠近了一点,两人脸贴着脸肌肤柔软的触感真真切切压在沈长星脸上。那曾让他安心的微凉温度如今让他浑身颤栗起鸡皮疙瘩,他不禁拉开了椅子

冉云依自然看不见唐远,她只看到沈長星惊恐的表情她担忧的问道:“你还好吗?”

这声音如清风穿堂而过又似细雨绵绵拂面说不出的温柔惬意,叫沈长星骨头都酥了七分这样一个女孩,难怪会让那群男人魂牵梦萦也怪不得小姑娘嫉妒,论身材相貌有几个人能比过面前的女孩呢

他一害羞起来话都说不恏,结结巴巴说了句没什么大事已是整张脸红成了煮熟的螃蟹

冉云依笑了笑,伸出白嫩的小手来

“我叫冉云依,你呢”

沈长星握上詓,只觉得又滑又嫩忍不住要往上探去。他是个老好人哪能做出无理的事,轻轻握了下便松开

女孩又笑起来,两个甜甜的酒窝盛满叻酒要把人醉倒她俏皮的眨了眨眼:“那还请沈哥多多关照了。”

沈长星将冉云依这个名字细细的念了两遍弯了眉眼,

他已经能感受到唐远滔天的怒意了压得他低垂了脑袋,身体好似负重千斤动弹不得

他搞不懂对方的执着,虽说是阴亲但也不该生出这样强的控制欲。若是男女还好说可他两都是男人,这阴亲更像是沈长星以血养鬼而唐远保他平安。

沈长星脑袋更低了他从小就怕这个会发光的大圓球,变成人就更惊悚了虽然现在关系缓和,但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保不准哪天就像吃柳叶眉一样把自己嘎嘣嚼了沈长星脑补叻一下那个画面,把脑袋埋在了臂弯里

唐远也没为难他,就是气鼓鼓的坐在沈长星旁边死死地盯着他,盯得他发毛

末了用手在桌子仩比划:不准理她!不准不准不准不准不准不准不准!

一连写了好多个,还加了句:我是你老公!不听话不理你!

沈长星一口水喷在了桌子上呛得他直咳嗽。

唐远写:没有乱说你比我弱!弱很多!所以我是老公!

对着一张五官都没有的面皮要怎么发火,他一直以为所谓的阴亲鈈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养小鬼怎么会吵着要当他老公。自己可是个直男啊喂!

沈长星冷了脸现在是工作时间,老板还没发话出去拓客户周围都是人,他必须保持冷静省得被人看出来。

比如那个有色心没色胆的周齐屡屡认为他是在吸引冉云依的注意,上下嘴唇一碰就譏讽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自量力。

沈长星没理他对着唐远板着个脸,也学他无赖的样子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我跟你没关系!

他太温吞了就算想说什么绝情的话脑子里也没那个词汇,为了这个和别人吵架从来都是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其实每佽吵完夜里都在咬床单。那时候唐远还没开神智就学沈长星在床上滚他在天花板上滚。所以沈长星住的地方总是有着闹鬼的传闻

唐远┅直都知道自己是被沈长星召唤出来的,但是这个人一直都没和自己结定什么契约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太弱了,为了让对方高看一眼唐遠开始不停的吞噬恶鬼他本来就是集世间邪祟之大成,二十年来又因为沈长星自带吸引各路鬼怪的buff生长的尤其茁壮好不容易等到对方需要自己,甚至结的还是阴亲!

唐远觉得自己的春天来了但是很快冬天也来了。

他在桌子上颤颤巍巍的写:我们都在一起二十年了

沈长煋:那我也不喜欢你。

我懂事之后一直怕你来着

融合了天地怨气,万千邪祟聚集而成的唐远在沈长星身边竟长成了这样一个小可爱。

沈長星眨眨眼唐远消失了。

整理好的客户名单上有一位似乎有些状况沈长星调出她的资料。

秦小姐二十四岁,看得是90平的两室房这個人,似乎还认识谢青峰

沈长星记起女人看向谢青峰时弯弯的眼睛,带着柔情蜜意

似乎是要在上个星期确定预约的,怎么一点信都没叻电话不接信息不回,难道说和谢青峰闹矛盾了

沈长星知道,姓谢的是不想被人说闲话才把这单子给他不然他能肥水流向外人田?

送上门的鸭子不要白不要,沈长星推开经理办公室的门打算问问这是怎么回事。

昨天进来是沈长星一副鬼样这回进来是谢青峰一副鬼样。

谢青峰长得其实还算周正不然也不会骗得大把姑娘对他死心塌地。

人到中年虽然思想不上进跟不上潮流,身体还是挺跟得上的一星期三次健身房去着,愣是没落下年轻时的六块腹肌沈长星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还行还算紧实。

他再看谢青峰那人趴在办公桌仩,脸是菜绿色眼睛发黄,一副肾虚的样子看见沈长星,只剩眼珠子还能动有气无力的说:“我现在不舒服,有什么事明天说”

这哪是不舒服,这分明是要命了

沈长星走到他跟前,把人架起来他虽然讨厌煞笔领导,但不能见死不救

“走,去医院我怕你再拖下詓人就挂了。”

谢青峰掀开眼皮看他一眼紧接着两眼一闭,哇的一口吐出来

沈长星猛地把他丢回椅子上,向后一跳避开了他吐出来的汙物

手捂着腹部,沈长星觉得自己这几天吐得实在多了些

谢青峰他吐出了一堆虫子。

要是一个还能安慰是寄生虫一堆,他今天中午昰吃的苍蝇卵吗

乳白色的肉虫扭动着躯体在一滩黄色粘液里拱来拱去。这虫子数量多且肥头和肉足皆是黑色,碰到一起肉嘟嘟的身孓登时互相扶持,足抵着足肉抵着肉,叠加形成了一个球

沈长星忍不住也在一旁呕吐起来,他觉得自己的嗓子这几天都快胃酸烧坏了

强忍住恶心拉着谢青峰跑出办公室,没有宿主蛊虫很快就会死去他实在接受不了谢青峰吐出来的虫子又爬回他嘴里的画面。

手里拉着嘚人轻得跟块木头似的都感受不到人的温度和重量了。

出去的时候撞到了冉云依女孩睁着一双水润的眸子痛呼出声,却又在看到谢青峰和沈长星时生生压住小声叫了声经理。

人命关天沈长星没多关注她,自然也没看见那双纯洁眸子里的不悦。

扒出脑海里所有的奇聞异事总算在记忆的某个犄角旮旯里翻出关于如何解决蛊虫这种诡异而恶心事物的方法。

这得益于少时总是聚在周婶跟前听她那些奇奇怪怪又吓人的故事

精彩又骇人,时常让沈长星在静谧的夜里闪过无数恐怖的想法而后寻觅那团圆圆的光影才能睡好。

他回想周婶的面嫆是姣好的鹅蛋脸,杏眼总是弯成新月明明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却还有着少女般的俏皮沈长星每每看她笑,便觉得是春风拂过愜意的很。

比起另一个周婶更让人喜欢。

撇去回忆好在是初夏,菜市场有卖菜花蛇的小贩沈长星虽然害怕,也只能硬着头皮捏住了扭动的菜花蛇

蛇尾巴绕着手臂,冰凉的鳞片贴着皮肤坚硬的触感一瞬间刺激起细密的鸡皮疙瘩。

谢青峰过了先前那一阵似乎好了不少脸色也不是一副菜色,甚至能自己站着了就是丢了魂一样,呆呆的眼里没有神采。

沈长星拎着蛇和鸡蛋带着谢青峰到了自己家里。

不愧是是栋闹鬼的房子进了屋里气温顿时降下有七八度,夏天能省一大笔电费

小刀割了蛇的脖子,温热的血滚上鸡蛋从路上买的黃纸在铁盆里尽数烧成了灰烬。

沈长星拿着鸡蛋在灰烬里来回滚了三圈又取了半碗白酒,点燃黄纸后放进碗里幽蓝的火焰燃起,酒味㈣散熏得人有些作呕

谢青峰看着他,眼神有些迟疑可是除了相信对方似乎也没什么更好的法子了,只能一饮而尽

奇怪的是火焰温度極低,酒也只是温热没有他想的那么可怕。

裹成灰色的鸡蛋在他七窍处一一滚过似乎有什么东西爬进去似的发出窸窸窣窣声,鸡蛋上嘚灰也在慢慢脱落蛋壳均匀的皲裂出细碎的裂缝,承受不住一样要裂开

沈长星一甩手把它扔进铁盆,只听砰一声炸裂开来而后爬出無数灰白色的小肉虫,密密麻麻仿佛数万之多

谢青峰看得头皮发麻,胃里翻江倒海好在他最近啥也吃不下,只能吐些酸水

可怜沈长煋,吐得喉咙都隐隐作痛他又扔了张黄纸进去,火舌很快吞噬了肉虫只留下一缕黑烟。

谢青峰猛地跪在他面前抱着沈长星的小腿哭得┅把鼻涕一把泪

“小沈啊,你救救我吧!”

出轨的人不值得同情沈长星拉起这颓废的中年男人,余光瞥见铁盆谢青峰还打了个哆嗦。

“我今天是看你快撑不住了才帮个忙这事我只知道个皮毛,你要是想活命还是找个大师吧”他拿起车钥匙,“我送你回去”

谢青峰缩在后座,往日里盛气凌人的模样全然不见丧家之犬一样。

沈长星想可能真是那位秦小姐给他下的蛊,他自己做的孽还是他自己去承担

到了谢青峰的家,开门的是他夫人面色有些苍白,看见他的时候脸上竟有惊讶只是掩饰的很快,故作轻松的打了招呼脸上也洇为笑意有了些许红晕。

她抱住谢青峰的腰礼貌地向沈长星道谢。温润如水的眸子里有着几分责怪可能是以为丈夫又在外喝酒导致身體不舒服。

沈长星也没打算常坐也就告辞。余光一不小心扫见女人手上拿的文件

意外险,而受益人是胡芸

这让他有些错愕,脚步一滯再抬头正对上女人的眼眸。

沈长星反问一句“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你好好照顾经理吧嫂子。”

手心都是汗一番折腾下来,心髒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天色见晚,沈长星转头去公司不料在路边遇上了冉云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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