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块埋各种东西抠毕室贫,要求一个人

这是一本非常好看的小说,《你们是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小说的作者是晴朗。你的名字就叫钟鱼了,音同字不同嘛,说明你来之不易,是个与众不同的人。

一九五0年十月一日,伟大的祖国成立一周年,全国人民喜气洋洋地走上街头,举着大牌子高呼着走路。用报纸上的话说,“红旗飘飘斗志高,锣鼓声声齐欢腾。”

钟鱼出生在这个举国欢庆的日子里,却意外地难产。日后父亲打着酒嗝向他解释道:

“什么叫难产懂吗?就是艰难地生产你。”

母亲进一步解释说:“差点要了妈妈的命。”

那天一大早,腹中的钟鱼就被推进了产房。羊水破了。可是到中午还不见降生。再拖延到下午,仍没有动静。神色紧张的医生护士们从产房里窜进窜出,产房外父亲急得满头大汗,坐立不安。大夫吴银凤已经给他下了一道要命的选择: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傍晚时分,失去耐性的吴银凤打下一针两倍剂量的催产针,在葯力的强劲催促下,钟鱼这才不慌不忙、探头探脑地来到人间。生下来又意外地不会哭,竟咧开空空的嘴巴冲医生护士们一笑。这令腰酸腿麻的吴银凤大为光火;棘手的接生从早到晚八九个小时把她折腾得够呛,还错过了中午丰盛的国庆会餐,这小子竟幸灾乐祸地笑了。她一把提起钟鱼的小腿,倒拎着照屁股啪啪两巴掌,钟鱼终于被揍得号啕大哭起来。

守候在门口的钟父听到这尖利的哭声长长舒了一口气,对自己说:“我的娘哟,终于生了!终于生了!”

——“所以你的名字就叫钟鱼了,音同字不同嘛,说明你来之不易,是个与众不同的人。”

钟鱼的父亲、炼钢工人钟顺昌在光着膀子吃掉一块臭豆腐,喝干二两老白干后向五岁的钟鱼讲述了他孑然不群名字的由来。

尽管钟鱼磨难的诞生经历有“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味道,但他显然要辜负父亲的期望了,至少从外表上看是这样。钟鱼不仅难产,而且难看。满百天的时候,母亲香华抱着他到门口晒太阳,过路的棬子树街居民都会停下脚步,看一眼这个钟家的新生儿。他们小心地掀开被角说:

“看一看小宝宝长得多……”

结果看到的不是一个粉嘟嘟的婴儿,而是一个皱巴巴核桃脸的丑孩子。他们把“多乖”两个字咽回去,换成了“多结实”三个字。他们转身离开时皱着眉头自言自语:

只有居民刑排骨表达了由衷的赞美,他总是在钟鱼吃奶的时刻出现,两眼放光地看着钟鱼吮吸饱满丰腴的乳房,他的赞美之情溢于言表:

“漂亮呵,太漂亮了……”

等到钟鱼断奶之后,连这样的赞誉之辞也听不到了。

五岁的钟鱼已长成一副抗战电影里“特务甲”或“汉奸乙”的模样。他没有小兵张嘎和送鸡毛信的海娃那样熠熠放光的浓眉大眼,身体不够结实,脑袋也不够饱满。他是一个干巴巴、没多少水分的孩子,蔫头蔫脑地很没志气,一对小眼睛透露出居心叵测,满头黄毛又梳了个中分式。这样的面相很不可靠,根据电影里得到的经验,十有八九会投敌叛变,点头哈腰地向皇军出卖养伤的游击队员,或者直接就是带路的瘦猴汉奸长,比鬼子还坏。

棬子树街的孩子们给他的评价是:“大脑袋、小细脖,干吃饭,不干活。”

在一张六岁的照片上,钟鱼就这样戴着一顶没有帽徽的大盖帽,拔出手枪,站在照相馆里画在幕布上的天安门前。由于牢记了摄像师的话,一双瞪得很圆的眼睛展现的是,看见一颗地雷后大吃一惊的表情。

照片下角写着一行任重道远的嘱托:提高警惕,肃清一切特务分子。可看过照片的人都说,他就是一个特务分子。

其实,钟鱼并不像他长的那么坏,尽管绝大多数看上去很坏的人确实真的很坏。他可是一个心肠柔软、感情脆弱的孩子,曾捞光自己家的金鱼去喂一只无家可归的野猫。那只猫从此念念不忘,每夜站在钟鱼家的屋脊站岗放哨,吓得这一带耗子举家搬迁。后来,这只长满癣的野猫在除夕夜里被几个坏孩子在尾巴上绑上了鞭炮,在爆响声中一命呜呼,钟鱼为此伤心难过了许久。夏天时,钟鱼在空了的鱼缸里喂养了一群小蝌蚪和一只大青蛙,让它们母子团聚,不厌其烦地循循善诱:

“小蝌蚪,你们要找的妈妈就是青蛙,看到没有,这只青蛙妈妈,以后不要东问西问了。”

入冬以后,天寒地冻,滴水成冰,躺在热被窝里的钟鱼为自己家在屋外四面漏风的鸡舍里瑟瑟过夜的两只芦花鸡担心不已。他诚恳地向母亲建议:

“让它们跟我睡在一个被窝里好不好?”

得到的回答是立刻闭嘴。

藏在钟鱼床底下的小纸盒里,积攒着他全部的宝贝:桃核儿、红玻璃片、鸟的羽毛、灯笼下的黄穗子、几个半新不旧的羽毛球、一本画着小兔子的连环画。这箱情趣盎然的宝贝,是从街上捡来的。他从不收集手枪弹弓、铁钉小刀这些杀气腾腾的武器。

孱弱单薄的钟鱼在孩子们中的地位不妙。

棬子树街是这样一个地方:仿佛用一堆缺头少角的旧积木凑合着搭起来的,房子杂乱无章地挤在一起,这家人放屁隔壁立刻听到响声。空气里漂浮着肥皂味和烂菜叶子味,几只无所事事的鸡在街上东游西逛。天空晴朗的日子里,随处可见竹竿上的花裤衩和月经带迎风招摇。这里缺乏彬彬有礼的教育,就连街口的两棵棬子树都是歪脖子树。孩子们是街上粗放散养的野马,品性顽劣,一脸鼻涕浑身土,喜欢揍人不愿被揍。

钟鱼虽然长得像“特务甲”或“汉奸乙”,打架时却没有死死咬住别人不松口的狠毒,也没有一个孔武有力的哥哥替他报仇,因此所有的孩子都可以放开手脚地揍他,就像一窝鸡争相去鹐那只最受气的。

打冲锋仗时,人数众多的八路军战士围剿狼奔豕突的日本鬼子,唯一的一个“鬼子”就是钟鱼。骑马杀仗时,钟鱼不是喊声震天的大将军,而是将军胯下的一匹瘦马。他的一双鞋常常被一群孩子挑在树棍上快乐地传递,最后哄笑着甩进臭水沟。钟鱼从副食店捡回的一把亮晶晶的瓶盖,不到三分钟的工夫,就跑到其他孩子的口袋里。他拍洋画从来没赢过,即使赢了也会被抢走。

夏天的夜晚,棬子树街的野小子们用弹弓作武器,以青葡萄粒为子弹,开展巷战。战斗打响前,部署任务的“杨排”格外关照地拍拍钟鱼的肩膀说:

“鱼头,5号碉堡你来把守,党国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趁机把暗藏的一截萤火虫屁股粘在他的后背,使钟鱼无论躲到哪里都成为一个醒目的靶子,无数的“子弹”在他背上开花。

钟鱼在男孩的世界里危机四伏,只好去投奔女孩的阵营。

女孩们要温情脉脉许多。她们热衷于收集瓶瓶罐罐、草根树皮、黄泥石子过小户人家的“日子”,尽管她们长大后对货真价实的家庭主妇深感厌倦。这个以炒菜做饭为主要内容的“家”全是厨子,总是缺少一个“吃饭”的人。于是钟鱼被客气地请上“饭桌”,道貌岸然地坐在一堆破烂中间,和她们展开声情并茂的对话:

“洗洗手吃饭吧……这是我烧的糖醋鲤鱼、红烧排骨、手抓羊肉、清蒸熊掌,这还有三鲜汤和燕窝粥。”

在她们馋涎欲滴报菜名的时候钟鱼也垂涎三尺。这种画饼充饥的吃饭仪式只会让人更加饥肠辘辘。

女孩们或者唱戏,唱“狗鱼霸、活阎王,打破了渔船撕破了网,我爹棍下把命丧,我娘带我去逃荒”——一指钟鱼,“呸!王金彪,你这个叛徒!”

狼和厨娘们的部落糟糕透顶,钟鱼决定还是走开,自己找地方玩去。

他独自一人在树下放飞一只纸飞机,嘴里发出伴奏:“呜——呜——哒哒哒——咣!”

他独自一人蹲在水沟边,啃一个大馒头,把上面碱没揉开的黄点一个个揪下来,喂蚂蚁。

钟鱼兴致勃勃地观看尤寡妇和街对面的马小辫一边织毛衣一边对骂,分析到底谁在“养汉”。

钟鱼站在包子店的窗口下,吞着口水看着刚出笼热气腾腾的牛肉包子。

钟鱼对坐在凉椅上喝酒的邢排骨说:“邢伯伯,你在吃炒黄豆吗?是被窝里吃、被窝里拉、被窝里放屁崩苞米花吗?”

钟鱼自娱自乐的日子并不寂寞。他的想象插翅飞翔、腾云驾雾、海阔天空,带他进入一个五光十色的世界,那是一个外人无法闯进的、用幻想筑造的奇妙世界,只存在在六岁钟鱼懵懂的脑袋里。蓝蓝的天空仿佛一面巨大的魔法镜子,幻变出许多神奇故事;从大闹天宫的孙悟空到蚂蚁国王后和女儿的一段对话,从一匹会飞的枣红马到人参娃娃打败了地主老财,从木偶奇遇记到三只小猪战胜了大灰狼,从贺兰山的马兰花到贪吃的狐狸与受骗的乌鸦,细枝末节,历历在目。

平庸的棬子树街也变得曲折离奇。灰色的屋脊是骆驼的背,高高矮矮。屋檐间游来荡去的电线是一缕拉面,要用一双很长的筷子才夹得起来。街口的两棵棬子树原是夫妻,为了团圆费尽周折地相对而歪,刚好把头靠在一起。罗木匠的女人一定是金鱼变的,她的眼睛太像金鱼了。看澡堂的刘老趴每天都要烧水锅炉、泡热水澡、抽水烟袋,难道他是水怪?……钟鱼享受着浮想联翩的美妙幻觉,如同一个酒鬼陶醉在意乱情迷的快感之中。他常常坐在大憨、二憨家的屋檐下,把自己的幻想故事与他们分享。大憨、二憨是一对傻子,因为他们的父亲是母亲的表哥,母亲是父亲的表妹。神智错乱的兄弟俩每天邋里邋遢地坐在门口,摆弄着一堆破砖头瓦块,盖他们永远也盖不起的“北京天安门”。兄弟俩一看到钟鱼就兴奋的手舞足蹈、哇哇乱叫,精神领袖般簇拥着钟鱼,听他讲述神智更加离奇的故事。两位虔诚的听众大张着嘴巴,流淌下激动的口水,使过路的居民匪夷所思地看到了一个六岁的孩子领导了两个二十多岁的成年傻子。

在两个傻子陷入更加离奇的痴呆之际,钟鱼起身拍拍屁股要离开了,“今天就讲到这儿吧。”

钟鱼喜欢揣摩棬子树街一方俗人的脸,推测他们的心,这是他日常幻想生活的一部分。在钟鱼看来,每一张表情都妙不可言。

棬子树街上那些似乎一年四季都在织毛衣的女人,围坐在暖烘烘的太阳底下,肥大的屁股坐在一张自家打的折叠小凳上。她们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引针纳线,手指、毛线和针的长期合作已达成默契,就像有的人闭着眼睛都能一把抓住夜壶。可以腾出嘴脸说东道西、品长论短。

她们叽叽咕咕,睒眼弄眉,座谈棬子树街的俗人俚事。因为一句话,会蓦地爆发一阵鸭子似的嘎嘎大笑,来的十分突然,让人猝不及防。尤寡妇更是仰天长笑,一身的肥肉都在豪放地抖动,仿佛刚刚北定了中原。老蒋的老婆一笑就流泪,不得不暂停手里的针线,撩起衣襟抹眼泪,沉闷地擤出一条鼻涕,“啪”地甩在地上。欢笑也能让她涕泗滂沱?钟鱼对她抱以深深的同情。

马小辫是流言蜚语的添油加醋者,一张瘦脸随时潜伏着别人家的内幕。开口前先要鬼头鬼脑地前后观望,确认隔墙无耳。钟鱼常把她想象成一只多疑的黄毛狐狸。她用神秘的嗓音说话,用气流而不是声带发出声音,旁边及时凑上几只倾听的耳朵,听观音菩萨秘传紧箍咒,然后纷纷颔首撇嘴以示心领神会。

大双说话速度极快,像开枪一样唾星四溅,老蒋老婆半边脸的浅麻子于此有很大关系。言辞激烈的原因是白糖有涨价了,酱油的味道越来越淡,水兑得太多了。她头顶的瘙痒迫使她略作停顿,用一根细长的织针有力地戳痒,配合这个动作的表情是呲牙咧嘴,看得钟鱼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钟鱼每次结束观察后,总要做出一串虚拟动作:从腰间拔出手榴弹,旋开盖子,咬断拉环掷过去,把一伙妇人炸上天了事。

棬子树街的歪脖树下常有人摆上棋摊,摇着蒲扇车马炮大战,围聚起一圈纸上谈兵的闲杂人等。钟鱼也是一名忠实的拥趸,每次都要挤进跟前,蹲下来凝神观战。起初人们还以为六岁的钟鱼天赋异禀,可有一次他指着棋盘不识时务地询问:

其实,钟鱼热衷此道的原因是为了欣赏对奕者云谲波诡的表情。两张胡同小民的脸上都挂出了“思考中,请勿打扰”的棋幌;蹙眉凝视、岿然不动、念念有词、掂掇再三、深不可测。俄而,痛下决心,手起子落——“啪!”“啪!”“啪啪……”双方你来我往,呼呼生风,把对方除之而后快。

一局终了,胜者难掩喜悦的持重,败者难饰愤懑的讪笑,偏又迎上钟鱼由衷的嘲笑,于是钟鱼再遭呵斥:“走开!”

钟鱼屡遭驱赶,十分恼怒。他不再观棋,贴近伸长脖子鸭望的人堆,长长的放一个闷屁后悄然离去,从远处幸灾乐祸地观望无辜人的清白受到互相的怀疑。浊气下沉,对弈者熏得乱了方寸,连出昏招,看澡堂的刘老趴因此输了不少的香烟。

钟鱼对脸的研究是纤悉无疑的。他从两个人碰面后“吃了吗?”“吃了。”的点头问候中看出了谁在说谎。一个人早上火烧眉毛地从街上走过,钟鱼判断他是着急上班还是着急解手。傍晚如厕,罗木匠蹲在茅坑上一脸挤笑,秃头老蒋满脸通红,吭哧吭哧,苦不堪言,何大头则手持一张报纸,庄严地蹲下来屙屎。钟鱼从马小辫家的厨房窗下走过,无意间瞥见她端起一碗饭很快又皱着眉头放下了。马小辫为什么愁眉苦脸?因为饭馊了。

棬子树街还有一个和钟鱼同样察言观色的人,她就是每天坐在门口糊火柴盒的刘小脚。刘小脚解放前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奶妈,用奶水哺育了一代地主恶霸。这段狼外婆的糟糕历史一直令她惴惴不安。她用唯唯诺诺者的敌意偷窥别人的脸色,而钟鱼则躲在更隐蔽的角落偷窥她的脸色。

2秃顶老蒋在钟鱼眼里变成一个隐匿极深的美蒋特务。

老蒋是棬子树街居委会主任,一张胖脸像弥勒佛一样友好地舒展,绽放出赏心悦目的笑容。老蒋每天背着手迈着老干部那样持重沉稳的步伐,在棬子树街发生内战的家庭踱进踱出,用弥勒佛似的笑容化解夫妻失和、姑嫂斗法、婆媳勃豀这些俗门恩怨。老蒋对妇女工作的热爱,完全出于对妇女的热爱,在倾听别人家隐私时的热忱,不比一个专门听房的二流子逊色。跟女人握手更是给老蒋带来极大的快感,他已把握手发展成一门艺术,许多妇女都感受过老蒋拿捏得极好、语重心长的临别握手。老蒋从不握男人的手,因为他不想和男人发生肌肤之亲。

钟鱼对这样一个受人尊敬的人物产生怀疑的理由有三:一,他姓蒋,蒋介石的蒋。二,秃顶。三,居然镶了两颗大金牙。其实,这两颗金光闪闪的24K纯金门牙正是老蒋笑口常开的秘密,但钟鱼的想法是,哪一个独眼龙不是汉奸,哪一个恶霸地主又不是大金牙呢?

钟鱼像一个便衣侦探那样暗中盯梢老蒋,并陶醉在自己营造的神秘气氛里,嘴里伴奏出从事地下工作特有的诡异的背景音乐,转过拐角时警惕地停下脚步,顾盼四周,观察动静。但跟踪的结果令人沮丧。除了发现有一次老蒋擤完鼻涕后,顺手抹在宣传栏的板报上,糊了宣传画上飒爽英姿的女民兵一脸,有“反共”嫌疑外,没有获得更有价值的线索,却无可奈何地被老将的酒桌所吸引。

老蒋咸鸭蛋的吃法与众不同,不是一切为二,而是在头顶敲开一个小洞,用筷子爱惜地一点一点剜来吃。这样的吃法使钟鱼更加着迷,特别是他剜出一块油汪汪的蛋黄抿进嘴里的瞬间,连桌上的半导体也激动地欢唱。

当钟鱼装作若无其事地从老蒋的酒桌旁走过来又走过去时,这情景让他一次次分泌强烈的胃酸,并且巩固了他从小人书上得到的结论:好人总是躲在芦苇荡里以一碗清汤寡水的地瓜野菜充饥,而坏蛋就是像老蒋这样在小曲的坐陪下满嘴流油地吃喝。一段日子里,钟鱼的人生观发生动摇,考虑是不是重新修改自己的理想,去做一个坏蛋。

钟鱼还揣摩过裁缝何大头的脸。

何大头长了一个火柴头脑袋,所以叫何大头。钟鱼曾跟他有过节,他向何大头索要“彩色粉笔”,被呵斥“走开!”

作为制衣界为数不多的男裁缝,何大头一向孤芳自傲,棬子树街居民身上穿的衣裤,大多出自他的成衣铺。这是一张裁缝的脸,毫无特色,吴银凤怎么会看上他呢?大概是他很会倒饬自己。他头上打着发蜡,梳理得纹丝不动,身上穿着呢子料精心裁剪的中山装,纤尘不染。不工作时绝不带套袖,而且是棬子树街唯一订阅《人民日报》、《光明日报》、和《红旗》两报一刊的人。每天早晨,他都要沏一杯清茶,戴一副眼镜,正襟危坐,像机关干部那样阅读党报,看来他对自己的命运很不甘。

但是,钟鱼发现,只要收音机里一播放京剧,坐在竹椅上的何大头就会原形毕露。他眯起眼睛,满脸的如痴如醉,手指在扶手上敲打着节拍,火柴头脑袋摇过去晃过来。他嗲着嗓子模仿花旦柔声细气的唱腔,丑态百出。钟鱼曾经有过一个大胆的联想:何大头是不是晚上变成一只大头蚕,摇头晃脑地吐丝,然后早上织成布,再做成衣服?

钟鱼把他的联想讲给大憨和二憨听,使两个傻子深信不疑:在棬子树街一间挂满“人皮”的可怕小屋里,住着一个会吐丝的怪物何大头。他们再看到背着手走过的何大头时,就会哇哇叫着把手里的砖头瓦片砸过去,何大头被袭击的狼狈不堪又莫名其妙,不明白这对傻子对自己哪来的深仇大恨。

棬子树街的居民渐渐知道了炼钢工人钟顺昌的儿子钟鱼是一个“问题儿童”。这个六岁的孩子离群索居,自娱自乐,喃喃自语;一个长时间盯着别人的脸,把人看得心里发毛的人,一个古怪的棋迷和傻子头领。人们没法不把他和傻瓜联系在一起。

让人费解的还有,他坐在屋檐下双手托腮,凝望天空,脸上荡漾着谜一样心驰神往的微笑。从他身边走过的人总要狐疑地停下脚步,同他一起向天上望去,然而空荡荡的天空什么都没有。当他们再次看到这副呆相时,就会用这样的腔调问:

“钟鱼,天上还没有掉馅饼吗?”

只有吴银凤十分疼爱这个孩子,每次看见他都要亲切地喊他的名字,从小瓶里倒出一颗山楂丸、果味维C或甜钙片塞进钟鱼的嘴里。她的手指白皙纤细,有一缕淡淡的酒精味道。然后怜爱地拍拍他的脸蛋才走。

卫生院的大夫吴银凤名声不太好,她有洁癖,绝对不会亲近别的孩子,甚至不愿跟棬子树街的居民交往。要是哪位不识趣的到她家坐坐,前脚刚走,回头就看见她洞开窗子驱散异味,用碱水洗茶杯,用刷子刷椅垫,点燃大盘的檀香制造消毒的香雾,仿佛是要送瘟神。居民们认为她“装孙子”,而且传说她和同样“装孙子”的何大头搞破鞋。他们对这个女人冷面侧目了。可是在钟鱼的世界里,穿白大褂的吴银凤是翩翩的“荷花阿姨”。

其实,吴银凤喜爱钟鱼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圣洁。当初这个一降生就笑的孩子曾令他大为光火。可自从那一天后,她的职务奇迹般地一路飙升;医师、主治医师、副主任医师、产科主任。此前的八、九年时间里却一直默默无闻。寻根溯源,再次解读钟鱼的眉开眼笑时,发现竟是“吉兆”。所以她才会舍得补药滋补自己命运的“上上签”。

钟鱼的母亲香华和罗木匠的女人大双大打出手发生在一个百无聊赖的星期天下午,很多棬子树街的闲人兴致勃勃地前往副食店门口围观。

钟鱼跑去时酣战刚刚结束。他从前面人的大腿缝里看见妈妈披头散发,嘴角挂着一条鼻涕,正指着手背上一圈青紫的牙印对旁边的人说:

“看见没有?这是人吗?这就是他娘的一条母狗!”

大双的衣服扣子全都扯掉了,脸上几道鲜艳的抓痕像菊花一样盛开,饱含地主家长工的愤怒,滔滔不绝地向群众诉苦:

“一斤花生酱只有九两二钱,少了八钱!你说这娘们儿心黑不黑?得有多少人吃过哑巴亏?老娘我就偏不尿她这壶!”

“回家偷吃一勺又拿回来找茬,你这缺德娘们儿也不是头回干这事了,庙里头拉屎,你还赖着鬼了!”

“老娘像你似的?拉屎捡豆吃的×,臭娘们!呸!——”

大双恍然大悟地想起了什么,声音亢奋起来,睒眼弄眉对众人说:

“你们都知道她犊子吧?那个老自个儿跟自个儿笑,自个儿跟自个儿说话的傻儿子,傻得冒泡,为啥?因为当妈的作损了,报应!你就损吧!”

大双的喜形于色与她披头散发的落魄形象交相辉映,仿佛一袋金币从天而降,正砸中一个守财奴的脑袋,守财奴满头青包地遍地捡钱。

棬子树街的观众对谁是谁非的申辩不感兴趣,他们的脸上全是看戏的表情。

“你妈跟罗木匠的老婆打架了!快去报告小宋!”一个孩子对种鱼说。

钟鱼像其他看客一样漠然,丝毫不为之所动。

“我操,你妈跟别人打架了!”那孩子倒替他着急。

钟鱼若无其事地转身走开了,那孩子瞪大莫名其妙的眼睛:

当天夜里,一摊灿烂的大便便屙在了大双的家门口。

罗木匠是第一个受害者,早起的他神清气爽地走出家门时一脚就踩进了扶摇直上的臭屎里,大便“扑哧”一声对他绽放了笑脸。气急败坏的罗木匠回屋就给了老婆一巴掌:

“败家娘们儿怎么在门口拉屎!”

大双被搧得一脸糊涂,她当然怀疑这事跟刚刚结仇的副食店的李香华有关。不过大人应该不会这么龌龊,一定是小兔崽子钟鱼干的!她怒气冲冲地在街口的棬子树下找的了钟鱼,大脑袋钟鱼正趴在地上全神贯注地编一顶帽子。

“钟鱼!”大双恶狠狠地叫了一声。

“嗯?”钟鱼抬起头,用孩子天真无邪的眼睛望着她,这样清白的神情使大双产生了动摇。

“你……你在我家门口拉屎了?”

“谁在你家门口拉屎了?”钟鱼满脸的不高兴。

“我跟你妈打架了。”大双试探地说。

钟鱼低下头,继续投入地编他的帽子。

大双丝毫看不出钟鱼和这摊臭屎有联系的蛛丝马迹,心底甚至还暗暗自责:怎么能怀疑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呢?最后她怏怏地走开了:

此后,每天夜里,大双的家门口都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流下一堆臭屎或一泡黄尿,风雨无阻。大双一直不清楚这个执着的粪便制造者是谁,下雨的天打着伞也要在她家门口连尿带屙。毫无线索的她只能怀疑每一个与她有过宿怨的人,十年间哪怕只发生一句口角的人都上了她的黑名单。一段日子里,大双指桑骂槐的谩骂在棬子树街的晨风里飘扬,人人自危。

然而,她霰弹似的痛骂收效甚微,可以说是火上浇油。被误伤的棬子树街居民怒不可遏,把一家人夜用的马桶连汤带水直接扣在了大双家门口,还有晚上闹肚子的居民就近蹲在她家门口一泄为快,省去了屏息敛气走到街尾厕所的一截长路。

大双家门前像厕所一样臭气熏天,蚊蝇肆虐,行人需掩鼻才能经过,并且具有了很强的示范作用。经常有骑车下夜班的工人在门前紧急刹住,下车掏出家伙,对准院门“滋滋”地尿上去,再拉上裤链满足地离去。大双一家人酣睡时呼吸着屎臭尿骚,做的全是地牢里的恶梦。门槛有了肥料的滋养,竟然生出一丛丛的蘑菇。遗憾的是,这种“狗尿苔”的蘑菇有毒,不能烧汤用。

不堪忍受的大双拉着民警小宋的衣袖哭哭啼啼,要求破案。罗木匠一次还与一个夜班工人发生殴斗,险些拿出锯子将那人的家伙锯了,然而都未能彻底地杜绝屎尿问题。

不久之后,大双的两个女儿大萍和二萍牵着一条活泼可爱的小花狗神气活现地走在街上,大萍推搡着围上来跃跃欲试的孩子说:

“去去去!这是我家的狗,只准看,不准碰!”

二萍说:“这是我妈买来专门吃屎的狗,你们给摸坏了怎么办?”

3“八钱”花生酱风波让钟妈妈很受打击,特别是关于“傻犊子”钟鱼那部分。她开始认真考虑给形单影只的钟鱼找一个玩伴,陪他说话,跟他一块游戏,拉着手在街上奔跑。一个孩子哪能没有玩伴?“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嘛。当年扎羊角辫的她就是和隔壁一个叫钟顺昌的孩子从合伙偷吃他家壁橱里的一块灶糖起发展友谊的。钟妈妈觉得,儿子也需要一个给他一块灶糖的人。

钟妈妈以找一个未来儿媳妇的择偶目光,相中了新调来同事大姜的女儿英红,一个憨厚的胖丫头,长得像《我们爱和平》里抱鸽子的小姑娘,每次到副食店都笑眯眯地喊她“李阿姨”。九岁的英红已经会洗自己的衣服和爸爸的臭袜子了,是个懂事的丫头。钟妈妈一劳永逸的想法是,现在她可以像姐姐一样领着钟鱼玩,长大后可以像媳妇一样给钟鱼洗臭袜子。

她是有一个存钱罐的,几年来抵御住零食的诱惑一个钢蹦一个钢蹦地积攒。钟妈妈看到过她摇晃着那个哗哗作响、跟她一样胖的存钱罐,侧耳倾听时的心花怒放。这样精打细算、细水长流的表情怎能不让人放心?

深思熟虑后,钟妈妈开始在每天趴在柜台上嗑瓜子的时间里向大姜分阶段灌输儿子的种种可爱之处,使听者很难不相信钟鱼是一个“孝子”,“知冷知热的乖孩子”和“来自不易,将来是个与众不同的人”。钟妈妈叹口气说,“钟鱼心气高,不愿和街上的脏孩子一块玩,英红到是个不错的丫头,干干净净的,两人一准能玩到一块,性情也般配。”钟妈妈还表示,希望他们能“一直”一起,常言道,“女大三,抱金砖”,“少年夫妻老来伴”云云。

大姜同志那时还不能确定李同志是否看见过自己在茶杯里装酒、毛衣里掖红糖偷偷带回家的事,日子过得紧紧巴巴,想收手也难。据分析,老店长退休后,继任者很可能就是李同志,弄不好又得调走。再说,这些年心宽体胖的大姜像一只家养的母猫,接二连三地生了一窝小猫,却都是清一色的“赔钱货”,能提前出手一个再好不过。钟鱼这孩子她是知道的,他的优点跟他父亲一样显而易见,将来怕老婆是毫无疑问的。于是一拍即合,两人顿时有了儿女亲家的亲密感。

钟鱼和英红是在一个热闹的相亲气氛里正式见面的,钟鱼的父母、英红的父母都参加了会晤。在此之前,钟鱼和英红有过几次非正式见面,钟鱼滚铁环路过副食店门口时看见她坐在门口摆弄一根红头绳,印象不深,感觉像个大白馒头。

这一次两人像年画上的“各民族小朋友手拉手”那样站在一起,钟鱼看清了这个穿改制工装裤的胖丫头。本来人就胖,又在脑门上点了一个红点,果然像刚出笼的馒头。她用糯米糕那样甜腻的声音说:

“钟鱼弟弟,以后跟姐一块玩。”

她怜爱地摸了摸钟鱼的后脑勺,这一动作表明了今后谁该听谁的话。

九岁的英红有着老练的母爱,曾协助妈妈带大了六岁和四岁的两个妹妹,这一回再次获得别人家大人的信任,她小小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好比在学校里受到老师表扬,要他“一帮一、一对红”帮助一名落后生一样,得干出个样来才行。

棬子树街的居民常常看到了这样的图景:

放学后的英红背着书包像下了班的主妇一样来到钟鱼的家,端张小杌凳放在门口,让钟鱼坐在上面,她打开课本,充满感情地朗读:

“开学了,学校里同学很多。农民爱土地,工人爱机器,战士爱枪又爱炮,我们要爱书和——钟鱼,你又搞小动作了!”

“钟鱼弟弟,跟姐学唱歌,‘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唱’”。

“海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唱”。

“唉呀!不是白糖,是‘——倒映着美丽的白——塔’,唱。”

英红把一根橡皮筋拴在门柱上。

“钟鱼弟弟,跟姐跳皮筋,像姐这样,‘小皮筋,香蕉梨,马莲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不对不对,你跳错了!像姐这样,勾过来……抬高,然后再……跳。”

“英红姐,咱们拍洋画好吗?”

“不好,手都拍痛了。”

“英红姐,咱们和泥儿玩好吗?”

钟鱼原来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比如揪馒头喂蚂蚁呀,捞鱼喂猫呀,用白米饭喂鸡呀,也被干净利落地克服掉了。英红向他讲诉了一个家财万贯的地主沦落为叫花子的悔恨难当的故事,他和钟鱼一样“败家不等天亮”——吃饺子不吃皮。

英红带着篱笆院里剁猪草的贤惠气息走进了这个三口之家,令钟妈妈满心欢喜。钟鱼常常看到她们坐在门口择一篮青菜,一边像两个村里女人那样唠家常:

“这小白菜五分钱一把,瞅瞅,多水灵”。

“就是,还没有虫眼儿。”

“刘小脚的闺女可能快结婚了,她今天到副食店买了六斤水果糖,三斤枣糕。”

“她闺女是不是疏了一条大辫子,鼻子上长了一个痦子?”

“对,好像在纺织厂上班,手挺巧,我看她穿了一件菊花结的毛衣,真好看。”

“我妈也会织,去年还给我二妹织过一件呢,明天你上班问问她咋织的。”……每到这时候,钟鱼就站起身走开,自己找地方玩去。

钟妈妈每个星期天都会把英红留在自己家的饭桌,像一家人那样在一起吃饭。当钟鱼看到英红大快朵颐地吃光半大碗樱桃肉时,就进一步明白了她为什么喜欢和自己在一起。

钟鱼隐约知道自己将来是要和英红“结婚”的,大人们有过不少通俗易懂的暗示。一男一女到了一定时候都会结一下“婚”,像刘老趴那样一辈子单身的人会被人诽议为“老光棍”。钟鱼参加过很多棬子树街人的婚礼,一桩仅次于过年的热闹事。有鞭炮、喜糖、花生大枣。一对“新人”(钟鱼的理解是穿新衣新裤的人)毕恭毕敬地向毛主席像三鞠躬,主持人老蒋代表组织宣布:二人正式结为革命夫妻,希望今后互敬互爱、互相勉励、互相学习,在新长征路上携手前进,取得更大成绩……然后才能名正言顺地出双入对。像吴阿姨和何大头这种没经过组织同意就“携手前进”的,便成了“破鞋”。

钟鱼觉得能和英红“结婚”还不错,因为她有存钱罐。有时她会从视若眼珠的宝罐里取出钱来买零食,当然此前要痛下一番决心。那种名叫“扑满”的钱罐只有进路、没有退路,钢蹦一旦钻进钱眼里就被关进了暗无天日的小黑屋,想要重获自由必须动用越狱的手段;英红用一根细织针在钱眼里一点点勾索。这是一项心平气和的工作,不然手一发抖,欲速则不达。她安慰一旁抓耳挠腮的钟鱼: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窗外卖叮叮糖的驼背老头一声声清脆诱人的敲击让钟鱼几次都想夺过扑满摔得粉碎而后快。

英红牵着钟鱼的手走在街上,一起吃一串晶莹透亮的冰糖葫芦。她咬一口后递到钟鱼的嘴边,钟鱼咬掉剩下的半个后又还给她。几个流着口水的小子怀着复杂的心情在一旁起哄:

“给他们一大哄噢,啊哄,啊哄!”

英红傲睨自若:“哼!别理他们,他们不敢过来,过来我就揍他们!”

接着在钟鱼耳边暗授机宜:“记住,要是和女孩打架,就使劲扯她头发,她就蹲下了。要是和男孩打架,就使劲踢他裤裆,他就蹲下了。要是和大孩子打架,就朝他脸上吐一口唾沫马上跑,第二天他脸上就长麻子了。”

几天以后,英红就和大萍当街扭打成一团。

英红和大萍是同班同学,又都住在一条街上,本该成为一块上学回家、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事实却是两人莫名其妙地成了冤家对头。没什么具体原因,只因为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更不顺眼。可见世上有无缘无故的恨的。她们在学校里代表两个势不两立的女生阵营;傲然睥倪、冷嘲热讽、明枪暗箭,反之亦然。继而用粉笔字展开人身攻击。

棬子树街道两边的灰墙上经常能看到她们的信手涂鸦:一个张牙舞爪、丑态百出的小人,下面一行字——“这是英红。”为表示昭彰醒目,还要在后面加上几个“!”。第二天这幅画就会被涂掉,在相同位置用粉笔重新画一条龇嘴獠牙的大白狼,下面一行字——“大萍是大狼!”,“狼”字不会写,用拼音“lang”代替。然后这幅画再次被涂改,换上了一条猪——“英红是大飞猪!”,“飞”是“肥”的错别字。最省事的办法是只把自己的名字擦去,换成对方的名字,周而复始,冤冤相报。

尽管始作俑者像挂在树上的地雷那样一目了然,但两人谁都不会首先找对方兴师问罪,因为那样就表示自己“很生气、气急了、气哭了”,这正是对方希望看到的效果,她会心满意足地享受报复后的快感,所以不能使其得逞。这一点两人心照不宣。若不是这一天大萍即兴创作时被英红当场擒获,她们“此地无银三百两,隔壁王二不曾偷”的地下斗争还将继续下去。

那天,大萍正在墙上饱含激情地勾勒一只印象派的熊,二萍在一旁兴致勃勃地指点,建议让熊流一行口水,两行鼻涕。她们工作得过于忘我,以至于对英红和钟鱼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浑然不觉。当大萍最后写下——“这是英红!”,并标出一根箭头直指那只面目全非的熊,完成手笔时,英红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这是一个对双方来说都十分尴尬的场面,犹如一只狼无意中看见猎人正在两眼放光地布置一个捕狼夹子,把她们都推上了鱼死网破的绝路。

英红麻利地一把扯住了大萍的辫子,像拎一对兔子耳朵,甩来甩去。大萍在短暂的惊慌失措后,展开还击。她用的是另一招:拽耳朵,并且轻车熟路地抓住了它。两人的手抱着对方的脑袋发力,在对手的胁迫下弯腰,头歪向一边,身不由己地看天。

二萍立即投入战斗,亮出长指甲挠英红的脖子。英红在姐妹俩的左右夹攻下狼狈不堪。钟鱼随后动手,从背后扯住二萍的两条辫子,仿佛勒紧马的缰绳。二萍松开英红,敏捷地转身,一只手护住辫子,另一只手在钟鱼脑袋上忙乱胡撸,逮住耳朵,发狠一扯,痛得钟鱼眼泪直流,他也龇牙咧嘴地以牙还牙。

四个人摆开蒙古摔跤的架势,一对一捉对厮杀,耳边是乱糟糟的呼吸声。这场势均力敌的角力看来很难分出胜负,他们都想尽早结束了。

大萍说:“松开,你松不松开?”

英红说:“要松你先松。”

“一、二、三——松!”

罢手后各自揉着自己变形的脑袋,还不忘了互相传达威胁:

4七岁那年冬天,钟鱼遇到了人生中第一个给他指点迷津的人,这个人就是住在棬子树街一座破院子里的李疯子。

李疯子自称“李道长”,解放前在一座摇摇欲坠的道观里任道长兼道士,因为只有他一人。道观里供奉着一尊斑驳陆离的太乙天尊,供上山迷路的人前来瞻仰,李道长便以高价倒卖香烛为生。后来,人民政府横扫封建残孽,拆了李道长的小观,他至此流落民间,住进了棬子树街一所东倒西歪的园子。开始在远离洞天福地的家中打坐参禅,以半仙自居,自诩已开天眼,通晓前世今生,引诱一方对命运忐忑不安的俗人前来摸骨算命,送上钱财。

然而,他指点的前程极不可靠,又是一个诚实的骗子,在道破命运玄机的时候从不失似是而非、磨棱两可,而是胸有成竹、一语中的。准确地恭祝某人在那一天一准飞黄腾达,或肯定地告诫某人哪个时辰定有血光之灾。应验的结果是富贵一生的人暴病而亡,舛难短寿的人却红光满面。这样背道而驰的预言被戳穿后,所有人迅速对他失去信任,从此由大师李道长变成李疯子。

失去供奉的贫道李疯子真的一贫如洗了,不得不为一日三餐的糊口进行凡人的劳作。破衣烂衫的李疯子背着大筐、拎着竹夹子,早出晚归地在各个垃圾堆与废品收购站之间奔波。不过,仙风道骨的李疯子仍不肯屈尊与凡夫俗子为伍。他带着深谙命运奥妙的微笑闲云野鹤般地从街上走过,从不理睬任何人善意或戏谑的问候。在他笑傲人间的同时,人们也把他当成了老怪物。

那天,钟鱼为了寻找罗木匠家的花狗来到了李疯子隐居的小院——这条专门吃屎的狗连它的主人大萍和二萍都放弃了对它的青睐,却和钟鱼交情笃厚,怀着感恩的心如影随形。可是大萍并不领情,她对别人说:

“还不是为了省手纸,让我家的狗给他舔屁股。”

——李疯子荒草丛生的院子一直是棬子树街猫、狗、老鼠的快乐公园,一只狗如果没在家,就一定跑去公园溜达了。

鹑衣百结的李疯子坐在袅袅升起青烟的煤球炉旁,有声有色地喝一碗玉米粥,代表道行高深的一缕胡须上沾满了星星点点。他看到钟鱼,放下碗筷,露出招牌式的微笑,问:

钟鱼说:“你在喝粥吗,李疯子?我来找我的小花狗,你看到没有?”

李道长摇头叹曰:“犬乃四足灵物,来无影去无踪,非人力所能及也。”

或许由于寂寞太久,浑身的本事难以施展,李道长很有些技痒,便想给面前这个孩子测上一卦了。

他发出友好的召唤:“顽童,今日光临寒舍,乃你我前缘定数。来来来,本道为你测上一卦,不索钱帛,如何?”

李道长的慷慨大方未能感动钟鱼,他继续无动于衷地在小院里四处睃巡。

李道长只好再一次行骗:“你让我摸骨测命,我为你寻犬,我知晓它藏身何处。”

受到蛊惑的钟鱼极不情愿地走到李疯子面前。“好,你快算吧。”

李道长重操旧业,抖抖袍袖,伸出枯手,扣在钟鱼的手腕上。虽然他不是瞎子,眼睛却像瞎子一样扑朔迷离。半晌,李道长眯着眼睛赞叹:

“骨质奇丽,柔中有刚,内炼外静,料峭回暖,光风霁月,非等闲之辈。”

接着,李道长的枯手上移,在钟鱼的肩胛骨上游走,头侧向一边,眉头渐渐蹙紧,笑意消失,显露出医生听诊时的忧心忡忡,长叹曰:

“然心随淡云,性若止水,不求不失,无弃无归,随遇而安,大器之才,终成镜花水月,乃性情使然也。”

最后,李道长凝神敛气,开始鉴定钟鱼的面骨,他的手像砂纸一样磨脸,钟鱼闻到了指缝间一股萝卜咸菜味。李道长的神情又豁然开朗。

“一生无病无痛,康健长寿,禄星既归,寿星将至,所谓有得有失,归去来兮。三十有四成婚,妻贤貌美,可与你厮守终生。死时,两女送终。”

这是李疯子说了半天云山雾罩的黑话,钟鱼听懂的唯一一句。他问:

向来性直的李道长却卖起了关子,他拈着胡须说: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呦呦鹿鸣,食野之萍。举案齐眉者,近在咫尺人。”

这又是一句听不懂的天书,钟鱼不耐烦地说:

“好了,好了,我不听了,狗在哪里?”

李道长伸手一指——“不在此园内,即在此园外。”

夏天到来的时候钟鱼经常去木材厂的院子里玩,那里有一个很大的水塘。

从围墙的豁口翻进去,就能看见一堆一堆码成山的原木,几辆运木头的小四轮车停在铁轨上。木材厂的院子很大,许多地方长满杂草和蘑菇。野地里的各种昆虫频繁出没。用来泡木头的水塘上有数不清的蜻蜓漫天飞舞,水塘里据说有水蜗牛、水蛇、甚至水鬼。这类有恫吓的地方往往是孩子们的乐园。

那些上了学的大孩子们可以技艺高超地踩着水上的木头从这岸边走到那岸边,像兔子一样在上面跳来跳去,玩官兵捉贼、粘年糕的游戏。或者艺高人胆大地蹲在两根原木的缝隙之上,摇曳着屙屎,然后用树皮刮屁股。

本事不济的钟鱼只能独自坐在岸边羡慕地看着他们,用树棍无聊地一下一下抽打水面。他们有时脱下衣服甩上岸,对他喊:

“哎,小孩,帮我拿一下衣服。”

其实,整个下午钟鱼都怀有居心不良的期待,希望他们一脚踩空,跌进水里,那将是一个精彩瞬间。事实上他们也经常如他所愿载进水里,水淋淋狼狈不堪地爬上岸。

在水塘边的日子里,钟鱼常常看到一个同样只身一人的小姑娘,专注于采摘草地上盛开的无名之花。这个穿禾绿色纱裙的小姑娘眉清目秀,神情闲逸,仿佛一座深宅大院里的贵小姐在乡下小憩,漫步在绿意盎然的乡村田野,蹲下身来,与花共语。若没有身后木材成堆的工业背景,会是一幅美丽的夏季油画。

这个每日都光顾水塘边的采花姑娘从不搭理别人,也没人搭理她,实际上只有她一个女孩子,她是如何攀越那道围墙的也很令人费解。她最后的举动是手握一束姹紫嫣红的野花走到水边,浇花、洗手、洗脚,然后转身离开。

当这样的情景反复出现后,钟鱼便十分想接近她,却没有一个恰当的理由。直接走上前对着人家胁肩谄笑这种不要脸的结交方式又是很有尊严的钟鱼做不出的。所以他只好背靠一截木头,开始“钟鱼式幻想”:

……草丛中突然窜出一条蛇,女孩尖叫着向他跑来。花瓣上一只潜伏的蜜蜂猛地蜇痛她的手指,女孩大哭着向他跑来。或者一只胆大妄为的癞蛤蟆蹦上她的脚背,女孩向他飞奔而来。或者……钟鱼叵测谋划的一系列谵妄险恶的结果没得以实现,倒是女孩踩着草地窸窸窣窣平安地向她走来,奇怪地问:

“你为什么总是看我?还一劲儿笑?”

这句一语道破天机的话令钟鱼猝不及防,他结结巴巴地说:

“没有……那边有一只鸟……好像,好像……”

“哎呀,看就看呗,干嘛不承认呀。”女孩干脆地说。

钟鱼嘻嘻嘻难为情地笑了。

女孩大大方方地在他身边坐下来,摆弄着手里的花。

“我家有一只大花瓶,我自己还有一只小花瓶。”她扬起脸说。

女孩有一双凉沁沁的大眼睛,当她用这双眼睛看人时,会让人在夏天里感到特别舒服。

钟鱼说:“我家没有。我家有一只大鱼缸。”

“我家还有一只大花猫。”

“女猫不好,我喜欢男猫,英红家是男猫。”

“我家还有一只会说话的鹦鹉。”

“只会说话吗?我见过一只会唱歌的鹦鹉。”……

水塘边的交谈是以来历不明的女孩地主似地炫耀她的宝贝,钟鱼则给予一个有骨气的穷光蛋的回答开始的。远处的厂房传来电锯锯木头的嗡嗡声,几只蚂蚱在他们脚边蹦来蹦去。

扎着蓝色大围裙、沾满锯末的罗木匠推着一辆装满木头的小车慢悠悠走过来。

“钟鱼”,他喊。“怎么没和英红在一起呀?”

“她妈又生小孩了,还是女孩。”

钟鱼想起了英红曾对他说过的一句话——“我妈没事就生孩子玩。”

“这小丫头是谁呀?”罗木匠擦着汗问。

“她是……”钟鱼这才想起连她的名字还不知道。

“我叫馨儿。”女孩回答。

罗木匠看着他俩暧昧地笑了,“你小兔崽子有两下子啊。”

罗木匠弓背推着小车轱辘轱辘地走远了,还在困惑地自言自语:

“小兔崽子有两下子。”

下午即将过去时,厂房里的电锯停止了轰鸣,几个“水上飞”也上岸回家了。落日映红了水塘,蒲公英的绒花在桔红的光芒里满天飞舞,知了的鸣叫渐渐清晰起来。名叫许馨儿的女孩坐在水边掬水浇花、洗手,然后脱下凉鞋放在一边,小心翼翼地将一对脚泡进水里。在波光粼粼的荡漾中,钟鱼偷看到了她白皙脚面上一粒暗红的胎痣。这情景让钟鱼感动,他想,这对光滑的小脚丫摸上去一定非常柔软,钟鱼真想摸一摸它。

馨儿对钟鱼说:“我回家了。”

“你明天还来吗?”钟鱼问。

“那我也来。”馨儿说。

第二天,在水塘边,馨儿送给钟鱼一根鹦鹉的羽毛。为表示这件礼物的弥足珍贵,馨儿告诉他,不是从鸟笼下的地上捡起来的旧羽毛,而是——“早上刚从鹦鹉屁股上拔下来的。”

作为回报,钟鱼也摊开了攥紧的拳头,手心里有一块公家的奶糖。他说:

“只有一块,你一半,我一半。”

夏天里,钟鱼和馨儿成为好朋友,因为钟鱼没什么朋友,馨儿也没什么朋友,两个都没有朋友的人在一起就容易成为朋友。她不合群的原因很怪——“那些孩子不跟我玩,他们的爸爸妈妈恨我的爸爸妈妈,因为从前他们把家里的东西卖给我家。”

夏天里,钟鱼学会了很多童谣:

“大公鸡,穿花衣,花衣脏了自己洗,不用肥皂不用水,扑噜扑噜用沙洗。”

“大拇哥,二拇弟,中三娘,四小弟,小妞妞,来看戏,手心手背,心肝宝贝。”

“蓝蓝的天,绿绿的草,红红的小花随风飘,弯弯彩虹像座桥,彩色的世界真奇妙”……5夏天结束后,八岁的钟鱼背起书包上学了。

那时,钟鱼的父亲刚刚由炼钢工人老钟变成受人尊敬的钟师父。他在酒桌上扬眉吐气地对一家人说:

“今年是58年,是大跃进。什么是大跃进呢?也就是说,平时我从厨房走到门口需要五步,但是我喝点酒胆子一大,跳跃前进,两步就到了,这就叫大跃进。”

“大跃进必须大炼钢铁,全国人民都要炼,会炼的人要炼,不会炼的人也要炼,罗木匠不就叫罗铁匠了吗?不会炼就得学,学就得请教老师。我现在就是老师,现在每天有很多人到炼钢厂取经,听我给他们上课。乡下人也来了,他们不种田了,改钢铁农民了,他们的问题主要是温度不够,犁和锄头还没化开呐。”

棬子树街也呈现出一派爱国作贡献的火热场景。街道两边的墙壁都刷上了标语——“炼钢 炼铁 炼雄心!”

“插红旗,拔白旗,祖国建设跨骏马!”

“众人拾柴火焰高,团结一心超英美!”

居委会主任老蒋在会上叉着腰作动员:

“党中央毛主席号召我们,以钢为纲,一马当先,万马奔腾,跑步奔向共产主义!男女老少要齐动手,踊跃捐献废钢铁,造枪、造炮、造铁路。舍小家、为国家,为伟大的共产主义事业添砖加瓦!是不是忠于党,是不是革命的群众,就看大伙的实际行动了!”

棬子树街的居民只敢不忠于自己的老婆,哪敢不忠于党?于是家家户户翻箱倒柜声,搜集破铜烂铁忙。可是家里正经连好钢铁都没有,哪来的“废钢铁”?马小辫把自己家晾床单的铁丝剪了,嫌太少拿不出手,顺带把尤寡妇家的晾衣线一并剪了,卷巴卷巴交了公,惹得尤寡妇跟她大吵一架。看澡堂的刘老趴上交了一节水管、几套阀门,澡堂的水温自此失控,不是烧开了,就是冰冷刺骨。大双轱辘着一个圆滚滚的铁箍来了,让钟鱼十分眼熟,细一看这不是木材厂小四轮车上的轮子吗?英红满头大汗地跑来和钟鱼商议:

“怎么办?怎么办?家里翻遍了,只找到几个牙膏皮,这点东西哪行?”

“不行,右派了咋办?”

钟鱼搔着头皮帮她想办法——“你家的脚盆是铁的吧?”“塑料的。”“衣架呢?”“木头的。”“你爸的酒壶?”“瓷的。”“菜刀!”“我家不过了?”“要不……要不刨刨你家当院的地……没准儿能刨出铁钉、螺帽啥的,我以前就从土里刨出过。”“别添乱了!”

……“嘿!我想起来了!”钟鱼激动道,“你家后院不是有俩大铁砣吗?跟流星锤似的,就放在葡萄架下。”“对呀!我怎么忘了?”英红一拍脑门,“是我爸锻炼身体的哑铃,我拿去捐了。”“那你爸不炼身体了?”“捐一个炼铁,留一个炼身体。”

英红说完急匆匆向外走。

这次爱国群众运动中,刘小脚的热情最为高涨。她蹀躞着小脚,一趟趟从家里搬运来炉钩、水壶、锅铲、拆下来的门拴、刚砸碎的铁锅……无私的奉献为她赢得了一朵胸前的大红花。积极分子刘小脚站在光荣台上喜极而泣,狼外婆重新回到人民的怀抱。

最后,棬子树街捐献的破铜烂铁装上汽车,披红挂绿地拉到炼钢厂。据说,这一卡车五花八门的废钢铁能打造出一门榴弹炮,但比相邻的马鞍巷还差得很远,他们为国家捐出了一辆坦克。在这门榴弹炮里,还有钟鱼小纸箱里的铁环、几个螺帽和一个铃碗。

红旗小学是一所普通的学校;两扇铁栅栏大门,左邻是建国旅社,右舍是胜利商店,对面是人民浴室。学校由三排宽敞明亮的平房组成,红砖墙上写着斗大的字:

“团结 紧张 严肃 活泼”

“为革命而学习,为实现共产主义事业而奋斗!”

两个失去网兜的篮球架光秃秃地站在操场上,周围是一排茁壮成长的杨树。

新生报到那天,英红以一个前辈的身份引领钟鱼在校园里参观,对各个景点逐一讲解——“这是我们的教室,大门右边第一间,3甲(2)班,记住了吗?有同学欺负你就来找我。”

“这是开水房,渴了就拿水壶到这里打水,接水的时候拧小一点。”

“这是厕所,你是男生进左边的门,不能进右边的门。”

“这是操场,下了课到这里玩,听到铃声就要马上回教室去。”

钟鱼在宣传栏的黑板上看到了一幅画:两个系着红领巾的男女同学,迎着朝阳骑在一枚看起来走炮弹轨迹的火箭上,咧开嘴意气风发地对着观众笑。这幅画当时已被人用粉笔篡改:给男同学戴上了一副独眼龙眼罩,给女同学添上两撇胡子。

整个校园充满开学第一天乱哄哄的喧闹。广播喇叭里播放着激昂的合唱——“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继承革命先辈的光荣传统,爱祖国、爱人民,鲜艳的红领巾飘扬在胸前……”三五成群的同学跑来跑去,两个坐在双杠上的男生晃荡着腿看着英红和钟鱼牵着手走过。操场边上,一个同学挥舞树枝把另一个同学撵得鸡飞狗跳。

一个拎着空水桶、穿背带裙的女同学气喘吁吁跑过来——“英红,英红,你分到几班了?”

“哦,林丽珍。我分2班了,你呢?”

“1班,唉,真气人。”

“罗春萍也分到2班了,又跟我一个班!”

“这小孩是谁?”林丽珍指着钟鱼问。

“脑袋够大的,呵呵……”

开学典礼后,刚入学的新生分座,一群睁大眼睛不知所措的孩子们站成两排,男生一排,女生一排。潘老师乱点鸳鸯谱,把男女生结对分在一座。钟鱼按照英红传授他的作弊方法,曲着腿弯蒙混过关,如愿以偿地坐到了离黑板最近的前排座位,同桌是同样弄虚作假的罗夏萍。

座次论定,潘老师站在讲台上,环顾四下,深情地说:“同学们,同学们!从今天起,你们将要开始崭新的学习生活,美好的人生理想在这里起步!”她扶了扶眼镜,抒情地说,“四十位同学,四十朵含苞待放的蓓蕾,明天,火红盛开在祖国的大花园!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未来,你们会是工人,解放军,飞行员,科学家,医生,护士,拖拉机手……国之栋梁,那时桃李满天下!……”

潘老师则自称是“浇水施肥的园丁。”

不过,钟鱼想出了一个更易记的称呼: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

八岁的钟鱼正式成为红旗小学1甲(1)班的一名学生,背着一个硕大的帆布书包,开始了长大成人的读书生涯。自由散漫的他一时难以适应循规蹈矩的课堂生活,仿佛一只正在溜达的鸡突然被圈进笼子。上课时他专注地凝视窗外,思绪也紧随其后,越窗而出,来到操场。钟鱼看到一只鸟儿落在篮球架上,东张西望,拉下一泡屎后“倏”地飞走了。思绪由此蔓延,想到这对咫尺天涯的篮球架夫妻十分可怜,只有太阳初升和夕阳西斜时它们的影子才会有一次短暂的重逢,而阴雨天连这样急匆匆的团聚都没有。

可是钟鱼幻想的情景常常被迫中断,如同电影放映一半时突然断电。一枚从讲台上射出的粉笔头准确击中他的脑门。随后,他看到了二萍脸上幸灾乐祸的笑。

钟鱼和二萍有两代人的“宿怨”,两人坐在一张课桌上真是冤家路窄。上学的头一天,二萍就用尺子在课桌中间标明了“分界线”。其实,这张旧课桌上早有一道前辈们刀刻的汉界楚河,二萍不过是拿尺子重新勘验一遍罢了。她用抹布把自己的半壁河山擦得明鉴照人,绝不越界半步打理钟鱼落满尘埃的地盘,以无声的行动告诉钟鱼,“同桌异梦”。

钟鱼的同学来自各个街巷胡同大杂院;张阿毛、范四宝、巫有金、赖富、李战斗、姜金锁、柳大雁、冯抗美、杜金枝、赵腊梅之流,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圈到一起。上体育课时,钟鱼冷眼旁观这些“蓓蕾”。魏援朝铅球掷得最远,这厮应该派到前线去投手榴弹。牛端午是个胖子,跑步最后一名,却是堵机枪眼的理想人选,以减少其他人的伤亡。陈雨燕每踢一脚球都要发出娇滴滴“嗨”的一声呐喊,仿佛一个弱不禁风的宋代美人。二萍打篮球时一往无前,挥汗如雨,红彤彤的脸蛋像一个大苹果。

据此,钟鱼对他们的前途做出了周到的安排。魏援朝只要不死,可以去工厂烧锅炉,他的臂力能保证炉膛内烈火熊熊。牛端午是一名快乐的饲养员,他的形象会让猪有一种亲切感。陈雨燕可以成长为戴船形帽的、说话嗲声嗲气的国民党女特务。二萍则只能做水果店的售货员。

钟鱼的班主任潘桂芹是一位有些谢顶的女老师,为遏止头发进一步脱落,她必须吞下大把大把的维生素片。可是她吞服这些药片时总是艰难地捂着胸口,选择的时机是办公室里人最多的时刻,以示自己多年来含辛茹苦、教书育人,以至积劳成疾。到了课堂上,她的手又常常扶上额头,让同学们眼泪汪汪地看到了敬爱的老师如何因操心劳神、睡眠不足造成眩晕的。

潘老师的讲义笔迹流畅,文从字顺,历来是学期评定的楷模。写在黑板上的板书同样字字端楷,尽显优秀教师的本色。遗憾的是讲课的内容却仿佛她扁平的胸脯恹恹无生气,有经验的同学会事先在太阳穴上涂一点清凉油以防昏昏入睡。

在潘老师的眼里,钟鱼是一个坏蛋。报名那天,这个长得挺丑的孩子长时间的窥视就令她十分恼怒,难道是看自己的头发?听课时他又常常心神不宁,虽然在粉笔头屡次打击下回归了教室,却展现出听评书似的悠哉。他不慌不忙地抠着鼻孔,顺手在桌下一抹,然后不紧不慢地挖另一个鼻孔。不苟言笑的潘老师绝对不能容忍严肃的求知氛围里有这样一个茶馆表情。

令她恼怒的还有,为活跃课堂气氛,她偶尔会讲一个笑话(她认为那是笑话)——“从前,有一个人学会了一句成语‘岂有此理’,可是有一天他走在路上时突然忘记了,于是在草丛里到处寻找。一个路人问他在找什么?他说,我丢了一句话,路人哈哈大笑说,话还会丢?真是‘岂有此理’。这个人马上高兴地叫道,哎呀!原来被你捡到了……”

然后,她满意地听到下面爆发的哄堂大笑,罗夏萍同学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同桌的钟鱼却是一脸不肯配合的平静。

而她比着口型,示范拼音发声时——“a”,大家看我的嘴,a——医生看我的嗓子a——。“o”,看我嘴,像鸡蛋一样,来,o——。却总能窥见钟鱼脸上快绷不住的笑意。

凭着多年与学生斗法的经验,潘老师感到这个阴郁的孩子比魏援朝、牛端午这样的调皮捣蛋鬼更难对付。后者只是上蹿下跳、野马猢猴一类“闹翻天”的角色,用胡萝卜加大棒的策略即可降伏。钟鱼则是隐藏在蓓蕾丛中的一支马蜂,稍有不慎就会蜇伤园丁的手指,必须坚决翦除之。钟鱼哪里知道自己坏得如此具有诗意?就在老师伺机动手拔刺之际,他竟主动送上门来。

这天早上,钟鱼没能按时上交家庭作业,受到学习委员陈雨燕的严厉盘诘。尽管钟鱼一再声明作业本忘记装进书包,并非没有做完,可是陈雨燕根本不信,她用班干部那样义正言辞的声音批评:

“没做完就是没做完!一个人要诚实,老师说的都忘记了吗!”

陈雨燕生就一张可爱的鹅蛋脸,是大家公认的“洋娃娃”,恼怒时也有“梨花着霜”的风采。但在钟鱼看来,这绝非善意的貌美,她的眉宇间有狐媚刁蛮之气,像地主家的二小姐。

“钟鱼,你为什么撒谎!”她杏目倒竖。

“我没撒……”“胡说!你站起来!”

“洋娃娃”用指头戳着钟鱼的脑门说:“你是没完成作业?还是说谎话骗人?”

这是一个怎么回答都错的问题,有诱供嫌疑,钟鱼只能哑口无言。“洋娃娃”从讲台上抓起教鞭,一下下抽打钟鱼——“让你不做作业!让你说谎话!”……

钟鱼手捂着肩膀左躲右闪,却因“越界”而被同桌的二萍恶毒地一把推了回来。竹棍敲在他的指关节,痛得钟鱼呲牙咧嘴。他蓦然火起,夺下竹棍,甩到地上,伸手去抓陈雨燕的头发,扯下她辫子上的蝴蝶结,扔掉,再揪住发梢用力一扽。陈雨燕“呀!”一声惊叫,捂着头发怔怔地看着钟鱼,似乎不敢相信发生的事。然后她蹲在地上,把头埋进膝盖,嘤嘤哭泣了。

钟鱼要为他殴打学习委员陈雨燕的行为付出沉痛代价了。潘老师怀着兴奋的心情严惩了钟鱼,不过她把裁决权嫁祸给同学们:

“钟鱼欺负女同学的行为对不对?”

“对班干部的关心批评打击报复,应不应该?”

“我们这个团结友爱的班集体,允不允许破坏团结的行为存在?”

全班同学几乎同仇敌忾了。

哭哭啼啼的钟鱼走到教室后面,双脚并拢,面壁而立。潘老师命令他保持这个姿势反省一上午。

没多久,钟鱼就品尝到一动不动站立的难受滋味。先是脚的酸痛僵硬,之后背上又莫名瘙痒,并且越想越痒。钟鱼纳闷为什么两只手自由自在的时候没这种感觉?他只能隐蔽地耸耸肩膀,靠衣服的摩擦减轻瘙痒。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渐急渐紧的尿意又冲击而来,从若有若无到急如星火,仿佛涓涓细流汇成大河汹涌。第二节课下课前,钟鱼还能靠毅力忍耐,到了第三节课,已发展成难以夹持的下坠感。钟鱼胆怯地举起了手。

潘老师一路讲着课走到他身后,低声询问:

钟鱼来回倒着脚说:“老师,我……我想上厕所。”

老师和蔼地说:“犯了错误怎么能上厕所?站好。”

时间如此难熬,每一次起伏的呼吸都成了对意志的考验。钟鱼努力压抑呼吸的频率,憋住、憋住。身后潘桂芹干巴巴的讲课声音此刻听起来还具有嘘尿作用。这样的关头他又鼻子发痒,极不合时宜地打了一个喷嚏。一股激流冲破堤防,怒射而出,积蓄的洪水推波助澜,急遽涌来,苦心经营的大坝瞬间崩塌,囚困已久的洪水一泻千里,沿着钟鱼的大腿湍流直下。钟鱼感到了一种绝望的快感。

一个坐在后排的同学首先闻到一股热烘烘的骚气,寻根溯源,发现钟鱼站在一汪来路不明的水泊之中。他站起来向老师大声举报了钟鱼。

湿答答的钟鱼得以重新回到座位,但已颜面扫地。所有的女生都显露出替他害臊的神情,同桌的罗夏萍夸张地捂住鼻子,视他如臭物。后排的土肥悄悄捅他的腰眼,雪上加霜地询问:

“是不是开始热乎,后来冰凉?”

下课后魏援朝拍打着钟鱼的肩膀说:“除了打女人就是尿裤子,你真行。”

英红第二天一早问他:“罗春萍说你在裤子里拉屎了,有这事?”

7在钟鱼声名狼藉的日子里,和一个名叫“小蚂蚁”的同学成为朋友。

“小蚂蚁”这个绰号是潘老师叫出来的,她在课堂上对大家说:

“刘小武同学没有爸爸妈妈,孤苦伶仃,像只小蚂蚁一样,我们都要关心他、帮助他。”

可是同学们并不喜欢他。他多埋汰呀,前襟画地图似地黑一块、黄一块的,扣子掉得只剩下两颗,一双黄胶鞋的前面顶出了破洞,露出大脚趾头。他说话的声音沙沙哑哑,抬头看人时,额头上竟布满小老头似的皱纹。

生活委员罗夏萍每次以班干部的身份对他进行关心慰问后,回来时总要皱着眉头说:

“他身上有股馊菜汤味!”

钟鱼和小蚂蚁的友谊不是一开始就有的,从前两人是冤家对头。瘦弱的刘小武是钟鱼能打得过的唯一一个同学,并且他跑不快,因为一跑快鞋就要掉。钟鱼得以紧随其后,像擂鼓一样在他背上擂得山响。打了败仗的小蚂蚁不甘心吃亏,放学后等候在学校门口,向迎面走来的钟鱼脸上猛地扬一把沙子,撒腿就跑。或者下课趁钟鱼上厕所之机,往他的水壶倒进铅笔屑。两个无人理睬的人津津有味地进行着势均力敌的拉锯战。

钟鱼尿裤子的第二天,老对头小蚂蚁又走到钟鱼的课桌前,炫耀他刚得到的一件宝贝:一具风干的蝉。他把它展示在手心,眼馋钟鱼说:

“杨树林里捡到的,有吗你?”

这个挑逗行为在平日里无疑又一次点燃战争的导火索,但钟鱼一尿涂地之后,饱受众人讥笑,此刻有人能主动走近他,进行一如既往的挑衅,无疑拯救了他正在丢盔弃甲的自尊心。钟鱼感激地对他报以一笑。小蚂蚁本已做好拔腿开跑的准备,钟鱼宽容的笑倒使他不知所措。

下午放学后,钟鱼走进胜利商店,用贰分钱买了一块糯米糖,边吃边在商店里游手好闲地闲逛。他蹲下身来,隔着玻璃欣赏柜台里画着一匹飞马的香烟,然后他拉开距离,让玻璃像放大镜一样映照出自己的头像,兴味盎然地对着橱窗做出各种离奇的嘴脸。他尝试着拼读印在包装纸上的一行拼音——“g-ong,n-ong,p-ai,工农牌”

不一会儿,小蚂蚁也歪挎着书包,探头探脑地走进商店。他假装收集地上亮晶晶的汽水瓶盖,走到糖果柜却驻足不前,痴迷地看着柜台里黄莹莹、油旺旺的糕点果子,一饱眼福。最后,他的手朝玻璃橱窗做出连续抓取的动作,获得假想中的美味,丢进嘴里,毅然离开。然后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挪蹭到钟鱼身旁,眼睛不时偷窥他手里的糯米糖,像往常一样毫无希望地望梅止渴。不过这一次钟鱼发出了友好的邀请:

“小蚂蚁,想吃糯米糖吗?”

小蚂蚁吞咽着口水问:“糯米糖好吃吗?”

钟鱼慷慨地把剩下的大半块递给他,“尝一尝吧。”

小蚂蚁接过迫切地咬下一大口,难为情地嘿嘿笑了,一只手伸进书包,掏出一样东西交给钟鱼,沙哑着声音说:

怂包钟鱼和邋遢鬼小蚂蚁相逢一笑泯恩仇之后,亲如兄弟一样在校园里走来走去。他们的友谊饱受质疑,魏援朝就此事不解地询问牛端午:

“鱼头和小蚂蚁怎么好久没打架了?”

牛端午翘起大拇指说:“他们现在是哥们儿了。”

“哥们儿?”魏援朝困惑地抠着鼻子说,“这不是扯淡吗?”

钟鱼和小蚂蚁不幸都是冬天取暖用的“摇葫”。课间走廊上,大家背靠墙站成两排,当他们从中间走过时,像玩具一样在哄笑声中被众多双手推来推去,不得脱身。这情形一直令他们恨入骨髓。但从前钟鱼总还能聊以自慰:小蚂蚁或许比我更惨。小蚂蚁又何尝不是这样苦中作乐?如今二人已化敌为友,要同仇敌忾了。

为此,他们密谋设计了一件“刺猬铠甲”。把图钉的针尖向外反按在衣服上,使肩膀、后背这些易袭击的部位布满尖刺。两人躲在杨树林里实施的时候,脸上全是坏蛋的狞笑。起初钟鱼有些犹豫,怕扎坏棉衣,但小蚂蚁告诉他: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然后,他们穿上“刺猬铠甲”重返教室,冲进包围圈。一对“摇葫”同时出现令同学们兴奋不已,众多双手争先恐后地推过来。然而,哄笑声很快变成“哎哟!”“哎哟!”的惨叫声,仿佛哀号遍地的地雷战战场。土肥更是莫名其妙地大叫一声:

上课后,潘老师对课堂上出现的奇怪气氛十分恼怒,呵斥道:

“你们都愁眉苦脸的干嘛?怎么都低头看自己的手,想当算命瞎子吗?”

魏援朝和牛端午两个“班大王”平日横行班里,难兄难弟钟鱼和小蚂蚁受够了窝囊气,现在两人设“借刀杀人”计进行报复。

教室外走廊的墙上贴着一幅图画:一轮喷薄的旭日下,一男一女两个少先队员站在飘扬的红旗下,举手向敬爱的老师致以标准的队礼,面前的老师则慈祥地望着他们微笑。下面一行字:“老师,您好!”

钟鱼要对这幅画实施篡改。两个书包叠加的高度正好,又有小蚂蚁在走廊外把风放哨,钟鱼得以站在书包上,从容不迫地用蜡笔进行艺术再加工。

第二天一早,大家看到了这样一幅图画:两个少先队员举起的手上各持一把鬼头大刀,左右开弓,剁向面前的老师。女老师虽被剁得鲜血四溅,却依然望着他们微笑不止。下面像好汉武松那样落了大名——“杀人者,魏援朝、牛端午也!!”

政教主任孙世厚果然中计,把胆敢屠杀老师的魏援朝、牛端午叫去一通臭骂,还将两人的名字登上“曝光台”,像死人那样贴上了白花。此后很长的时间里,魏、牛的脸上都是欲哭无泪的窦娥表情。

钟鱼和小蚂蚁都对跛脚老汉的油辣豆干垂涎三尺。跛脚老汉每天放学时准时坐在学校大门口,独家经营这种五分钱一勺的腌制小菜。他扎着白围裙,像渔翁那样翘起二郎腿,垂钓馋嘴的学生。红乎乎、油亮亮、洒上芝麻、散发着香油气息的辣豆干无疑具有巨大的诱惑力,跛脚老汉的漆红木箱前总是围满了吞咽口水的孩子。不过,他只对陈雨燕一类出手阔绰的富翁敞开笑脸,对那些只看不买的人,这个凶巴巴的四川老头就会用轰鸡似的声音加以驱赶:

相比之下,钟鱼要好得多,因为他还吃过几次。英红有时会从衣兜里摸出一个五分的硬币,买上一袋,并且以勺不够“旺”为由,老练的要求跛脚老汉又添上几根。由于每次都是先验货,再付钱。老头也无可奈何。小蚂蚁则完全不同,他从来就没吃过,只能听钟鱼“介绍”它的味道,一饱“耳福”。

这天下午,跛脚老汉正翘脚摇着蒲扇,走过来两个显然是经过化妆的人。他们脑门上顶着书包的背带,戴一副纸折的墨镜,镜片是两张红玻璃纸,在摊子前磨磨蹭蹭。老头乜眼看着他们,其中一个穿破胶鞋、补丁衣服的孩子是这里长期的拥趸,他十分熟悉,立刻挥动蒲扇加以驱赶:

这时,另一个孩子突然低头惊呼:“呀!谁的钱掉地上了?”

“哪儿呢?哪儿呢?”老头立即把扇子一撂,弯腰在地上睃巡。

跛脚老汉老眼昏花,竟看到散落一地的又大又圆的五分硬币。他两眼放光地捡起一枚,凑到眼前查看:汽水瓶盖。又捡起一枚,还是汽水瓶盖。每当他准备放弃抬起头时,这个孩子又及时地给予指引——“哎呀!那一个是,就在你脚边!”

老汉最后一无所获地直起身子,这个孩子还关心地询问:

“老大爷,您捡到钱了吗?”

“走开!”老汉捶着背恼怒地呵斥。

回家路上,小蚂蚁从书包里掏出两袋油辣豆干,递给钟鱼一袋,然后迫不及待地敞开自己那袋,用脏乎乎的手捧着,像猪八戒吃人参果那样三口两口地吞下肚,呛得直咳嗽,看得钟鱼目瞪口呆,他小心翼翼地询问:

“还吃吗?把我的也给你?”

“不要不要”,小蚂蚁仗义地摆摆手说,“那一份是你的”。

8每天下午放学后,钟鱼和小蚂蚁都要沿着造纸厂河边的一条小路走上一段,爬上一个低矮的土包,从一道半人高的拱洞钻进去,进入到一座废弃的砖厂,这里是他们的“秘堡”。

他们趴在砖厂中央的水泥台上,翻开课本,合作完成当天的家庭作业。

“鱼头,你算术作业写完了吗?”“写完了,语文还没写。”“我的语文写完了,给,把你的算术借给我抄。”“好。”……钟鱼翻开小蚂蚁的作业本,看他的造句:

认真——老奶奶坐在板凳上,认真纫针。

难过——唐僧一念紧gu咒,孙悟空就很难过。

刚才——小刚才从学校回家,被妈妈骂了一顿。

祸不单行——早上小明家的鸡死了一只,下午又死了一只,真是祸不单行啊。

作业写完后,他们跳下水泥台,以呐喊声和奔跑开始他们的游戏。

残垣断壁、荒草黄沙的废砖厂像极了一个荒凉的古代战场,钟鱼和小蚂蚁是拔剑四顾的夕阳武士。由于道具过于简单,不得不依靠幻想和大量对白充实——“匈奴骑兵到了吗?”

“到了,正在攻城。”另一个声音回答。

“我是岳飞。”一位“将军”自我介绍。

“我是杨六郎。”另一位“将军”用同样严肃的声音自我介绍。

“杀呀!——”“驾!——”两位将军挥舞“宝剑”,拍马下山,在滚滚的尘土中与砖垛展开厮杀。

不一会儿,他们又出现在垮塌的烟囱废墟上,胸口已经“中弹”,艰难地对着“电台”呼喊:“延安,延安,我是王成,为了胜利,向我开炮!向我开炮!”——“轰——啊!”“啊!”

最后,他们一起来到破败的砖窑前,面对黑洞洞的窑洞,钟鱼敞开怀抱祈祷:

“阿门。”小蚂蚁虔诚地附和。

然后,他们走进砖窑,蹲下来惬意地屙屎。

有时候,他们并排安静地躺在水泥台上,一双手枕在脑后,嘴里衔着草,眨着眼睛看瓦蓝的天和流走的白云,仿佛两个躺在蒙古大草原上仰望星空的人,倾诉着令人感动的心里话。

“小蚂蚁,你说咱班谁最好看,女的?”“我想想,嗯……罗夏萍。”“她好看个屁!”“那……肖巧。”“她也行,可惜鼻子上长个痦子。”“有痦子怎么了,毛主席下巴上还有痦子呢。”“她哪能跟毛主席比。”“那你说是谁?”“洋娃娃呗,这都看不出来。”“咦?你不是把她打哭过吗?”“那是我没中她的美人计。”“嘿嘿嘿,别装了……”

小蚂蚁的父母早亡,和一个酒鬼爷爷一起生活的现状在钟鱼看来糟糕透顶。对于他的询问,小蚂蚁纠正道:

“我爷爷不是酒鬼,他是一个磨刀的老汉。”

父母留给小蚂蚁的只有三岁的回忆,可回味却有三十年那么长。他讲起他们活着时候的幸福片段,仿佛就在不久前。妈妈大概非常漂亮,有乌黑的头发和微笑的酒窝,像“画里的人”。她会熬制好喝的桂花粥,她坐在春天的屋檐下,用小勺一口一口喂给他吃。小蚂蚁的讲述长久地停留在这儿,让此时的钟鱼都感到了那一刻的香甜。父亲有很大的力气和爽朗的笑声,常把他驮在肩上四处奔跑,他结实的肩膀是他幼年的马背。父亲还会用树叶吹出美妙的音乐,吸引住天空的飞鸟。

小蚂蚁的讲述水洗般清亮,让钟鱼怀疑他三岁的记忆真有这么好,还是在日后的回想里夸大了仅有的片段。

“我爸是那年春天死的,半年后我妈也死了,病死的。平时他们身体多好啊,连一根白头发都没有。”小蚂蚁眼泪汪汪地说。“就剩爷爷了,他可千万不能再死了。”

“死还是要死的,那么老了。”钟鱼伤感地同情道。

……小蚂蚁看着钟鱼的眼睛认真地说:“我爸爸妈妈其实还活着。”

“啊!?”钟鱼张大嘴巴。

“他们变成了蝴蝶,像梁山伯和祝英台一样。有时候我一个人在杨树林里玩的时候,他们就飞来我身边看我。”小蚂蚁悄悄地说,“现在他们就在那边的草丛里看着我呢。”

“哪儿呢?”钟鱼支起身子睃巡,“我怎么看不见。”

“你看不见的,又不是你爸妈。”

暑假过后,陈雨燕、二萍、土肥、肖巧等人光荣地加入了少年先锋队,小蚂蚁由于得到潘老师的特殊照顾也混迹其中,一脸正气地站在飘扬的队旗下。

台下的落后分子魏援朝这样评价:“呵!老刘又进步了。”

“积党国四十年之经验,老刘是可以加入组织的。”落后分子牛端午说。

一批老队员在激昂的鼓号声中为他们进行授戴。英红给陈雨燕系上了红领巾,林丽珍给土肥系上了红领巾,罗春萍给罗夏萍系上了红领巾,姐妹俩惺惺相惜,仿佛一手接过党的枪。给小蚂蚁系红领巾的是一个长得像食蚁兽的男同学。

罗夏萍代表新队员站在话筒前庄严宣誓:

“我是中国少年先锋队队员,我在队旗下宣誓,我决心遵守队章,在共产党和青年团的领导下,做个好队员,好好生活,好好学习。

准备着,为实现共产主义和祖国的伟大事业而奋斗!”

不久之后,少先队员陈雨燕在课堂作文《记一件难忘的事》里热情洋溢地写道:

“清晨,我踏着熟悉的路走向学校,太阳公公从天边露出了笑脸,石板路上洒满红宝石的光辉,路边的草儿挂满露珠,好像一颗颗闪亮的珍珠。碧绿的柳叶像垂挂在枝条上的玛瑙。忽然,我看见前面一个小妹妹不小心摔倒了,我急忙跑上前把她扶起来,关切地问,‘摔痛了吗?’小妹妹笑着对我说,‘谢谢姐姐,我今后一定学习姐姐助人为乐的精神。’

我胸前的红领巾在晨风里飘扬,我知道,早晨的风景很美,可比这更美的是一颗金子般的心灵呵……”

在她声情并茂的朗读中,落后分子钟鱼却听出了她对财宝的热爱。

9二甲下学期,“小丑”加入了钟鱼和小蚂蚁的团伙。“小丑”名叫辛沪生,是从上海来的借读生,其实并不丑。潘桂芹把他领进教室介绍给大家时,这个英俊的小男生用软绵绵的嗓音说:

“阿拉”带来大上海浮华的气息,除一口莺软的“鸟语”外,他的棕色小皮鞋,雪白短袜,乔其纱衬衫,咖啡色吊带裤,油光水滑的小分头也让布褂布鞋的小城孩子们眼前一亮。上课之前,他总要从裤兜里摸出一块四方的汗巾子,假咳两声,矜持地沾一沾额头,虽然他额头上并没有汗。钟鱼觉得他的做派跟一个人非常相似:棬子树街的裁缝何大头。

阿拉成了班上的焦点,孤陋寡闻的孩子们团团围住他打听遥远的大上海:

“上海的孩子每天都能吃到‘大白兔’奶糖吗?”“你们那儿是不是满街都跑上海小轿车?”“十里洋场在什么地方?”“你去过‘百乐门’舞厅吗?”“上海是不是有很多金发碧眼的洋人,住在租界里?”“公园为什么‘华人与狗不得入内’?”……回答这些愚蠢的问题,阿拉先要眉毛一挑,显示出高人一等的不屑,嘴巴哼一声:“你们不懂!……”才做进一步解释。每一个找他说话的人都要被鄙薄为“你不懂!”弄得别人只好陪着难堪的傻笑。

唇红齿白、风度翩翩,颇具“少爷气质”的阿拉吸引了陈雨燕,“天上掉下个宝哥哥。”她利用学习委员的职务便利,和他结成“一帮一,一对红”学习小组,借此亲近关系。然而她的良苦用心却未能得到热情回应。两人一块讨论习题,其中夹杂着大量的“你不懂!”和低眉顺目的“我又搞错了。”

高傲的“洋娃娃”在同样高傲的“上海少爷”面前丢盔弃甲,不过她仍不迷途知返,动情地对好友肖巧说:“连他的橡皮擦都有一股花香,真好闻。”

同学们前后簇拥阿拉的情景让“地头蛇”魏援朝觉得自己的“盟主”地位受到威胁,虽然看这个奶油小生眼棱,却不敢轻举妄动。据评书讲,上海滩有“斧头帮”、“青龙会”,这帮人心狠手辣,动辄把人“扔到黄浦江里喂鱼”。也不知阿拉是什么来路。魏援朝就像“黔之驴”里的老虎一样,“以为神,蔽林间窥之。”可是,经过一段时间后发现他既耍不来弹弓,也不会关刀,更不敢骑马杀仗,只会跟丫头片子们玩“编头绳”的游戏。“然往来视之,觉无异能者。”魏援朝“因喜”。

那时,魏援朝和牛端午刚刚试制成功一把“火枪”,枪身是一截水管,部件是窗钩、输液胶管、自行车闸、手电筒后盖压簧,经过一系列复杂缜密的组装而成,弹药是拈碎的火柴头。扣动扳机,可以发射极具杀伤力的小石子,并能像真枪那样发出“砰”的巨响,冲出一股蓝烟。

遗憾的是,枪的击发装置存在致命缺陷,火药总是朝后而不是向前喷射,每次都会把持枪人崩得满脸黑。再一次改进后魏、牛决定不再亲自尝试了,改由阿拉做活体实验。

魏援朝找到阿拉,从书包里掏出“火枪”殷勤地递给他说:

“阿拉,打一枪试试,很好玩的。”

“不要不要”,阿拉连连摆手,“这是枪嘛,蛮危险的,怎么好随便玩的。”

“哎,好玩好玩,大大地好玩!”牛端午在一旁怂恿,“你一开枪,就能看见许多金色的小星星。”

受到蛊惑的阿拉有些心动,他掂掇再三,终于举起手枪,瞄准远处的一棵树,扣动扳机“砰——”蓝烟散尽后,阿拉泥塑木雕般兀自站立,粉白的脸已被崩成“黑包公”,乔其纱衬衫也烫出麻麻点点。

魏、牛哈哈大笑,牛端午说:“是不是眼冒金星?没骗你吧。”

阿拉咧开嘴哇哇大哭,骂魏援朝“小赤佬”,牛端午“小瘪三”。魏援朝和牛端午若无其事地转身走开了,勾肩搭背地渐行渐远——“双枪李向阳,坚决不投降,敌人来抓我,我就爬城墙,城墙有地道,我就钻地道,地上有张纸,我就拉泡屎,敌人来抓我,踩上一脚屎。”……阿拉的霉运接踵而至。一位同学无意中从父亲口中得知,阿拉家所在的“上海崇明”其实是上海的郊区,离市区之遥远竟需要乘船渡海,而且岛上密布劳改农场。他的揭发令大家恍然大悟,原来是上海“农村劳改队”的。想起前些日子趾高气扬的“你们不懂!”,顿觉气忿难平。

这一天,土肥找到阿拉进行挑衅聊天,再一次被小瞧为“你不懂!”井底之蛙土肥拍案而起:

“就他妈你懂!一个上海乡下的土老冒神气什么?我还金堂市区的呢。”

一旁的肖巧用两句歇后语概括:“哼,狗戴帽子,装人。猪鼻子插大葱,装像!”

更多的同学发出“噢——”由衷的哄笑。

阿拉成为众矢之的,自天堂打入地狱,从此饱受奚笑,变成众人消遣的对象,那身花里胡哨的衣服看上去更像马戏扑克牌上的小丑服,“小丑”的绰号诞生了。无论他走进谁,都有一张挑逗的笑脸迎接他。

“小丑,讲一讲上海的事,上海好大好大,我不懂的。”

“喂,小丑,你家谁被‘三反’了,贪污了吗?”

在小丑愁眉苦脸的灰暗日子里,还是不离不弃的陈雨燕给他指引了一条明路:

“丑丑,你去找钟鱼和刘小武一块玩,他们不会欺负你的。”

从前小丑众星捧月、大谈“海上遗梦”之时,钟鱼和刘小武给他留下深刻印象。钟鱼是一个心不在焉的看客,这个脑袋挺大的孩子不知什么时候悄然出现在人堆后面,趴在肥胖的牛端午背上,显然没有趴在课桌上那么硌肘,一边抠鼻孔一边听热闹,把一个个“鼻屎球”隐蔽地抹在牛端午的衣领上,然后又悄无声息地走开。刘小武却是一位忠实的听众,趴在课桌上瞪大一双渴求的眼睛,老是询问“大白兔奶糖”和“小笼汤包”食品方面的问题。这个脏兮兮的孩子就像一个现代“三毛”,那条鲜艳的红领巾像栓牛一样套在他的细脖子上,随时等待着有人把他牵走。

小丑曾好奇地向土肥打听这二位同学,土肥不屑地摆摆手说:“一个鱼头,一个小蚂蚁,无名鼠辈,你继续讲。”

后来,他看到鱼头也被崩得满脸黑时,你才明白自己和他同病相怜。

小丑入伙的过程并不顺利,钟鱼因为他与何大头“神似”而十分反感,小蚂蚁也是不冷不热。小丑采取了上海人的结交方式:小恩小惠。他从家里带来上海风味的小甜点贿赂他们。当他打开纸包,把它们呈现在两人面前时,钟鱼和小蚂蚁同时瞪大了惊奇的眼睛,这些小甜点太精致了。

“梅花饼”真是一朵梅花模样,六瓣绽开的花瓣上粘着细砂糖,像落在上面的细雪,花蕊中间用枣泥点缀出一个嫣红的圆点。“春娘酥”散发着诱人的香草浓香;切碎的杏仁、青红丝、蜜饯撒在松黄的酥上,确能勾起春花烂漫的遐想。最妙的是“翠玉糕”,对着太阳看,竟发出玻璃一样透明的幽绿,像摆在工艺品橱窗里晶莹剔透的展品。

小蚂蚁看着钟鱼问:“你吃过吗?”

钟鱼看看小蚂蚁:“我见都没见过。”

小丑得意地说:“你们当然没见过,就是上海也没处买,这是我姆妈亲手做的,名字也是她起的。”

钟鱼和小蚂蚁拿在手里,左右观赏,不忍下口,而且这几块点心也忒精致小巧了些,几乎一口就能吞下肚。

小蚂蚁贪婪地说:“你姆,姆妈干嘛不做大点?”

“哼!你们不懂!甜点本来就是小巧的,又不是山东大饼……你问的话像我爸一样。”

小蚂蚁捅捅钟鱼说:“他说我像他爸。”

小丑的家制甜点让钟鱼和小蚂蚁迷恋不已,“甜点友谊”自然友谊长存。每天早上,他们都要避开众人耳目,躲进杨树林,分享小丑带来的两三块袖珍点心。小丑慢条斯理地从书包里取出纸袋,一层一层剥开。每到这一刻,钟鱼就会听到身边小蚂蚁腹内发出咕噜咕噜巨大的空鸣,仿佛一只狗听到摇铃声那样条件反射地尾巴乱晃。钟鱼总要憋不住笑出声来。

课间休息时,小丑从窗子里看到,钟鱼跑向操场上一个踢毽子的女同学,对她说了几句话,从裤兜里掏出舍不得吃完的半块糕饼塞给她。他好奇地问小蚂蚁:

“跟鱼头说话的高个子女同学是谁?”

小蚂蚁张望一眼说:“哦

前情提要: 三年以后,拓也读初二了,仍然与小泉同班。有一次他们班上体育课。突然他们的一个同学叫他们说:“神原同学,织本同学,快上教室来,有你们的电话。”拓也和小泉冲上教室,拿过电话,“喂,我是拓也。”“喂,我是小泉。”这时,他们两人的电话里传来了一样的声音:“孩子们,快到……数码宝贝……世界来呀……”“啊?神圣天女兽?神圣天女兽!”……

样啦!”“话归正题,你们也来这里,难道……”拓也问。一直在旁边没说过话的辉一终于开口了:“对,是神圣天女兽用它呼叫我们来的。”说着,辉一、辉二拿出电话。拓也似懂非懂地说:“这代表……啊!”“登!”电梯猛地一震――到了。“好痛哦!”拓也抱着头说。孩子们走出电梯,小泉环顾周围说:“今天月台很冷清耶!”“当然喽!因为传说中的十斗士要在这里集合了!”一把声音响起。拓也大声喊道:“谁?!”一辆电车上出现了两个人影,“我是――雷系斗士帅哥柴山纯平,”“还有冰系斗士帅哥冰见友树!”“啊???!!”孩子们晕倒了,“你们是……帅哥???”原来是纯平和友树!“拓也哥哥!”友树飞奔过来。“泉泉……”纯平也跑过来。“啪!啪!”两声巨响,“色狼!”小泉“送”了纯平两巴掌。“小泉,你还是那么猛啊!好痛……” “孩子们,时间不早了,出发吧!”一辆“电车”突然开口说话。原来是“铁牛号”机车兽。辉二说:“铁牛号,你知道神圣天女兽为什么呼叫我们来吗?”拓也接着问:“数码宝贝世界怎么了?”“先上车,让我载你们到数码宝贝世界再说吧!”“好吧。”孩子们上了“铁牛号”。在穿越人类世界与数码宝贝世界的一瞬间,一道强光,孩子们手中的电话再次变成了武装暴龙机。车上一片欢呼,“你还好吗?火神兽!”“仙女兽,Welcome back!”……正当孩子们在为武装暴龙机变回来而高兴时,一个邪恶的身影在跟踪他们。它开始发动进攻……“铁牛号”被打得东倒西歪。“铁牛号”:“孩子们,有邪恶数码宝贝攻击我们,现在要全速前进!”说罢,“铁牛号”加速前进。可攻击还是究追不舍。拓也:“可恶!还是摆脱不了它!”辉二探头窗外,只见攻击他们的是一只小型的数码宝贝。 它是妖精兽。 妖精兽 完全体 绝招:位元炸弹

气氛有点儿悲伤。这时,问答脱口而出:“因为如果消灭了妖姬兽,数码宝贝世界就会立刻毁灭。”“什么?!”孩子们感到万分惊讶。“弹你啦!这么直接!”波高兽拉开问答兽的裤带弹它。基路比兽接过话桩:“那是因为妖姬兽已经和掌管数码宝贝资料的神圣天女兽合而为一了,消灭了妖姬兽,所有的资料也会被消除,数码宝贝世界也就完了。”大家一面为难的表情……“哈哈哈哈!!!”正在这时,城堡上空突然乌云密布,一阵恐怖的笑声从天空中传来……

击了……可孩子们已经被打得一动不动了……“大家快起来!要是再打中可就没命了!”波高兽担心说。“终结吧!十斗士!旋风幻影!”“就这样完了吗?”拓也自问,抬头望了望以后可能永远也见不了面的伙伴们……“啊!”一声惨叫!拓也抬头一看,原来是基路比兽替孩子们挡住了强大的攻击,“我想这才能弥补我以前的罪行……究极天使兽,孩子们拜托你了!”说完,基路比兽资料化了……基路比兽!”究极天使兽喊那已逝去的伙伴的名字……“孩子们,这边来!”他带着孩子们逃跑。“逃不了的!”妖姬兽追上来了。“你们快跑!这里由我来顶住!快点逃!十斗士,数码宝贝世界靠你们了!”究极天使兽用保护膜送孩子们离开,然后孤军作战……“究极天使兽!呜――呜――”友树哭了,究极天使兽牺牲了。“友树,不要哭!这个仇我们一定会报的!”拓也安慰友树。基路比兽、究极天使兽为保护孩子们相继牺牲了,孩子们在保护膜里沉思,到底还会有多少人牺牲才能打赢这一仗呢?……

“你们快跑!这里由我来顶住!快点逃!十斗士,数码宝贝世界靠你们了!”究极天使兽用保护膜送孩子们离开,然后孤军作战……“究极天使兽!呜――呜――”友树哭了,究极天使兽牺牲了。“友树,不要哭!这个仇我们一定会报的!”拓也安慰友树。拓也他们降落在究极天使兽的城堡。城堡的大门自动打开了。孩子们进去养伤。波高兽边替孩子们包扎伤口边说:“这下好了。究极天使兽的城堡有保护屏,即使妖姬兽赶到,应该也能撑一会儿……”突然,城堡猛烈震动起来。

!!!!!!!!!!!!!!!!!!!!!!!!!!!!!!!!!!!!!!!!!!!!!!!!!!!!有人在攻击保护屏。“可恶!这么快赶过来!我出去应战好了!”拓也拿起武装暴龙机想进化,可遭到众人的阻拦:“你受了重伤,现在去应战岂不是送死吗?”“对方可是连三大天使数码宝贝也打不过的家伙耶!”“难道,难道我要做缩头乌龟吗?基路比兽和究极天使兽也都牺牲了!”拓也自责。城堡震动越来越厉害,一声巨响,保护屏炸碎了。“哈!哈哈哈……”两只数码宝贝从大门闯进来。 黑暗战斗暴龙兽(黑暗系,究极体) 小丑皇(黑暗系,究极体) “我们是妖姬兽女皇的忠心部下,祝你们死得快乐!”说完,他们攻击孩子们。“黑盖亚能量炮!”“毁灭极光!”孩子们东闪西躲,都快撑不住了。“华光耀剑锋!”“金龙飞剑!”“花仙紫光!”突然,三只金光闪闪的数码宝贝出现击退了黑暗战斗暴龙兽和小丑皇。“谢谢你们!请问你们是谁?”拓也问。其中一只有点像究极天使兽的数码宝贝回答说:“我是金龙兽。她是花拉仙子兽,他是玄神兽。不过其实我们跟你们一样也是孩子。”说完,一道强光,那三只数码宝贝退化成三个人类的小孩。一个戴眼镜的、长得蛮帅的男孩自我介绍说:“我叫藤原 聪,今年小学六年级,请多指教!”接着一个女孩子说:“我叫小林 嘉静,也是读小学六年级,我们是同班同学,很高兴认识你们。”跟着一个有点矮、很腼腆的小男孩说:“我是广之周 启源(我们班上的另一个同学),读小学六年级,你们好。”藤原 聪?小林 嘉静?广之周 启源?(孩子们:)“好怪的名字呀……”波高兽问:“我刚才看见你们的绝招都很厉害,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那个女孩子回答说:“我们都是来助你们一臂之力的,至于我们的力量,是三大天使数码宝贝传给我们的。”辉二听了,问:“三大天使数码宝贝都被资料化了,你们怎样得到他们的力量?”那个腼腆的男孩拿出武装暴龙机,红着脸说:“我们一个星期前不小心来到了这里,正当我们孤立无助的时候,三道彩光飞进了我们的电话里,变成了这个,接着一把女的声音说那是三大天使数码宝贝的力量,让我们来帮助你们。我继承的是掌管道路、精神的基路比兽的力量。”女孩说:“我的是神

圣天女兽的爱的力量。”戴眼镜的男孩说:“我的则是究极天使兽的力量。”拓也说:“啊,你好,小聪,我叫……”“拓也、辉二、辉一、友树、小泉、纯平,对不对?你们的事迹我们早已听说过了。”小聪说。“来,我来帮你包扎伤口。”“好啊!……”两个女孩子一见如故,谈得正欢呢!男孩子就在一旁商量歼灭妖姬兽的计划。“如果能再变多一次金刚武神兽就好了。”纯平自言自语。辉二说:“未必,即使是金刚武神兽也未必能敌得过妖姬兽。”“对,所以我们务必提升我们的力量。”拓也说。“孩子们,糟了!糟了!”波高兽急匆匆地跑来。“难道是妖姬兽来攻击了吗?”“不,是妖姬兽吸收了别的数码宝贝的资料,现在变得更强大了!”“这,这可如何是好?我们总不能老待在这儿等它过来吧?”小聪急了。辉二说:“也许快点去找它可以让它不那么快升级吧。”“对,”拓也说,“只要缠住它就行了,反正早晚要和它决斗的。”“对,”小聪也等不急了,“我们三个先上吧!”说着就站起来准备走。“等一下!”嘉静叫住了他们,“你们刚刚不是说要提升战力才可能打败妖姬兽的吗?现在突然知道了妖姬兽变强的消息,你们还急着找它,那不就等于自取灭亡吗?”说着门外就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你们不用想了,我已经来了!”“啊?妖姬兽?”

!!!!!!!!!!!!!!!!!!!!!!!!!!!!!!!!!!!!! 孩子们冲向外面一看,到处都是一片黑暗,眼前的数码宝贝,“你不是……妖姬兽吗?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哼,妖姬兽,妖姬兽早就不在了,我现在已经进化了,叫魔姬兽!”“魔……魔姬兽?” 魔姬兽 黑暗系堕落天使型数码宝贝 绝招:万恶妒嫉雨 拓也说:“来了吗?等着你呢!这是最后的战斗!让一切都结束吧!各位!”“嗯!”辉二、辉一、友树、小泉、纯平点了点头。“那我们也进化吧!”小聪说。“好!”启源、嘉静应声回答。“超时空――进化!金刚武神兽!”“神圣武装――进化!”“金龙兽,超武装形态――金皇兽!”“花拉仙子兽,超神圣形态――圣仙女兽!”“玄神兽,装甲形态――装甲玄神兽!”装甲玄神兽说:“我们三个来缠住它,金刚武神兽做主攻!”说完,和金皇兽、圣仙女兽冲向黑云雾里。金刚武神兽随上。“金皇能量球!”“圣女仙弓!”“玄天翔龙击!”三道攻击同时打向魔姬兽。“轮到我们了,天羽……”“十字焚地!”金刚武神兽还没使出绝招,魔姬兽变发动攻击,天空两道交错的红光一闪,孩子们全部退化了。“哼,”一声充满蔑意的笑,“也尝尝我曾受过的苦吧!万恶妒嫉雨!”“啊!”孩子们又被惨打一顿。仙女兽艰苦地抬起头来对那眼里只充满着邪恶、仇恨、妒忌的魔姬兽说:“你受过的苦?那那些无辜的数码宝贝们呢?即使自己有多大的痛苦也不能强加在别人身上!”魔姬兽被小泉突如其来的举动一愣,狠狠地说:“你知道多少!闭嘴!臭丫头!”“啊!”小泉被闪电击中。野狼兽不顾身上的伤,忍痛站了起来:“你就只会伤害无辜!为了报仇,你将数码宝贝世界都毁了!”“对!”众人应声。“闭嘴!闭嘴!”魔姬兽疯狂攻击孩子们。冰熊兽突然冒着攻击冲向魔姬兽,可是被闪电击中了。友树说:“完了吗?我们没办法打败它的了,”“不!没那回事!我们要相信奇迹,相信数码宝贝们的力量,还有我们的力量!”拓也全身发光,他突然感觉到一股新的力量从他体内涌进。“只要撑过去,明天的太阳依然灿烂!”辉一、辉二、纯平、友树、小泉、嘉静、小聪、启源也全身发光,感到了新的力量。众人异口同声地说:“要相信我们的力量!”“还有我们的

力量!”突然,一大群不同属性、类型的数码宝贝从四面八方赶来,有的飞,有的游,有的跑,有的乘机车兽来……啊!数码宝贝世界全部的数码宝贝也来这里了!也就是说,数码宝贝世界的所有力量都集中在这块地方来了! !!!!!!!!!!!!!!!!!!!!!!!!!!!!!!!!!!!!!!!!!!!!!!!!!!!!!!!!!!!!!!下集预告

界!拓也、小泉、纯平、辉一、辉二、友树、小聪、嘉静、启源站起来,举起武装暴龙机,顿时,九道彩光从暴龙机里溢出来,闪闪发光。”“超时空――进化!金刚武神兽!金刚武神兽武士形态――金莲武士兽!”“超武装――合体进化!烈焰天神兽!”两只全新的数码宝贝诞生了!他们融合了所有数码宝贝的属性和力量,闪闪发光。“啊!好刺眼呀!”魔姬兽说,“即使你们再进化也不可能打得过已经进化了的我!十字焚地!”金莲武士兽和烈焰天神兽一闪,轻松地躲过了魔姬兽的攻击。烈焰天神兽喊道:“是吗?就算你再强大也是孤独的!”金莲武士兽继续说:“对,我们有大家的力量、精神在支持,而你,只不过是在孤军作战而已!”烈焰天神兽纵身一跃,来到了魔姬兽跟前:“因此,这场决斗我们一定会胜利的!接招吧,魔姬兽!烈焰光能球!”烈焰天神兽使出绝招。魔姬兽闪开了,但是一根邪恶的头发被割断了。“有两下子嘛!”魔姬兽说。说完,她便消失了。“奇怪?哪儿去了?”烈焰天神兽四处张望。“小心后面!”一道攻击冲向烈焰天神兽。“天哪!居然有十多个魔姬兽!”金莲武士兽说。“孩子们,这是分身术,要小心点!”波高兽说。“在左边!”“在右边!”“在上边!”……数码宝贝们不断提醒烈焰天神兽和金莲武士兽。“叮!叮呤!叮!”“是什么声音?”金莲武士兽闭上眼睛细听。突然,金莲武士兽睁开眼睛:“在上面!骑士镭射光!”“啊!”魔姬兽被打中了。金莲武士兽:“烈焰天神兽,闭上眼睛吧,感受数码宝贝的力量!”烈焰天神兽闭上眼睛……“叮呤!叮呤!……”“那只魔姬兽才是真的!”烈焰天神兽喊道,“武迤神剑,一刀两断!斩――”烈焰天神兽拿着神剑冲向真正的魔姬兽。金莲武士兽:“轮到我了,超时空圣剑!”魔姬兽一声惨叫,分为两半了。“终结吧!魔姬兽!”金莲武士兽的剑和烈焰天神兽的剑合而为一:“天灵剑!污秽邪恶的灵魂,接受神圣的净化吧!”“慢着!要是你们杀了我,你们也难逃一劫!别忘了,神圣天女兽的生死也在我的控制中,我一死,神圣天女兽也活不了,整个数码宝贝世界也会毁掉的!所以,我可是个不死之身!哼!我还有最后一张王牌呢!哈哈哈哈……”魔姬兽奸笑。“什么?可恶的家伙!”两只数码宝贝停下手来。“

孩子们,真的想拯救数码宝贝世界吗?”神圣天女兽的声音响起。“当然想啦!可是神圣天女兽你……”嘉静哭着说。“没关系,我只是随究极天使兽和基路比兽而去而已。魔姬兽虽然是个不死之身,但是她只不过是所有妒忌、怨恨的意识的资料的结合体罢了,消灭她还有一个办法的。用所有的力量融合在一起与魔姬兽搏一搏,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心中没有邪念,魔姬兽的力量就会有所减弱,到时再加倍攻击就行了。不过,这个办法同归于尽的情况很高……要战斗吗?还是要退出?”神圣天女兽说。“为了保卫数码宝贝世界,牺牲性命,也在所不辞!对吧?伙伴们!”辉二说。“对!因为数码宝贝世界也是我们的家!”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我们也来支持你们!”全部数码宝贝双手紧握,闭上眼睛,身体发出一种奇妙的光。“碍眼,走开!”魔姬兽攻击神圣天女兽仅有的资料。“你的对手在这里!”金莲武士兽和烈焰天神兽说。小聪对机车兽说:“机车兽,如果我回不去现实世界,你代我向我的父母说声对不起,可以吗?”机车兽:“好,我答应你,你们真是太伟大了!”嘉静、启源、拓也、辉二、辉一、纯平、小泉、友树说:“我们的父母也拜托你了!”“好……好吧。”“上吧,金莲武士兽!”烈焰天神兽冲上去。“斗士精神解放!”“神圣力量解放!”顿时,天空、陆地、海洋等所有的东西一片灿烂,银光闪闪。“不要!不要!你们为什么要牺牲自己的生命来拯救数码宝贝世界呢!快住手!”魔姬兽喊道。“因为,因为我们也是数码宝贝世界的一份子,那也是我们的家!(再见了,各位!再见了,爸爸妈妈!再见了,朋友们!)”两只数码宝贝闭上眼睛……

“不要!不要!你们为什么要牺牲自己的生命来拯救数码宝贝世界呢!快住手!”魔姬兽喊道。“因为,因为我们也是数码宝贝世界的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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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宁二中实验学校中学语文教研组作文辅导资料)

“文化作文”一般指充满文化内涵的文章,是把作文的根扎进文化的土壤,让作文在几千年文化长河中汲取营养,让作文的鲜花散发出文化的芬芳。这是厚重的文化向作文强势渗透,并在实践中使作文逐渐文化化后结出的硕果,莫怀戚教授说这是“中学生写作的文化化”,我们就把这种富有文化色彩与浑厚的文化底蕴的作文称为“文化作文”,这并不是说其它作文就没有文化,而是因为这类作文有强烈的传统文化气息。

“文化作文”在构思上把话题放到一个广阔深厚的文化背景上去审视、对比、碰撞,或以文化的眼光打量事物;或以文化的心态叙述或议论自然社会之哲理;或以文化的理性批判时代的假丑恶;或以文化的智慧表现真善美;或以历史文化名人的言论或事迹,显示作者的文化积淀等等。

浑厚的文化底蕴、深刻的文化认知、充沛的文化精神、较高的文化品位,是“文化作文”写作的追求。

“文化作文”的实质是用文化的眼光审视话题,用文化的意蕴丰美话题,用文化的材料表现话题,用文化的笔法写作话题,用文化的思辨挖掘话题,用文化的品位提升话题。

“文化作文”满分技法很多:诗词引用法、情景再现法、文化审视法、故事新编法、典型人物法、文言仿篇法等都是常见的方法。

诗词引用法是指直接引用或化用古典或现代诗词佳句于文章之中,给人以厚重的诗香氛围。雄厚的文学积累和运用的巧智,塑造着文章作者的学者和智者形象,不仅在考场上鹤立鸡群,在文学创作中也卓越不凡,令人击节称赞。

引用诗词能增强文章的文采,它可以在某一段中点缀一二,给文章的襟边插上一朵底蕴的小花;也可以根据主题需要,让相关诗句联合成一个诗句的方阵,让诗句成段,强力展示古文化的芬芳;也可以在某种特定情况下,开一个诗句的全民大会,让诗句成篇,倾集团军的力量宣示古诗文在文化领域的主导权和不朽

诗词引用法分为两个层次:直接引用诗词文赋是基础层次,化用诗词文赋是高级层次。化用又分为句意化用和意境化用两种形式。

【作家美文】 雨天读古诗

雨天最是读古诗的日子。

鉴开半亩方塘,拉上雨做的窗帘,便弥漫起一派古典的诗意。无需绿荫长椅的悠闲与舒适,谢绝鸟语花香的繁华与热闹,只让绵绵纷纷的雨,滋润饥渴的心田。远离尘世喧嚣,甩掉一个“累”字,独自钻进属于自己的三味书屋,让倦怠了尘俗的眼睛,在古诗的字里行间休憩。

于是有相思泪,点点滴滴,湿了芭蕉;有故乡情,迷迷蒙蒙,笼上阡陌;有丝竹韵,淋淋漓漓,洒向驿路。

于是有客舍有柳色有溪水有蛙鸣;有杏花村有酒旗风有巴山夜有西窗烛;有水村山郭有天街皇都有野径黑云有江船明火;有牧童的短笛有渔翁的箬笠有前山的翠微有南朝的台楼;有含春泪的芍药有卧晓枝的蔷薇有夜上滩的鲤鱼有系垂杨的画舫舟。

于是老杜春夜吟哦,小杜清明问路;陆放翁卧听夜阑,僧志南杖过桥东;易安居士叹绿肥红瘦,诚斋主人赏荷心呈珠;张志和泛舟垂钓不须归,苏东坡淡妆浓抹拟西湖。

于是王勃在滕王阁上看“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的美丽,苏轼在望湖楼醉听“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的旋律,李攀龙在广阳山道中赏“雷声千嶂落,雨色万峰来”的壮景。

于是一首散发着稻花香的宋词,录下田野里最清亮最动听的歌,一首竹杖芒鞋演奏的穿林打叶曲,和着一蓑烟雨的豪爽,袅袅地唱了千年。

于是古典的雨像飘飘落落的花瓣芳菲着时空,芳菲着阅读的心事。

于是,总是太多的于是,携一列各领风骚的代出才人,在沾衣欲湿的氛围中如燕斜翔……

噢,雨天读古诗,读得清清爽爽,读得恍恍惚惚;读得轻轻松松,读得沉沉重重;读得欢欢欣欣,读得悲悲戚戚。

雨天读古诗,把自己也读成一首雨中的诗,飘逸在“草色遥看近却无”的郊原上,淅淅沥沥地……

【温馨点拨】 诗词是阳光

本文从文化的角度审视雨,将雨的意象融合成一

串五光十色的珍珠,缤纷着读者的想象,看看吧:这里有巴山夜雨的凄凉,有清明纷雨的断肠,有天街小雨的甜蜜,有春夜好雨的喜悦,有南朝烟雨的沉重,有青笠细雨的悠然,有卧听夜雨的悲壮,有黄昏点滴的愁伤。有王勃看雨的浪漫,苏轼听雨的闲适。雨,将读者淋得痛痛快快,淋得酣畅淋漓,淋得诗意纷纷,淋得遐想联翩。

其实何止是雨,那些古典的植物,诸如蒹葭、傲梅、虚竹、柔柳,从三千年诗经的土壤里长出、那些古典的风、古典的云、古典的水、古典的河从三千年易水边飘来,你感受到它的厚重了吗?一个诗的王朝,一首王朝的诗,浓缩着多少悲欢离舍,透着多少哲理与诗情!

学会用文化的意蕴丰美话题,用文化的材料表现话题,用文化的品位提升话题。

多积累诗词歌赋,并学会化用,在化用中走进诗词的灵魂,用诗词构建文章的华夷殿堂:押韵的雕粱画栋,对仗的飞檐翘角,会营造一个诗意的建筑。

设置情境、场景、人物、情节,或艺术地再现历史人物某一刻的细腻心理与行为;或磅礴地描写伟大人物某一历史性的壮丽场景;或诗意地再创造古典诗词意境;或刻画著名文学形象的某一事件等等,借以表达自己对生活或生命的感受.这就叫情景再现法。

情景再现法包括重大历史事件的情景、典型历史人物的情景、著名文学形象的情景、诗词意境的情景四种情况。前三种可归为同一类,统称为历史情景,后一种称为诗词情景。

历史蒙着一层时间的面纱,让我们用想象去掀起她的盖头来。

【作家美文】 唐诗素描?;春晓

阳光透过窗棂,洒落在诗人的身上,一格一格的,很美。揉揉惺忪的眼睛,温暖的感觉,传遍全身。仿佛是一夜之间,春天已占领了小小的山村。

窗外,是谁的叫声如此亮丽?在林子里转来转去,最后,又沿着一束阳光的道路钻进书房。诗人舒展一下手臂,细细倾听。这些清新的声音,让再心灰意冷的人,也会重新注满希望和信心。

依稀记起昨夜,风夹着细雨,敲打着屋檐。这群

音乐的孩子,总让人想起乡间里的童年,母亲在油灯下轻轻哼着的歌谣。

那些昨天还含苞待放的花儿,在夜晚也钻出面纱,羞红着脸,怯怯地立于院中,和风雨亲吻。花落的声青,有谁听见?

清晨,一位诗人拾起一朵落花,那是远方的恋人无奈而憔悴的容颜吗?

【温馨点拨】 意境如花

诗词是生长在中国文化土壤里的大树,每片叶子都张扬着文化的魅力。

长长短短的字条,浓缩着一个民族精神的内核,那里有月色、童话、沙场与梦想。

意境,是缤纷的花朵,摇曳着满天的美丽把这些花瓣小心地摘下来,放在心灵里浸泡,让他们把想象熏香。

然后用文字小心地把他们铺展在素笺上还原古典的芬芳。

然后我们知道:梧桐细雨,草木摇落,蝉呜高远,杜鹃啼血,猿猴哀啸,松柏傲霜,鸿雁传书,红豆相思……都内含着文化的意蕴,是文化大树上结出的硕果。

花也罢,果也罢,要放在心里,贴进灵魂的地方,这样作文会更美。

【2006年中考满分作文链接】 又一次桃花开了

又是一年春满园,又一次桃花开了,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陆游满怀心事地在沈园中走着,这时的他已双鬓泛白,宽正的额头上也添了几条皱纹。自己早已厌倦了官场,只求在这青山绿水中,度过残生。当然,心中还有个…

路边桃化异香阵阵,枝头嫩芽吐绿,整个沈园雾气蒙蒙,清静出邃,别有一番风情。陆游穿过一条细细的走廊,来到他年少时常来的地方:桃韵阔。这里的桃花更加娇艳诱人。水灵的花骨朵俏生生地立在枝头,他的视野渐渐开阔,在桃花丛中,他仿佛看见了那个一身白衣的女子,婉儿,那个让自己黯然伤神的名字,是她吗?她来了吗?

半响,陆游才回过神来,才明白自己又在做梦了。他知道那个女子不会来了,是因为他当年的懦弱。但当他再次睁开眼时,他看她了,这不是梦,她是活生生地站在桃花中,仍像当年的离别情景。

“婉儿!”陆游半天才用沙哑的声音叫道。回应的只有阿行清泪。“桃花又开了,但我们

是回不去了。”唐婉折下一枝桃花,忧伤地说。

陆游的心却如翻江倒海。忽然,他大悟:“今天的结果,都是因为当年自己的懦弱。时间是不会停留的,斗转星移,沧海桑田,桃花落了能再开,树木枯了能再长,而少年――我们最美好的时光、最美的回忆,已回不去了。他醒悟了,他明白了,也许抓住自己身边的一切一切,才是最潇洒、最勇敢的啊。”

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几年离索。

又一次桃花盛开了,也许这才是一次最深切的感悟。

陆游与前妻婉儿相见的凄美佳话很逼真地再现出来:游沈园、赏桃花、思婉儿、见婉儿、痛悔赋诗。五个片断如影片镜头般一一呈现,文坛上流传千年的凄艳故事在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朦胧的印象,但绝没有今天这样清晰。曾经被时间的尘土掩埋的历史情景,被岁月的足迹抹得模糊的艺术细节,让想象重新拾起、清扫、黏结、复原、再现。一幕幕由语言拍摄的历史场景或片断缓缓流过脑幕。一篇优秀的文章就诞生了。

文化作文除了要有大量的文化积累外,最关键的是还要有文化的精神、文化的眼光和文化的品位,要懂得从文化的角度来审视话题,我们姑且称这种方法为文化审视法。

真正的高手从文化的角度打量话题,审视话题后,有时会在表达的时候隐去一些文化的外在的东西,诸如诗句、名人、历史事件等,而抓住义化的内核和文化的精神来写作。

当然有时在表达的时候既抓住文化的精神,又适度引用或化用一些诗词名句,效果各有千秋,都是文化作文高层次的表现。

写作,从文化的角度审视话题,用文化的精神提炼话题,用文化的意识构思并叙述或议论,那么文章才能展示出一个人的文化品质和文化思辨能力。

【作家美文】 心中的芦苇

在我的记忆中,有一片茂密的芦苇。她像自由的精灵,在远离世俗的淡泊中,独守江畔一方瘠土,潇洒倜傥。

瘦瘦的筋骨把生命的诗意一缕缕的挑亮,密密的芦花像一片片灿烂的微笑,将野地的清苦和宁静浓缩成永恒的沉默。

  芊芊芦苇,在滩涂上扎根,无拘无束,在纤桥旁摇曳,蓬蓬勃勃。从苍翠的湖绿,渐渐化作凝重的黑色,却依然亭亭玉立,倩影婆娑。即使翻越季节的山峦,静候白露降临,那满目的芦花与天上的白云融为一体,绵延至月光不能触及的地方,也依然洁白,充满蓬勃的张力,然后在冰冷的纯洁里画上生命的句号。

这白发苍苍的芦苇,是樵夫柴担上悠然飘起的一缕秋光,是村姑眉宇间挥之不去的一抹苍凉的妩媚。像衣香摒影的女子涉水而来,从古代,从“诗经”,“蒹葭苍苍,白露为霜”遂成千古绝唱。洄流中,弄篙荡舟的少年水手,在水一方的窈窕淑女,映衬着茂密的芦苇,成了三千年文明古国最优美的诗行。

  倘若寄身木筏,去溯芦苇之源,你也会发现,苍凉凄美的芦花那么轻易就能拨动深藏的沧桑和历史的痛苦。

易水之滨,悲凉的旋律中,荆轲告别燕太子丹,踏上刺秦的不归路,他身后的芦花,一定在萧萧寒风中轻扬。汩罗江边,披发行吟的逐臣屈原,掩涕叹息,仰天长问。奸臣当权,楚王昏庸,居庙堂,不能为民解难;谪乡野,不能替君分忧。生命的寂寞郁结于心,奔涌于胸,使诗人纵身大江,荡起的涟漪是芦苇悲鸣的泪滴,在湿湿的夜色中流淌。青青的生命的枝叶包裹起千千万万人民的崇敬和思念,投入历史的长河,成为端午节最深沉的纪念。

  真正拥有芦苇,是在大学时代。我最喜欢在学校后面的江边漫步那里,茂密的芦苇像无边的绸带,向着远处缓缓铺开。流苏似的芦苇,像云,阵阵清香在如纱似雾的月光中弥散。牛奶般的暮霭流动如烟,小鸟在苇丛中呢喃,还有几声蝉鸣,几声虫唱。宁静,温和,洋溢的诗情触手可及。倘是周日,阳光缓缓的流泻,我用苇叶编一只小船,轻轻放入江中,看它悠悠地随风而去。更多的时候,我一卷在握,于芦花下,和屈原同愤,跟太白同醉,与东坡同发少年狂。在绵绵秋雨和茸茸的芦花织成的透明的心境中,我读懂了字里行间的心酸、痛苦、孤独、浓醇、率真和苦涩。人世沧桑和历史悲剧熔铸的惨痛,犹如滴血的利刃,我们的前人把它揉碎了,咽下,宁可肝肠寸断,也要噙带着微笑,轻轻的说,往事如烟啊!

  人是孱弱的,就像一根芦苇,但人/又是坚强的,从柔弱中焕发出无穷的韧性,那种连自己都有可能意识不到的坚韧,陪伴着我们一路向前。法国哲学家帕斯卡尔说:“思想形成人的伟大。人只不过是一根芦苇,是自然界最脆弱的东西,但它是一根能思想的芦苇。”

  这根能思想的芦苇,就是你,就是我……

【温馨点拨】 心中有佛

大道无形,如果去追求无形的高境界,而故意去掉名句名人,却又堕入了思雏的陷阱。

其实,无形如果是一种自然真性的流露,这样的无形当然是羚羊之角,空中之音,镜中之相的大境界。读者领悟的是写作者高雅的神韵。

如果无形是一种刻意的追逐,一种下意识的掩盖,那么,结果必定是弄巧成拙。

只要心中有佛,就算无意之间酒肉穿肠过,也并不妨碍你修道,所以用不用名句名人并不是文化作文在境界上的唯一标志。

文化的精神,文化的品质,文化的意蕴才是文化作文内在的灵魂。本文用文化的眼光审视芦苇,从江边、湖畔,从汩罗、易水之滨,从《诗经》中那条飘满玫瑰花瓣的小河,将芦苇的诗意与坚忍同人的精神联系起来,塑造了一根文化的芦苇,一根思想的芦苇。

文章语言飘选、自然流畅,引用历史名人也罢,化用诗句也罢,随手拈来,不着痕迹。

既有文化作文内在的精神,又有文化作文外在的表现形式。

让我们深刻体悟:写作,不要拘泥于形式。

只要是佛,金身是佛,泥身也是佛。

【2006年中考满分作文链接】 执着?;缘

纵然是我,也早已忘却自己度过几多轮回。

亘古千年不过弹指之间。

一副空皮囊望穿秋水,任光阴荏苒。

佛:你可曾后悔?我倔强地摇了摇头。

一片菩提叶踉跄坠下,横亘于我与佛之间。

佛欲言又止,翩然离去。“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我望着卧于地面的菩提叶出神,它,幻化成镜……

三生石上刻着的是我和她般配的名字,三生石上映出

的是我和她欣喜的笑容。

海誓山盟,缘定三生,万世沧桑,唯爱永恒。

我握着她的手,一起在三生石的背面镌刻了这十六个字,我们对视着,相拥而笑。

唔,若时间能够停滞,能够永远冻结在那个瞬间……

佛曰:一切都是镜花水月,你又何必执著?

“骗人,一切都是骗人的!”我捂住耳朵疯狂地大叫。

佛低垂的眉宇间,一滴清泪悄然坠下,激荡着菩提叶,模糊了画面。

一袭白衣,注定了我和她终将天人相隔。

我不饮不食,端坐于菩提叶下,终于盼到了佛的出现。

“佛,请让我度千世轮回,我甘愿化为世间任何凡物,蝼蚁亦可,草芥也罢,只求能见她一面。”

每一世,她都与我擦肩而过。她的笑容随风荡漾却不会眷顾我半点,她的眼神温柔迷离却不曾沾染我半分。

度尽干世轮回,与她却是相见不相识。

我的心,碎得像满地玻璃,锃锃发亮。

佛曰:缘起缘灭自有定数,你又何必执著?

我呆呆地望着镜而,不能言语。

佛,不知何时已至我身后。

“佛有三毒,曰贪、嗔、痴。三毒之中,唯痴流毒最广,为祸最深。世人心中皆有此毒。有人为财而痴,有人为权而痴,而你为情而痴。然万物皆可为禅,财是禅,权是禅,情亦是禅。世人若不能参悟自己的禅,生者沉沦,受心魔煎熬,死者亦至修罗地狱,你现可领悟?”

遮住我双眸的刹那,我犹如醍醐灌顶,蓦然醒悟。

梵音飘渺,我跪谢佛祖,膜拜菩提。

后记:万事皆有尺度,执著亦是。执著是好事,然过分执著便是痴,损人亦不利己。

佛教的偈子意在告诉人们,凡事不可太过执著。本文作者深得佛理,以菩提叶幻化为镜,演绎镜花水月的故事告诫世人“万事皆有尺度,执著亦是。执著是好事,然过份执著便是痴”的道理,从执著的反面做出了一篇好文章。更

重要的是,以佛文化入文,这样独到的眼光与视角,实在让人敬佩不已。

实现多元文化的审视与共享,是文化作文的高境界。

【大家作品】 余秋雨 《 文化苦旅?;三峡》

顺长江而下,三峡的起点是白帝城。这个头开得真漂亮。

对稍有文化的中国人来说,知道三峡也大多以白帝城开头的。李白那首名诗,在小学课本里就能读到。

我读此诗不到10岁,上来第一句就误解。“朝辞白帝彩云间”,“白帝”当然是一个人,李白一大清早与他告别。这位帝王着一身缟白的银袍,高高地站立在山石之上。他既然穿着白衣,年龄就不会很大,高个,瘦削,神情忧郁而安详,清晨的寒风舞弄着他的飘飘衣带,绚丽的朝霞烧红了天际,与他的银袍互相辉映,让人满眼都是光色流荡。他没有随从和侍卫,独个儿起了一个大早,诗人远行的小船即将解缆,他还握着手细细叮咛。他的声音也像纯银一般,在这寂静的山河间飘荡回响。但他的话语很难听得清楚,好象来自另一个世界。他就住在山头的小城里,管辖着这里的丛山和碧江。

多少年后,我早已知道童年的误解是多么可笑,但当我真的坐船经过白帝城的时候,依然虔诚地抬着头,寻找着银袍与彩霞。船上的广播员正在吟诵着这首诗,口气激动地介绍几句,又放出了《白帝托孤》的乐曲。猛地,山水、历史、童年的幻想、生命的潜藏,全都涌成了一团,把人震撼。

《白帝托孤》是京剧,说的是战败的刘备退到白帝城郁闷而死,把儿子和政事全都托付给诸葛亮。抑扬有致的声腔漂浮在回旋的江面上,撞在湿漉漉的山岩间,悲忿而苍凉。纯银般的声音找不到了,一时也忘却了李白的轻捷与潇洒。

我想,白帝城本来就熔铸着两种声音、两番神貌:李白与刘备,诗情与战火,豪迈与沉郁,对自然美的朝觐与对山河主宰权的争逐。它高高地矗立在群山之上,它脚下,是为这两个主题日夜争辩着的滔滔江流。

华夏河山,可以是尸横遍野的疆场,也可以是车来船往的乐土;可以一任封建权势者们把生命之火燃亮和熄灭,也可以庇佑诗人们的生命伟力纵横驰骋。可怜的白帝

城多么劳累,清晨,刚刚送走了李白们的轻舟,夜晚,还得迎接刘备们的马蹄。只是,时间 一长,这片山河对诗人们的庇佑力日渐减弱,他们的船楫时时搁浅,他们的衣带经常熏焦,他们由高迈走向苦吟,由苦吟走向无声。中国,还留下几个诗人?

幸好还留存了一些诗句,留存了一些记忆。幸好有那么多中国人还记得,有那么一个早晨,有那么一位诗人,在白帝城下悄然登舟。也说不清有多大的事由,也没有举行过欢送仪式,却终于被记住千年,而且还要被记下去,直至地老天荒。这里透露了一个民族的饥渴:他们本来应该拥有更多这样平静的早晨。

在李白的时代,中华民族还不太沉闷,这么些诗人在这块土地上来来去去,并不像今天那样觉得是件怪事。他们的身上并不带有政务和商情,只带有一双锐眼、一腔诗情,在山水间周旋,与大地结亲。写出了一排排毫无实用价值的诗句,在朋友间传观吟唱,已是心满意足。他们把这种行端当作一件正事,为之而不怕风餐露宿,长途苦旅。结果,站在盛唐的中心地位的,不是帝王,不是贵妃,不是将军,而是这些诗人。余光中《寻李白》诗云:

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

这几句,我一直看成是当代中国诗坛的罕见绝唱。

李白时代的诗人,既挚恋着四川的风土文物,又向往着下江的开阔文明,长江于是就成了他们生命的便道,不必下太大的决心就解缆问桨。脚在何处,故乡就在何处,水在哪里,道路就在哪里。他们知道,长江行途的最险处无疑是三峡,但更知道,那里又是最湍急的诗的河床。他们的船太小,不能不时行时歇,一到白帝城,便振一振精神,准备着生命对自然的强力冲撞。只能请那些在黄卷青灯间搔首苦吟的人们不要写诗了,那模样本不属于诗人。诗人在三峡的小木船上,刚刚告别白帝城。

告别白帝城,便进入了长约200公里的三峡。在水路上,200公里可不算一个短距离。但是,你绝不会觉得造物主在作过于冗长的文章。这里所汇聚的力度和美色,铺排开去2000公里,也

瞿塘峡、巫峡、西陵峡,每一个峡谷都浓缩得密密层层,再缓慢的行速也无法将它们化解开来。连临照万里的太阳和月亮,在这里也挤捱不上。对此,1500年前的郦道元说得最好:

两岸连山,略无阙处。重岩叠嶂,隐天蔽日,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

他还用最省俭的字句刻划过三峡春冬之时的“清荣峻茂”,晴初霜旦的“林寒涧肃”,使后人再难调动描述的词章。

过三峡本是寻找不得词汇的。只能老老实实,让嗖嗖阴风吹着,让滔滔江流溅着,让迷乱的眼睛呆着,让一再要狂呼的嗓子哑着。什么也甭想,什么也甭说,让生命重重实实地受一次惊吓。千万别从惊吓重醒过神来,清醒的人都消受不住这三峡。

僵寂的身边突然响起了一些“依哦”声,那是巫山的神女峰到了。神女在连峰间侧身而立,给惊吓住了的人类带来了一点宽慰。好像上天在铺排这个仪式时突然想到要补上一个代表,让蠕动于山川间的渺小生灵占据一角观礼。被选上的当然时女性,正当妙龄,风姿绰约,人类的真正杰作只能是她们。人们在她身上倾注了最瑰丽的传说,好像下决心让她汲足世间的至美,好与自然精灵们争胜。说她帮助大禹治过水,说她夜夜与楚襄王幽会,说她在行走时有环佩鸣响,说她云雨归来时浑身异香。但是,传说归传说,她毕竟只是巨石一柱,险峰一座,只是自然力对人类的一个幽默安慰。

当李白们早已顺江而下,留下的人们只能把萎弱的生命企求交付给她。“神女”一词终于由瑰丽走向淫邪,无论哪一种都与健全的个体生命相去遥遥。温热的肌体,无羁的畅笑,情爱的芳香,全都雕塑成一座远古的造型,留在这群山之间。一个人口亿众的民族,长久享用着几个残缺的神话。

又是诗人首先看破。几年前,江船上仰望神女峰的无数旅客中,有一位女子忽然掉泪。她悲哀,是因为她不经意地成了李白们的后裔。她终于走回船舱,写下了这些诗行:

在向你挥舞的各色花帕中

衣裙漫飞,如翻涌不息的云

美丽的梦留下美丽的忧伤

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

终于,人们看累了,回舱休息。

舱内聚集着一群早有先见之明的人,从一开始就没有出过舱门,宁静端坐,自足而又安详。让山川在外面张牙舞爪吧,这儿有四壁,有舱顶,有卧床。据说三峡要造水库,最好,省得满耳喧闹,把广播关掉,别又让李白来烦吵。

历史在这儿终结,山川在这儿避退,诗人在这儿萎谢。不久,船舷上只剩下一些外国游客还在声声惊叫。

船外,王昭君的家乡过去了。也许是这里的激流把这位女子的心扉冲开了,顾盼生风,绝世艳丽,却放着宫女不做,甘心远嫁给草原匈奴,终逝他乡。她的惊人行动,使中国历史也疏通了一条三峡般的险峻通道。

船外,屈原的故里过去了。也许是这里的奇峰交给他一付傲骨,这位比李白还老的疯诗人太不安分,长剑佩腰,满脑奇想,纵横中原,问天索地,最终投身汩罗江,一时把那里的江水,也搅起了三峡的波涛。

看来,从三峡出发的人,无论是男是女,都是怪异的。都会卷起一点旋涡,发起一些冲撞。他们都不以家乡为终点,就像三峡的水拼着全力流注四方。

三峡,注定是一个不安分的渊薮。凭它的力度,谁知道还会把承载它的土地奔泻成什么模样?

在船舷上惊叫的外国游客,以及向我探询中国第一名胜的外国朋友,你们终究不会真正了解三峡。

我们了解吗?我们的船在安安稳稳地行驶,客舱内谈笑从容,烟雾缠绕。

明早,它会抵达一个码头的,然后再缓缓启航。没有告别,没有激动,没有吟唱留下

一个宁静给三峡,李白去远了。

还好,还有一个女诗人留下了金光菊和女贞子的许诺,让你在没有月光的夜晚,静静地做一个梦,殷殷地企盼着。

请以“月光”为线索,以“月光下的遐想”为题或话题写一篇文化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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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   心中泛起一股颤动,莫名地热血沸腾……  “走吧,大家快回城,让死亡骑士的血来祭奠伟大我们!”说着,我们告别了老人,走出门去。  “你们要去与死亡之族作战吗?”一个冷酷的目光注视着我,“我希望能加入。”  “雇佣兵?”宇问着。  “是,我叫枫,梦洛克的雇佣兵,职业十字军。”她自我介绍着。   十字军,一个专门为对付死亡之族而修炼的职业,属性‘圣’,一切‘死亡’属性的客星。在很久以前的那场圣战中一夜成名,随后死亡之族渐渐消亡,他们也开始衰落了。  “我父母曾经是梦洛克的战士,在一次战争中死于亡灵的利爪之下。此后,我便决心成为一名十字军,希望将来能为他们报仇。”枫说出了她加入的目的。  “我可不想和来历不明的人一起战斗。”智似乎不屑她的加入。  “我们可没钱请雇佣兵啊。”宇也极力反对。   枫显然是个孤独自傲的人,听了他们的话转身就走。  “徒弟!徒弟!别走啊,怎么见到师傅也不打声招呼啊!”我突然很喜欢这个孤傲的十字军,决心让她加入,所以……   说着,我跑过去,向她使着眼色。  “我相信你!”我小声地说明我的意图。  “哥哥,你什么时候有了个徒弟啊?”丹吃惊地问。   他们也都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既然是遥的徒弟,那就是朋友,我同意她加入。”铃儿知道我的用心,努力帮着我。   他们也不好意思再拒绝,勉强同意,向前面走去。  “好了,枫,欢迎你的加入,现在我得赶紧回城,死亡骑士还等着我们呢!”铃儿笑着说。  “谢谢你!”枫挤出一丝笑容,“师傅!”  “呵呵,快走吧。”她那声‘师傅’的确出乎我的意料,不过心里还是暗暗高兴,没想到白‘拣’了个徒弟!   铃儿打开了传送之阵……

配着我,继续战斗着。很快,我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现在几乎每次死亡骑士对我的攻击都能让鲜血横飞。终于,我还是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死亡骑士一剑挥来,我已经无力再去躲避,剑气狠狠地打在身上。我只感到自己飞了起来,然后重重地摔在一旁,剑被震成了两断,插在我身边。血不断地往外流淌着,筋骨脆裂,血液在风中干涸,凝结。似乎听到他们的呼唤,意识却在血凝的刹那迅速模糊,黯淡……   突然,又突然,又是项链,又是奇迹,又是在该发生的时候发生,一切顺其自然……  ‘亡灵之链’开始颤动,开始发出神器应有的光芒。我感觉自己的能量急剧充斥,手中又充满了握剑的欲望,没有感到伤痛,一股神奇的力量支持着我,站起来了,没有颤抖。手已经不受自己的控制,‘亡灵之链’飞了起来,落在右手上。顷刻,一把黑色的剑被紧紧地握在了手中,耳旁开始出现与风摩擦的声音……   没有意识的我舞动着剑,刺向敌人的致命之处。死亡骑士放弃攻击受伤的宇,竭力避开我手中的剑。可是我发挥出了令自己都无法想象的力量,死亡骑士的血已经开始流淌,面对犀利而强大的攻击,它只能努力地去回避,丝毫没有反击的机会。死亡骑士迅速积聚了强大的能量,用来抵抗我致命的攻击,想和大家玉石俱焚。两股力量相遇化成强大的冲击波向四周散去,周围我房屋顷刻倒塌,伙伴们都被震伤,我昏倒在地上没有了知觉,死亡骑士一把抓起我,带着重伤很快消失在弥漫的烟雾中…… 


“我们都出去吧,遥需要休息,让铃儿照顾他就好了。”智说着。  “遥,来吃药了。”说完,铃儿舀起一勺药水喂着我。  “我自己来就好了。”我端过药碗,无情地躲开了她满足的目光。   “铃,铃,你也去休息吧,我想安静一下。”终于还是没有叫出“儿”,我转过头去。  “那你好好休息。”不知道铃儿是怎么走出去的,不过我听得出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这一瞬即逝却潮湿着双眼的记忆,我无奈,无奈这命运的安排;我期待,期待这一切快点结束…… 


才发现我们太小看死灵法师了,它趁大家松懈的时候又站了起来,并且开始准备攻击。很快,无数冰箭向我们飞来,因为根本没有做准备,所以大家只能被动地躲散着。血也开始从死灵法师的嘴里流了出来,越来越快,越来越多,看来它是在燃烧自己最后的能量了。正当我们躲散着冰箭时,一条黑带从死灵法师身后飞了出来,缠住了铃,迅速向回收缩。  “铃儿!”我丢出手中的剑,剑飞了出去,割断了黑带,也穿透了死灵法师的头。长长地出了口气,突然感觉寒冷,原来,一支冰箭刺穿了我的心脏,血顺着冰流了出来,冰在血中融化,麻木了我的意识,心跳渐渐减慢,停止……  “遥,遥!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傻!”铃儿抱起倒在地上的我,不觉间,已泪流满面。  “铃儿!别,别哭,笑,笑,我最,最喜欢你笑了。”我知道自己快要永远地闭上双眼了。  “为什么这么傻!”我又看到了那世间最完美的倾国倾城,虽然充满了伤悲,但我满足了,真的满足了。  “对,对不起,爱,爱你,永远,永,永远!”   空中一颗流星陨落,那是我,是我……  “哥哥!不要,不要!快醒醒!你不可以死!”丹一头扑在我的身上,注定伤心。   ……  “我们的使命还没有完成,大家都别再伤心了,前面的传送之门通向死亡之族最后的据点――克雷特斯汉姆古城!”智摧毁了华丽金属,死亡之都已经消失,太阳出来了。   铃儿抱起我的尸体,走到草地上,用魔法将我的身子裹起来,轻轻地放下。  “遥,再这里等我,我一定会回来,带你回家!”   一时间,悲愤与仇恨充斥着每个人的思想,他们带着我的祝福,走进了传送之门……


她没事,我涂了‘忘忧草’在‘亡灵之链’上。她醒来之后就会忘却对我的一切记忆,我只是不想让她为了不该伤心的人落下不该落下的泪。”看着睡去的铃儿,突然觉得好幸福,不知道为何,“丹,答应我,不要难过,帮我好好照顾铃儿。其实我可能就是为这一剑而生的,一切都是注定的,我们没有办法改变。丹,去爱你爱的人,过你该过的生活,你只要记得我这么一个好兄弟就好!”   血和泪都快要干涸,我已经看不清铃儿,只感到丹的泪滴在我的脸上,和风一样冰冷……  “丹,答,答应我!一定,一,一定要好好地,好好地活,活下去!我,我会在,在天堂,为大,大家祝,祝福的!答,答,答应……”   再也感觉不到疼痛,再也听不见丹的抽泣,我带着爱的印记,满足地飞向自己该去的地方,上帝没告诉我是天堂还是地狱,希望是人间……   ……   丹带着我回到了一切开始的地方――克魔岛,把我葬在离海边不远的一棵大树下。  “哥哥,这是小时侯我们一起种下的,你就在这里永远地休息!我和铃儿都会住在岛上,每天都来看你的。这儿有你最喜欢的阳光和海洋,还有你最好的兄弟和你最爱的人陪伴着你。”  “丹,这是谁的坟啊?”铃儿已经把我忘却,我知道了一定会笑地很开心。  “一个值得永远让我记住的人。”丹的眼睛在阳光下反射出晶莹。  “我认识吗?”  “也许吧!”  “也许?”  “对,也许你们上辈子认识。”  “上辈子?”  “也许那串项链是他为你戴上的,在上辈子;也许他会回来找你,在下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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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天,法塔赫城都沉浸在大军出征前的忙碌中,我这个新出炉的千骑长却是忙里偷闲躲在房里睡大头觉,反正歌妮答应过我有足够的自由,我才不去自找劳累呢。

  第二天清晨,“龙、凤”两军十万之众分为数个集群在法塔赫城外列队,战马长嘶刃光闪烁,气势凶凶。

  歌妮身着金色的骑士铠甲骑着一匹全身金黄没有丝毫杂色的骏马静立在队伍的前方,没有头盔遮掩的秀发随风飘拂,宛如神圣不可侵犯的美女战神,美极了,也威武极了。

  骑着战马站在队列中的我被她这份惊世之美吸引了全部的心神,看呆了眼。

  不只是我,事实上十万大军的目光全集中到了这位美绝人寰的“骑士之花”的身上。

  歌妮好象察觉到了我的注视,如深沉的碧海一般蔚蓝的美目有意无意的望了我一眼,我心中一震忙低下了头。

  这是怎么回事?我竟会下意识的逃避她的目光,她的精神力量虽然极强但还远不及我,那我为什么会……

  “龙、凤”两军合起来共有四万骑兵、五万步兵与一万弓箭手,另外还有千余名的魔法师,实力极为强横,可谓是呵气成云。

  一身华丽金甲的约兰多王子在他那队近卫骑士的护卫下骑着装饰华贵的骏马缓缓行来,走到了歌妮的身边道:“可以出发了吗?”

  歌妮点了点头将右手向天举起,十万大军顿时变的鸦雀无声,连战马都安静了下来。

  歌妮那清脆悦耳的娇音传入了每一个士兵的耳中:“莱因哈特的忠诚战士们,国王陛下向我们发布了总攻的命令并派约兰多王子殿下前来领导我们。勇士们,伟大的诸神与我们同在。”

  我感觉到她的声音中蕴涵了精神力量,虽仅有一丝丝但却使士兵们都受到了感染,一时间群情激昂士气冲天,都举起兵器呐喊了起来。

  想不到精神力量还可以这么用,竟能够影响操控部下士兵的士气意向,我真是大开眼界,但这也怪不得我,我一直都是孤军奋战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

  大军正式开拔,法塔赫城交给托夫率兵把守。

  我和拨给我指挥的千名轻骑兵(骑兵一般分为三种:轻甲护体,行动迅速的轻骑兵;身披重甲,拥有极强的攻击力和防御力的重骑兵及介于两者之间,擅长野战攻杀的游骑兵)一直在大军中随波而行,无所事事。

  莱因哈特王国士兵的素质

极佳,行军速度很快,尤其是我们为首的轻骑兵,仅用数日就到了冰雪王国的要塞卡梅隆城下。

  卡梅隆城原本是莱因哈特的边境要塞,但在半年前被冰雪王国攻陷反而成了冰雪王国进攻莱因哈特的踏板,幸有歌妮率军据守与之遥遥相对的法塔赫,芳挡住了冰雪王国大军的去路。

  如今要进行反攻,这卡梅隆是无论如何也要先拿下来的。

  十万大军将卡梅隆城包围了起来,扎好营地准备攻城。

  约兰多王子、歌妮、瓦尔斯及利多克和几名万骑长在帅帐中商讨攻城方略,我虽仅是个小小的千骑长但因同利多克关系非常,所以也被召了进来。

  因为卡梅隆本是莱因哈特王国的属地,所以歌妮他们有完整详细的卡梅隆地形图,正摆在帐中的桌子上。

  约兰多王子从一开始就主张派重兵大举攻城,以排山倒海之势一举拿下卡梅隆,但歌妮和瓦尔斯却反对这么做,利多克不懂军事,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

  至于万骑长们和我这个千骑长根本就连插嘴的余地都没有。

  最后,约兰多王子起身一掌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道:“这是我们反击冰雪王国的第一战,必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攻克卡梅隆,只有这样才能壮我军威将冰雪王国彻底击溃,你们这么拖拖拉拉的怎么成?这可是父王拟订的战略。”

  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歌妮等人身为下属自然不能再加以反对,只好将所有的不快都咽了下去。

  我看出这位约兰多王子是一个十足的绣花枕头,空具一副俊美绝伦的皮相而且还对歌妮心怀不轨。

  有这么一位王子,我暗中不由为歌妮感到不值。

  不顾众人的劝阻,约兰多王子执意要马上出兵攻城,在他的命令下,大军以重骑兵为主力,魔法师部队和弓箭手为辅助,游骑兵与步兵为后,摆开了阵势准备开始对卡梅隆城展开强攻。

  我们这些以高速机动为主,擅长突袭截杀的轻骑兵没有了用武之地,只好躲在后方看热闹。

  身躯和战马都披着坚固的重铠,看起来就像是金属怪物一般的重骑兵排好了整齐的攻击队列,开始向里许外的卡梅隆城逼近,速度虽然不快但那整齐合一的沉重的马蹄声却带给人一种震撼的感觉。

  莱因哈特的骑兵果然是名不虚传,纵然是最擅长近战搏杀的兽人族战士恐怕也承受不了他

们的大兵团集中冲锋刺杀。

  跟随在重骑士队伍身后的魔法师部队中响起了咒文的咏唱声,其中的圣光系法师开始释放守护魔法为重骑士们进行加持以增强其防御力。

  奇怪的是卡梅隆城中一直静悄悄的没有一兵一卒出现,好象根本就不知道有敌军来犯一般。

  站在营中了望台上(一种用木料搭建的高台,用于了望)的约兰多王子得意的笑道:

  “看,卡梅隆的守军一定是吓破了胆,连应战都不敢。”

  站在他身后左侧的歌妮柳眉不由一皱,她同冰雪王国数次血战,她可不认为对方是躲起来惧战,反而绝的好象有一个陷阱在等待着,但她自幼就同与约多王子一起长大,熟知他的性格是不会听从自己的建议的。

  率领重骑兵向卡梅隆挺进的瓦尔斯也意识到情形有点不妥,敌方太安静了,安静的过分,不是已经弃城就是有什么陷阱在前方等待着自己。

  但他此时已无法改变命令了,且不说战地违令会遭到军纪的严惩,若是他下令撤退,士兵们的士气将会一落千丈,想胜也毫无希望了。

  事到如今他也只好令部下加快前进的速度,只求冰雪王国的军队是真的已经弃城了。

  全身坚甲的重骑兵以势不可挡的气势很快就冲到了卡梅隆城下,特制的用来撞击城门的攻城车与攀爬的云梯亦已准备好,眼看就要用上了。

  就在此时,几百枚蓝色小光球突然从城墙上射下,同莱因哈特随军魔法师所设下的守护魔法相撞顿时化作了满天的大雾,瞬间将万余名重骑兵所吞噬。

  在营地了望台上的利多克道:“不好,是‘冰雾术’,瓦尔斯他们有危险了。”

  他忙咏唱起了飞翔魔法的咒文,腾空直射向那大雾弥漫的城下。

  “冰雾术”只是一种初级水系魔法,并没有什么攻击力,但身陷于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雾中的重骑兵们却顿时慌了手脚,乱成一片。

  这是人类面对着未知的危险时的本能反应。

  魔法师部队的魔法师们忙开始咏唱咒文破除雾气,很快就有一大片水雾消散(‘冰雾术’是很容易破解的)。

  满天的箭雨从城墙上洒入雾中,虽然看不清目标但这些箭矢上都被加持了水系魔法,即使射在地面上也会封冻一片,射中人体更是将一身重铠的骑士冻成人棍,极具威力。

  这就是冰雪王国军队的作战方式,充分利用自

己的魔法师的长处,魔武合一挡者披靡。

  此时,莱因哈特的弓箭手们尚身陷大雾中,根本无法展开反击。

  莱因哈特的魔法师倒也是不凡,冒着魔法箭雨不停的咏唱咒文释放魔法,浓浓的大雾很快就有大半被驱散。

  利多克凌空飞来,手中镶嵌着“火蝎珠”的魔法杖指向下方的雾气,无数细碎的小火花顿时从中飞散入雾气里,雾气立消,一片晴朗。

  瓦尔斯忙检视军队,发现伤亡虽是不大但阵形却已散乱,再也没有重骑兵所特有那份气势。

  城墙上的箭雨又射了下来,如今没有了雾气的阻碍,准确度倍增,单莱因哈特的战士们此时也可以闪避防御了,结界和盾牌挡住了射下的箭矢,即使是被加持了水系魔法的长箭也无法在短时间内破除防御。

  身在空中的利多克先张开结界防御,然后举杖咏唱起了咒文,火元素在“火蝎珠”的吸引下迅速凝聚到了魔杖上,片刻之后他就完成了这个“太阳火”高级魔法,一团金色的如骄阳一般的大火球脱杖飞向了城墙。

  城墙上出现了淡蓝色的防御结界,但仅稍微阻碍了一下“太阳火”就分崩离析,大火球劈在城墙上,刹那间大半个高大的城墙被炸成粉碎,焰芒如雨。

  许多的人影在炸飞的碎石中被烈火化为灰烬,情形惨极。

  以利多克的魔力再加上“火蝎珠”的灵效方产生了这种结果,顿时扭转了战局。

  瓦尔斯举剑大喝道:“骑士队,上前;弓箭手、魔法师掩护;游骑兵、步兵随后支援。前进。”

  训练有素的重骑兵们迅速集结好队形,如排山倒海一般从破损的城墙那里冲入了卡梅隆城,随后的弓箭手和魔法师则发出箭矢和攻击魔法进行掩护。

  冰雪王国在卡梅隆城的驻军仅有几千人,其实力同莱因哈特军队相比根本就不成比例,但此时虽然被莱因哈特的重骑兵破城而入,他们却毫不慌乱,魔法师与弓箭手组成几个小队对重骑兵们进行阻击,期于的军队则有条不紊的撤退着。

  重骑兵身上的铠甲极为坚固,普通的箭矢及刀剑根本就对它无可奈何,但冰雪王国魔法师的水系魔法却是它的克星,寒气可不是铠甲所能挡住的(精钢铠甲的导寒性能极佳),铠甲中的骑士们纷纷被冻僵在那里。

  利多克在“火蝎珠”的协助下很快就发出了几个中高级的火系魔法,许多冰雪王国的战士和

魔法师伤亡在他手里,因为他的缘故,莱因哈特军的推进顺利了许多。

  又过了一段时间,卡梅隆城终于被完全攻克,冰雪王国的残军撤退出了城池,消失在了茫茫的平原中。

  在他们身后,魔法师们又发出了“冰雾术”,大雾弥漫,饱受其苦的莱因哈特战士不敢冒然追击,只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溜走。

  我和歌妮等高级将领陪伴着约兰多王子来到了卡梅隆城总督府。

  约兰多王子得意地道:“歌妮,我说的没错吧?卡梅隆城仅用半天不到就收复了。”

  歌妮没有回答他,绝美的粉脸上却现出了不敢苟同的神情,瓦尔斯等军中将领亦是如此。

  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以十万大军去进攻一座仅有几千人把守的小城池,不成功才怪呢。如今卡梅隆城虽已被攻陷,但冰雪王国的军队却仅失去了几百名战士、魔法师,主力全部撤走,而莱因哈特一方的阵亡人数却在千人以上,其中还有许多是宝贵的重骑兵,在占绝对优势的情形下却付出了这样的代价,全都怪约兰多王子的狂妄无知,亏他还有脸说是大胜。

  约兰多王子传令大摆宴席庆功,我无心参加这种无聊的宴会,找了个空挡跑出总督府来到卡梅隆城外的一座小山丘上舒适的躺在葱葱青草中。

  不知为何,我对冰雪王国总有一种莫明的亲切感,好象在那里有什么让我十分牵挂的人或事。

  唉,这大概又是“另一个我”的原因,算了,不去想他。

  利多克的“火蝎珠”之事我得尽快解决,今天冰雪王国的伤亡有近一半是因为他,必须尽快抓紧时间予以破坏,否则我真不会原谅自己。

  歌妮那熟悉的精神反应又传入了我心中,我撑起半个身子望去,只见歌妮正骑着她那匹神骏之极的金黄色骏马向着山丘飞驰而来,但却奇异的没有听见丝毫的马蹄声。

  好奇怪的马,一定有来历。

  我站起身来向歌妮招了招手,她策马如疾风一般登上了山丘,来到了我的身边。

  跃下马来,歌妮拨弄了一下她那棕红色的秀发,含笑道:“无名,你还真会找地方,为何不参加宴会而跑到这里来?”

  她那拨弄秀发的姿态委实美极,令我不由心神一荡,道:“我只是讨厌那种无聊的宴会罢了,元帅您还不是一样?”

  歌妮嗔道:“什么元帅不元帅的,你若视我为朋友就直呼我的名字好了

。怎么,我不配做你的朋友吗?”

  我犹豫了一下,道:“好吧,歌妮,我就如此叫你好了。”

  歌妮嫣然一笑,道:“这才对嘛,无名。你刚入军队就遭逢战事,实在是有点对不住你,你看以后我们会一帆风顺吗?”

  我道:“若是由你或瓦尔斯元帅统帅军队或有胜算,但如今却是约兰多王子……”

  歌妮拔起一根青草放入口中轻嚼着,苦笑道:“你太抬举我了,不过约兰多王子确实……唉……”

  她轻盈的躺到了草丛中,写意的张开双臂长长的舒了口气,好似将胸中的郁闷都借着这口气吐了出来。

  我大着胆子在她身边躺了下来,凝视着晴朗的天空,一阵奇异的感觉突然传入了我的心中,我以前好象也曾有过这样的举动,就这样舒适的仰卧在草丛中,而我的怀中还……还依偎着一个好美好美的女孩,她的名字叫做……

  我突然大叫一声坐了起来,身侧的歌妮吓了一跳,忙撑起娇躯道:“无名,怎么了?

  那种奇异的感觉此时已消散的无影无踪,方才那几如真实的幻象也变的朦朦胧胧,但一股深深的思念却留在了我的心中,那是一种倾尽所有,令人百折千回的情感。

  我又轻轻的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抚弄着腰中的亚夜剑,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会把剑取这么一个名字,原来它是一个人的名字,一个令我深深怀念着的女人的名字。

  她的容貌我已无法记起,但我知道那是一个极美极美,比诸身为圣魔大陆十大美女之一的歌妮犹有过之的女人,她一定是“另一个我”所深爱的人,否则不会烙印在心灵深处,令失忆后的我还能回思起她的倩影。

  亚夜就是她的名字吧,好美的名字。

  歌妮见我一直呆呆的没有理她,生怕我出了什么事,伸出一只洁白如玉的素手在我眼前轻晃着,急道:“无名,你怎么了……”

  我回过神来,道:“没事,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罢了。抱歉,让你担心了。”

  歌妮紧盯着我,柔声道:“你没事就好。”

  她的目光柔柔的,美丽清澈,但我的心却不由自主的一阵狂跳,难道我喜欢上她了?

  不,不可能是这样,有一个镌刻在我心版中的亚夜,有对我关怀倍至的乌兰娜莎团长,我怎么能再……

  我站起身躯,匆急地道:“歌妮,我有事先走了。”

  话一说完我就如逃命一般全速直冲下了山丘,体内的“魔斗气”飞速流转令我好似疾风闪电一般转瞬即逝。

  望着无名那快如惊电的身影,歌妮幽幽的叹了口气,美目中的情感复杂至极,她十分清楚自己仍深深的思念着吴来,可却也不由自主的被无名所吸引,不管他和吴来是不是同一个人。

  若无名并不是吴来,那她不就是同时爱上了两个男人?

  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骄傲自信的她决不愿自己变成这个样子,但情感是无法勉强的,吴来和无名这两个男人的身影一直在她脑海中晃动着,无法选择。

  她拍了拍自己心爱的坐骑,自言自语道:“算了,干嘛让这两个男人来影响你。歌妮?雪兰特,你不是立誓要成为圣魔大陆上有史以来最优秀的军事家么?你不应受任何人的影响。”

  她美目中复杂的情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定灿烂的神采。

  跨上骏马,歌妮娇叱一声策马奔下了山丘。

  在卡梅隆城狂欢了三天,约兰多王子令大军开拔,挺进冰雪王国。

  我一直找不到机会破坏利多克的“火蝎珠”,心中不由有点着急,而歌妮也变的怪怪的,自三天前一别之后就再也没有同我说过一句话,或许她是在对我的匆匆离去而生气吧。

  冰雪王国地处圣魔大陆北方,气候严寒,我们很快就进入其境内,冰雪王国的边防军面对着莱因哈特的十万大军自然是一击即溃,不能阻碍分毫。

  在距莱因哈特军临时营地仅有几里远的一座冰峰上,一匹全身雪白的水灵兽站立在峰顶,一名全身白衣的绝世美女静坐在其背上,冷冷的注视着冰峰下的莱因哈特军营地。

  这名美女的年纪极轻,仅有十七八岁的样子,但已具倾国倾城的绝美之姿,全身上下更透出一股发自骨子里的冰寒意韵,委实美极冷极,身处在这雪花飘飞的冰峰上更是像极了用寒冰雕出来的冰美人。

  她正是冰雪王国的当代女王冰雪儿十七世,圣魔大陆十大美女中年纪最幼的一位,也是令莱因哈特王国闻名丧胆的“冷血女王”。

  一年前,当她和吴来定情之时,她尚是一位清纯无邪不解世事的小女王,一夕之欢爱人远去,她只能苦候着心上人的归来。

  但是,在几天之内就夺走了她全部的身心的神通广大的

心上人却再也没有回来,她等到的只是已成为同闺姐妹的冰清影带来的噩耗。

  自那一刻起,清纯无邪的小女王冰雪儿就死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冷硬如冰,封闭了所有的情感的“冷血女王”,若非她心中还存有一丝希望,她早已寻他而去了。

  她本想同好姐妹莉薇雅一起到魔界接受魔王路西法的教导,提升自己的力量为吴来复仇,但战火波及到了圣魔大陆,她只好留了下来指挥冰雪王国的军队奔赴战场。

  她本就是一名天地灵慧之气所钟的天之娇女,只是因为从未经受过烦心之事,身边又一直有冰清影照顾,所以才会清纯不解世事,但如今情形的变化迫使她独自撑起了大局(冰清影在魔界战斗),反而激发出了她的潜能,运筹帷幄指挥若定,再加上她封闭了一切的情感,“冷血女王”之名遂震惊了整个圣魔大陆。

  在击败了莱因哈特王国的“狮、虎”两军之后,冰雪儿料定莱因哈特决不会善罢甘休,她对同她齐名的“骑士之花”歌妮?雪兰特极具戒心,一直都做好了应急的准备。

  卡梅隆城的信使将莱因哈特大举进攻的情报传来,她马上集合军队准备迎击,同时命令边防军象征性的抵抗一下之后就撤退,尽量的保存实力。

  在冰峰上观察了一阵莱因哈特军的情形,冰雪儿绝美的粉脸上现出了一个美丽而又冰冷的笑容,纤长的玉指轻扯了一下自己那长长的青丝,淡淡地道:“琥珀,你看怎么样?”

  她的声音又娇又脆如冰碎一般悦耳,但同时也冷冰冰的不含一丝人类的感情。

  一个生着透明薄翅的三寸小美女从她身后飞了过来,道:“军容很强盛,但他们的行动好象有点操之过急,不象是一个老练的指挥官的作为。”

  这位精灵美女不是旁人,正是亦为圣魔大陆十大美女之一的水精灵公主琥珀,由始至终都同冰雪儿并肩作战。

  冰雪儿道:“据情报所说,此次莱因哈特大军的最高指挥官是约兰多王子,‘骑士之花’歌妮?雪兰特与‘无双剑士’瓦尔斯?许仅是他的副手。”

  琥珀公主笑道:“原来如此,难怪进攻卡梅隆的一战会那么糟糕,我还以为是他们的阴谋呢,看来我们还真要感谢大陆第一美男子呢。”

  冰雪儿抚摩了一下水灵兽洁白的长鬃,道:“我们回去吧,我要给莱因哈特军一个永世难忘的教训。”

白色闪电般射下了冰峰,琥珀公主则化做一道水蓝色的光芒追了下去。

  冰雪王国的军队早已潜行至离莱因哈特军仅有五十余里远的一座冰谷中隐藏,虽然全军只有三万余人,但有三分之一是魔法师,随时都可以发动突然袭击。

  冰雪儿和琥珀公主刚回军营一名侍女就迎了上来,高兴地道:“女王,公主,圣女和莉薇雅小姐来了,就在您的帐中。”

  二女一听此言顿时大喜过望,匆忙奔至冰雪儿的帅帐处揭开了帐幕,只见一身黑色魔法袍的“地狱圣女”冰清影与身着黑色剑士铠甲的“幻之剑士”莉薇雅正俏立在帐中。

  冰雪儿身上的冰冷气息顿时化为无形,一头扑入了冰清影怀中,撒娇道:“影姐姐,咱们可是半年多没有见面了,雪儿好想你哦,还有雅姐姐。”

  也只有在如母如姐的冰清影面前,冰雪儿才会现出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应有的娇痴与天真,把一切都交给冰清影处理。

  琥珀公主幻成人形和莉薇雅站在了一起,她感觉到莉薇雅同一年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娇躯上所散发出的魔力波动与气势都数倍于从前,恐怕已经同时超越了大剑士和大魔法师的境界了。

  从来就没有一个魔法剑士能达到如此境界,由此可知虽有堕落天使这位一等一的明师的教导,莉薇雅在这一年中仍不知付出了多大的精力与辛劳。

  四人坐在了一起,冰雪儿道:“影姐姐,雅姐姐,你们怎么来了?”

  冰清影嗔道:“你还好意思说,若非地限(昔日追随吴来到圣魔大陆的十名‘黑暗龙骑兵’空战队成员之一,一直留在大陆保护冰雪儿)将莱因哈特大军入境的事情通知我,你是不想说吧?”

  冰雪儿含笑道:“魔界同天界的战斗正是最关键的时候,我不想让姐姐们为我分心嘛。再说还有琥珀相助,我有信心将莱因哈特军彻底歼灭。”

  冰清影幽幽一叹,道:“若天界派人帮助莱因哈特,你怎么办?半年前,夏侬妹妹与来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我们姐妹再也不能有任何的损失了。”

  想到音训全无生死不明的吴来和夏侬,四位绝世美女粉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忧郁与思念,连琥珀公主也不例外。

  这时,一名冰雪王国的将领进入了帐幕中,行礼道:“启禀女王,巴布尼卡的奥丽娜公主与蕾因公国的菲欧娅公主各率一万骑兵前来支援

我们,现在已经进入冰谷了。”

  冰雪儿高兴地道:“太好了,她们来得正是时候,我们正缺人手呢,好久没有见到她们了,还真是挺想她们的。”

  冰清影和莉薇雅二女也甚是思念那两位美丽而又聪慧的公主,她们和冰雪儿一起快步走出了帐幕,琥珀公主也跟了出来。

  在漫天飘飞的雪花中,数条身影骑着骏马以极快的速度奔入了营地,为首的正是奥丽娜和菲欧娅两位公主。

  冰雪儿四女迎了上去,两位公主跃下马来跑到了冰清影和莉薇雅二女身前高兴地道:

  “影姐姐,雅妹妹,你们怎么也到圣魔大陆来了?一别就是一年多,可想死我们了。”

  跟随在菲欧娅公主身后的一名全身黑色铠甲的高壮剑士突然单膝跪在了冰清影的身前,道:“雷斯叩见‘冰雪圣女’,多谢圣女的救命之恩。”

  冰清影认出这名剑士正是半年前在斯普鲁恩斯城堡外同羽衣、夏侬一起救下的那个名叫雷斯的佣兵,于是淡淡地道:“不必如此多礼。菲欧娅妹妹,他可是你的部下?”

  菲欧娅公主点头道:“是啊,半年前我曾落入了兽人和火精灵的手中,是雷斯大哥与‘玫瑰兵团’的诸位救出了我,如今他已是我蕾因公国的万骑长了。”

  莉薇雅含笑向着雷斯道:“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黑衣死神’啊,我可是仰名已久了。对了,‘玫瑰兵团’的正副团长‘战地玫瑰’乌兰娜莎与‘兽魔女’莹两位也来了吗?我很想见一见她们呢。”

  两道婀娜曼妙的美好倩影从两位公主身后闪出,行礼道:“乌兰娜莎、莹参见诸位。”

  这是两名天下罕见的旷世美女,一位在妩媚中蕴涵几分野性,另一位却是温润如无暇的美玉,正是圣魔大陆十大美女中的“战地玫瑰”乌兰娜莎和‘兽魔女’莹。

  如今,圣魔大陆十大美女中已有八位聚集与此(冰清影、冰雪儿、莉薇雅、琥珀、奥丽娜、菲欧娅、乌兰娜莎、莹),宛如一幅至美的美人图,周围的士兵们不由都看呆了眼,大饱眼福。

  在冰雪儿的带领下,八女都进入了帅帐,雷斯则和将领们安置带来的援军去了。

  因为彼此之间都已慕名许久,乌兰娜莎二女很快就同冰清影她们成了朋友,莺声燕语谈笑盈盈,将莱因哈特的威胁都抛到了脑后。

  姑娘们越谈越投机,纷纷除下了铠甲和佩剑放在一旁。

  无意间,冰清影的目光掠过了乌兰娜莎的佩剑,娇躯顿时一颤,她猛然一把将其抓入了手中,扬手拔剑出鞘。

  一柄通体狭长,样式奇异的黑色长剑出现在她手中,她的粉脸上顿时现出了一种激动的潮红。

  诸女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乌兰娜莎忙道:“影姐姐,出什么事了?我的剑有什么问题吗?”

  冰清影没有回答她,握剑的玉手竟忍不住激动的颤抖了起来,她自言自语道:“没错,没错,一模一样……”

  她猛然向莉薇雅道:“小雅,你还记得我曾告诉过你亚夜拥有‘刃化’的能力么?她‘刃化’成剑后的形态同这柄剑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莉薇雅闻言也不由激动了起来,娇呼道:“影姐,你的意思是……是……”

  她和冰清影的目光顿时都凝集到了乌兰娜莎的身上。

  乌兰娜莎在听到“亚夜”这个名字的时候芳心中就不由一震,因为这正是无名为他的那柄墨钢剑所命名的名字,记得当时自己还曾取笑他说这像是一个人的名字,如今冰清影竟也知道“亚夜”这个名字,莫非她同无名有什么关系……

  冰清影激动地道:“莎莎,这剑……这剑你是从哪里得来得?”

  抛下心中的疑惑,乌兰娜莎道:“这是我依照一个朋友所画的图纸找工匠以墨钢铸造的,影姐姐,究竟出了什么事?这剑……”

  莉薇雅急切地道:“你的那个朋友是什么人?他的名字是不是叫吴来?”

  此言一出,冰雪儿、奥丽娜诸女顿时都用激动、惊喜,期待的目光盯向了乌兰娜莎。

  乌兰娜莎有点惊慌地道:“你说的是鼎鼎大名的‘爱尔仙克的破坏神’吴来?不,他不是,他叫无名,是我‘玫瑰兵团’的一名佣兵。”

  冰清影道:“不可能,这是魔界公主亚夜‘刃化’成剑后的形态,可是人、神、魔三界的第一终极神兵,一个佣兵怎么可能知道?他是来,一定是来。”

  菲欧娅急道:“我也想起来了,半年前我被‘玫瑰兵团’救出,同火精灵激战时我双目失明,听到了那个叫无名的佣兵的声音与吴来大哥一模一样,当时我认为他就是吴来大哥,可他却自称是无名。唉,如果当时我的眼睛无恙就好了。”

  奥丽娜公主兴奋地道:“这么说来那个无名很可能就是吴来大哥,可他为什么丢下影姐姐你们去当佣兵,而且还不来找我们?

  乌兰娜莎此时也有些相信那位在无形中占据了她整颗芳心的无名就是这些绝色美女口中的吴来,心中不由百感交集:若他真是吴来,那从这些比她毫不逊色且身份尊贵的美女的神情中就知道她们在用全部的身心爱着他,那自己该怎么办?她已无法自拔了啊。

  她压下芳心中的万千思绪,幽幽一叹道:“或许我可以解释他为什么没有找你们的原因,他不是不想你们而是根本就不记得你们了。”

  在诸女惊异的目光中,乌兰娜莎将在荒野中“拣”到了无名并发觉他失忆,然后将他留在“玫瑰兵团”中成为一名佣兵的经过详细的讲了一遍,莹则在一旁做着补充。

  乌兰娜莎讲述的十分详细,连无名在平时不经意的一些小动作也一一讲出(她的芳心早已在无形中挂在了无名的身上,不由自主的关心着他的一举一动),一直讲到同火精灵一战之后无名独自一人踏上了修行之路方始止住。

  冰清影道:“原来如此,难怪在半年前我会见到来的召唤兽之一的雷兽呆瓜在守护雷斯万骑长,可他既然能唤出呆瓜就代表着他已恢复了记忆,为什么……”

  冰雪儿高兴地道:“想不到就不要想了,反正如今我们已经可以确定来他还活着,他总有一天会来找我们的。来,雪儿好想你哦。”

  望着她那甜的快要滴出蜜来的笑容,乌兰娜莎和莹简直不敢相信她就是传说中的那位冷酷无情的“冷血女王”。

  有了吴来的确切消息,诸女顿时快乐的相一群小鸟儿。

  漫漫长夜终于快要过去,光明就在前方。

  只是她们都没有想到,令她们牵肠挂肚的爱人此时就在离她们仅有五十里的莱因哈特军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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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职高中生报15期稿件(2005年9月)

致高2008级全体同学

2005年的垫一职中,捷报频传,春种秋收,高考本科上线16人,机电专业升大学率92%。碧水天,黄花地;秋高气爽,云淡风清。高中部迁至新校区,迎来了高2008级830多位莘莘学子。“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一职高中生报》第15期与你们见面了。

同学们,你带着天地灵气、挟着山川秀丽、携着亲人嘱托、揣着热情和渴望,信心百倍地来到人杰地灵的高安,踏进崭新的垫一职中B区(高中部)。高滩夜雨、宝鼎宏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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