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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皇后》作者:祸水泱泱
小说一日皇后简介:小说《一日皇后》祸水泱泱/著,新婚之夜,他在占有她后弃她而去,改和别的妃子缠绵。 第二次,他吻她,她却吐了出来…… 她是墨家阿箴,传说中凤凰降生、天定国母,谁娶到她,谁就能稳坐帝位。 十五岁那年,三国兵临山下,均欲迎娶她为后,可他却对她不屑。娶她,甚至不是因为那个传说。 仅仅一夜,她怀孕,却被打入冷宫,顶着皇后的头衔…… 她向来无欲无求,在冷宫平静度日。她以为这样就是一生了,没有荣华,亦没有争斗。 但是……那杀千刀的儿子啊,得知她悲惨的命运,居然要去找他爹报仇! 呜,儿子,你不知道么?你娘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啊!你娘最喜欢的就是平平淡淡、庸庸碌碌地过完一生啊!宫斗神马的最讨厌了! *** 他是狂妄自负的王,必要时,连江山和性命都可以摧毁。他可以为她妥协,若不能再妥协,便只剩下毁灭。冷淡的墨箴、热烈的秦非,该如何书写他们的结局?通过键盘左右方向键"→"或"←"可以转到《一日皇后》上一页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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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若。”我轻喊,容若一惊,收了埙声。四目相对却并不尴尬“长恨斋离得不远,要不进屋里坐吧。”“不用了。”容若手拿着埙,摇了摇头。“还是进屋吧,用些茶点也是好的。”容若一听,脚步挪动了几下,还是进了屋。知秋不在,也不知跑哪儿去玩浑了。我沏了茶,放在炕桌上,又去拿小吃。容若静静的坐着,眼睛却围着静兮打转,不知再过几年才能再见到这温暖的脸庞。他知道她并不快乐,可又没有把握带她离开。  “我就要去江南了。”容若看着茶盖,有些怅然的说道。我一怔,抬头望向他“怎么这么突然?先前也没听福全他们说起过。”“是阿玛突然决定的,年前管家去世了,江南的铺子近些年有所亏利。所以我可能要去一段时日。”“是吗,那福全他们知道了吗?”“也才告诉他们,虽舍不得,可也没有办法。”  我心一动,淡淡的说道“若可以,把我也带去吧。”容若猛的抬起头来,抑至不住的狂喜“你说什么?”但随即又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你可知,这一去,没有一年半载的怕是回不来的。”“这有什么关系,若有可能我倒希望永远不要回来。”看着院中各色花开,却反而映了我孤寂惆怅。后来玄烨又来过几次,每一次我都只是淡淡的,玄烨也找不到什么可说的,来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也许真的,我们的爱情遣词了太多寂寞,我们的美好,不过是白纸上的一滴淡墨。  此话一出,只见容若眼里充满了诧异。我话锋一转“在这宫里待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可以出去看看,我倒是求之不得呢。”“可是太皇太后那儿……”我一愣,到把这茬给忘了,但随即释然。“太皇太后本就看不惯我,说不定听到我要离宫,要放鞭炮庆贺呢!”容若一听,笑出声来“那我等你,明日巳时在西华门外。”那么快!我有些惊讶,但也点了点头“只是离开前,我还是想回府见见额娘阿玛吧,多年未见,也不知他们怎么样了。”“莫担心,他们都很好,前些年还添了两个小格格呢,你额现又怀了身孕。”“真的吗?”我有些欣喜,这个怕是我这些天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格格,这些字画也要带走吗?”知秋整理着案桌。我看了一眼“不用了,带着也是繁添重量。”说完继续缝着肚兜,连夜把他赶制出来,也算是给我那将出生的弟弟或是妹妹,一个礼物。“呀!”“怎么了,这么不小心!”听到声响连忙放下针线,跑过去。只见书卷撒了一地,忙弯下腰帮着知秋整理。突然看到一幅画不禁让我落下泪来,颤抖着打开宣纸,上面的八十一朵梅花,鲜艳如昨日,这未完成的九九消寒图,如刺一样戳痛我心间。“格格——”知秋看我坐在地上抱着画卷抽泣,一时也想不到什么话来安慰,倒了杯水放在案桌上,悄悄的离开去整理其它东西。  罢了罢了,泪干了,抱膝置身于黑暗。我们相见得早,只怪相爱的太慢,进退让我两难。蝴蝶很美,但终究飞不过沧海。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只想人生若如初见,又何必承受这心凉。一聚一离别,一喜一伤悲,一榻一身卧,一生一梦里。也许我们只能相忘于江湖吧……  “你要离宫?”慈宁宫内,布木布泰猛地拉高了声调,思茵也差点惊得从椅子上站起来。“佟静兮求太皇太后恩准。”“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这宫里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皇上会怎么想,妃嫔会怎们想!”我一点也不惊讶布木布泰的反映,从我决定离开的那刻起。鼓足了勇气,慢慢地抬头对上她的眼睛“佟静兮幼时入宫陪伴已故的孝康章皇后,如今姑姑已薨,佟静兮也没有理由再留于宫中,现请太皇太后恩准回家,侍奉阿妈额娘。”此话说的句句在理,布木布泰一时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唉……你当真想要离宫,皇上知道吗?”“请太皇太后不要告诉皇上。”“他迟早会知道的!你可知若你这一出宫门,再想进来就得等几年后的选秀了,不后悔?”布木布泰有自己的小九九,现在鳌拜这个心头大患已经除了,想着玄烨那么喜欢这佟家的丫头,再过个几天便和其它没有封号的嫔妃一起册封,也算是满足了玄烨的心事。但现在看来好像事情有变,一时间就连布木布泰也蒙了。  我身行一晃,霎那的犹豫,随即又是坚定“不后悔。”布木布泰皱了皱眉“好吧!传哀家懿旨开宫门放佟家格格出宫!”“皇额娘——”思茵蹙紧双眉,急切的喊道。“静兮谢太皇太后,静兮告退。”我起身,一步一步的向慈宁宫外走去。  就这样吧,也许从此以后山水不相逢。  “静儿,静儿!”我回头,只见倕儿扶着思茵出来。我停步“太后娘娘,您怎么出来了,外头热,您赶紧进去。”“唉!你这孩子啊,和你姑姑一个样儿,倔强起来几头牛都是拉不回的。都进宫几年了,还是那么瘦!”思茵拉着静兮的手满是不舍“是不是又和皇上闹变扭了?小孩子家家的,难免有时候话重了些,你也不要放在心上,改明儿哀家帮你说说他,让他好好的和你陪个不是。哀家好不容易有你这个可人儿做伴,你怎么就这么忍心丢下哀家呢。”我暗暗低头,不说话。思茵看在眼里,心里就知道她大概心意已决了,便不再劝,从倕儿手里拿过一个小包袱递给静兮“唉——这里面是内务府刚做好的衣服,特地按你的身量做的!本想等你生辰再给你穿,现在怕是等不了的。里头还有一些银两,数目不多,到家里之后给自买点好吃的,好玩的!往后有功夫,你可要常递牌子,进宫来看看,免得哀家想念的紧!”  知秋抬手接过包袱,我早已是哽咽不成语。直直的跪下,扣了三个响头。思茵连忙扶起“去吧孩子——”我轻点头,转过身,用手帕死命的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儿来。  谁在抬头望漫天青莲雪,谁在,轻声说离别?太阳烤着大地,可我们却仿佛感觉不到焦灼……  “阿弥陀佛——”思茵看着静兮的背影,拨动佛珠。慈宁宫里,此时布木布泰的心里也仿佛有种说不出的感慨。  “额娘——”“哎!快,让额娘看看,都长这么大了。容若昨日说你要回家来看看,我还以为他唬我们呢”一下马车,蝶香一行人早就在府门口等着了,一看到静兮,眼泪就止不住的滴落。佟国维进宫去了,自是没见着。  “额娘,我答应了容若要与他一起去江南看看。”蝶香心里一阵酸涩,摸着静兮的脸蛋,怎么看也看不够“额娘知道咱们静儿长大了,出去见见世面也好,也好。可是怎么一回来就这么急着走啊!额娘的小心肝啊……”“额娘——”本来想着这次一定不能哭,可到底也禁不住,落下泪来。  “你看这是女儿亲手缝制的肚兜,等额娘肚里的孩子出生之后,也算是礼物。”“好!好!好!我们静儿做的没一样是不好的。容若有点不忍心再看,撇过头去,先上了马车。  “静儿啊——这是我们佟家在江南那儿的一部分房契,还有这些银两,你一个人出门在外,总要有些东西防身的。”“额娘,这些容若都有准备的。”“还是收着吧,就算是安了额娘的心。”“好——”我伸手接过,眼泪一直止不住。  “姐姐在哪儿?姐姐在哪儿?”说话间,只见筠笋带着一小哥儿走来。那小哥儿穿着紫燕纷月布衫,编了个小辫,一股脑儿的钻到蝶香身下,滴溜溜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未曾谋面的小姐姐。鄂伦岱总嘲笑自己不如姐姐聪明,连容若哥哥都说姐姐长得又好看又能干,所以才会被皇太后一直留在宫里。所以从小他心里就一直都幻想着姐姐到底是什么样子的,逢人就说姐姐比书中的嫦娥还漂亮!今天一看,心想着容若哥哥果真没骗自己!  “这就是隆科多吧?”我微笑着抚着他的头“常听太后娘娘说起你呢,小小年纪连鳌拜都不怕,这个给你!”隆科多感觉静兮的手摸在头上暖暖的,舒服的眯着眼睛,像一只小猫儿似得。听到有礼物,立马睁大了眼睛,只见静兮从怀里拿出一小人儿,仔细一看,竟是关公拿着青龙偃月刀斩颜良的木雕,那木雕刻得惟妙惟肖,隆科多这阵子迷水浒迷的不行,尤其喜爱关公,欣喜的双手接过,姐姐,姐姐的叫个不停。红扑扑的圆脸蛋儿,让人越发的喜欢他。
  “你这次出远门,只有知秋一个贴身的丫鬟,定是服侍不过来的,筠笋就还是拨给你用,她和知秋也算是个伴儿。”筠笋早就把包袱准备好,格格不在的几年,她就一直跟着李奶嬷打扫卮厢,后来隆科多出生之后,就时常也会帮着照顾。这些年来,手脚越发麻利了,就是蝶香看在眼里,也是频频点头的。  眼看着日落半西,还要赶路,蝶香虽心有万分不舍,但也不好就留,送着静兮出府。看着蝶香额头几根白发,也是无奈,猛地跪下来行礼,抽泣出声“女儿出门在外,额娘一定要保重身子才行,阿玛也不可以让他太过劳累了,国事固然重要,可身子才是最宝贵的。”蝶香连连点头,对静兮她亏欠太多,从小就进宫,宫里是什么地方,蝶香心里不是不清楚。看着女儿现在都长那么大了,自己和她相处的时间竟然少的可怜,记忆中的静兮,还停留在她跌跌撞撞的跟在自己身后与鄂伦岱拌嘴吵架。哽咽着看着静兮坐上马车,扶着肚子,只希望这个孩子可以永远都呆在自己身边。  翻开车帘,京城落在身后,这片土地留下了太多美好与哀伤,终究太累……  盛世纷繁,曲终人散成幻。梨花开何如应旧颜,引弓落月酬离别,潇潇故人心已倦,红尘遥远,传说中的诗篇,到底为何缱绻?不知何时与君,再见……  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宫中少了一个格格,可能是发现了,但既然主子不提,哪伦到下面的奴才来多嘴饶舌?所以当玄烨发现长恨斋已人去楼空之时已早早过了两天。  “兮儿?兮儿?”玄烨拿着几本刚到手的小人书,兴冲冲个的推开门,只见桌子上茶碗用具一应俱全,被子也折叠的整齐。可是炕桌上的小束梨花早已有了枯萎的迹象。坐了半刻钟,还不见有人归来,心中有些许好奇。起身缓缓走到案桌前,随手翻了翻,最左边的都是些《中庸》《孟子》,旁边一打放着琴谱和几本话本子。打开莲花样暗盒,却见里面放着好些用过的宣纸。随手抽出几张,只道:  雨中杂记(其一)  倚门恹恹狂风起,  似是红烛灯火杂。  泪撒千般却为谁,  便与梨花不与春。  (其二)  小楼听风雨,  五柳狂文笑。  何日似颦颦,  合欢花怨多。  如梦令?一叶散扁舟  书乱纸散墨重,风卷云天半撒。谁看昔年时,一样天气别样梦。  依梦,依梦,何人复我相思?  有哀怨,有怅挽,不知怎的忽然有种心被揪紧了的感觉,什么东西消散了?可自己却好像脚被钉住了,努力狂奔却只触碰到灰尘。  “皇上!奴婢给皇上请安。”两个小宫女拿着抹布扫帚进来打扫,却看到皇上也在,吓得连忙请安。玄烨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快步走至他们面前“静兮格格去哪儿了?知秋呢!你们怎么在这儿?”被皇上这么一吼,心中更加害怕“奴——奴婢—奴婢是奉太后娘娘之命每天来这儿打扫,至于——至于静兮格格,奴婢也不知道。”“没用的奴才!”玄烨一甩袖子,快步向慈宁宫走去。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给皇额娘请安。”去了暖阁,却听皎玥说,皇太后与太皇太后去了佛堂礼佛,心中着急,也顾不得许多,冲向佛堂。  布木布泰听见是玄烨的声音,也不起身,心中猜到大半,就由他在那儿跪着。因布木布泰也在,思茵自是不能多话,皱着眉头干着急。“皇祖母,孙儿———”“你是想说佟家那丫头吧,她离宫了。”玄烨跪了一刻钟实在忍不住了,问出声来。布木布泰不等他说完,便了当地告诉他。  玄烨一时转不过弯来,瞪大眼睛“皇祖母,这——这。”身形不稳,头往后一个后仰,险些跌倒,却还是不想面对现实,自欺欺人道“皇祖母您是唬孙儿的吧。”语气有些哆嗦,明显的不可置信。布木布泰有些恨铁不成钢,双手合掌拜了三拜,这才起身“她佟静兮自请离宫,哀家也没什么道理将她强留在宫中。”“可是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她为什么会这么突然的要离宫呢?”玄烨着急,竟然忘了礼数挡在布木布泰面前高声说到。“你这是在质问哀家吗!”布木布泰也不看他,平静的语气不怒自威。“孙儿——孙儿不是这个意思。”玄烨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唐突,放柔了声音。布木布泰也不再多说什么,大步走出佛堂。  晶儿也随即扶思茵起身“玄烨啊,你皇祖母说的没错,静儿是自请离宫的,你和他是不是又闹变扭了?你是男儿,女孩儿是要宠着的,万万不能欺负的。”玄烨想了半天,终是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没有!孙儿对天发誓!真的没有!”  思茵是知道玄烨的,他说没有便是肯定没有的“那或许她也有自己的想法,这孩子从小就呆在宫里,也没在自己额娘阿玛跟前进过孝道,这回子出去看看也是好的。对了,她出宫之前,让哀家把这个要交给你。”思茵回屋,从案桌上拿过一蟹螫红的木盒。玄烨颤着手接过,一出慈宁宫就急切的把木盒拿开,只见娟娟几行小字映入眼帘“从喜生忧患,从喜生怖畏,离喜无忧患,何处有怖畏,从爱生忧患,从爱生怖畏,离爱无忧患,何处有怖畏?尘缘从来由如水,缘聚缘散,世故别离,终是伦常,心微动却奈何情己远,物也非,人也非,事事非,往日不可追。过往种种,似水无痕。天公隔是妒相憐,便是教相思处决绝。从此往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望君各自相安好。”玄烨现在只觉得耳边嗡嗡的叫,纸从手间飘落,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昨夜星辰昨夜风,罕须泪?何尽一生情?莫多情,情伤己……星河流转,今生谁应了谁的劫?谁又变成了谁的执念?  讽刺!讽刺!真是讽刺!玄烨仰头又大喝了一口酒,跌跌撞撞的走在石路上,心中无限嘲讽。自己骑快马飞奔到佟府,听到的却是她佟静兮与纳兰成德去了江南!原以为是她受了什么委屈,到头来却是一场好似私奔的闹剧!  “哈哈哈——”仰天长笑,当真以为他是傻子吗!竟被戏弄的团团转!“皇上,您不能在喝了呀!皇上!您就听奴才一句劝吧,若被太皇太后发现了可不得了。”李德全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又不能伸手去抢,一个劲儿地干着急。“滚开!朕!朕不用你管!酒!朕要酒!你们这些没用的奴才还不快给朕拿酒来!”李德全早已让人静鞭,此时御花园静的可怕,到处都显得阴森森的。“皇上——皇上!”等李德全吩咐小太监去拿酒之后,转过身来,玄烨却不见了身影。心中直叫苦,连忙四处寻找。  大力推开门,屋子里干干净净的,就连花瓶里枯萎的梨花都换上了新的紫薇。月光洒进,一切都那么透亮!随手扔掉酒瓶,步履微浮的跨槛进屋。直直的走到床边,素粉锦被折叠完好,重重地躺下,那床沿还有为全散尽的梨花香。急促的呼吸,若能让这味道永远留存那该多好……玄烨已醉了,迷糊中,嘴里还在含吞的念到“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徬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使我沦亡,使我沦亡……”  “皇上,皇上。”李德全沿着甬道走,大概猜到玄烨会来‘长恨斋’,一路寻来,果真看到滚在脚下的酒瓶,便知是错不了的。  进屋一看,哪知玄烨竟躺在绣床上睡着了,轻喊了几声,见皇上不醒,也没折。拿了醒酒石给他含下,忽然想到明日还要上朝,急忙吩咐小太监们拿龙袍的拿龙袍,煎汤药的煎汤药,倒是一夜的乱折腾。  闹出了那么多的声响,布木布泰怎么可能不知道消息,但这次她却没有多加干涉,只是摇了摇头,眼神深邃,嘴角轻扬,仿佛自己也回到了那记忆中的一段年少轻狂。  自那天过后,玄烨仿佛已经恢复了以前的样子,一切都没有变,该上朝上朝,该请安请安。可又仿佛什么都变了,一个人的时候变得呆呆的,心不在焉,总是拿着旧络子出神,就连睡觉的时候也不离身。芳萱看出不对劲,知道一些端倪却只能暗自伤神,但她并不怨恨,她只要他能陪在她身边,哪怕心不在,可自己可以静静的看着他,那也是一种幸福,她的要求很小,很小。
  “前面再过不远便到庄子了,这几天赶路匆忙,一会儿你要好好歇歇。过几天我们再去城里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缺的就与我说。”容若倒了一杯茶递过来,我微微一笑,伸手接过,轻抿了一口。掀开帘子,迎面的青草气味儿让人不由得闭上眼睛,仿佛与他们置身其中,混若一体。  “来了,来了!”由远到近的一阵嘈杂,打破了这宁静,我微微皱眉。容若先下了马车,我也弓身跟在后头。大概是前些日子刚下了雨的缘故,地面微潮,就连带着空气也是湿漉漉的,但我并不反感,反而有些感慨,就像那故乡的游子又回到家乡的感觉。江南,这我前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现在已不见了熟悉的一切,但这空气却依然让我留恋。  “奴婢给少爷请安。”“婶婆婆不用多礼,这么多年未见,身子可还好?”“好——好!一转眼少爷也这么大了。”沈妩湉看着容若,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这位是少妇人吧,长的真俊俏。”听她这么说,我有些惊讶嘴角轻起,想辩解,又一时间没有想好措词,看向容若。哪知容若此时也转过头来,目光相撞,我的脸不禁微红。容若也不好意思起来,急忙解释道“婶婆婆别误会了,这是佟家的堂妹妹,佟静兮。静儿,这是看守庄子的管家沈妩湉。”我扶了扶身,微微讶异,没想到这年头竟还有女管家。“婆婆与容若一起换我静儿便可,往后只怕要多加叨扰了。”“格格快起来,这是哪里的话!当年若不是老爷看得起奴婢,赏奴婢一口饭吃,只怕那时候奴婢就要与菀丫头一起饿死街头了,哪还能活到今天!”说道女儿,容若环视一圈“怎么不见菀妹妹?”沈妩湉撇过头用帕子拭泪“唉……这都怪她命不好,年前得了热症,没熬过冬天。说来也与静兮格格一般大小了……”我有些愣怔,上前轻拍她的肩膀“婆婆也别伤心,往后您就当我是您的女儿就行了。”容若自知失言,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闷。“唉!都怪奴婢不好,提这些事儿干什么!大家都快进屋吧,在这风口里站着做什么!”  我搀扶着妩湉向知秋点了点头,知秋会意帮着小单子拿包袱。往后寄人篱下,总要尽量少给别人添麻烦才是。  庄子不大,却把江南水乡林木融合的别具一番风格。池子里荷花欲放,假山拱桥,翠竹松柏让人赏心悦目。不怕江洲芳草暮,待将秋兴折湖莲。最是不错的。  在正厅用过茶,大家该做什么做什么,容若领我去厢房。“这庄子原是当年阿玛圈地得来的,婶婆婆往年在青楼卖身,后来有了身孕,战火连天,在园子门口晕了过去,孩子也没保住。第二天被原管家发现,就收留了下来。这本就不是大事,阿玛知道后也就没说什么。后来听说原管家纳了她为妻,又生了个女孩子。原管家已逝多年了,就剩下她们孤儿寡母的。阿玛可怜她们,就继续让他们留了下来,婶婆婆干活卖力,众人都服她,也过了这么些年,女孩儿也是个乖巧伶俐的。谁知现在,唉……”听了这番话,我心里忽然有些涩涩的“又是一段无奈,却也没有办法,只怨人个有命吧。”  一路无话,绕过池塘,只见池边遍地种满柳树桃树,老干横斜,枝叶茂密,桃花盛开,当真极美,不禁想到当年唐未黄巢是否也是看了此等美景,才写出了‘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的佳句。走过石桥,便看到一梨花石门,上面写着‘篱落朝清’四个字。跨过石门,只见石路两旁各栽种着一些松柏,翠绿葱葱,路的尽头是四棵大的枫树,遮掩着一处拱门。拱门上用石刻着‘静梨园’。  “就是这儿了,你再看看有没有短了什么的,我来置办。”我暗暗观察,到比我在府中住的还要精致!静梨园是一个独立的院落,白墙黑瓦,竟显江南风格,墙角还栽种着四五颗梨树,都结了花,有时微风阵阵,别是一番清雅,道不辜负静梨园这个名号。  房间宽敞明亮,士林蓝糊的窗纱,屋子正中放着藕灰色雕花圆桌,上面摆着浅莲灰青花瓷杯,四张墨漆绣墩放的整整齐齐。暖阁圆桌用四大美人琉璃屏风隔开。床旁放着底托,上面放着青花折枝花果纹梅瓶,插着满满的水仙,很是显眼。案桌上摆着青花笔筒,文房四宝。后墙整面都用做书架,摆着一匣一匣的书。这若是在平常人家,恐怕都是一个举人的书房了。  随手抽出一本来,却是《松弦馆琴谱》,有些惊奇的看向容若。他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上次听你弹琴,就知道你爱这些,这些书你先看着,若嫌不够,我那儿还有。”我看了看满满的书架,在看了看他红透的脸庞,心里暖暖的,不由的取笑“够了够了,这些只怕我读一辈子都读不通透呢!”此话一出他脸更加绯红“那就好!那就好!我的屋子就在这‘静梨园’的不远处,只隔一个回廊就到了。石门上有‘临溪(兮)’两字,你一看便知,府中还有些事情,我就先走了,一会儿再来找你。”我轻点头,容若这才转身出去,若仔细看,他的脚步竟有些杂乱。  “格格,这琴放哪儿啊?”筠笋抱着琵琶进来。“你用琴盒装好,搁在床边就是了。”我指了指屏风,看着走她进去,慢慢低下头心有些颤抖,指尖从书页滑过。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若我深陷,你可能伴我一生?风吹过,书卷发出磨合的声响。摩擦着手臂,江南的六月到底还是有些偏凉……  “你们都走了,走了也好……”乾清宫内,玄烨刚送完福全归来。福全奉命视察水利,曹寅上任江宁织造,现在数数,当初一起玩儿的人恐怕就只剩常宁还留在宫中。真真的知道什么叫做孤家寡人了,莫不可笑否?  殿内阳光较暗,抬手对着窗外,轻抚平安扣,那上面已有了一个缺角,是怒极而杂破的,可是却依然如宝贝似得捡回来挂好,终究是舍不得,舍不得啊……那痛直入心坎,她绝情,他痛恨。可自己却依然怕她若这一去他再也不回来,那怎么办?怎么办?笔一双,纸一方,血一腔,诗一行,水一汪,梦一场,难道真的是梦一场?不会的,她此生只会在自己的手里,永远永远。  “小雨分江,残寒迷浦,春容浅入蒹葭。雪霁空城,燕归何处人家。梦魂欲渡苍茫去,怕梦轻、还被愁遮。感流年,夜汐东还,冷照西斜。萋萋望极王孙草,认云中烟树,鸥外春沙。白发青山,可怜相对苍华。归鸿自趁潮回去,笑倦游、犹是天涯。问东风,先到垂杨,后到梅花?先到垂杨,后到梅花。”翻开《苹洲渔笛谱》念到最后两句,不由地提笔踌躇。这两句确是别有一番意味,让人推敲。  “格格,格格。”“怎么了?跑得这么急。”“下雪了,好大的雪啊!您快出来看!”筠笋就像个小孩子一样,怎么也长不大,看什么都稀奇。“是吗。”我放下笔,走出屋外,果然,洋洋洒洒的,但触地即融。江南潮湿,雪本就不易堆积。不像京城,可以打雪仗……想到京城,愣愣的,心里别是一番滋味。  “奴婢一直以为江南不会有雪呢,谁知竟错了!”筠笋欣喜的又蹦又跳,我紧了紧披风,走下石阶。  “格格您都蒙在屋里老半天了,奴婢刚才路过池边,看到梅花都开了,可美了!”听她这么一说,我倒也动了心思,欠身把书放在石廊上。  静静的走在石路上,绕河而过,梅香袭来,雪下的细小,与梅花相称,让人不免置身其中,只怕此时无声胜有声吧。  “十一,十二,十三……这边!唉!掉了掉了!”向远处望去,几个模糊身影穿插移动,嬉笑声一片。到让我想到了当年和福全他们一起玩闹的场景了。“格格。”见我停下脚步,筠笋好奇的望向我。“她们玩的这么热闹,我们也去看看。”筠笋有些吃惊,她从没见过格格玩这些东西,但也随后跟上。  等我走进亭子,小丫鬟们才发现,连忙请安。这个格格跟着公子来庄子好长时间了,可平日里却并不怎么露面,总给人一种清谈,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疏离之感。一时间都摸不透她的心思,小心翼翼的观察。“原来你们在这儿踢毽子啊。”看到那被扔在地上的毽羽,不由的心中有些怀念。古有‘踢碎香风拋玉燕’之说,今日到让我也不由得也想试上一试。  谁知我踢了两个都不到,毽子就往别处飞去,幸好有个手快的小丫头迅速把它接下,才免收池水之灾。一时间寂静无声,有些尴尬,围着的小丫鬟们都悄声站好,胆子大的微微探出头来偷偷打量佟静兮。在现代,我本就是个‘二踢错’。自己有几斤心里清楚的很。见他们一副慌张害怕的样子,不免笑开了。“你们踢得都比我好,做什么都躲开去!难道是不想教我吗?”此话一出顿时气氛缓和了好多,大家心里默默松了口气。不曾想原来这静兮格格的脾气,并不像表面子里那么待人疏远,倒和死了的菀丫头差不多,想到菀丫头,皆是叹惋的摇摇头。  主子虽是说让丫鬟们一起玩闹,可谁也不敢逾越,都静静的站在一旁。我反复练习踢了几下,渐渐开始熟练起来,可还是踢不满五个,倒是身上出了一身的汗。筠笋见我玩得起劲,早在一旁备好了热毛巾,茶水。把毽子还给小丫鬟们,坐在石凳上喘气。许久没那么疯闹了,倒觉得像老了好多岁。
  伺候完我,筠笋早和小丫鬟们打成一片,也去凑热闹。看着她们‘勾,踹,拐,抹’玩的不亦乐乎,虽还是有些拘束不时的往我这儿瞄几眼,但年龄较小的粗使丫鬟们可顾不了许多,‘姐姐!姐姐!’的较好声清脆悦耳。  “静儿,静儿!”容若从织布纺收账回来,急匆匆的往‘静梨园’跑。收账在外,多日不见了,不免有些想念的紧。走到院门口,伸出手去敲门,却怎知院门竟没锁,轻轻一推便开了。心中有些奇怪,向前走了几步便觉得脚下踩了东西,捡起一看,原是一本《苹洲渔笛谱》,许是掉落在雪地上久了,书页已被雪水浸透,上面圈点的字迹也费了开来,变得模糊不清。轻轻摇头,她是个惜书之人,却这么迷糊,不知又要伤心多久了。跨进正殿,呼喊了几声,没人应答,炉里的炭火早已熄灭,可知一定出去许久了。想着想着便走出屋子正想关上屋门,却又撇了撇头,像想起了什么。从袖口掏出一细小物件,摆在书案上。  “一百十一,一百十二,一百十三……筠笋姐姐真厉害可比旿含姐姐踢得还要好呢!是翠妞见过踢得最要好的人了!”“你这小蹄子!前些天还说我是踢得最好的人呢,今儿个怎么就变了!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啊——含姐姐饶命!啊——呵呵,格格救我啊——”“有种你别跑!站住——”容若穿过假山,正想去找婶婆婆商量元宵灯会的事情,却听见‘春月亭’里传来嬉笑声。皱了皱眉头心想,这‘春月亭’与‘静梨园’隔得近,静兮从小就不喜欢太热闹,如今她不再房里,恐怕就是如此吵闹的缘故。这庄子里的丫鬟小厮们也太没规没距了,看来是平日里太松懈的缘故,往后可要好好的管教管教了。快步上前正想训斥,却看见亭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转着茶杯,笑呵呵的看着小丫鬟们奔跑嬉笑。穿着百褶如意月裙,双脚随意盘叠,梳着江南女子最简单的单螺髻,只插了一垂珠却月钗,许是刚才疯闹过,发髻有些紊乱,但容若却看痴了‘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国,再顾倾人城……’以往总觉偏颇,现在却觉得自己恐怕比那汉武帝还幸运些。  许久都不曾见她如此笑过了,容若转身,也不想去扫她的兴,往沈妩湉所居的偏院走去。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此刻他的嘴角微微扬起,满是宠溺。  天色不早了,晚霞溢满布天空,雪虽停了,但风势见长,我坐着都开始有些发抖。一些小丫鬟甚至都已打了好几个喷嚏。  “大家都回吧,今日玩了那么久,被风这么一吹,回头我让筠笋知秋熬些姜汤给大家送去,暖暖身子也好,都仔细着些可别感冒了。”“奴婢明白了。”虽只是简短的一些话,可大家的心理都热乎乎的,对这外姓的静兮格格有了很大的好感。  跨进‘静梨园’才想起早些时候放在石廊上的书,惊呼一声,忙去寻找,知秋听到声响,从里屋出来“格格怎么现在才回来,奴婢把晚膳都被好了,现在就用吗?”知秋从管家那里领了炭火,回来就发现格格不见了,筠笋也不再,有筠笋陪着,知秋也就没有太担心。见我着急的模样,大家虽不知道是什么,也赶紧帮忙找寻。在石廊前后转了好几圈,也不见书的影子。天色早已暗了下来,只能作罢。  知秋去炉里添炭火,我漫步到案桌前,却见桌子上摆了一个细小物件。点上蜡烛,细瞧,原来是一个泥人。彩色衣裳,面容生动,着实可爱!  “咦?格格这泥人哪来的?仔细看看到觉的与格格有几分相似呢!”筠笋端来热茶,也发现了泥人。“是吗?”知秋移来铜镜,左右认真对比,果真!尤其是眉目之间出奇的相似!“纳兰公子对格格真好!”纳兰?刚才只顾着看泥人却没想到这是谁送的,被知秋这么一提才恍惚过来。手摸着泥人,只觉案底有些不平,靠近灯烛细瞧,才发现原来泥人底面还刻着几个小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愣愣的看着,不禁有些脸红,有些茫然。他应该不曾想过我会发现这个泥底的秘密,一时间心乱若麻潞。他对我如此之好,可我的心里却还是忘不掉玄烨,那个在紫禁城最顶端的人。我忽然有点恨我自己,被爱是奢侈的幸福,而我却躲避,不懂‘怎样惜福。’  唉……何去何从……  鹅毛大雪细密如扯絮,无声的下着,宫里宫外无不透露出新春的气氛。乾清宫内,案上的白贡菊茶飘着淡淡的香味,白烟飘散与龙潭香味混合升华不见。宫女太监们都静悄悄的,垂首低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李德全挪动着一打一打的奏折,玄烨不时皱眉,提笔在奏折上写上一两句。可是这些仿佛都与案桌上待发的‘福’字,与刚换上的宫灯,与门帘上的春联极不搭调。这乾清宫内无不透露出一种肃严,庄重,让人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皇上,已酒时了,刚刚慈宁宫的画迁姑娘来过,今日皇上要去用团圆膳的。“朕知道了,明日就要封玉玺,今日把这些寄留待发的奏折都批完。”李德全弓着身子退到一旁,不敢多说。其实,布木布泰已派人多次来催促过了,可自从静兮格格走之后,皇上与太皇太后的关系就一直不冷不热的。事实上,皇上不止与太皇太后关系不冷不热,是和谁都不冷不热的,看着情形自是不敢多劝。  踏着星月,来到慈宁宫。各宫女眷均已到齐,跪地俯帕。玄烨面无表情向布木布泰请安。布木布泰本就等的有些恼怒,可一时间也找不出什么理由发火,看着玄烨轻轻摇头。  “明日便是大年初一了,今日家宴大家就都不必拘束,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布木布泰举箸说完,玄烨便让李德全拿来福字,分给各宫。芳萱的目光一直都围着玄烨打转,可玄烨今日却仿佛藏有心事,除了中途夹了几块子年糕给自己,就一直拼命的灌酒。默默看着,只能低头,心中不免的有些委屈。腰中挂着的玉络子早就陈旧了,却一直舍不得扔,他……到底还未忘了她吗……  “娘娘,小阿哥一直不肯吃奶,拼命的哭。”照顾承祜的卢嬷嬷悄悄的走到芳萱身边,小声说道。芳萱一听,忙放下筷子起身。“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布木布泰见芳萱起身,用帕子擦了擦嘴问道。玄烨一听,也转过身来看着芳萱。“回皇祖母,卢嬷嬷说承祜一直哭闹,我去看看。”“是吗,去把承祜抱来吧,让哀家瞧瞧。”“是”卢嬷嬷应了声,走出偏殿。  “如今宫内有大阿哥(承瑞),二阿哥(承祜),皇长女(康熙七年十一月初二—康熙十年十月)母张氏),****现又怀了胎,等他们都长大了,这宫里啊可就有的热闹了!”布木布泰此话一出,各宫的女眷都争相附和,母凭子贵,大家好像看到了希翼。玄烨唇角一勾,又是一杯菊花酿下肚。  “哇哇哇——”老远的哭声传来,芳萱的心像猫挠过一样的难受,卢嬷嬷一进殿就赶忙接过承祜。“你们看看这皇后紧张的像什么似的!”布木布泰不由的取笑。“毕竟都是当娘的人了,心疼着呢。”思茵也笑说到。芳萱到弄了个大红脸,抱着承祜前后摇晃。哭声还是不见停,玄烨停在耳里,皱了皱眉,放下酒杯,轻拍承祜的前胸。说来也奇了,那哭声竟然渐渐的停了,芳萱偷瞄玄烨,只见他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眼睛里却流露出一种名唤慈爱的东西,心里不由得甜滋滋的。  “这是什么?”玄烨感觉手掌里碰到了什么,掀开承祜的外衣襟想看个究竟。“哦!回皇上,这是千岁锁,还记得是当初我怀承祜之时,静兮格格送的贺礼。”“兮儿……”玄烨轻念,脸色不由的有些不自然。“既是她送的,好生佩戴才是,也算是一番心意。”说完,小心翼翼的给承祜戴上还用手轻拍了拍。  “静兮格格是谁啊?听说过吗?”“谁知道呢,看皇上的样子应该是比较重要的人才是。”“哎!静兮格格,静兮格格,我怎么记得佟将军的外甥女就是名唤佟静兮的,会不会就是她?”“没错没错!就是她,好像还在宫里住过一段日子呢,不知怎么回事后来搬出去了。”“是吗……”一时间妃嫔们议论纷纷,布木布泰冷眼看着也不出声制止,思茵拨弄着佛珠,无声的叹气。  玄烨更加疯狂的饮酒,一杯接着一杯,不肯停歇。芳萱不时的帮他顺着背才不至于太过难受。看着他的样子,心里不禁有些刺痛,可怪只怪她爱上了一个人,别人也许会不解,可自己明白就好,心里清清楚楚就算会受伤,可毕竟她是他的妻,她愿意。她相信,她爱这个男人,总有一天他会看到她的好。
  摇摇晃晃,摇摇晃晃,玄烨走到长恨斋,推开门,便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梦醒五更灯火寒,风声叹息夜漫长,寂寞歌,念摇晃,诉衷肠。霓裳轻扬,百家兴旺。落花相逢,浮华一世却成空。云散千山,多情只有春庭月。春庭月,直到流萤舞成眠。哈哈哈哈——你这负心之人,我怎还想着你!为什么?为什么……”  风寂寞,呼呼吹过,唉……太多的为什么没有答案,太多的答案没有为什么,一切都有定数,求之不得,弃之不舍。  躺在地上,冷风吹过,头有些刺疼,单手撑地倚着门框站起来,眯着双眼看向屋内,屋内的摆饰一切都没有变,可是原来熟悉的香味,那淡雅的佳人早已不见踪影。  跌跌撞撞,跌跌撞撞,脚步虚浮走到案桌旁,摸着已羁留了一点灰尘的书皮,双眼迷离,不知想到了什么,念起了什么忽然就笑了,嘴角的那一抹苦涩,月亮映照,那么的冰凉。  打开书匣子,随手抽出一本一本书来,却发现里面好像夹了什么东西,摸上去凹凸不平。却原来是一束长发又用结白头绳扎好“……今生债,一座山,消瘦思念,葬花间。”那点点墨滴却如刀子般可在他心上,念着念着不曾想她何时写下这断情诗章,可即使如此,他依然割不断,忘不了。  他犹记得当年还是三阿哥的时候,看着最敬爱的皇阿玛为董鄂妃伤心欲绝,在梨花树下削发为僧。看着皇额娘在景仁宫苦盼,望眼欲穿,最后死了心埋了怨。他恶过,恨过,可现今经历过才知道这血染江山的画,怎敌她眉间那一点朱砂。他做不到像皇阿玛那样,只为一个人,他有抱负,有责任,太多太多的东西让他喘不过气来,注定不能像皇阿玛那样,走的无牵无挂。  从头间拔下一丛乌发,颤抖着与那一束用白绳结成同心结握在手心“瑟瑟的苍穹,遇到我,你我便就只能注定一起在红尘纠缠。”不敌醉意上涌,晕晕乎乎,晕晕乎乎伏在案上睡了过去。想必在那梦中的楼上,月下,站着的必定是当年眉目清秀的她。  “桃李芬芳杏未红,冲寒先已笑东风。  魂飞庾岭春难辨,霞隔罗浮梦未通。  绿红添妆融宝炬,缟仙扶醉跨残虹。  看来岂是寻常色,浓淡由他冰雪中。”娇艳的红梅与琉璃红灯映衬,远远的看去即是亮丽。却也照的心里凄然,明月相照,红尘千丈灯。梅未落,却断人肠。  “怎么出来了,晚膳也没见你用多少,晚上可别饿着自己,进来看你越来越瘦了,给外人看去,还不说是我们庄子亏了你!”容若绕过一假山,便看见静兮站在亭子里,忙走了过去。“你怎么出来了,可散席了。”“都散了,婶婆婆在收拾呢,今晚放灯,可要去看看?”说来,虽到江南已有大半年,可人生地不熟,也没出去过,听他这么一说我忽然眼睛一亮。“好啊。”  今日上元,各处都是一片欢闹声,不绝于耳。掀开帘子,小贩叫喊,有情人相约放灯,这时节不知有多少人在念‘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爷,前面都堵住了,咱们就在这儿下吧。”小单子看着拥挤的人群,向车里喊道。容若一听,弓着身子下了马车,伸出手来“小心些。”我一愣,看着他伸出的手有些踌躇不定。  “公子对夫人真好,买块花糕吧,来年可保早生贵子!”向前望去,卖花糕的摊主正望向这边一脸戏弄的说道。  我红了脸看向容若,只见他笑着望向我,也不辩解,依然把手伸着,我不由地红了脸,打去他的手,自己跳下马车,径直往前走,知秋见了连忙跟上。容若也不觉得尴尬,走到小贩的摊子前“来几块花糕。”“好嘞!”原以为到手的鸭子飞了却不是如此,拿着油纸飞快的包好。“爷,五文钱。”“不用找了,回头喝碗汤圆吧。”容若说完就走了。小贩搔搔头,看着手里的十文钱有些不明所以“嘿——真是奇怪了!”  容若在人群中转了几圈,才在一排灯谜前发现了静兮的影子。只见她嘴角一直弯着弧度,转着上头贴有字谜的灯笼,歪着头仿佛在沉思什么。正想上前,手里却被塞了什么,望去,却是一女子正回头笑着看向他,等到再细看时却不见了踪影,望着手里的一段彩带不禁有些哑然。  “看什么呢?”我转过头去,见是容若,有些赌气不理睬他。容若不以为然看向灯笼‘熙熙攘攘(打一字)’偏过头略一思量便了然“店家,这可是‘侈’字?”“哎!这位公子真聪明!就是侈字!若再对了一个,这莲花纹瓶就是你们的了!”我转过头去瞪着容若“不要你多嘴,我一定可以猜出来!”容若依然笑的温文尔雅,我回过头去又转了一个字谜。‘踏花归来蝶绕膝(打一中草药名)’撇撇嘴,皱着眉头,感觉容若在看我,回头望向他,只见他飞快的转过头去去。我咬了咬嘴唇,中草药名我实在了解不多,便有些想放弃了。容若见此反倒有些急了,推了推知秋“这谜底却是香附……”知秋明了,拉了拉静兮的衣角,我不明所以,只见她微微晃动荷包又贴在衣裙上反复多次,我轻轻说道“香囊?”知秋连连摆手,我转了转眼珠“香贴吗?可是好像有些不对啊。”知秋也急了,动作幅度有所加大。我轻启嘴角,有些不肯定“香附?”“小姐答对了!小的今儿个就算赔了本了!这纹瓶可是你们的了。这儿还有些好看的花灯,若是可怜可怜小的,随便买下一个也行啊。”我喜滋滋的摸着上头的琉璃莲花,那琉璃在月亮的照衬下发出光芒,极是漂亮!  容若看着静兮高兴的样子也笑了,挑了一个淡粉的莲花灯,嘱咐小单子付钱。摊主连忙拱手,这花灯可抵到好几个纹瓶呢,这下可赚了,收了摊买几个漂亮的钗子带回去,兹儿肯定高兴!说不定还会……哈哈。想着想着更加卖力的招呼起来“花灯啊,好看的花灯啊……”  上元夜,琴鼓奏,每条街上都是花灯如昼,到处欢歌笑语,年轻女子结伴迎紫姑,走百病。站在桥下,江面上有风吹来,竟觉得有些寒冷。“这边,这边!呇儿快来!”  转头看去,原来是一对年轻男女携手放河灯。“苴哥哥等等呇儿嘛,呵呵——”女子声音似娇似痴,穿着翠蓝马面裙,一看便是个富家女子而那男子相对却有些书生穷酸气,但依偎在一起的甜蜜却还是羡煞旁人。看着男子紧紧的牵着女子的手取愿,我恍然笑了,不知他们取了什么愿望呢?只愿他们可以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我那最初的梦,只望有人可以实现。  “静儿,看我买了什么?呀!你的手怎么这样冰,还站在这冷风口里做什么,快我来给你渥渥。”看着他的手捧着我的手哈气,不由得有些触动心弦。若是如此过一生到也挺好。  “想不到你也信这个。”“信总比不信来的好,快许个愿吧。”我捧着花灯放入湖水之中,想了一会儿轻轻默念“茫茫黄泉纵横,陌路非罪。即是如此,君,只愿你一生安好,平安喜乐。”看着点着蜡烛的莲花灯越飘越远,思念也怅挽起来。  “下雨了,下雨了——”果然,淅淅沥沥的雨点砸落下来,落在湖面泛起了圈圈涟漪。“快走!”容若说着用便披风护住静兮。我忽然感觉心里暖暖,靠在容若的怀里,他身上的味道却不似玄烨身上的‘帝王香’(龙涎香)。反而是那种淡淡的,雅雅的墨香混合着体香,给人一种非常舒适与回忆的感觉。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承载着静兮愿望蜡烛的花灯却被熄灭了,好像在暗示这什么……  随处找了个最近的酒家,店内人很多,歌女的声音与说话声混在一起显得格外嘈杂。店小二好像与容若相识般,打着转儿过来请安。“还有座儿吗?”“有有有!楼上多得很,您请上座。”望上去,楼上却与底下不同。一个个的雅座都用碎花布帘子隔开,桌子上面都放着插有梅花的仕女瓶。  “公子,我们这儿的松鼠黄鱼可是招牌菜。香而不腻,滑而不油。藕花羹也不错,这时节恐怕也只有小点一家会有了,另外的熏干丝味也地道,跑遍整个江南也再找不到第二家了,还有那……”店小二唾沫横飞的介绍着,我转头向窗外看去,烟雨朦胧,刚才还是人挤人的石桥上现在已是空荡荡的了,摆摊的摊主们带着伞的继续原地支撑着,剩下的慌忙收摊随便找了个屋檐,一边站着避雨一边不时的抬头望天,抱怨老天不公道。  不知为何,我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的向北望去。我还在想着谁呢,我有些懊恼,闭上眼睛,摇头叹。若是他真的心中有我却为何不来寻我呢。我并没有隐藏我来了江南,我没有隐藏我与谁在一起。我知到我的任性,可他为什么不来呢。这让我,情何以堪。
  “……蜜汁火方,三丝炒牛肉。静儿可要用些茶水,顾渚紫笋茶如何?若茶太浓了,一会儿回家你睡不着觉。”我回过神来,看向容若,他的眼睛里满是柔和,仿佛要把人吸进去一般。“这大冬天的喝茶又有什么趣儿?需吃酒才好!”容若皱了皱眉,欲言又止“一壶温过的梅花酿,热过了,在送来!”“得了!公子您就放心吧,稍等片刻,一会儿小的就给您送来!”  酒水上来了,我却只尝到了一杯,刚想再吃,酒壶却被收了去“梅花酿毕竟也是酒,你身子又弱还是少吃些为好,多用些菜。”说着夹了一块春卷放在我的盘子里。忽然感觉额的眼眶热热的,摇了摇唇,抬手拿着瓷杯仰头喝了杯茶用力把它隐了去。用余光看向容若,他还是那么的温文尔雅,就恍如那画中仙子般让人不敢亵渎,我不知所措。若在一起了,可有一天,我们还是无法厮守,会不会一起承受寂寞。若我渐渐熟悉了你在我的身后,可你发现,最美的风景不是我,那我何去何从?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分散遂风转,此已非常身……  站在楼梯处等着容若付钱,店内已经空落了不少,歌女还在咿咿呀呀“江天暮雪,最可爱青帘摇曳长杠。生涯闲散……”听着听着,却觉得有些可惜了,只到那一句‘粳米吹长腰,鳊鱼煮索项’却没有把那种世外清源的超脱唱出来,确是可惜了,可惜了……  “走吧。”我点点头。与他一起站在店外等小单子去赶马车过来。刚下过雨的江南,天虽早已黑了下来,但空气还是分外的舒爽,让人恨不得一口气吞入腹中才肯罢休。  “有窃贼啊!有窃贼啊——”循声望去,却是一女子一边奋力奔跑一边大声呼喊。可终究力不敌,渐渐的就拉下了一大段。那偷儿拐了个弯向我们这儿跑来,我皱了皱眉“想不到这时气节日的还有人做出这样的事来。”容若抿了抿唇,见那偷儿离得近了,飞快的上去踢了几脚便把他擒住了。我愣了愣,赶忙跟了上去。  “姑娘,这是你的钱袋儿吧,看看可少了什么不曾。”卢芗儿抬起头来有些惊讶,容若也怔住了,这不就是那个给他彩带的姑娘吗!慌忙把那彩带从袖子里拿出来一起还给她。虽然江南自古就有习俗,上元节那天若有心的姑娘遇上了自己看中的男子就送他一个物件儿,以祈求可以保佑自己的婚姻幸福遇上过一个好郎君。可容若还是有些避讳。这如果遇不上也就罢了,遇上了还是还给别人的好。卢芗儿蹭蹭的接过,看着眼前离的这样近的容若不由得脸红起来。低着头不说话,一时间却有些尴尬。  “姑娘你没事儿吧。”离的进了,我才发现那女子长的着实不错,弯弯的月眉,小巧的嘴,中等个子,也算是个美人儿了。“没,没事。谢谢你们。”“没事就好,以后小心着些才好。”“回去吧,天夜渐凉了。”容若拢了拢静兮的衣裳说道“嗯,我轻轻点头。“哎!这是你夫人吗?你们住在哪儿?得空我一定去你们府上好生拜谢才是呢。”卢芗儿踌躇了好久,终是问了出来。“夫人?”我有些惊讶“你误会了,他只是我哥哥。我叫……我叫沈宛,我们就住在西边儿的沈庄。”哥哥?容若搭在静兮肩膀上的手,不由的僵硬起来,嘴角一丝苦涩。  我本将心向明月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真的只是哥哥吗?只是哥哥啊。看着他们的背影,卢芗儿心中不免已有了一番思量,一番萌动。  下了马车,跨过梨花石门,容若一使眼色,小单子会意,匆匆走远了。“今儿个要不是你,那女子的荷包定是保不住了。”容若愣愣的看着脚尖,不说话。我抿了抿嘴角,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福了福身,准备进院。  “等一下,这个给你……”我回过头去,只见容若一脸变扭的递过一本书,接过一看,原来是《苹洲渔笛谱》。轻轻翻开,飘逸的字迹映入眼帘。“呀!这不是我的那一本。”“上次来静梨园找你,你不在,刚好看到这书掉在地上。字迹都费开了。我就重抄了一遍,可能有些不全,你在看看哪里少了。”我略翻翻,果然,满满的都是容若的笔迹,那行行小字,似流水划过心间。“这原也没什么的,少了就少了,你何必……”眼眶渐红,从来没有一个人带我如此之好。我怕这一陷,如曾经,那么绝望。“你那么喜欢书的人,这一丢,定是难过了好几天吧,我不想你难过。”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收也收不住“你总是惹我哭。”容若不说话,轻轻拂去静兮眼角的泪珠,就这么站了好久……  “天都黑透了,你这小懒猫快回去睡觉吧,不然你明天定是起不了床了!”我点头转身,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袖口间抽出塞入他手中“这琉璃本就有你的功劳,便算是你请我吃饭的回礼的了。”说完就关上了院门。容若看了一眼紧闭的院门,缓缓转身踱步,把那莲花琉璃放在鼻尖,有一股轻轻的花香,嘴角牵起一丝笑意。  只要你的心间有个角落是我的地方,那便无论世间的沧桑繁华荒芜,我且不顾,以满足。  再说皇城紫禁,此时张灯结彩,繁华热闹,一点不输当年长安。  “再往那边去去,唉!右边右边!好!就是那儿,就是那儿!慢一点!轻轻的挂上去。”玄烨走到坤宁宫,便听到人声儿,原来芳萱在指挥太监们挂宫灯。淡淡的晚霞笼罩着上空,给芳萱周身镀上了一蹭金边,远远的看上去,不由得给玄烨那有些冰凉的心里围上了暖炉,竟看的有些看痴了。  “皇上!奴婢给皇上请安。”还是古乐先发现,连忙请安。“皇上?”芳萱有些发蒙,转过身来果然是玄烨。刚想请安却被扶起。“这点事儿,交给底下的人去做就可以了,何必亲自动手呢。”“皇上——”芳萱心里说不感动那是假的,进宫多年,也看着皇上心有所依,为他人心醉,公主阿哥出世。慢慢的,慢慢的知道了,原来红尘有梦,岁月迷离。对当年的所有期盼都淡了,只想着若有一天能和他说说心里话就好。从不敢奢望,他也会这么贴心的关心自己,这样几年前的幻想,也不算都落空。  “祜儿呢,近日里睡得可好,奶麼服侍的可还周到?”进了坤宁宫,玄烨才用了一口茶便问道。芳萱忽然情绪就有些低垂,自从上次玄烨发现千岁锁之后对祜儿就格外的关心。从吃食,衣物样样都照顾体贴。来坤宁宫的次数都有所增加。皇宫之中人人艳羡,都赞祜儿好命,可自己心里明白,这是为什么。但自己毕竟是为人母,即使是这样,那心里也很高兴了。“回皇上的话,承祜有皇上念着,样样都好!奶麼也很周到。”“是嘛,那就好。”玄烨放下茶杯。“去把祜儿抱来,朕瞧瞧!”盼晓应了声,下去了。芳萱站在一旁看着玄烨,这就是他心里的人,她多想就这样只有承祜,只有他们三人,一起,一个不小心就白头偕老了。轻轻嗤笑,为什么明知道这是妄想还要去幻想呢……  “二阿哥到——”“来给皇阿玛瞧瞧。呦!几日不见,又长大了不少啊!”因满人有规矩‘君子抱孙不抱子’,所以玄烨便只能轻拍了拍承祜,但也足见宠溺。  “皇上,天不早了,太皇太后……”李德全怕皇上忘了时辰连忙上前提醒。“朕知道了。”玄烨有些不耐烦,也不等他话说完就回答。李德全只能悻悻的退到一旁。“皇上,承祜也该睡了,今儿个没午睡,这会子也不早了。”看出李德全的一脸难色,芳萱忙解围。玄烨看了眼芳萱,终是挥了挥手让奶麼把承祜抱下去。拉着芳萱的手,一起往慈宁宫去。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给皇额娘请安(芳萱给皇祖母请安,给皇额娘请安。)。”一见皇上,大家也都赶忙起身请安。“都坐吧。”布木布泰见皇上是和皇后一起来的,心内高兴。一顿家宴,吃的倒也其乐融融。  在慈宁宫用过晚膳,便与妃嫔们一起上了城楼,此时空中无数天灯漫步,那一个个的花灯承载着的岂不就是一个个愿望,一个个的期盼?从太监手中接过纸条,挥笔写到“原天佑大清,国泰民安。”李德全接过贴在天灯上,玄烨与芳萱携手放飞空中。看着它越飞越远,慢慢的与其他天灯混合,不由得在想到‘若这天灯可以飞到千里之外,可以看到她该有多好。只愿她可以无忧莫愁。’想到她,不由得心中有些忧伤。  “皇上。”芳萱见天气微凉,拿过大氅给玄烨披上,玄烨有些触动,看着芳萱,轻拍了拍她的手。  她很好,把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条。可总有先来后到,他生莫作有情痴,人间无地著相思。寒月冰凉,独自叹息。
  绿叶阴浓,遍地亭水阁,偏趁凉多。海榴初绽,朵朵簇红罗。春末夏初,却叫人困乏。  容若走到静梨园,只见门口垂着竹帘子,一条一条打磨的细滑,上头还串着水珠儿。蝉儿在树上啼鸣,阳光透过叶子,整个院落显得格外宁静。  静兮午睡刚醒,净了脸,知秋拿着木梳正给她通头。  “纳兰公子。”站在门旁的小丫鬟们连忙撸起帘子,弓身请安。“姑娘醒了吗?”因是在庄子里,叫格格总显的特殊,便都让大家叫姑娘来的习惯。“醒了。”“嗯——,那我进去瞧瞧。”  见静兮在梳头,容若也不打扰,静静的坐在一旁,随手拿了本书来看。知秋加快了速度在静兮发间插上了支羊脂色茉莉小簪,便放下了梳子。我起身,见容若坐在椅子上,看着书,渐渐的竟入了迷,仿佛有种错觉,丈夫在等着自己心爱的妻子梳妆,妻子在与丈夫两两唠家常。这种美好,何不天伦?  “你今日怎么有空来了,前几日听沈姑姑说你为粮庄的事担心,账可都收齐?”还是我先反应过来问道。容若放下书“都齐了,过几****还要去杭州,你老呆在庄子里难免烦闷,今日正好有空,一起出去逛逛吧,看看可有什么可添的物件儿。”“好啊!”说来到这江宁,已有好长日子了,可从来也没有出去看看,倒是上元那天出去了,可也是人挤人,又偏着下雨,到底不曾好好逛逛。  要说江南,莫过于空明雨巷,青石台阶,浣纱女子,乘船渔夫了。郊外景象不似城内繁忙,远远望去流水交错,远处农舍,真真的是应了那句小桥流水人家了。  双双躺在青草上,蓝天白云,好不自在!让知秋筠笋与小单子留在远处,乘马飞奔,即是洒脱!满人女子自小会骑马,好久不骑了,却也没忘。“江南霏霏江草齐,六朝如梦鸟空啼。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不知怎的竟想到了前朝,不知那时,是怎样光景呢。  我把脚泡在溪水之中,虽汉人有规矩,不能让不是丈夫的人看到自己的脚,但到了这儿,这些个死规矩也便无用了,全丢在脑后了。容若把衣裳前面捞起来,从溪水里狙了满满一捧水净面。我看着他,眼珠儿一转心上起了一个鬼主意。用脚死命的拍水,一时间水花四溅,知秋小单子他们隔得远没有看见这边。容若伸手便去抓静兮的脚,我一边躲一边叫,一时间好不热闹!  上了岸,裙底已经湿透了,用手帕擦干了脚,随手从柳树上折下枝叶来,编成一个叶环儿戴在头上。“容若。”容若笑着把叶环儿摆正,插了朵梨花,显得更加可爱。水声潺潺,好一幅‘江南图’。  “这红豆卖的时候说是一袋一袋的卖!回头拆开一看里面却有好多都是已发霉了的!你这人做生意也不能这样的啊!”“这怎么可能!我卖的东西我会不知道?肯定是你回去拿不好的东西往里面塞的!”“笑话!你赚着黑心钱,你有没有良心啊!”“我怎么赚黑心钱了,你不要来扰乱别人做生意!”商家说着就把那拿着一袋子红豆的妇人往后一推。那妇人趁势往后一倒,跌坐在地上。“哎呀!大家来评评理啊!这没天理了啊!”“是啊,是啊,拖家带口的都不容易怎么可以这样呢。”“就是啊,就是啊……”旁边早就聚了一圈看热闹的人,此时众说纷纷。  “前面怎么了?”小单子赶着马车回沈庄,我们坐在车里就听到外面吵吵嚷嚷,掀开帘子,便看到好多人围在一起。挡着路,车子也过不去。“我去看看。”说着容若便下了马车。我也紧跟着下马车。“格格。”见我也出来了,知秋马上过来扶着。  “都散了!都散了!怎么回事!”可能是人太多了,官兵马上过来清场。一时间,众人都作鸟兽散。不多久街上又恢复平常模样,叫卖的叫卖,谈价的谈价。只有那撒了满地的红豆在告诉人们,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  蹲下身子,随手捡起一粒红豆,那上面有斑斑腐朽的痕迹,不禁让我想到曾经的那串红豆手链。红豆,红豆,相思相思,你怎么没有告诉我,红豆,原来还会腐朽。控制不住,难以自持,眼泪便划落下来。  “好好的,怎么哭了。”容若轻抚静兮肩膀,皱紧眉头。“没,没什么。”牵起一抹笑,撇过脸去。容若心里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虽不只是为了什么,但也有些明白“静儿,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值得你哭,因为值得你哭的人,不会让你哭。”我微眯着眼睛,刚止住的眼泪又瞬间滑落。“走吧,天色不早了。”“好——”手握红豆,几次欲松开,可又舍不得,终是收入袖中。  乱鸦斜月,面北思君。红豆撒,重重伤心……  乾清宫内,熏炉袅袅,玄烨刚批完一本折子,用手按眉。李德全上了碗茶,重新又捧了一打折子送过来,退到一边。静静的大殿,玄烨只觉外面滴答滴答的响,走到窗前,推开窗子,只见天下起了雨,密密斜斜的,织成了一张不透风的水幕,天色昏暗,宫灯摇曳,在风中显得尤为孤独无依。双手背在身后,看着一切。慢慢闭上眼睛,感受深入其中。想到了小时候,想到了福全常宁,想到了她——不知怎的,竟有些记不起她的样子了。突然便惶恐起来,快步回到御案前,执笔依稀朦胧描绘她的容颜,一笔一划,一颦一笑。这一砚笔墨到底是为谁等候,这宣纸画的又是谁的情,谁的一抹红颜瘦刻入的又在谁的眼眸。无解,只到是‘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许。  心,不晚不早,乱如狂草……  雨打江南树,一夜花开无数。  蒙蒙细雨打在枝叶上,淅淅沥沥。丝线的拉扯,切切杂杂。风吹过湖面乱惊乱芙蓉,密雨斜侵打,湿繁花。  “咳咳——咳咳——”“格格,把这药趁热喝了吧。”我放下绣面,看着黑乎乎的汤药一口气喝下。这也算是老毛病了,不知什么时候每逢夏至就会咳嗽,却又似乎没什么大碍。穿上鞋子走到屋外,雨顺着屋檐漫落,静静地听雨,是像风在倾诉,却又像云在漂流,还像海在呻吟。碧溪风澹态,芳树雨馀姿。清丽淡雅的雨却总是让人不由的忧愁。  倚门听雨,雨,乱了思绪……  “稀疏日景自繁华,茫茫凄凉独浣纱。三年风景情尽改。  门前何日抽梨蕊,新竹抱叶绕苔朦。娟娟雨点应泪痕。”  不知不觉走下台阶,漫无目的的向门前走去。知秋本去倒茶,见此忙放下茶碗,拿上油伞追出去。  “格格!这下雨天的,您身体本来就不好,还……”“嘘——”我看着雨帘,置身其中又是一番美妙,觉的仿佛周身都轻松了许多。  “咳咳——咳咳。”“格格!格格你看那边!”我望去,却见一身影快速滑落,离得远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远远瞧着觉得有点像什么鸟一类的东西。快步走上前去,只见果然是一只小鸟,从树上堕落下来已经是奄奄一息的了,翅膀上的羽毛秃了,露出紧贴身体的嘻嘻灰色绒毛,一条腿好像折断了似得,无力的耷拉下来。羽毛上沾有有血渍,被雨水冲刷的有些灰暗。可怜的蜷缩着,全身颤抖。一双眼睛不停的眨动,满眼恐惧和悲凉。我忽然觉得我就好像那只鸟儿,只是少了些外在的伤痕,心里的痛楚却是一道道的结痂,一次次的割破。  小心翼翼的用手帕把他包裹好,知秋把他抱在怀里进屋。  “这下雨天的,你们去哪儿了!”容若本来是送药丸来的,这次去杭州却听一老人说有****咳嗽病的偏方,便想回来试试。谁知却满院子看不见人影。这下雨天也不知去了哪里,正是着急的时候,便见知秋与静兮远远的走来。上前一把抓住静儿的手问道。  我见他浑身都湿透了也不知道进去避避,淋得倒向个确确实实的‘落汤鸡’!不由的有些发笑。“这是哪里来的呆子,竟还会巴巴的淋雨的!”知秋倒是好意“格格,公子快些都进屋去吧。小心感冒了可不好。”  进了屋,筠笋拿来干毛巾,容若胡乱擦了擦,便拿出药丸子交给知秋“一天一丸,你主子模糊,你好生收着些,等都吃完了,我再去配。”知秋应了声,回头,把瓶子放在‘百花阁’里。  容若进到里屋,见静兮在给什么东西擦拭,有些好奇走上前去“这是什么?”我也不抬头,仔细的给小鸟儿包扎。容若不以为意“哪来的鸟儿?”“这是格格在园子里看到的,胳膊上有些伤口,也不知好不好得了。”知秋拿来小碟子里面放了些米粒与水。容若轻抚小鸟儿的头,鸟儿一直闭着眼睛,微微抖动眼睫。我用手拿了几粒米放到它嘴前,鸟儿却只是动了动身子,也不张口。我皱了皱眉,有些叹气“也不知,它好不好得了。”容若听在耳朵里,却觉得那话语有些落寞,好像在说她自己一般。动情已至,一下子抓住她的手说道“怎么好不了,一定会好的。”我听着心内却有些复杂“谢谢。”谢谢你的好,谢谢你的关心与疼惜……
  帝都京城,薄薄红纱,现在还不是最热时节,可暖风吹来还是会让人出了一层薄汗。  玄烨从慈宁宫回来,路过坤宁宫,想着好长时间没去看芳萱了,今日便在她处用晚膳好了。拐了个弯往坤宁宫走去,也不让宫女太监通报,想着给她个惊喜也好,毕竟是自己疏忽了她。  走进正殿,只觉里面静静的,便往暖阁走去。芳萱此时正坐在案桌上,捧着书看,见玄烨进来,吓了一跳。慌忙把抓在手里的书盖在宣纸里,起身请安。  “平身吧。”其实玄烨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芳萱在干嘛,只是后来她的动作大了,便觉得有些猫腻。但也不动声色,只是情绪明显的生疏起来。  “谢——谢皇上。”芳萱有些惊讶和欣喜,但这里面却还透露着遮掩不掉的紧张。  玄烨走到案桌前直接拉开宣纸,却愣住了,原来只是一本《九章算术》。里面夹着的,却是前几天自己一直想不出来的三角题目。芳萱一瞬间脸刷的像红苹果一样,她知道玄烨的努力,知道他的拼搏,她想跟上他的步伐,就算只能在暗地里为他加油,暗地里学习他所学过的一切,她也心甘,情愿。  玄烨看着芳萱脸庞,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她操持宫中内务,井井有条,自己不是无心,只是认为那是理所应当,往往忽略了她的感受,看着那些演算纸张,不禁情为一动,心前一震。轻轻抱住芳萱,耳边轻语“这么多年苦了你了,往后我定会加倍用心珍惜。”帝王用‘我’平语相待,芳萱靠在玄烨胸膛,只觉泪落欢喜,有肩可依,即使不能完全占有,但也足够,所有付出不再淹于平荒。从今以后只愿与君共勉,相得益彰。  玄烨双眼聚焦案桌上的狼毫,什么都不想,闭上眼睛,缩紧双臂,怀中人的温暖让玄烨觉得依托,可靠。当年的灿烂迷了谁的眼,自欺欺人,现在这样,不也挺好挺好……  “你去查查近些日子都有谁出入坤宁宫,尤其是从乾清宫出来的,好好查查。”从芳萱屋里出来,玄烨就眉头紧锁,唤李德全过来。李德全得了吩咐虽有无头绪,但皇上的话却不敢多问,得命而去。  玄烨负手走在官道上,他首先是一个帝王,然后才是一个夫君,一个父亲。他虽感动芳萱为他所做的,但也不是没有理智。这些演算题目,他都吩咐过乾清宫内外,不可泄露,到底是谁告诉了芳萱!玄烨眯了眯眼,想到了一个人,当初心软饶他一命,这次……嘴角一弯,眼里露出的,却是一丝危险。  “啾啾——啾啾——”迷迷糊糊,迷迷糊糊,听到声响。我朦胧睁开双眼,便听见一阵阵清脆的叫喊。偏过头去,只见床蔓上映着鸟儿飞跳的身影。一瞬间我稍稍有些惊讶,随即欣喜的拉开幔帐。“啾啾——啾啾——”鸟儿仿佛是见到我了一般,更加飞快的舞动翅膀,好像急于表现自己。见他活蹦乱跳的,我裂开了嘴。  “格格醒了吗?”容若洗漱完毕便来到静梨园,嘴里说着是来看看鸟儿,其实还是想看着静兮,哪怕几秒也好。“应该起了吧,公子进来吧,奴婢去看看。”知秋端着洗漱盆,推开门,容若也紧随其后而入。  “格格,纳兰公子来了。”知秋把盆子放在洗漱架上说道。“容若来了!快看,那只鸟儿飞起来了!飞起来了!”静兮话音未落,却见那飞舞在半空中的鸟儿却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急速坠落。“呀!”我惊呼一声,从床上跑下来,赤着双脚奔过去。容若离得近些,快速张开双手,才未始鸟儿摔入地面。  “怎么了?怎么回事?不要紧吧?”我跪在地上,看着紧闭双眼的鸟儿,焦急地问道。知秋听到声响也忙跑过来,见我坐在地上,不肯起来,只能在一旁干着急。容若相比我,却要镇静许多,伸出手,轻轻地点了点鸟儿的颈脖,皱了皱眉头“唉,它已经没有呼吸了。”“啊——”我轻呼,鼻子略有酸涩,虽知道容若不会骗我,但还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呢?刚刚,刚刚还飞的那么高呢,怎么会……”容若也是有点苦涩“它伤的那么重,医治好的机会本就不多,想必刚才它一定是用尽全力才飞起来的吧。”“啊——”眼泪瞬间低落,原来…  容若心里也是有些不好受,抱着哭得像泪人的静兮,喃喃“你救了它,鸟儿肯定知道,但往往世事不想你想的如此,我想就算再另一个世界,他也一定会幸福。”“会吗?”“会!”容若话语倾吐耳畔,声音不大,我却觉得他说的话语一定是真的,一定不会骗我的。  与容若一起把鸟儿埋入梨花树下,此时梨花以快凋零,纷纷洒洒的洁白花瓣落下,遮掩住那新翻的土地。我的眼前还闪过救它时,它那眼睛里的绝望,可现在他却零落,不知什么时候,我或许也就同他一般?看着静默的土地,“鸟儿啊鸟儿,如果有来生,你做一棵树也好,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一半在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一半洒落阴凉,一半沐浴阳光,非常沉默非常骄傲,不依靠不寻找,那样就好了。咳咳——”我也不知这话是对鸟儿说的还是对我自己所说,想着想着,又悲切起来。  容若见此,她身体本来就不好,连忙扶静兮进屋,不让她在哭。我自是知道容若的心思,牵强欢颜。容若哄好了静兮,才出了静梨园。我见他回去了,又重新穿上绣鞋,下了塌。风吹过,梨花落,不知是谁说过“软风吹过窗纱,心期隔天涯。从此伤春伤别,黄昏只对梨花。”黄昏对梨花,心期隔天涯。我终究无用,又忆起了他。  容若走到半路上,却又想起了什么,原路折回,却见静兮又站在梨花树旁,眉头轻蹙,挪了挪脚步想走上前去,却终究停住了。以为她只是单纯的怀念那死去的鸟儿。容若走在石路上想着,下次一定要去集市上买一只最漂亮,最聪明的鸟儿回来。  “皇上,奴才李德全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行了,起来吧。上次让你去查的事情可有些眉目了?”“是,皇上。奴才吩咐了底下的宫女太监查看过了,除了上次您让小鄃子小牁子往坤宁宫送去过今年的宫中用账批示外,就只有……”说着说着,李德全竟面露难色,四下瞄了几眼,吞吞吐吐。玄烨见李德全不再往下说,皱着眉头问道“就只有什么!”李德全连忙颔首“就只有吴公公频繁的出入坤宁宫了。”玄烨听着便放下狼嚎,心内冷哼,面上却不露半点声色。“好了,朕肚子有些饿了,你去拿些点心回来吧。”“是是是——奴才告退。”李德全巴不得早些离开,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虽然自小便服侍皇上左右,但也保不准哪天就丢了脑袋,尤其是近些年来,皇上越发的深沉,往后做事一定要更加的小心翼翼了。  李德全出了乾清宫,大殿内空无一人,玄烨盖上奏折,闭着眼睛揉了揉太阳穴,“吴—良—辅,吴—良—辅。”原想着过些日子再看看情况,却不想即使鳌拜死了,他还是那么嚣张!现在竟然还敢私自透露消息!简直还以为朕依然是那个不经世事的小毛孩吗!想着想着便越来越气“来人!把吴良辅给朕带来!”  皇上的命令谁敢拖沓,领了旨意就连忙去找人。话说今日虽然是吴良辅当职,他又是********,本不能不候着。但皇上对他本就心有芥蒂,不常用他,他也自乐的清闲,早就不知躲到哪儿去悠哉了,找他自然也得花了一番功夫。  玄烨本就有气,又干等了大半天,等吴良辅一行人进殿时,只见一打奏折就这么照着他脑门甩了下来,吴良辅哪里赶躲,只能强忍着受下。“你好大的架子啊!找你也还得绕皇宫大半圈!”“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吴良辅本就跪着,听皇上说了这一句,脸都要蹭到地板上了。虽然不知道皇上突然找自己到底为了什么,但是一定不是什么好事,鳌拜之后,皇上一直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此番定是不好。眼珠子一转,出了主意。“其实今儿个是奴才娘的生辰,奴才六岁就进宫了,也没在娘跟前进过孝道,便只能对着天说着祝寿的话,一时忘了时辰还望皇上恕罪。”说着说着,还不忘用袖子抹眼泪。玄烨见此,心头的火气也消了一半。想着他好歹也算是宫里的老人了,服侍了两代帝王,虽是喜欢趋炎附势,但起码没有辛劳也有苦劳。如此这般也着实是可怜,语气也平和了好多“你在宫中多少年了?”“回皇上自顺治二年进宫,已有二十六个年头了。”“你可想家?”虽是问句但听着却是肯定的语气。吴良辅一头雾水,不知道这小皇帝又是什么意思,猜着回了话“想……想。”“嗯,二十六年了啊,宫里自古就没有放太监出宫一类的事,这样吧,你就去先帝的皇陵去看守陵寝吧,准许家人同行!”“皇上,可是皇上……”吴良辅哪里还有什么亲人,刚才的一些话不过就是个幌子,如今这般吴良辅可是急了,看守皇陵,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可是个苦差事,但现在百口莫辩,吴良辅真的是快急出眼泪来了。“好了好了,谢恩的话大可不必再说,跪安吧。”吴良辅见说什么也无用了,急的一脑门子的汗,但也只能跪安。  大殿瞬间又恢复了平静,李德全端着熏笋饼进来,刚看着吴良辅被带了下去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在这宫里,眼前的少年便是一切的中心,虽然是他吴良辅罪有应得,但自己也还是不免思索,也还不知自己以后可是否是他一样的下场,又或者还不如他?
  江天一色无纤尘,姣姣空中孤月伦。转眼一年中秋。  “这个屏风放在那边,那边!”“哎哎!你们小心着些,若是磕着碰着可仔细着你们的皮!”“戏台子在搭高一点!看看你们这笨手笨脚的!平日里的东西都学哪儿去了!”御花园内此时手忙脚乱,宫女太监们起了大早,便开始忙活起来。老嬷嬷们也自是不敢懈怠,如今宫中太皇太后有意放手事务,皇太后又是个好说话的,慈心佛面的人物,只是吃斋念佛。  往日里办事拖沓一些没有关系,可这次却不同了,这中秋赏月可是皇后娘娘第一次办事,万不能有一点的马虎,这往后的日子里谁长事谁做主,大家心里都清楚的很。做起事来也是一万个小心,巴结。  “芳萱给皇祖母请安,给皇额娘请安,祝皇祖母称心如意,皇额娘世事人团圆。”芳萱进屋见人都还未来齐,心中有了数。“快起来吧,早膳可曾用过了?”布木布泰抬手虚扶了一把,问道。“用过了,吃了点芋头才来的。今年的芋头可不比往年的,听说是江宁那边送来的,吃起来甜甜糯糯的。”“是啊,本宫昨儿个也尝过了,倒是曹寅这小子有心了。”思茵一手把佛串子搭在左腿上,一手扶着靠背,身子微倾向布木布泰,附和道。“是嘛!改明儿弄些来,哀家与苏麻喇姑也跟着尝尝鲜!”布木布泰笑说到。  “那奴婢也算是跟着主子有福了,这前儿个刚送来的西湖龙井,皇后娘娘尝尝。”苏麻喇姑见芳萱来了早被好了茶,等水烧开了忙端上来。  “苏姑姑若说这些可不是折煞了芳萱,待会儿我就让人送来。”说着打开茶盖,一阵香味扑鼻,尝了一口不住地点头。“都说西湖龙井是品出来的,这一辫色绿,二闻香郁,三品味醇,果真不错。这乍一看色泽,恰恰是翠绿和龙井茶农谓之的“糙米色”相间,而且绿、黄两色天然浑成,恰似水墨画墨迹浓淡相洇。定然不是普通的西湖龙井而是极品的狮峰龙井了,书上都说西湖龙井茶“香郁若兰”但依着芳萱来看这比喻只对了一半,较之国兰幽香,西湖龙井茶香味更浓,放杯中先别续水,盖儿扣上先“闷”几分钟,揭盖闻之,那特有的香气袅袅升起,而且其中又掺几丝蜂蜜的甜味儿,续水时那“香郁”尤是浓烈扑鼻。同时那“醇厚”亦即滑溜溜感觉更其细腻,若咽几下口水回味,清雅甜味儿明明白白弥润咽喉,七八分钟后品啜之,甜味儿犹存焉,就连那书上都谓之三口不忍漱呢。臣媳今日可算是享福了一回!”“哎呦呦!这不过是品了一会茶,竟然还生出这许多的话来,奴婢可竟是俗漏了!远不及你们这些年轻的人喽。”笑说着,苏麻喇姑便悄悄的退至一旁,站到布木布泰身边。“哪里来着,倒是苏姑姑竟会谦虚了。”布木布泰冷瞧着,当日选着索尼的孙女是在错不了的了,现在只觉更加的会懂理说教了,往后这宫里的一切交与她来,定是不会有大差错的。而思茵却并没有太多想法,看了大半辈子,活了这么些年,现在与世无争,没事念念经书倒也挺好,现在却只有一桩心事是放不下,也不知道当年纤傃托付的那个小女孩,如今可还好?  没过多久,故宫主子大多陆陆续续的来了,如今宫中有了承瑞,承祜,承庆三个阿哥,又有三个公主,倒真是做足了天伦。  布木布泰见时辰不早了,瞟了眼芳萱,芳萱会意,站起身来“如今人都到齐了,便往御花园去吧,正逢花好月圆时节,大家众姐妹聚在一块儿听戏,岂不乐哉!”各宫妃嫔哪有不乐意,连连称‘是’。  穿过一丛林,过了一花廊,只见那东向立了一架屏风,屏风两侧又摆有鸡冠花、毛豆枝和芋头、花生、萝卜、鲜藕。而那正中间早已搭好了戏台,太监宫女也早已站在两旁。  宫女递上戏谱,布木布泰点了一出‘广寒踏月憨儒拾桂’捻巧又点了一出‘月桂飘香霓裳献舞’。芳萱与众妃嫔推让了一番,各自点了几出戏做耍。各宫主子,份位高点的,入宫时间长的,巴结着太皇太后,皇太后。而那些入宫不久又没身份地位的,则是看着芳萱等有位分的主子行事。表面上一派欢乐,可知这心中有隐藏着多少心思与算计。荣嫔,惠嫔先后怀孕,芳萱看着她们趾高气昂的挺着肚子说事也是不免感叹。不过还好他还有承祜,想着承祜,芳萱不免柔和了嘴角。  听了大半天戏,夜色已昏沉。月光渐渐显露出清辉。  撤了屏风,又设了一张八仙桌,只见桌中摆一只大月饼,糕点和水果摆放在月饼周围,作为祭月供品。所谓祭月,即祭拜月神。周代过后,每逢中秋夜都要举行迎寒和祭月。中秋祭月仪式是一种古老的祭祀礼仪,表达人们祈求月神降福人间的一种美好心愿的方式。宫女们按皇家人口数目将大月饼切成若干小块,各宫主子每人都象征性地吃上一点,又称之为“吃团圆饼”。  “唉!我们这只呆呆的赏月吃月饼那多无趣,依明惠看来还是来‘连月’可乐!”明惠是最该出风头的,这闷了大半天的有冷落她,自然是心里不舒服,即使挺着大肚子,她也不安分半刻。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望向她,明惠拿着一根筷子笑说“我们每个人都说一句古语,但必须含有月字,此称‘连月’,又应景又合情,岂不美哉?”布木布泰皱了皱眉头,看着明惠的大肚子,有些不满意,这铁定不是个安慰的,也罢也罢。如此美景也不要怀了性质,倒也没说什么。芳萱见布木布泰没说什么也不多嘴,思量一番点头同意。  “那好!就由妾身先开头吧。去年花不老,今年月又圆。”明惠也不谦让,直接说出来。芳萱自然是有些不乐意,但也只是笑笑,先不说她这么一做是天真还是傻,反正在太皇太后那里自是落不着好的,如此不懂规矩,往后也定成不了什么大事的。  “念桥杜牧三生梦,吟月扬州第一楼。”按着顺序,自是在明惠身旁的董昭帘了。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曾捻巧也自然跳脱不掉。  “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弓。”芮蘘思量了一番才开口。  “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  “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为春”  “……”  一个个的轮下去,一个也不差,那些不会做连字的小主们就只能轮番的吃酒,到也是自成一片热闹,欢呼。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舒穆禄?靛儿也不甘落于人后。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将归人为还。”布丽淡淡的说道,整个下午她都是淡淡的,在宫里那么长时间,都看淡了,慢慢的也学会了少说多看。  玄烨下了朝中筵席,听李德全说宫中女眷在御花园热闹,便想着也来闹腾一番,谁知刚走到石路下,便听到这一句,不由得想起了某些人某些事,不由得顿了顿脚步。倒也确实是人未还,人未还。摸了摸玉络子,不由苦笑。当真还是忘不了,有些时候自己倒也有些痛恨自己。但也无奈,好像记得,曾经有人说过不疯魔,不成活。既是已然疯癫,倒也不如继续,一切随缘呢。  “可让孙儿好找!原来你们竟躲在这儿寻乐!孙儿给皇祖母请安,给皇额娘请安。”众人一见是皇上,脸上都是一片惊喜,但也不忘礼数,芳萱带头请安“给皇上请安——”“都起吧。本是佳节作乐的,何必朕一来就那么多的拘束,那不反而便成了朕的罪过了。”“是——”各宫女眷照样归位,只是人人都心中开始有了算计。有些分位低些的,几个月也未见过皇上一面了,此一见都忍不住漂着眼睛看着玄烨,那些胆子大些的更加夸张,都恨不得眼睛长到玄烨身上去了。  “前殿筵席都散了?”布木布泰放下筷子接过苏麻喇姑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问道。“都散了,孙儿思量着这杏花蹄髈,您肯定爱吃,特特的送来。”说着便使了个眼色,李德全会意,弓身送上。  “还是皇上孝顺啊,快坐下来一起再用些吧。”思茵说着就让人准备碗筷。玄烨边坐下边说道“刚才接到哪儿了?继续吧,朕也跟着乐呵乐呵。”  众人一喜,都开始绞尽脑汁,那些原来不屑这种小孩子把戏的主子也都开始苦思冥想起来。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布丽过后自然是芳萱,芳萱见皇上来了,抛却那些显得小家子的句子,独选了李太白的诗句,既显得通俗又比较大气。芳萱身边原来坐着的是皇太后,玄烨一来,自然便是他了。玄烨眼珠子一转,笑说“谁驾玉轮入海底,辗破琉璃千顷。”  此句一出,御花园却反而静了下来,这句子本质上没错,可既然是连句,又规定了必须有月字出现,这样一来,玄烨的这句就不合规则了,可又没人敢说出来,只是静悄悄的一片,大家互相瞪眼。  “呦呦呦!皇上这句可是不当心了,刚才明惠可说了必须出现月字的,你倒好,这刚一来就乱了规矩!”布木布泰指着明惠入座的地方笑说。玄烨也不恼,余光不经意看了眼明惠,此时明惠被布木布泰点到有些娇羞,双眼轮回百转的望着玄烨,玄烨看了看她硬挺的大肚子,又看了看她脸上的红塞,皱了皱眉,又是一个不安份的,怀了孕也不知收敛一些。心里虽想着,但脸上却是不露分毫。  “可是孙儿的这句明显就是说月的呀!怎么不算!”“未有月字提到,自是不算的!你们说是不是!”“自然,自然——”因有太皇太后说起,大家也是放松许多,大声称道。“好好好!孙儿这就自罚三杯!自罚三杯!”说着,端起杯中佳酿,一饮而尽。  天色渐深,月亮也慢慢的隐匿,更深露重。说笑一回,便各自散场。
  不曾想这日子竟过的这样快,若不是前几日佟府来信,问中秋是否回府热闹热闹,我还懵懵懂懂的以为只不过是刚到沈庄,哪知一晃眼已过了四五年。  抬头望月,月光皎洁,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倒也不尽然。那月光洒落在地上的倩影,竟像个害羞的小姑娘,用那云彩做的面纱蒙住圆圆的脸庞。发出淡黄色的光芒,走在石路上,月夕引路,丹桂飘香,嗅与赏两者兼得,倒是惬意!  “这样时节怎穿的如此单薄?秋老虎未退,你身子有弱,也不小心些,当心又伤了风。”淡淡的语气中又杂着些急促担心,定是容若来了。转过身果然不错,只是多日未见,脸色却显得有些憔悴。“闲来无事出来走走,这就回了。”说着便往回走,容若自是一起同行。  “对了!这次你着急回府,纳兰额其克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容若一听,面目一紧,看了看静兮,见她无常,微微有些愣巴的回到“没,也没什么事,就是一些店面的事,不打紧的。”“是吗?”我见他如此,心知他是不愿告知,也不再多问。只是心中微起波澜,脚步也加快了。容若见此,也加快步伐跟上,忍不住轻笑。我快走几步,听到他的嗤笑,我猛然觉得我现在的反映倒像个吃醋的丫头,遂又慢了下来。可心中却还是变扭,总觉得什么东西堵在心口上似得,不舒服。微微偏头,见他还是不紧不慢,有些恼意“你怎么老跟着我,没有自己的地方吗!”容若却好像听到了什么可乐的事儿,刚消下去的笑意又泛上脸庞“我的临溪可就在你的静梨园旁边,若我不从这里走,还往哪儿去?难不成再辟一条新路?”说着还绕到了我的前方,悠哉悠哉的走起步来。  我一想倒也没错,撇撇嘴继续走路。“哎唉唉!这谁家的姑娘啊,竟跟着本公子走路!该打该打啊!来人啊,来人啊!”我见他还大声嚷嚷起来了,心里一惊,赶忙捂住他的嘴“你发什么疯,叫什么!你想把多少人引来看笑话啊!”容若不说话,笑着看着我。我反倒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收了手,心中叹气。何苦来,到吃了个哑巴亏!  容若看着走在前面静兮,笑意闪过,平添落寞。刚才那手心的温度仿佛还未散去,那心中的涟漪激荡不已,可还不知那温度还能存有多久……微风阵阵,倒是蔓上一丝凉意。  静梨园内知秋筠笋早已摆放好各类瓜果,准备等格格回来后就开始拜月。  ‘哒哒哒’听见叩门声,筠笋忙去开门。  “奴婢们刚摆好,格格就回来了。”我看着供桌上摆放的齐全物品轻笑“你也到算是手脚俐落的。”  知秋点上斗香,看着烟雾丝丝绕绕飘上云霄,对着月亮不禁脱口而出“都说月有万古心,人有万古心。自古就有嫦娥奔月,又有月下立貂蝉,焚香祝国安。千百年来,人人都想如那月中嫦娥,月下貂蝉,故此才有少女拜月。可想想他们又有什么可羡慕的。嫦娥的代价与后羿分别,貂蝉的凄离与吕布生死两隔,这种美艳到头来又有何用。我只愿如那丑女孟光,找到一位待我好,也有一身才华之人能共赏朝暮就好,只望能够举案齐眉。也愿你保佑佟府平安,身边的人一切安康。”诉完这一段,小暶字也停了笔。知秋筠笋都不怎么识字,只好叫了庄里的小厮来帮忙写祭词。  说了这么多唯独漏掉了他,也不知是已不再指望还是已经死了心。这么些年容若待我的好我也并非不曾瞧见,一点一点的融入心头,仿佛也有了感觉,其实这世上也不是只有那紫禁城中的一个人,再说他是不是已经忘了我也未可知啊。我在这里又何苦来的为了他暗自伤神,默默垂泪。弄垮了身子也枯了心,为一张脸去养一身伤。这岁月的痕迹,恍然间我似乎连他的面容也有些模糊不清了……  “格格,格格。”听到知秋的叫喊,我回过神,接过她手中的祭词投入火盆,看着火星字渐渐吞噬那纸张,什么通透的不通透的仿佛都已明白了。  “哒哒哒。”一阵敲门声传来,我和知秋对视一眼。天都这么黑了还有谁会来啊。“哒哒哒哒哒——”敲门声越来越急。“来了来了。”筠笋忙去开门。“谁来了?”“姑娘,是奴婢。”我抬头望去,原来是旿含。“你怎么来了?快进屋去。”“不用了,格格。这是沈姑姑让我拿来的鸡汁芋头和几只大螃蟹。都是刚做好的,还热乎着呢,姑娘赶紧趁热吃了吧,奴婢就先回去了。”“沈姑姑倒是有心了,也难为你来跑这一趟。”“哪里!姑娘若是这么说的话,到还真是见外了。”“这个你拿着,吃着玩玩儿也好。”我拿了一把栗子放到旿含手里。“姑娘,这怎么好意思呢——”“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拿着吧。”“那奴婢就多谢姑娘了,这块入冬了,天也渐渐寒了许多,格格吃了螃蟹早些睡吧,奴婢先回了。”我点点头,旿含自行离去。  “格格,这螃蟹您现在吃吗?”“不了,你先放着吧,等明天中午在用。”“嗯”知秋答应着进了屋。“姑娘,奴才也先回去了。”“来,这些果子你拿着,回去消消馋。”“哎哎,谢谢姑娘,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叫小暶子,小暶子出马那可是一个顶两的!”“呵呵,快回去吧。”我不禁被他那夸张的动作逗笑了,沈庄的人都单纯,一点儿坏心眼都没有,只要有点小恩惠,都打心眼里的为你好。  半夜里,容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这次回府,不比以往。想到阿玛说的话,不免一阵惆怅。  “两广总督前些日子进京,特地来拜会阿玛,你年纪也不小了,有些事情也该提上日程了。”纳兰府里,明珠两手拢在身后慢悠悠的说道。容若心内奇怪,一股不好的预感袭上全身“阿玛说的是……”“卢总督有个女儿,和你差不多的年纪,论家世,论才学,倒也和你很般配……”“阿玛!”容若顿时从椅子上站起,瞪大了眼睛惊呼。明珠端着茶水,瞥了一眼容若“选秀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到时候一切自有阿玛打点。”“不要!不要!儿子求您了!您明明知道儿子心里……”容若说着不免哽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明珠皱了皱眉,叹了一口气,上前扶起容若“这些事情原不是我们可以说的算的,你以为你把佟家的格格拐出宫,安置在沈庄里,皇上会不知道?你以为你瞒得过谁?”“不要!不要!阿玛!儿子求您了,儿子第一次求您……”明珠看在眼里,心里也不是滋味“儿啊,有些事情那也不是阿玛可以做的了主的,佟静兮不比别人,她幼时进宫,那宫里谁不认识她。她又是八旗子女,往后定是逃脱不了选秀的。换了别人,阿玛还可以打点打点,在第一轮就让她落选自行婚配,可她……那就要看皇上太后的意思了。若真的最后落选,那要说我们府配上她那也是绰绰有余的!可万一……那阿玛也就无能为力了!好男儿志在四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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