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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人文】佑猴经典虐文——请问你有没有看见我的猫【流泪de水妖儿吧】_百度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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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人文】佑猴经典虐文——请问你有没有看见我的猫
PP的卡通佑猴镇楼
《请问你有没有看见我的猫》是我初次接触的佑猴文,一口气读完,被虐得哭成狗不说,直接掉进佑猴大坑里出不来,可以说这是我的同人文入门
请问你有没有看见我的猫 (since April.25th, 2002) By:TOZ
&在元& 今天我拿着一纸调令来到这家医院,开始我新的工作。这个地方不同于我以前所在的城市,完全的不同。这所医院或者叫疗养院还更恰当一些。地理位置比较偏僻,但是山清水秀,头顶,是透蓝透蓝的清澈天空。有洁癖的人大概都会喜欢这里。白天大多数时间这里是非常安静的,只是夜晚的时候,或者很偶尔很偶尔的白天,会有一些尖厉的哭声或者是叫声。不过这里所有的人都对此习以为常,当然了,因为这是一家精神病医院。 我之所以会结束之前那份工作无非是因为太年轻和太诚实。送我走的时候那家医院的院长表现出极大的惋惜,他说你不该跟精神科主任对着干的,他的固执和自尊容不得任何人对他的诊断产生置疑,更何况是你,一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孩子。有了院长这句话我觉得走得很气壮,并且这份新的工作也是他帮忙联系的,我很感激。 负责接待我的护士姐姐显然是个善良而热心的人,不过我想大概因为长期在精神病医院工作的缘故,她和我目前在这里见到的所有女性都有着一副非常坚硬的面孔,很少说话,很少笑,不象以前那家医院,去的头一天就有漂亮的护士主动和我调笑。而且精神病医院里的护士大都比较强壮,护士姐姐接过我提着都费力的箱子的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这让我觉得惭愧。 她带我到了公寓,安置好我的行李,又带我去餐厅点了几个好菜,然后带我到处转了转,告诉我周末的时候应该在哪里买东西,和在哪里做健身运动。这其实是很不错的一家医院,护士姐姐这样告诉我,并且,在对付病人方面也很有一套。 “工作会很忙吗?”我问。 “不,非常的轻松,你可以用这些时间多做些课题研究。”她说。 “我现在可以去看看病人吗?” “当然,”她抬手看看表,“差不多是医院查房的时间了,我带你去。” 护士姐姐手里抱着一本硕大的记录本,带我一间一间病房地走过。下午5点,病人大都呆在病房里。有的在蒙头大睡,有的在喃喃自语,还有的大声喊饿要吃饭。如果不把他们当成精神病人,你会觉得他们就是一群有的成人躯体的小孩子。 “他们发作的时候可不是小孩子。”护士姐姐这样说。然后她翻过记录本的一页,站定在一间病房门口。 门上的号码是7。很奇怪的是,别的病房门都大敞开着,只有这间病房门是关着的。 “这个人……唉……”护士姐姐叹息了一声,忽然就不小心地流露出坚硬面孔下女人心地里很母性很柔软的一面。 “这个人怎么了?”我透过门上的玻璃向里面看,因为病人正趴在窗户上往外面看,所以只能看见一个留着刺刺儿的金色短发的后脑,以及这里病人穿的千篇一律的蓝白条纹的病服。
&胜浩& 下午五点,阳光还是很明亮,我趴在窗户上看外面树枝上两只大鸟打架。黑色的,不知道是什么鸟,打架打得很热闹,可能还在一边打一边吵架,因为它们一直在唧唧喳喳地说话,只要它们的嘴闲着没有用来啄对方,就一定在说话。可是我听不懂,听不懂它们在说什么,我特别特别着急,我甚至从铁的栏杆后面伸手出去,试图碰碰它们,可是显然是徒劳的,因为树枝离我努力伸出去的手指,还有好远好远。 其实我不认识它们,它们应该不是这附近的鸟,因为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它们。树枝上大都是一些麻雀,飞来,在树枝上来回跳一跳,便开心地飞走了,为什么我的窗户外面,连鸟儿都不肯久留? 我不想伤害它们,我也伤害不到它们,我只希望它们在外面多留一下,我有事情想问它们。它们应该可以听懂的吧?我有试着问过,可是它们都没有反应地飞走了。我很失望地看着它们的影子一直消失在天空里我看不到的地方。它们就跟这里的人一样,都不愿意理我,都不愿意告诉我。 其实这有什么呢?我只想知道,他们有没有看见过我的猫。看见过就说有,没看见过就说没有,这是很难的事情吗? 可是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一只鸟,或者爬上窗台的一只蚂蚁,肯告诉我,他到底有没有看见过我的猫。 我是个很差劲的人,我把我的猫弄丢了。 从好久以前,从我搬到这里住以前,我就找不着他了。 即使我,即使我那么喜欢我的猫,我找不着他了。 眼前两只鸟打架的场景忽然变得模糊,因为眼睛里泛起一些水雾。 从我的猫丢了以后,我的眼睛就不太好了,总是会有一阵一阵的水雾出现,不过应该不要紧,因为只要把这些水擦掉就好了,不过有时候眼睛里会一直一直泛水雾,老是要擦啊揉的。昨天一个姐姐还告诉我,胜浩,手脏脏的时候不可以擦眼泪哦,更不可以揉眼睛,细菌会弄坏你的眼睛的。然后她给了我一块白色的手帕,说,用这个擦,隔天还给我,我给你换一块干净的。 那个姐姐对我一直很好,可是她从来不告诉我她有没有见过我的猫,我想,她大概是没有见过吧?或者……就是她不肯告诉我。 对了,我忽然想起来,白色的手帕很耀眼啊,用它冲那两只鸟摇一摇,它们肯定能注意到我的! 我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那块手帕,把胳膊从栏杆之间伸出去,拼命地摇啊摇。 喂!我冲它们喊,你们有没有看见我的猫? 忽然我身后有门被推开的声音,我吓得手抖了一下,手帕脱开了手指,一片雪白飘飘摇摇地飞到了楼下。然后我有一点惊慌地回头,看到一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人。
&在元& 我不太理解他看见我的时候,表情为什么会那么慌张。活像是一个偷吃糖的小孩突然被逮住。 他的手帕大概是掉到楼下去了,他甚至忘了收回伸出窗外的手臂,而只是那么怔怔地看着我,像是被吓坏了。 我慢慢走近他,尽量面带微笑。 他一直看着我,目光锁在我脸上,半天连眼睛都没有眨。因为刚刚哭过,眼睛有一点肿,红红的,湿漉漉的,睫毛上还挂着眼泪。 我走到他身边,轻轻握住他卡在窗路铁栏里的胳膊,轻轻地帮他抽回来,暴露在病服袖子外面的小臂,俨然已经因为刚刚他猛地转身被卡出红红的印子。 在我能说话之前护士姐姐已经抢先冲到他身边,抓起他被勒红的胳膊吹了又吹。 胜浩,疼不疼?疼不疼?那口气已经不是刚才跟我冷静地说着话的护士,倒像是一个一门心思要保护弟弟的姐姐。 他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 我注意到,他的身子在微微发抖,几乎被护士完全圈进怀里,他还时不时偷偷看我一眼,然后迅速地收回目光。 “胜浩,别害怕,这个是李医生,他以后会好好照顾你的。” 他蜷起身体,几乎完全缩在护士的怀里,不肯对我的存在做出任何反应。 “胜浩,乖,别害怕呀,”她轻轻拉开他,“你好好看看他,这样就认识啦,认识以后就不会害怕了是不是?” 他拼命晃头甩开护士的手,马上又把头埋进她肩窝里。她没再强迫他,只是好好地抱着他,把脸颊贴在他的后脑上。 “胜浩很害怕陌生人,熟悉就好了。”她抱歉地对我笑笑。 拜托!!我是医生啊!护士姐姐你这个态度,根本就是跟病人站在同一个立场啊!我没奈何地看着他们“手足情深”地抱在一起,觉得自己真多余。 不过,基本上也不难理解她们对待这个病人特殊态度的原因。温顺,胆怯,容易激起女人的保护欲,而且,长得也很可爱。 同样身为男人的我也不能不承认,他长得真的很可爱,与其他长期住在医院里,精神疲惫而萎靡,散发着腐烂气息的人不同,他的气质纯粹而干净,浑身上下似乎都有青草的味道。我所见过的精神病人,眼神或是疯癫,或是浑浊,或是惘然,从来没有他这般的清澈,一望到底。 所以,在还没有对他的病情有任何了解之前,我的判断是:他是一个被吓坏了的孩子。 “胜浩,胜浩,你乖,”护士揉揉他短短的金发,“姐姐还要去看看别的病人,晚上再来陪你玩好不好?” “小贤姐姐……”他把头又往护士怀里缩了缩,找到一个更舒服的位置,喃喃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要睡着了,“你有没有,有没有看见我的猫……”
&胜浩& 我在小贤姐姐怀里睡着了,然后,错过了晚饭时间。 可是我做了个梦,所以觉得,即使忘记吃这顿晚饭也很值得。 我做过很多梦都忘记了,可是只有这个,我醒来之后想了很多遍,直到牢牢地记住。 我梦见我走在路上,碰见一个人,我问他你有没有看见我的猫,他指了指一个方向,我就朝那边走,没多远又看到一个人,我就又问他,你有没有看见我的猫,他也指给我一个方向,我就一直走一直走,路上碰见好多人,有的是认识的,也有的是不认识的,我都问,你有没有看见我的猫,他们都是很好的人,都指给我一个方向,我一直走下去,看见草地上有一张白色的长椅,我的猫,就安安静静地睡在上面。 我的眼睛立即又泛起水雾,我轻手轻脚地走近他,在他身边伏下身,他在睡,有轻轻的呼吸气息拂在我脸上,我好熟悉这个,从前的很多时间,我都生活在这种气息里,近近的,触手可及的安全。我悄悄地挪近身体,贪心地闻着他头发上干净的味道,我也熟悉这个,我的头发也是这个味道,淡绿色的洗发液,有青草的味道,我每每洗头发被洗发液弄得睁不开眼睛,都四面摸不到毛巾,总是大声喊他来帮我拿,然后他就很耐心,很细心地帮我冲掉眼睛里的泡沫,用毛巾轻轻擦干。他们都说他凶得像只狮子,冷漠得不可接近,可是,他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手总是轻轻的,他闭着眼睛也知道从我的耳朵后面摸过去,摸多远会碰到鼻子,怎么擦不会弄痛我的眼睛。他说话声音一直低低的,多少带着一点妥协,所以,我完全都不理解,为什么他们都觉得他很凶。 我看到的他,是带着干净的气息,伏在阳光里睡觉,金色的头发有时候有一点乱,他睡着的时候即使我为他拢头发他也不会醒。他眼睛下有一小片睫毛投射下的阴影,淡色的睫毛,好干净,胜浩好喜欢。 然后我被小贤姐姐叫醒了,她说,胜浩,该吃药了,晚饭的时候看你睡得很塌实就没有叫你,可是药不能不吃。 她给我留了晚饭,还一直热着,我说,小贤姐姐,谢谢你。 然后我歪着头想了好久,关于那个梦,关于我找到我的猫的那个梦,小贤姐姐问,胜浩,在想什么? 我摇头,这是我自己的秘密,即使是小贤姐姐也不能告诉。我拿起筷子,吃饭前我觉得,不问问还是不能安心。 小贤姐姐,请问你有没有看见我的猫?我问。 她的眼神低了低,把饭菜挪近了一些,说,胜浩,快吃吧,要凉了。 忽然我觉得小贤姐姐身后出现一个人影,在看清楚之前我的筷子掉了一支。 小贤姐姐管他叫李医生,他是一个陌生人,虽然一直冲我微笑,我假装没看见。 可是我偷偷瞄了他一眼,忽然觉得他很眼熟。 我咬着筷子,想,拼命地想,又看了他好几眼,忽然想起他好象是我做梦的时候问过的一个路人。 对啊!真的是一个路人! 我兴奋起来,握着筷子的手都有点抖了。 李医生,李医生,我叫他。 他和小贤姐姐都有点惊讶地看着我。 我说,李医生,请问,你有没有看见我的猫?
&在元& 胜浩,他不相信我。 他不相信任何人,哪怕是照顾他近半年的小贤姐。 他一直把这里当监狱,一直想逃走,从第一次见到他趴在窗前,奋力冲窗外挥舞手帕的样子,我就知道了。 晚上我到一楼的窗户下,捡了那块手帕,并且很傻地把它当宝贝似的带回宿舍,用香皂洗干净,晾起来。 小小的一片纯白,在夜晚的风里静静的飘。我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在正对着阳台的沙发上坐下。 其实我只是局外人,并且,是今天才开始看到这个局面。这里面每一个人对我而言都是陌生的,并且,没有任何的利害关系。其实我只要做好手头的事就好了,用保守的治疗方法,开一些保守的药,牢牢地看住我的病人们--特别是安胜浩--这样就足够了。我分内的,只有这么多。 可是我偏偏不甘心。上一家医院那个跋扈的精神科主任的面孔还历历在目,只是没有人敢承认他错了我对了,我不甘心,就如同现在,我不甘心这个心灵纯白的胜浩,被他的家人在这里软禁一辈子。 一定是他的弟弟出的主意,把首席继承人关在这里,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坐享安家的基业。我不知道他们父亲的态度是如何的,只能猜测,他不了解安胜浩的病情,只是一味地相信小儿子做的决定,让大儿子一心养病。 我想多管闲事。我想治好安胜浩。 其实并没有多么严重。他只是遭到失去爱人的重创,一时不肯面对现实,潜意识里在保护自己。因为,他知道除了他自己,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够保护他。 其实,真的是个可怜的孩子。 胜浩的面孔,完全不象是一个已经快年满24岁的成年男子。他只是一个孩子,看他水汪汪的眼睛谁都会心碎的。我想,也许治疗他的疾病并不是太困难的事情,困难的只是,怎么让他学着自己面对一个人的世界。 过去,那个人一定替他承担了很多,一定努力地保护他,让他没有机会接触任何肮脏的事物,以及想法。 那个人,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胜浩& 很晚了,我依然睡不着,隔壁房间已经传来惊天动地的鼾声,于是,我更睡不着。 我在想我的猫,想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他不会打鼾,但是,他会经常说梦话。 很好玩的,你可以和他对话,有些模棱两可的句子接在一起,真的好好笑。我每次都会强忍着笑,然后记住,第二天告诉他。 他会不好意思地笑,然后把我压在床上,揉乱我的头发,趁机跑掉。 可是……我是个很差劲的人,我把我的猫弄丢了。 即使我,即使我那么喜欢我的猫,我还是找不着他了。 我是怎么弄丢他的?我却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了。 他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在我身边了。 忘了是哪一天,那个有着浅金色头发的少年,忽然出现了。 他对我说,老板让我来保护你,他说要寸步不离。 然后,就真的寸步不离了。即使他要离开,我也一定不会允许他离开。爸爸那个时候在做一些不太合法的事情,身为长子的我,似乎也是走到哪里都危机四伏。 可是,我受过最严重的伤,也只是被枪击碎的玻璃划伤手臂。 他却内疚很久,抱着我说对不起对不起,一定不会再让我受到任何伤害。那阵子即使是睡觉,他也会无意识地紧紧搂住我。 可是,我却抚着手臂上的伤,想,终于我也可以和他一起疼痛。 记得,就是这般耳鬓厮磨,相濡以沫。 我从没想过会和他分开,要和他分开,即使爸爸发现我们睡在一张床上时是那般的勃然大怒,我也有满满的信心,让我们继续在一起。 我真的怎么也想不起,我是怎么把他弄丢的了。 好象有一天,他先被爸爸叫去了,那正是我和爸爸关系紧张的时候,我越想越不放心,跑到爸爸办公室,然后,然后, 然后…… 这个然后我想了很久,终于还是没有想起来。 只是,然后,我就再也没有找到我的猫。 可是我还是知道,我有一天会找到他。 像我今天做的那个梦一样,走很多的路,问很多的人,然后看见他,安静地躺在草坪中的长椅上睡觉。 他就是像从前那样呼吸,散发着从前那样淡淡的青草气息。 我能找到他。 因为我知道,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分开我们。
&在元& 早上一到医院里,就看见小贤姐,还有所有护士和女性大夫的面孔上都有点兴奋的神色。 “怎么了?”我问。 “恩,是安氏集团的总裁,就是胜浩的弟弟啦,今天下午会来看胜浩。” “那她们……”我用眼神指了一下附近的女性,“她们兴奋什么?” 然后我就发现昨天不着一点脂粉的小贤姐,今天居然擦了唇膏! “那个安七什么是不是长得很帅?”我笑着飞快地说出这句话。 “说什么呢!”小贤姐瞪我一眼,扭过头去,忽然又转回来对我说,“是呀,他很帅的。” “哦!”我笑,心里也在笑,不过冷冷的。 这倒好,这么快就能让我看看这个如意算盘打得叮当乱响的胜浩的弟弟,是什么样的人。 没理会那群快疯了的女人,我径自向7号病房走去。 他眼圈有点黑,没太睡好的样子,颓然地蜷在床上。听见推门的声音,他本能地把身体缩得更紧。放在身侧的手死死地抓住被单。 “早上好,”我笑,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晾干,折好的手帕。 他看看手帕,有看看我,眼睛里是不确定的神色。 “我想,这是你的,还是应该还给你,”我走近,故作轻松地抓住他的一只手,摊开他的手掌,把手帕放在上面,“我洗过的,很干净。” 他看看我,然后像小孩子一样,把手帕慢慢凑近鼻子,闻了闻。 “青草味道的。”他抬起眼睛,认真地看着我。 忽然心里乱做一团,表面上我还是笑笑,点头:“青草味道的。” “谢谢你。”他很小心地把手帕放在病服的口袋里,然后,把口袋拍拍平整。 “不用,吃过药了对吗?” 他认真点头。 “那好,”我把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我去看看别的病人,回头再见啦!”
&胜浩& 奇怪,昨天掉到楼下的手帕,居然会被他捡去。 而且,洗得很干净,有青草的味道。 他走了以后我把手帕掏出来闻了好多次,我不会用的,因为太喜欢这个味道。从前,我和他就是习惯用这种香皂,青草的味道。 总觉得他有点不同。总觉得他在计划什么,而且与我有关。 我得提防他,这个人,肯定不简单。 莫名其妙地对我微笑,莫名其妙地答应带我去找我的猫。 而且,他也用青草味道的香皂。 我有点失神地想,想我的猫,还有他身上的味道。 中午小贤姐过来告诉我,七炫他下午会来。 “他来干什么?!”这句话竟很冲地脱口而出。 “当然是来看你了!”小贤姐有点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怎么了?胜浩你好象很紧张?” 我摇摇头,奇怪,我有什么好紧张的。 可是,真的是从知道七炫要来开始,我的心跳都一直很快,心里惶惶的。 我呆在床上,抓着被单的手竟然出了一手心的冷汗。 我把手在被子上擦擦,拼命告诉自己别紧张别紧张。七炫是我弟弟啊,他来看我,我该很高兴啊,而且可以问问爸爸怎么样了。 可是,就是一直止不住的心慌。 到底怎么了?
&在元& 从他走下豪华轿车开始,身边的人群里一直有此起彼伏的女孩子的低声惊呼。 真的是绝美的相貌。如果不是事先就对他有所成见,相信我也会把他当成一个天使。 他站在阳光里,抬起眸子,微笑,好象周围的光线都汇集在他的身上,然后,融化。 走进胜浩的病房,拥抱胜浩,他甚至声音哽咽地说,胜浩,我和爸爸真的好想念你,你要赶快好起来,撑起我们家的基业。 他漂亮的眼睛里泪光闪动,胜浩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任他抱在怀里,听他无比诚恳地说着。 我甚至注意到,胜浩有些发抖。 他害怕,他怕他的弟弟。 那不是为安七炫热情假象可以迷惑的,胜浩他可以没有任何理由地,本能地害怕。 胜浩恐惧的眼神甚至没有可以聚焦的地方,他只是无助地四处望着,有时候看着我,有时候看着窗外。 那个时候我真有冲动扯开安七炫,让他滚地远远的,让胜浩别再害怕。 可是,我有什么资格这么做? 只能在一旁看着,干着急。 过了一会安七炫和同样来迎接他的院长耳语几句,院长让我们都出去,然后,客气地和安七炫行了礼,自己也退了出来。只剩下安七炫和他带的两个贴身的手下。 说是弟弟想和哥哥单独呆呆。 可笑。 我先溜达了一会,看7号病房走廊上已经没有了什么人,大家都各归其职,我又悄悄溜回胜浩病房外。 小心地从门上的玻璃窗里瞄了一眼,发现没有人注意门这边,我才在门口站定。 胜浩还是那样坐在床上,抓着被子,蜷成一团,安七炫正叫手下从包里往外拿什么。 --要做什么? 掏出来的是--被单?好象还是成套的床单被单和枕套,大概还有窗帘,因为看起来有一大堆。 淡淡的蓝色,而且,很像是被洗得有一点旧的那种淡蓝。 “哥……”因为门没有关严居然我还可以听到一点他们的谈话,安七炫这样笑着开口,“我知道你喜欢以前用的床单被单,所以,都给你带来了。” 胜浩的脸色忽然变得惨白,像是被吓坏了,死死抓着被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哥,”弟弟笑得无比灿烂,“我知道你还喜欢他,我想把这些东西带来,大概能让你好过一点儿吧。哥,你说……”他抓起一团淡蓝的被单放在鼻子下面,“你说这上头,即使是洗过了,会不会还留着你跟他的味道呢?” 胜浩用手撑着床拼命地向后缩了一截,头低低地埋在胸前,不说一句话,我也看不到他任何表情。 “哥--”安七炫像撒娇似的又跟着胜浩向前凑了一截,用手托起胜浩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另一只手的手指抚上胜浩的面颊,滑上他的颧骨,“哥,你更瘦了,太想他了吧,可是他……”后面的话安七炫凑得离胜浩很近,我完全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然后安七炫做了个很奇怪的动作,他的慢慢手滑上胜浩的额头,然后用漂亮的手指比成枪支的样子,食指顶住胜浩的眉心,胜浩脸色惨白地盯着安七炫手指的动作,却动也不敢动。 安七炫笑了一下,轻轻抖动了一下手腕,同时嘴里发出不大的模仿开枪的“砰”的一声。 吓人的是,胜浩却随着这个动作,直挺挺地向后倒下去。 我啪地推开门冲进去,立即遭到里面所有目光的射击。顾不了那么多,我冲过去抱起倒在床上的胜浩。他已经休克了,满额头的冷汗,把头发都浸湿了,脸色苍白,嘴唇都是青的。 “你!”我说不出话来,安七炫的手下已经想对我动手,不过被拦住了。 “你好你是谁?”他还是优雅地笑,当他哥哥不存在一般。 “你对他做什么了?” “我没有啊,”他用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我,“就是和他说说话,他突然就犯病了。” “他是病人!!你不要做恐吓他的事情!!!”我已经气急败坏。 “怎么会!”用漂亮的唇形和近乎透明的声音说着谎话,却一点都不脸红,“他是我哥哥啊!医生,你是医生吧?我倒要问问你,你们怎么治疗我哥哥的,难道他经常这么频繁地发病?你们到底有没有好好治疗他?” 我没心情再搭理他,跟这种人说话跟放P没什么两样,我拉下胜浩床头的呼叫器,没几秒钟就有大批的医生护士从各个房间涌来。这还得了?总裁的哥哥在这个时候发病,不好好表现一下怎么行?! 很快院长也疾步走进病房,安七炫马上无比悲痛地抓住院长的手:“院长!我哥他怎么了?我真的好害怕他出什么事情!您告诉我,我哥他不会出什么事情的,对不对?”说话间就有泪水从眼眶里滚落出来。 马上他就得到老院长的安慰,以及四周人们啧啧的感叹,比如多好的孩子啊,跟他哥哥感情这么好,再比如这么年轻就事业有成啊,还不会淡漠亲情,总之都是些很光环的评价。我冷着脸站在一边。最有经验的医生和护士正围满胜浩的床,给他输氧和注射,轮不到我。 “还有……”安七炫用别人递上的纸巾擦擦眼泪,“还有这位大夫……”他冷不丁伸手把我也拉到院长面前,“幸亏当时他正好经过门外,听到里面有异常就立即采取行动,多谢他了。”朦胧的泪眼望向我,闪着狡诘。 院长看向我:“哦,他是昨天才新来的医生,叫李在元。安先生,这是我们这里医生该做的。” “在元是吗?”他仍然死死拉着我的手,嘴角有笑意,“谢谢你啊。” “不不,院长说的对,”我恭敬地弯了一下腰,“我们该做的。”然后,顺势甩开他的手。 反正……装蒜,我也会。
&胜浩& 再醒来,头好痛,像是睡了很久。 小贤姐趴在我床边睡着了,我觉得胳膊好麻,稍稍动了一下,却弄醒了她。 “……胜浩?”她抬起头,眼睛还有点迷糊,把手打在我额头上摸了摸,“醒了?醒很久了吗?还难受吗?” 我有点不明白地看着他。 “昨天你突然发起高烧,把你弟弟吓坏了,他守到凌晨才回去,说是有客户要见,不然一定要守着你醒过来。” 我“哦”了一声,望着天花板想,七炫昨天来过吗? 我是不是烧糊涂了,都不太记得了。 甚至连七炫的样子我都快记不清了,好象上一次见到他,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口好干,我对小贤姐说,我想喝水。 又想了想,我说,我想吃冷饮,想吃冰激凌。 天气好热,而且小贤姐也说过,我吃的药里有一种会让我很容易口渴,要多喝水的。 “我想吃冰激凌,草莓的。”我又重复了一遍。 “好吧,”小贤姐想了想,“我去给你买,不过,”她笑,“不能告诉别人哦。” 我点头,小贤姐总对我有求必应,除了她不肯告诉我她有没有看见过我的猫。 她出去了一会,给我带了我喜欢的那个牌子的冰激凌,可是忘了拿吃冰激凌用的小勺。 然后她去办公室给我拿了一把小小的不锈钢小勺,勺把儿顶上还有一个小番茄形状的装饰物。 哇,我感叹,真可爱。 然后拿起勺子开始吃冰激凌,小贤姐就坐在一旁,好象有点忧虑似的看着我。 “怎么了?”我舔舔嘴角的冰激凌问她。 “胜浩你昨天真把我们吓坏了,你从来没有那样过。” “怎么样了?”我有点奇怪,不就是发烧吗? “……”她低了一下眼睛,然后下定决心似的抬头看着我,“昨天,七炫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我咬着吃冰激凌的小勺想了想,摇头。 “不记得了。” “怎么会不记得?” “就是不记得了,”我转头看看窗外,有只麻雀在树枝上停了停,又飞走了,“他昨天来过啊?” “……”小贤姐叹口气,摸摸我的头发,“好了,没事儿,这两天多休息休息吧。”然后转身要离开。 “哎--”我叫住她,含在嘴里的勺子差点掉出来,我赶快用手接住,“小贤姐……刚才你出去买冰激凌的时候,有没有看见我的猫?”
&在元& 今天我没去医院。 昨天被安七炫拖住,守在医院里守了一夜,天快亮我才回家。 他说“要和新来的年轻有为的李医生谈谈哥哥的病情”,把我拉到一间办公室里锁上了门。 “你想怎么样?”我口气不好。 “你知道我想怎么样。” “我怎么知道你想怎么样。” “你最清楚我想怎么样。你清楚我想对安胜浩怎么样,也清楚我想对安氏集团怎么样。” “……”我没理他,自己在沙发上坐下。 “我哥他脑子有问题,住进来之前就有问题,”他也在我旁边坐下,给自己点着一支烟,“我只是不想让我爸拼了这么多年拼出来的基业毁在我哥手上。我把他放在这里,是保护他,也是保护我们安家的事业。我哥这个人从来不知道怎么保护自己,特别是他那个保镖死了以后,他就成天神经兮兮的……” “你说谁死了以后?”我的神经突地跳了一下。 “他的保镖,”安七炫的嘴角忽然上扬起一个漂亮弧度,“他跟他上过床。” “……” “本来我爸准备把产业交给他的……我哥这人读书还是有一套,随随便便就拿了斯坦福的工商管理硕士,可那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他就喜欢粘着他那个保镖,对待什么都跟玩儿似的,什么事儿都不上心,我爸刚开始还能容忍他,以为他只是孩子气,没长大罢了,即使发现他是个同性恋,我爸还是说,该给他一个机会,叫他们分开,叫他娶日本田村电子企业总裁的千金,可他认了死理儿,说什么都不妥协,我爸只好做掉那个保镖,然后,”他耸耸肩,优雅地吐了一个烟圈出来,“我哥就疯了。” “可他并不是治不好。”我一字一顿地说。 “我知道,可是治好了又能怎么样,这种人根本就不该放到我们家族企业里。你能想象我爸知道他的长子是个同性恋的时候他觉得多丢脸吗!” “我能想象你知道你哥疯了的时候有多高兴。” “NONONO,”他夹着烟的手指轻轻挥动了两下,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你想象不到我有多高兴。” “我说你无耻好象有点多管闲事。” “对,”他凑过来,一只胳膊搭在我的肩上,“这就是问题所在,你明白是多管闲事就好,亲爱的在元。” 我站起身,不着痕迹地甩开他的手臂:“没事儿我回去了。” “这儿的人都有一种心照不宣,别做太不入流的事情。”他说,笑着。 我被这句话气得天亮回到家都半天睡不着。 我怎么不入流?我怎么总是不入流?怎么你们都认为我不入流? 我真要怄死了。 有些时候我觉得我跟安胜浩更像是同一种人。 我们都不象这个世界上的人。 &胜浩& 下床的时候不小心把拖鞋踢到床下面了,我光着脚跳下来,爬在地上找。 拖鞋旁边有个闪光的玩意儿,我伸长胳膊摸出来,原来是前天吃冰激凌的时候小贤姐拿来的勺子,勺子把儿上有个番茄,好可爱。 大概是吃完冰激凌它被我丢在床上,然后又碰掉到地上了吧,小贤姐也没再找我要。 把勺子从床底下够出来的时候,它发出金属摩擦地面的声音。我拿着它又在地上磨了一下,挺好玩的。 我放在床头上磨了一下,声音不一样。 然后放在窗户的金属栏杆上磨,声音也不一样。 用它在每根栏杆上敲,声音都不一样。 我觉得找到一个宝贝,一个很好玩的宝贝。我想想,把他藏在枕头下面,觉得不安全,又拿出来藏在床垫下面。 虽然很多时候小贤姐她们会来陪我,可是大部分时间,我还是一个人。 我高兴地想,以后无聊的时候,可以把这个拿出来玩。 睡午觉的时间,周围特别特别的安静,安静得让人害怕,我会偷偷把勺子拿出来,在地上和窗围栏上刮出声音。我开始觉得敲比较好玩,可是渐渐觉得在太安静的时候,敲击的声音也挺突兀的,有点儿吓人,我就磨,在地面上轻轻地磨,会有沙沙的声音,很单一的节奏,和频率,我觉得很好听。 有时候磨着磨着,我会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停下来,过了好久,有时候,连天色都暗了,我才发现我在发呆,我在--想我的猫。 有他在,我从来都不会无聊。 虽然磨勺子也挺好玩的,可是有他在,一定有更好玩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爸爸不喜欢让我做好玩的事情,而喜欢让我跟着他东跑西跑,认识一些我不喜欢的人。 其实还有七炫啊,七炫比我更喜欢做这些事情,也更擅长做这些事情,爸爸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来做呢? 七炫很聪明,很能干,也很漂亮,见过他的人都会很喜欢他,…… 我突然没来由地打个冷战,觉得脊背发凉。 奇怪,怎么想到七炫的时候会这样? 反正他经常在外面跑,下次他来,要记得拜托他帮我找我的猫。 随便把手插在衣服口袋里,摸到手帕,习惯性地掏出来闻。 可是,已经都没有青草的味道了。 我在想,下次看到那个医生,可不可以让他再帮我洗一下。
&在元& 渐渐地,我还是有些想妥协了。 在这个医院工作很清闲,太清闲,让人没了斗志,也想放弃挣扎。这几天我发现自己计划周末去山那边的天然湖泊钓雨的心思更多余关心病人,关心胜浩。其实胜浩也是在放弃,在妥协,在回避,否则他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可是每每看到他,我还是有负疚感。我反复告诉自己这不是我的责任,一看到他干净得让人害怕的眼神,我还是想抽自己耳光。李在元你是这个医院最年轻的医生,该是最与糜腐气味无关的,可以保护胜浩到底的一个人,你怎么可以放弃! 可是除了放弃,我能做什么? 我也想回避,想尽可能少地见胜浩,减少心里的负罪感。 可是睡觉的时候都会梦到安七炫把手指放在胜浩的额上,然后胜浩直挺挺倒下的镜头。 我能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 我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扑倒在办公桌上,值班的护士提醒我,李医生,该查房了。 站在7号牌子的门前站了十秒钟我才推开门,我怕见到他,怕听到他问我你有没有看见我的猫。 他趴在窗台上往外面看,好象还在自言自语。听到开门的声音他转过头,随即孩子气的眼神里竟流露出一点高兴的神色。 “李医生!”他叫,居然还开玩笑似的行了个礼。 “胜浩,你好呀。”我笑,“今天好不好?” “非常好!李医生好不好?” “我也很好,”我很努力地笑,“那,胜浩要按时吃药,好好恢复哦!” “恩!”他点头。 我转身逃也似的想走,他却急急叫了一声:“请等一下。” 然后跑过来拉住我的袖子,象有什么急事似的望着我。 “怎么?”我有点心虚,有点心慌。 “这个,”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块折得整整齐齐的白手帕,“不知道你可不可以再帮我洗一洗。” 我愣了一下,随即记起这就是我从他窗户下拣回家,洗干净再还给他的那块手帕。 就是他反反复复地说“有青草的味道”的手帕。 “可以吗?”他问。 “当然。”我接过去,却不敢看他。 “谢谢!”他鞠了一躬,兴高采烈的样子。 我逃离了现场。 下班,我衣服都没换,直奔卫生间去洗了那块手帕。 不知道他拿它擦什么了,有些脏脏的,像是胜浩先弄了满手的泥土,再用手帕来擦。 我很仔细地搓,搓得干干净净。 晾在阳台上,看着那一小片纯白在夜晚的风里静静地飘。 我把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有点烦躁地在对着阳台的沙发上坐下,手指碰到了什么东西,摸出来,发现是两根有点皱的香烟。白天别人塞给我的,可是我不会抽,又不好丢,只好随手揣在裤子口袋里。 不知怎么就摸了一根放在唇间,点燃,呛了两口,就开始习惯那些淡青的袅袅烟雾了。连同眼前的景物,也模糊在那些烟雾里。 第一次抽烟。 我该怎么办。 &胜浩& 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帮我洗好了手帕。 他很轻松地说,因为现在天气比较热,晾起来的东西很快就会干。 我小心地接过来,放到鼻子下面闻,是青草的味道。 好喜欢。 对这个医生的印象也好起来,虽然他现在还不肯带我去找我的猫,虽然我还是不能完全地信任他。 可是至少,他洗的手帕上的味道,我好喜欢。 我冲他鞠了一躬,道了谢,他笑着说,胜浩,晚上我带回去洗,早上就可以还给你,不用等到用得那么脏的时候才洗。 我想了想,记起我常常在磨勺子玩之后,把手帕掏出来闻上面的青草味道。 下次记得不要这么容易把手帕弄脏了,不好意思总麻烦他的。 中午的时候小贤姐来帮我换床单和被单,她拿的并不是我经常换来换去的那种纯白色的,而是洗得有点旧的淡蓝色。 不知道怎么我看到她抱过来的那堆淡蓝色,耳边轰地响了一声。 好大的一声,我的头都被胀得好痛。 “上次你弟弟来的时候带来的,让我给你换上,说是你最喜欢的,用得很习惯,”小贤姐一边收拾一边跟我说,“可是上次你突然发病的时候,一片混乱中就有一块掉在地上弄脏了,我就想,重新洗好再给你换。” 我拍了拍耳朵,弄手掌压住耳朵挤里面的空气。 “怎么了?”小贤姐问我。 我说不知道,好象耳边一直有什么在嗡嗡地响。 “会不会是洗澡的时候进水了?” 我摇摇头,又用手掌压了压。 “耳鸣?”小贤姐问。 “好象是吧。”我也说不清楚,以前睡觉睡不好的时候偶尔会耳鸣。 “再给你重新开点药吧,”小贤姐把被单整理平整,一床的淡蓝色,很好看,“先睡午觉吧,可能是没休息好,楼下那个人这两天半夜哭得厉害,值班医生都说睡不太好的,回头把她送到隔离病房去好了。” 我点头,这两天半夜的确老听到楼下的人哭。 她转身出去,我脱了鞋子躺下,想好好睡个午觉。 可是一闭上眼睛脑子就轰轰地响,眼前一片一片亮得刺眼的蓝色,我只好又把眼睛睁开,耳边的声音才一点点消失在远处,过了一会我觉得困了,又闭上眼睛,耳边马上又开始轰轰地响,好吵,我怎么都睡不着。瞪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天花板,我索性坐了起来。 天气热起来了,中午的阳光明晃晃的,窗帘也不太挡得住。有一些夏天的虫子在外面叫,周围却一点人的声音都没有,我跳下床喝了一口水,心里好焦躁。 忽然想起我的勺子,我把它从床垫下面摸出来,在地面上沙沙的磨,这是我自己弄出来的声音,跟周围其他的声音不一样,这个声音,我一点儿都不害怕。 窗帘下漏出的明亮阳光照在勺子被磨过的边缘上,强烈地反射进我的眼睛,我眯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才注意到勺子边缘已经被磨得很薄很薄,像小刀一样,大概可以削水果了吧。 可以削水果了吗?有多锋利? 我想试试它有多锋利,然后我用它在我的左手手腕上轻轻划了一下。 红色的血液呼地涌出来,不过不怎么疼。 这个时候我才想起来,我该拿它在木质的桌子上,或者门后来划,那样也可以知道它是不是很锋利了,是不是可以用来削水果。 这可怎么办?要挨骂了,刚换的衣服呢,我眼看着袖子飞快地被染得血红。我记得好象该拿个什么压在出血的地方,据说这样可以止血,我想到口袋里干净的手帕,拿出来,又觉得舍不得,刚洗好的呢,上头还有青草的味道。我于是又把它装在口袋里了。 我脑子里有好一会儿是一片空白,我在想,该怎么办呢? 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一点人的声音都没有,只有明晃晃的阳光穿透了浅色的窗帘,外面是一些夏天的虫子在叫,我把勺子放在地上,有右手握住我的左手,血在一直流,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我的眼前,模糊了一下,再模糊了一下,然后有一团一团黑色的雾一样的东西,从血红色的背景里一点点地浮出来,扩大,扩大,向一群黑色的虫子向四面飞散,盖住了周围的东西,什么都看不清了……
&在元& 中午,我懒懒地靠在值班室的沙发上,懒懒地看一张报纸,其实我的脑子是空白的,我不知道报纸上写了什么,那对我来说只是一片文字而已。 “真没想到这么快就洗好了。”他接过手帕的时候,脸上是惊讶的神色,像是一个得到了意外礼物的孩子。 我的心里像有一阵烟尘,被风从心底吹起,再缓缓地落下,沉积。 胜浩。胜浩。 我的眼里他需要的不是治疗只是帮助。他不是一个病人只是胜浩。 他有什么特别的? 或许我只是被安七炫的话激怒了,我只是想对着他干,我想把在上一家医院受到的不公平在发泄在这里。 那样,我不是也在利用胜浩? 我想放弃,我这个时候是真的想放弃,我想好好的计划周末去钓雨的事情,多喊几个人,大概,可以支起帐篷在那里住一夜呢。 ……可是万一胜浩那天再突然发病,而值班医生又应付不了怎么办? ……可是如果他在那天弄脏了手帕,他想找人洗,又怎么办? 这是, 这是, ……牵挂。 心里,居然一点风动都没有,烟尘都静静地,堵在心底。 我甩甩头,伸手一摸,才发现额上有细细的汗珠。 安静的中午,什么声音都没有。 突然呼叫器尖利地响了起来,我本能地抓起桌子上的白大褂冲到呼叫器旁边,蓦然发现是胜浩的房间。 胜浩怎么了?我的手居然都哆嗦起来。 门外已经有值班护士向7号病房奔跑的声音,我也拉开门就跑出去。 …… ……胜浩他,自杀了…… 一地的血,从他的左腕汩汩地流出,一只银色的小勺丢在旁边,边缘闪烁着磨出来的尖锐光彩。 我的头一阵晕眩,有人迅速推了我一把:“在元,快输血抢救啊!” 尖锐的呼叫器的报警声一直想在耳边,吵得我头昏眼花,幸亏小贤姐够冷静,几乎是她推搡着我并且近乎声嘶力竭地喊着我,叫我输血,叫我测心脏血压,叫我电击,叫我如何如何,我才拼死抢回了胜浩的一条命。 我跌跌撞撞地出了急诊事,颓然地跌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胜浩,你吓死我了…… “在元。”头顶传来小贤姐虚弱的声音,然后一条干毛巾递到面前。 我没抬头,伸手接过来,有一下没一下到擦汗。 “警铃怎么一直响……我头都被吵昏了……”声音发出来,才发现原来自己也这么无力了。 “不知道……”小贤姐在我旁边坐下,“在元……刚刚,修理工对我说……” 她声音忽然犹豫地停住了。 “修理工?” “呼叫器坏了。修理工告诉我,呼叫器是因为坏了才响的。” “……”我诧异地望着她。 “呼叫器不可能是胜浩拉响的,是因为出了故障。”她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出了故障才响的。” “……” “如果,不出故障……这个时候是不会有人去胜浩房间的,也许,他就已经死了。”她顿了顿,“给他勺子的时候,我太疏忽了……可是胜浩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自残的状况。” “拜他弟弟所赐。”我几乎是咬着牙说的了。 她看了我一眼,又无奈地转回去摇摇头。 “……胜浩一直说,你有没有看见我的猫,你有没有看见我的猫,其实,他的猫,可能一直就在他身边也说不定……” 小贤姐的声音轻轻的,我侧头,她脸上有泪水滑过的痕迹。 &胜浩& 头好晕,他们说,是因为失血太多的缘故。 胜浩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胜浩你以后不可以再做这样的事情了你知道吗?刚醒过来,小贤姐就这样抱着我哭。 我很抱歉,让他们担心了,我真的不是存心的,我只是觉得勺子被磨得好锋利,我想试试它到底有多锋利而已。 这下好了……勺子也没有了…… 我有点寥落地想。 他们把我放在加护病房,给我换了衣服。 “小贤姐,你有没有看见我那件衣服口袋里的手帕?”我真有点儿着急了。 “……没注意嗳,可能一起送去洗了,回头我帮你找回来。” “……会和衣服一起洗掉吗?” “大概吧,怎么了?”她有点奇怪地望着我。 “我……不喜欢那么洗……”我犹豫着该怎么说。 “那要怎么洗?” “……小贤姐……”我下定决心,“能不能拜托李医生替我洗?” 她看着我好一会儿,随即笑了。 “当然可以了,我现在就去洗衣房帮你找找,然后给李医生,让他帮你洗,好不好?” 我点头,好高兴。 如果是李医生洗的,我就可以拿着它闻那上面的味道。青草的味道,我好喜欢的。
&在元& 我非常非常意外的是,早上接到安七炫的那通电话。 他慵懒动听的声音响在电话那边,好象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出现在我面前一般。 “听说我哥哥自杀了。”口气淡淡的,仿佛他所谈论的人和事同他没有任何关系。 “不能叫自杀,只是自残。”我忍了火气。 “我下午会过去,去你们医院。” “抬爱了,是‘您’的医院。” 他那边传来轻轻的笑声:“在元,你在怄什么气?” “哪里,如果您要来看您弟弟的话,我建议您以后再做打算,他现在需要休息。”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没有什么语气。 “谁说我去看他了?”他还是笑,“我想来看的是……你啊。” 那个“你”字说得极轻,却让我额上的青筋突突跳了半天。 一整个上午我都是一副跟人有仇似的表情,连小贤姐都奇怪地看了我一眼问,在元,吃错药啦?! 除了那个时候,把洗干净的手帕还给胜浩的时候。 他把手帕像个失而复得的宝贝一般捧着,小心地闻了闻,忽然笑起来,说,李医生,我真的很喜欢这种味道。 我第一次看见他笑。 他从来都是一副被吓坏了的小孩的样子,他从来不笑,好象世界上从来都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一样。 可是他笑了。 我记起上次他也是这样,闻了闻手帕,然后非常认真地对我说,青草的味道。 我记得上次也是这种感觉。 这是, ……心动…… 心动。 我平静地肯定了自己这个认知,其实我早该明白这一点。 心动了。 即使他是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即使他有所爱,并且为了所爱遗失了整个世界,即使他遭遇百般不幸,他的境地危险重重,我为他心动了。为他有一点惶惑的清澈眼神,为他孩子气的固执,为他几乎从来不笑的倔强嘴角。 我不是被安七炫的话激怒了,不是想对着他干,不是想把在上一家医院受到的不公平在发泄在这里。 只是想保护胜浩,只是想尽我所能,让他觉得舒适,让他觉得安全。 所以,我怎么可以让安七炫来伤害你? &胜浩& 小贤姐告诉我,七炫又要来,我不小心哆嗦了一下。 “他应该会很忙的吧?”我小心翼翼地问。 “他说知道你出了点意外,因为不知道伤势如何,所以很担心,一定要来看看啊!”说话的时候她把完整削下来的一条苹果皮放在果盆里,“很厉害吧?” “可不可以跟他说,我很好,叫他不用来了呢?”我接过苹果。 “他坚持要来……我们怎么能说不好?胜浩……”小贤姐看着我,“你不喜欢他对吗?” “……没有啊……”我低着头嚼着嘴里的苹果。 “而且……他好象想把你接回去……” “啊!”我猛地抬头,瞪着小贤姐。 “咱们不回去,不回去。”她猛地把我抱在怀里,声音好象有点哽咽似的,“咱们就跟他说,你还需要医生照顾,你离不开这里,而且这里对你更有好处,好不好?” 我想了想,觉得这样就可以了,所以我点了点头,又咬了一口苹果。 “所以,胜浩,”她轻轻放开我,用手指擦我的眼角,“你就别哭了,我们不让他把你带走……”
&在元& 不让他把他带走又有什么用? 他在我们面前几乎是无上的,可以做一切决定,况且对着这样一张面孔的苦苦哀求,听着这样的声音诉说他和父亲是多么想念胜浩,父亲听说胜浩出事更几乎急得住进医院,听着这样的声音保证绝对提供给胜浩一个安静的修养环境并且带一个医生去对胜浩进行全面观察和治疗,一旦有恶化状况立即送他回来,谁还能拒绝他?我只能冷眼看着他的表演,因为除此之外,已经身陷其中的我难道还能做出什么反抗的事情吗? “院长,我想,就带李在元医生回去,不知道可不可以。”他毫不理会旁边的我一脸错愕,“他帮助过我,又在我哥哥出意外的时候抢救了他的生命,我非常地信赖李在元医生。” 院长忙不迭地答应了。总裁开了口,有什么可反驳的? “真的要回去吗?和七炫一起住?”胜浩眼泪汪汪地看着我。 “恩,”我狠狠心,给他收拣着原本就不多的东西,“你父亲大概最近会回国,他也很想你,你们一家人可以在一起啊。” “……”他眼眶里的泪水更多,眼看就有滚落下来的迹象,我只好用手指给他轻轻地擦。 “没关系的,胜浩,我跟你一起回去。” 他抬起头,眼睛里好歹有了点安慰的神色。 “那,小贤姐呢?” “她不行,她只是护士,你弟弟只有带一个医生走的意思。” “哦。”他的眼睛又红了一圈。 “胜浩,我听小贤姐说,其实你比起入院的时候,已经好转了很多了,所以有一天你肯定会好起来了,没什么好害怕的。” “我本来就没生病啊,不知道为什么要我住到这里。”他顿了顿,“可是现在我倒也不想回去了……而且……” 他小心地看了一下门口,又认真地看着我说:“你要保证不告诉别人。” 我点头保证,他说,我觉得,我的猫就在这不太远的地方。 我的心猛烈地抽搐了一下,想到小贤姐对我说的那句话。 --“……胜浩一直说,你有没有看见我的猫,你有没有看见我的猫,其实,他的猫,可能一直就在他身边也说不定……” 我揉揉他刺刺儿的短发,他的头好小,往我手掌下面缩了一下。 “胜浩……没什么好害怕的……”我自言自语,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谁。 这个时候小贤姐推门进来,叫我们下去,说该出发了。我领着胜浩--好象牵着一条很乖的小狗--往外面走。经过小贤姐身边的时候他拉着小贤姐半天都不肯松手,最后还是小贤姐狠心扳开他的手指,他才眼泪汪汪地被我拖走。 楼下,安七炫亲热地拉着我的手上了一辆轿车,让人把胜浩带进另一辆轿车。 “我们好好商量一下,怎么照顾我哥哥。”他笑着看着我,把手放在我的手上。 我兀自看着窗外,没有理他。 “其实……”他凑过来一点,几乎把整个身体靠在我身上,“我想带你回去,才把我哥接回去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他眼睛里全是满意的神色。 “我从上次回去之后就开始想你了,每天都想,后来我觉得与其这么想,不如把你留在我身边。” “你……” “有点儿意外?没什么好意外的,我哥他喜欢男人,我怎么就不能喜欢?”然后他把脸伏在我衣服里,深深地吸了一口,“在元,你的味道真好。” “青草的味道?”我冷冷地笑。 他像是突然被人打了个耳光似的,表情突然僵住了,好一会才又展开笑脸:“是啊,青草的味道,我喜欢。” &胜浩& 我下了车,抬头看面前高大漂亮的房子,和周围整理地非常好的花园,这是我的……家。 有人在我旁边比划了一下,然后说,大少爷,请。 我四处望着,李医生和七炫,也正从前面停着的车子上下来。李医生脸色不太好,七炫还是像平常那样微笑着。可是我看到七炫就会心慌,所以我别开头,去看别的地方。 可是七炫这个时候却叫我,哥。 我只好看着他。他笑着说,哥,咱们到家了,我昨天就叫人把你的房间收拾好了,现在过去休息吧。 我点头。我看见李医生有往我这边走的意思,却被七炫一把拉住。 旁边的人又比划了一下,说,大少爷,请。 我只好跟着他们走了,路上我一直在回头,我想李医生应该会跟过来吧,他应该会跟我住在一起吧?而且……我看看周围的人,认识的,好象只有李医生一个了。 房间还是我的房间,东西,也还是照以前那么摆放着,可是床单什么的都换了,崭新的,我用力吸了吸鼻子,失望地发现空气里已经没了我熟悉的味道。 一个佣人过来对我说,请大少爷先洗澡更衣,一会下楼用餐。 我哦了一声,她就走了,整个房间里就剩下我一个人。 空荡荡的,墙壁是雪白的,没有任何东西能发出一点声音。 ……好安静。 连外面也没有夏天的虫子发出的声音。 我手足无措到站在房间中央,我的影子一半落在地上,一半落在雪白的床单上。 这个地方…… 怎么会只剩下我一个人…… 怎么会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慌张地四处望着,没有一个人跟我说话,没有一个人过来搭理我。不是的,不是的,这个地方,怎么会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的眼前模糊起来,眼泪顺着脸颊直直地流淌下来,留下湿漉漉的痕迹,我用袖子拼命地擦,老是擦不干,接着我觉得眼前的景物都开始旋转,旋转,速度越来越快,好象是我被卷进了一个五颜六色的旋涡,那个旋涡带着我,一起地旋转旋转…… 突然有一双手臂紧紧抱住我,我也本能地伸手出去,死死抱住那个温暖的身体。 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这里……怎么会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迷迷糊糊地想着,闭上了眼睛。
&在元& 安七炫“热情”地把我带到客房,安置好我那一点微薄的行李,然后暧昧地一笑,在我耳边低声说,他的卧室就是隔壁的房间。 见鬼了,你的卧室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真想瞪他。 然后有个佣人过来说,是不是可以准备晚饭了,大少爷在自己的房间里,一会出来吃晚饭。 “他一个人在那里?”我紧张起来。 “是的。”佣人点头。 “他在哪个房间!”我要疯了,猛地伸出手死死抓住佣人的肩。 “他、他……”那个人像是被吓到了,直往安七炫的方向看。 “带他去。”安七炫优雅地挥挥手。 我一推开门就看见胜浩的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往下沉,我冲过去抱住他,已经有点不顾一切。 他昏倒在我怀里,满脸泪痕,手却死死抓住我。 胜浩,胜浩…… 我到底能不能保护你……?我恨死我自己了…… &胜浩& 是什么声音,把我叫醒的。 忽地远,忽地近,却在我睁开眼睛的瞬间,消失无踪。 我闭上眼睛,又有那种声音。 他叫,胜浩、胜浩。 我喜欢那个声音,低低的,柔柔的,清清淡淡的,所以我闭上眼睛,就这么安静地听着。 他叫,胜浩,胜浩。 过了一会儿,那个声音停了停,叫, ……Tonya…… 我腾地睁开眼睛。 这次那个声音没有消失,轻轻地,继续叫着: Tonya, Tonya…… 我立即感到脸上,有一道温热的液体,从眼里涌出,滑下。 是他啊,是他啊……所有的人里,只有他会这么叫我,只有他会在就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在我耳边这么低低地,亲昵地叫我。 我跳下床,到处翻找着,你在哪儿,你在哪儿? --你在哪儿?!Hyukie你在哪儿!! 我听到自己这么声嘶力竭地喊,然后无可遏抑地大哭起来。 有人用力推开门冲进来,然后在我面前不远处,站定。 我没有抬头看,我跪倒在地上,用手臂撑着自己的身体,拼命地哭。 我想哭,我好想哭,我自从找不到你了我就好想痛痛快快地哭。我是个好差劲的人,我把你弄丢了,即使我,即使我那么喜欢你,我却找不着你了。 我就这么一直哭,哭到头好昏,然后,面前的那个人靠近,在我身边蹲下。 我立即把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 青草的味道,Hyukie的味道……从前,我们俩的味道…… 我抓住他的衣领,贪心地闻着,暖暖的气息,从衣领里散出来,我着急地扯开那颗恼人的扣子,把脸贴上去,完完全全地,伏在那个干净的气味上,好香,好熟悉,好喜欢…… &在元& 不知道他怎么了,是做梦了还是别的什么,为什么会醒了就哭。 心烦意乱守在外面的时候,就听到他在里面大叫。 --“Hyukie”……? 该是,他喜欢的人。 我跑进去,却觉得自己无力阻止他的悲伤。 所以,我就那么站着,守着他。 直到觉得他哭得撑不住了,我蹲下,让他靠住我。 他却突然抓住我的衣领,放肆地磨蹭着我的脖子,扯开衣领的扣子,死死地贴在我的身体上。 全然不管我浑身的血液都轰然冲上头顶。 我拼命地想推开他却做不到,我叫了几声“胜浩”,看到他近乎迷乱的表情我知道他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他从胸前啃咬着,到锁骨,到脖子,到耳后,我听到自己和他粗重的呼吸声,最后,都交织在纠缠的口舌间。 “……胜浩……胜浩!!”我在意识消失的前一秒终于成功地推开他,可是用力过猛,他被推在一步开外的地方。 嘴唇红红的,像要滴出血来,满眼泪水委屈地看着我……天!胜浩!求你别这么折磨我! 我上前一步又把他抱在怀里,他轻轻挣扎了一下,就乖乖地靠在我身上了。 我该哄哄他,说句安慰的话。 ……可是我现在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狠狠地想把他揉进身体里,直到听到他喘不过气的低低哀叫。 “……对不起……”他说。 我摇头,更紧地抱住他。 他又轻轻挣扎了一下,又安静了。 “你知不知道啊……我刚才听到他叫我了……”他靠在我胸前,声音轻得像是呓语,“他在叫我……” 我把他抱到床上,他睡了。 毫无疑问的是,他病得越来越厉害。 给他的药量在还没回到这里之前就增加了,但是目前,他已经有了幻听的症状。 我的心还在砰砰地跳。 胜浩,差点就做出伤害你的事了…… &胜浩& 中午,阳光在天花板上缓缓的移动。 一线,只有细细的一线,从两扇窗帘的缝隙中漏出,落在天花板上。 他们说,我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不能多晒太阳。 他们给我的药也越来越多,吃了很想睡觉。 即使是醒着的时候,也没什么事情可以做,只是那么呆着。窗户外面没有树,小鸟不会飞来歇脚。 我也没有人可以问,你有没有看见我的猫。 李医生经常来,有时候一觉醒来,他会在床边坐着。 有他在我还是比较安心,睡觉前也比较喜欢扯住他的袖子,或者,干脆抱住他的手。 他看我的眼神非常地温柔,我一直很奇怪他为什么会对我那么好,而且他答应过,等我的病好了,他就带我去找我的猫。 我想,我还是很信任他的。 这是自从我的猫找不着了之后,第一个,我可以相信的人。 还有一件事情就是,我在快睡着的时候,或者刚刚醒来的时候,能感觉到,Hyukie就在我身边。 即使不睁开眼睛,我能感觉到,他有的时候趴在窗台上,有的时候回头看看我,有的时候走到阳台上,再转回来,有的时候就在我床边坐着,守着。 那个时候我几乎以为,我没把他弄丢,他只是在和我开玩笑,故意躲着我。 可是清醒的时候,我又很清楚,他不在这里。 这里有的,只是一个李医生,有着类似的,青草的气息。走路和说话都轻轻的,看我的眼神,很温柔。
&在元& 来这里的第一个晚上,我做了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做的事。 我跟安七炫上了床。 早上醒来,我看到他赤裸地睡在我身边,身上满是我留下的青紫的痕迹。我顿时觉得自己是个混蛋,也是一堆垃圾。 昨天满脑子都是胜浩喘息着的迷乱神情,晚上被身边这个男人稍稍挑动,我就立即把他压倒在床上,发狠似的要他。 我……没有做过这种事,粗鲁得把他弄哭了,我记得昏暗的光线里他满头的黑发乱乱地铺在脸上,大眼睛里泪光闪动,全然不是我认识的高傲狡猾的安七炫,那一刻我几乎以为那是胜浩。 我下床去洗澡,走到浴室门口,听到他翻身的声音,转身,看见他转了一下头,把脸埋在枕头里,又睡去了。 我算个什么? 我现在还能算是个什么? 我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我真他妈什么都不是。 洗完澡我走出来,在他的房间里穿衣服,从镜子里看到他醒了过来。 “早上好。”没听错的话安七炫的声音居然有一点甜腻。 “恩。”我扣着扣子。 他默默地下床,走过来,从后面抱住我。 “别跟个女人似的。”我甩开他。 “你还是不喜欢我。”他在我身后站定,看着镜子里的我。 我没说话,转身去拿床头的手表。 “下楼的时候提醒管家我的咖啡要煮浓一点。”他在我身后说。 “恩。” 我没下楼,径自去了胜浩的房间。 他还没有醒,小脸窝在被子里,睡得很香。 如我所料,就在看到他的一刻,负疚感比之前更猛烈地席卷了整个大脑。 胜浩,我大概,已经不再值得你信任了…… &胜浩& 我很少见七炫,他来我房间,大都是来找李医生的。 偶尔看我两眼,眼神并不温柔,好象很不喜欢我。每次看到那种眼神,我都从心里往外地哆嗦。 有一次我问,七炫,爸爸什么时候会回来。 他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说,像是根本不愿意理我。 我蜷在床上,现在只有李医生在的时候,我才觉得比较不害怕。 可是刚才李医生不在,七炫突然就闯了进来。我的手抖了一下,心突突地跳起来,我觉得他想要干嘛。 “哥你最近好多了吧!”他笑。 “恩……”我缩了缩身子。 “每天在这儿闷着肯定很无聊吧,哥,咱们到处转转吧,外面草坪修剪得很好,花也开了很多。” 我摇头,我说今天有点头疼,不想动。当然我其实是骗他的,我有点怕他,我不想和他多呆在一起。 “哥~就是因为你成天呆在屋子里才会头疼的,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马上就好了!”然后他又一副很委屈的样子,“看今天天气特别好才想来陪陪你的……我还推掉了好多工作呢!” 我只好妥协地下床,换衣服,他一直在我旁边说着什么,好象心情很好的样子。我偷偷看他两眼,我想,大概他也没有不喜欢我吧…… 我跟他,就我们两个人,绕着房子外面转了一圈。他说了很多话,特别是关于安家的事业--其实我并不是很关心,可是还是做出认真听的样子--还有一些别的什么。他一直拉着我的手,说他对家里的事业一点兴趣都没有,希望我快点好起来,撑起这个家……可是,他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他不是很喜欢经商,很希望能掌管家族事业的吗?我一直很迷惑地看着他,我想,我是真的不明白了…… 大概在外面转了一个多小时,还在草坪上喝了下午茶,进了屋,他忽然说,要跟我去看看爸爸的办公室。 “恩……为什么要去?”爸爸不喜欢别人用他的东西,所以既然他不在,办公室应该没有人用啊。 “哥……”他撒娇似的牵住我的手摇着,“安家的事业早晚是你的啊,那也早晚是你办公的地方,哥你一直这么躲着是不是想逃避责任啊!” “我……”我还能说什么,只好被他拉着去了。 “哥你看……”他打开门,向两边推开,“很久没看到这里了吧……” 我脑子里轰地响了一声。 熟悉的办公桌,熟悉的落地窗,沙发,书柜,落地的大棵盆载依然郁郁葱葱,可是这儿的空气忽然让我头晕目眩,我恍恍惚惚地好象看见很多人在走来走去好象有点混乱,爸爸在人群中好象很愤怒的样子,在生气到说什么。 突然有人碰了我一下,吓得我几乎叫出声来……然后七炫贴进我,伏在我耳边轻轻地说: “哥……那天,就在这里啊……”他呼出的气息挠着我的耳朵,我拼命地想躲却被他死死拽住,“爸要他消失,要你们再不要见面,他好蠢啊,说什么都不答应……爸对他够客气了,可是爸也不是好脾气的人啊……最后还不是……” 我猛得被他扭过头去强迫看着他,然后他的食指顶住我的额头……我死死盯着他的指尖我动都不敢动,他笑,我用余光看到他的嘴角扬起一个弧度,他对我说: “就像……这样--砰!” --砰! 我浑身无力地跌跪在地上,觉得胳膊依然被七炫不依不饶地扯住。 “哥!哥你听我说!你喜欢他是吧?我知道你特别喜欢他,你是这一辈子什么都不要也想跟着他,可是爸怎么就不依你呢?哥你抬头看着我,你看你多不值得,最后什么都没得到,喜欢的人也死了,自己也疯了,我除了没得到张佑赫别的什么都得到了,哥你听到没有,哥……”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每个字都很模糊,像不算尖锐的钉子,一下下钉进心里的钝痛。 手,撑在白色的地毯上,有滚烫的液体,从我眼里落下来,落在手背上。 软软的地毯,好象……曾经有那么一天,我跪在这里,有个温暖的身体,倒在我怀里。 我怀里的衣服湿湿的,我低头,看见自己衣服上沾染的满是他的血……从他靠住我的后脑,汩汩地流出…… 我还记得,那湿湿的衣服,穿在身上,很冷,冰凉冰凉的,穿过我的皮肤一直凉到心里,然后,我抱住他的指尖的温度,也一点点地下降…… 我抬起我抖着的手……那上面本来,本来只有一些透明的液体,突然食指的之间渗出一丝血红的液体,然后,然后是其他的手指,从指甲里漫漫渗出来,红得……耀眼,我死死闭上眼睛,眼前还是一片血红……到处,到处都是…… &在元& 啪的一声,我的理智才稍稍有些恢复。 安七炫站在我面前,头偏向一边,一个字都没有说。 然后,我看见他的半边脸渐渐地肿起来。 “你到底怎么他了?” “……我能怎么他!他自己脑子有问题,又不是我把他怎么样他就会怎么样的!” “你别以为我猜不到!你又做恐吓他的事了对不对?!” “……”他偏了偏头,轻轻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你……” “李医生我希望你明白,有些我们家庭内部的事物,请你不要插手。你不过是我们家的一个雇员,做好本职的事就好了。” 我一把扯过他的手腕。 “你别碰我!”他忽然歇斯底里起来猛地甩开我,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笑了,“去看看你的病人吧,亲爱的医生!” 我只是,只是出去了一个下午。 回来的时候,佣人有点慌张地叫我去看胜浩,我就知道出事了。 他在自己房间的浴室里,拼命地哭,一边哭一边不停地洗手,还把身上的衣服尽可能地扯到水管下,不停地搓洗,他的表情非常痛苦,我甚至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痛苦的表情,额头紧紧锁在一起,嘴唇被咬得青紫。 “胜浩,胜浩……”我去拉他,却被他不顾一切地推开。他像是完全看不到我的存在,还是一门心思拼命地搓着洗着。 “他……大少爷他下午昏倒过一次……没多久醒了……醒来以后就一直在洗,谁都拉不住……”一个佣人凑过来,小心翼翼地说。 “胜浩……胜浩你看看啊我是李医生……你听我说……”天啊,我碰到他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在凉水下被冲地浑身冰凉,再不拉开他他晚上一定要发烧的! 他大概是哭得没力气了,一直低声呜咽了,拼命躲闪我想拉住他的手,却终于被我成功地抱进怀里。 小小的身子,透凉透凉的,那温度穿过我的皮肤一直凉到我的心底。 他终于失去了所有力气,伏在我胸前低低地哭。 我就着他在我胸前的姿势,轻轻脱掉他身上湿透的衣服,然后解开自己的衣服,把他冰凉潮湿的身体紧紧贴住自己的。 胜浩……胜浩…… 我低头贴住他的脸颊,他可爱的大耳朵也凉透了,我腾出一只手来给他捂住耳朵,然后,用脸颊贴住他的另一只耳朵。 胜浩,没什么好怕的,至少……我还会竭尽全力保护你…… 即使我还有一度的体温,我也想,这么抱着冰凉的你。 从来没有如此强烈地,希望你最依赖的那个人还在。 如果他还在,他应该是,比我更加温暖…… &胜浩& 好象发生了很可怕的事,我一直到醒来,都觉得在浑身发抖。 李医生守在床边,眼圈黑黑的,好象很憔悴。 我问,你怎么了?这才发现自己声音都是嘶哑的。 他笑笑,什么都没说。 我抬头望着天花板,那线阳光,在慢慢的移动。 我轻轻下了床,走到窗边,我觉得那线阳光有点刺眼,我闭了一下眼睛,然后发现那是对面一幢高楼一扇窗户的反光。 我又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的阳光。 李医生看着我,什么都没说。 我指着头顶那线阳光,又指了指窗外,我告诉他,那是从那边反射过来的。 他又笑一笑,我也笑了一下。 我问,我觉得我快好了,李医生,你什么时候带我去找我的猫?
&在元& 我从安七炫身上翻下来,转身关掉床头的灯,准备睡觉。 “喂!李在元!”他在身后推我一下。 “干嘛。” 他低低笑了一声,从后面抱住我,亲吻了一下我的脖子。 “你知道不知道我喜欢你。” “恩。”我含糊地答应了一声。 “你知道不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 “我困了。” “因为你身上的味道最干净,一点儿都不像我爸,不象我见过的那些人,浑身油脂和钞票的味道……你身上,就是淡淡的青草味道。” 我在黑暗中蓦地睁开眼睛。 胜浩会拿着一块有青草味道的手帕,爱不释手。 胜浩说,青草味道的,我好喜欢。 胜浩也最喜欢,青草的味道,干净的味道。 “你哥也喜欢这种味道吧?”我试探性地问。 他大笑起来:“是啊,所以我哥也很喜欢你啊!” 然后他收紧手臂,死死抱住我,把脸埋在我的后颈用力吸了一下:“可是,你终于还是我的。” 我没说话,然后就是许久的沉默。 好久他才幽幽地开口:“可是……昨天你居然还为了他打我。” “那是你……”几个字突地冲出口,我才想到该放缓口气,“你做得,太过分了一些。” 他又靠近来一些,我感到他的柔柔的头发贴住我的背脊。 “……睡吧……” &胜浩& 我拉开窗帘,推开窗户。 给我收拾着早餐碗筷的佣人说,大少爷,医生嘱咐了,您不能多晒太阳。 “才早上呢!”我有点生气,“透透气就关上还不行吗?!” 佣人很小心地抬头看我一眼,飞快地收回眼神,端着东西跑掉了。 我的心里一空。 他们,他们,都躲着我…… ……可是我马上甩头丢掉这些不高兴的想法,趴在窗台上向外面看。 对面的高楼,在上午的阳光里,一半明,一半暗。 我沿着楼层向上望,忽地发现,好象,好象楼顶的平台上,都撒满阳光。 而且,那里牵着一些绳子,绳子上晾上很多白色的,可能是床单一类的东西,在早晨的风里,飘着,飘。 我伸出手,朝着那个方向,挥动了一下。 阳光里没有任何破裂的痕迹。 我又挥了挥手,有薄荷感觉的风,从手指间滑过。 可是……手指间……空空的…… 他们从来都该是和另一只手,十指相扣,密合得,没有缝隙。 我又挥了挥,仍然是,空的。 阳光很好,楼下是修剪得很好的草坪。 我忽然想起我的梦。 在梦里我一直走,碰到一个人,我问他,你有没有看见我的猫,他会指给我方向,我走下去,又碰到一个人……我走啊走啊,一直到我在这样的草坪上,看到我的猫,在安静地睡着。 我用手抚摸他的脸颊,他的呼吸里有青草的气息。从来,从来都是干净的。 我扳弄着我的手指,我把左手和右手的手指扣合在一起,它们之间,才终于不是那么空落。 然后我觉得周围的光线有一些耀眼,好象……突然到了一个非常非常明亮的世界,就像,就像在梦里的那个一样。 风也是,清清的,干净的,从一个很美好的方向吹过来,我眯起眼睛,好久没有晒到这么好的太阳了,我也像在梦里一样,走,走,一直走。可是我没有碰到任何人……可是我还是知道,该朝着哪个方向去,好象那里有一些,命运既定的布局。 等我松开自己的十指,我向周围望去,有一些绳子被牵起来,白色的可能是被单一类的东西,在我身边,飘,飘。 我挪动脚步,于是被裹在一条单子里,忽然风一转方向,它又松开我,我好象……都可以听到它笑的声音。 风更大了,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这里很舒服,比现实舒服,比他们让我呆的地方都要舒服,大概,我根本就是在做梦? &在元& 一个佣人突地撞进来说,大少爷不见了。 我的头脑里登时懵了一下,随即抓住他问,什么时候不见的,怎么不见的! 他结结巴巴地说,吃完早饭收拾餐具的时候还在,后来再去送东西,就看见房间门开着,窗户也开着,大少爷不见了。 有没有叫人在屋子里找!我急叫。天啊,他现在根本不会知道他在往哪个方向走。 “找、找过了,屋子里没有,现在正叫人出去,在附近找。”他也有点害怕了。 我在原地呆站了一会,就冲到胜浩的房间。 窗帘拉开,窗户大开着,房间里的光线明亮异常。几乎,几乎让我晕眩。 胜浩你到哪儿去了……我双手撑住窗台,拼命地想,胜浩如果,如果想出去找他的猫,他会去哪里。 ……然后,我抬起头。 对面高楼的楼顶平台上,牵着许多绳子,上面搭晾着白色的单子,在早晨的风里,飘。 忽然风转了一个方向,一条单子向另一个方向飘开,露出,本来被裹在里面的一个人。 ……胜浩……? 胜浩!! “胜浩--!”我几乎惊呆了,还是拼命地大叫。 可是声音迅速散失在不远处的风里,我清楚他根本听不到。 我转身冲出房间。 天啊!他在楼顶干什么?他怎么会跑到那儿去的! 求求你胜浩,在我赶到那里之前,千万……千万别做任何事。
&胜浩& 我站在一排排的白色被单中间,看着它们象波浪似的,扬起,落下,风在中间穿梭,有的时候,会惹得干净的白色棉布,飘到我脸上。 我捉住一捧被单,将它揉进我的怀里,用力地吸着那上面干净的气息,有风,混合着阳光的味道。 那种味道……渐渐地,穿过我胸前的皮肤,渗透,渗透进身体,整个胸腔,满满的,……满满的是什么……? Hyukie……我想你…… 最后一次,我这么抱着你,你流了好多血,身上,衣服上,手上,地上……到处…… 然后……你冷了…… 我是个很差劲的人,我把你弄丢了。即使我,即使我那么喜欢你,我找不到你了…… 你安静的身体,在我怀里,像只温柔的小猫。 平时不常有这种样子呢,我拨弄着你耳边的头发,却不小心将手上的血弄在了上面。浅金色的头发,有一点长,柔柔细细的发丝,曾经在每次拂过我身体的时候,都让我塌实地知道,你就在这儿。 可是,今天,这么安静地,你的体重在我的怀里,依然让我塌实地知道,你永远不会离开。 满心满怀地,都是你。哪怕岁月苍老,哪怕什么都改变了,哪怕你曾经吻住我的滚烫的嘴唇,也变得冰凉。我睡了好长的一觉,醒来的时候,你已经不在我怀里。 因为, 因为…… 因为 ……你……死了…… 怀中的被单被松开,再在风里飘开,一道一道的褶皱,一如刚刚的清醒,深深轧进我的心里。 我穿过一层层的被单,走到顶层围栏的边缘。 望下去,很高,可是每个情景,都前所未有的清楚。 没有很多车辆和行人,街道,平凡得好象是你还在的每一天。对面是我的家,我看到我的房间,敞开的窗户,忽然想,从前,如果有人从这个位置望过去的话,应该会每天早上看到你拉开窗帘,然后回头对我说,Tonya,起来了。 你在,如果你在…… 我在地面上落住脚,栏杆,在我身后了。 外面这一小条水泥地面,很窄,我望着对面楼下,家里修剪得很好的草坪,我得抓着身后的栏杆才行。 风很大,我的身体晃动了一下,我抓着栏杆。 有个声音在身后轻轻地说,胜浩,胜浩。 我回头,看见李在元医生站在我身后不远的地方。 他很热吗?额头上好多汗啊…… 我扭过半个身子,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那条白色的手帕,远远地伸手递给他,李医生,擦擦汗吧,你额头上好多汗啊…… 他看起来好紧张的样子,稍稍向前走了一步,说,胜浩,你,抓紧栏杆好吗? 我说,手帕给你用啊,然后又努力往他面前伸了伸手。 他很快走过来,他好象想拉住我的手,可是我已经缩了回来,他只抓到手帕。 他说,胜浩,你拉着我好吗? 我想了想,摇头。 他说,胜浩,你相信我吗?你过来,我带你去找你的猫。 他的身后,很多白色的被单,在飘。 我忽然笑起来。 我说, --你知不知道慢慢死去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我转过身,松开手。 身体立即像风一样飞起来,好象身后,已经插上了一对翅膀。 那一瞬间突然心里装满了东西,突然无比塌实地知道,他就在离我最近的地方。 景物飞快地移动,我闭上眼睛。 黑暗袭来的前一秒,我对自己说, Hyukie,我有多爱你。 …… &在元& 我坐在阳台对面的沙发上,一条白色的手帕,在夜晚的风里静静地飘。 他会怯怯地说,李医生,能不能请你帮我洗这条手帕? 他会把手帕放在鼻子下面,认真的闻,说,青草的味道,我好喜欢。 他会把手帕递给我,然后笑起来,说,你知不知道慢慢死去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他不在了。 手帕,已经不属于任何人。 他像是一个脆弱的肥皂泡,你拼命地想保护他,终于还是会碰破。 然后他就在一瞬间……消失无踪…… 七炫从浴室出来,走到我身后,在我后颈上吻了一下。 “今天我跟你们医院的院长打好招呼了,以后你就留在这里了。”他的声音很高兴。 我“恩”了一声。 “怎么了?”他看着我的侧面。 我站起身:“没什么,睡吧。” “他已经死了,你还在念念不忘什么?”他即使在我身后说,我也可以想到他的表情。 “没什么。” “……” 我转身,看着他,突然搂过他的肩把他放倒在床上。 “啊--”他低叫了一声,轻轻挣扎了一下就老实了。 “你要干嘛?”他抬起眼睛看着我。 我忽然心情好起来,人一旦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并且知道了结果,就会非常的轻松。 我翻身压住他,笑,说,你说我要干什么。 他捶了我一拳,同时被我扯掉了浴衣。 我把他的手扣住,用膝盖分开他的大腿,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他。 “你……”他喘息起来,本能地将身体摆出求欢的姿势,却意外的…… “你干什么?!”他猛地挣扎了一下。 我“嘘”了一声,就低头满意地看着我手中手术刀片的旁边,他的手腕上一股艳丽的血液流淌出的扭曲的线条。 “你!”他拼命地挣扎了一下,全身却依然死死地被我扣住。 “别动。”我轻轻地说,他手腕下的被单已经被浸湿了一片。 “你疯了你李在元。”他叫。 “没有。”我还是小声地说,用力固定住他,眼睛继续欣赏那些鲜活的血红的东西。 “……”他狠狠地闭了一下眼睛,粗重地喘了两口气,突然歇斯底里地爆发出来。 “我就说你他妈还是爱上安胜浩那个白痴了是吧?!” 我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睛里在还没完全退去的欲望上凭添了几抹浓重的恐惧,愤怒,绝望,或者还有别的什么。他漂亮的脸几乎扭曲了,这个样子可能谁都认不出这是高贵优雅的有着天使面貌的安七炫。 我叹了一口气,认真地告诉他。 “是啊。” 他的面孔就僵在疯狂的表情里,好久,大眼睛里突然落下眼泪。 “在元……你别这样……我知道我对我哥做了很多不可原谅的事……我把亏欠他的都补偿给你行吗?……在元,求求你……” 我摇头,却不经意地发现甩了几点自己眼里的温热液体在他脸上。 他把头扭向一边,不愿再看我。 我忽然觉得好累,身体一松,他突地就挣脱了我,却在企图跳下床的瞬间被我带回怀里。“我告诉你别动了的……”我卡住他下巴,强迫他看着我,“七炫你觉得你什么都得到了是吗?其实我可以告诉你,有些东西,消失得非常快……” 他被我掐得说不出话,大眼睛里盈满泪水。 “真的楚楚可怜呢……”我用手指擦掉他的眼泪,“七炫,其实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慢慢死去,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然后, 渐渐地,他失去了所有挣扎的力气,我一松手,他便倒在床上。 我用手指理了理他柔柔的黑发,他的面孔会渐渐冰凉。 我下了床,在沙发上坐下,给自己点了一根烟。面前阳台上,白色的手帕还在夜晚的风里静静地飘。 然后,是一根又一根。 不过很顺利的是,在我能把那些烟抽完之前,有一些人把我带出了房间。 大门打开的瞬间,我被强烈的光线晃得睁不开眼。适应了一会儿,我渐渐看清门口停着一辆车子。那些人推搡着我,叫我上车。 天气真好,风清清的,日光和美。 我在上车的前一刻抬头,满世界的阳光穿透着湛蓝湛蓝的天。 胜浩,再看见你的时候,别告诉我你不快乐。 --THE END-- May, 4th, 2002
你居然还会写文,真是才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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