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天性手伸不直,带脚跛的意思,能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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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1岁半膝关节伸不直,走路一跛一跛,核兹共振照出来显示又有小量积液!有相同类似的病例吗?
小孩1岁半膝关节伸不直,走路一跛一跛,核兹共振照出来显示又有小量积液!有相同类似的病例吗?Ct显示骨头没有异常!验血显示血沉偏高49...
小孩1岁半膝关节伸不直,走路一跛一跛,核兹共振照出来显示又有小量积液!有相同类似的病例吗?Ct显示骨头没有异常!验血显示血沉偏高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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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黄宣林
跛足叫花子
日上午10时许,从上海外滩一座灰色大厦里走出五个人,他们的身材高矮胖瘦不一,他们的举止也似乎有些与众不同。他们边走边谈,脸上露出了兴奋的光彩。
这五个人是谁?他们为啥开心?
他们就是旧上海银行警卫大队“五猴”押运班的五兄弟。
提起五猴班,在旧上海可算得上是大脚上绑铜锣——走到哪响到哪。
班里这五兄弟,都来自武术之乡——沧州城,人人都有一身了不得的武功,而且他们五人都是属猴的,当年二十九岁,所以人称“沧州五猴”班。他们按各自出生的月份、时辰为序,结拜为“红黄蓝白黑”五兄弟。他们为啥要以五种颜色作次序排列呢?说来真巧,原来,他们五兄弟中的老大姓洪,老二姓王,老三姓蓝,老四姓白,老五姓郝。这个“郝”字,上海人读时与“黑”同音,便成了“红黄蓝白黑”。他们押车时,喜欢在车头左侧插一面红黄蓝白黑的五色旗,这面旗便成了他们五兄弟的标记。
五兄弟中要数老五武功最好,他是押运班的班长,又是驾驶员,绰号人称“小猢狲”老五。老五能一手开车,一手飞镖,凡从他手中飞出去的钢镖,可以说是百发百中。他讲义气,守信用,你托他办事,只要他点头,哪怕刀山火海掉脑袋,也要替你办妥。加上他还是上海大流氓黄金荣的投帖门生,在旧上海的黑社会里,不管哪帮哪派,一提到小猢狲,都竖起大拇指;一看到汽车上的五色旗,都让他三分。因此,他押车,好像手里捧了十百千——万无一失。他是上海滩上响当当的人物。
今天上午,人民解放军驻银行系统军代表老陈,到宿舍把小猢狲请到办公室,对他说,随军进驻刚解放的崇明岛的银行同志,昨天给华东银行军管会打了个紧急报告,说上海解放时有一批国民党官僚和达官贵人来不及外逃,留在岛上,这些人利用身边携带的金条、银元,在岛上哄抬物价,扰乱金融。因此要求迅速运送人民币,以回收黄金银元,稳定市场。华东银行接到报告,立即请示军管会,决定由上海立即拨运六百亿(旧币)去崇明。
并决定分段运送。陈代表告诉小猢狲,这由市内到吴淞的押运重任,就交给他们五猴班,要他们作好准备,下午再向他们交代押运的具体时间和路线。
小猢狲领了任务,回到宿舍向几位兄长一说,大家都很开心,也很激动。
为啥?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解放前他们吃得开、兜得转,可眼下解放了,共产党还信任不信任他们呢?今天,军代表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们,无疑是最大的信任,你说他们能不开心不激动吗?常言道:人逢喜事精神爽。
五兄弟一高兴,就想去喝它几盅,于是出了宿舍,就往莫有财厨房走去。
他们边走边谈,有说有笑。忽然小猢狲对大家说:“我想想也有点儿奇怪。这样重要的任务,共产党有的是解放军,为啥不武装押运,而让我们这些留用人员押运?”
一听这话,蓝老三笑道:“老五,我看这叫‘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们牌子硬、情况熟,我们五兄弟的能耐共产党会不知道?”
洪老大说:“我听说共产党有个什么统战政策,大概是为了团结我们留用人员吧?”
小猢狲说:“老大、老三说的都在理。人家相信我们,我们绝不能含糊。这次一定要尽心尽力,就是掉脑袋也不能出洋相。否则,我们就甭想在上海滩混了!”说着话,不觉已到了“莫有财”。五个人径直来到最里面的一间,撩开门帘,里面只有一张八仙桌,兄弟五人就坐了下来。人刚坐定,跑堂就送上酒菜。
五兄弟各自斟满一杯酒,举起杯子,正要碰杯,突然,门帘被撩起,走进一个满脸大汗的包车夫。他顾不得擦汗,战战兢兢地朝大家扫了一眼,然后哈着腰问道:“请问,哪位是五爷?”
小猢狲说:“我就是。你是哪个宝号的?找我有何贵干?”
包车夫来到小猢狲面前,双手递上一张名片。小猢狲接过一看,只见名片上印着:大昶诚典当,经理杨鸿兆。小猢狲想:这个名字好陌生呀,我与他素昧平生,他为啥派人来找我?包车夫见小猢狲沉思不语,压低了声音说:“五爷,敝号店主杨老板有批黄货要运回乡里,久闻五爷大名,特意求五爷帮忙,故而差小人前来请五爷赴宴。万望五爷赏光。”
原来是送上门的一笔外快生意。旧上海,私营钱庄多如牛毛,大多数没有专门押运的队伍,凡遇到现金、单据或贵重物品转运,就慕名求五猴班帮忙,五兄弟也就赚些外快,这已司空见惯。可今天,小猢狲一想到要押运六百亿人民币的任务,便把名片还给包车夫,说:“请你转告杨老板,近来,我们五兄弟公务繁忙,分身不开。所托之事,实在力不从心,日后有机会,一定效力。”
不料包车夫不接名片,两只眼睛呆呆地望着小猢狲,鼻子一阵抽搐,从眼眶里滚出两颗泪珠,可怜巴巴地说:“五爷,近来因典当生意清淡,杨老板火气特别大。五爷如不肯赏脸,杨老板一定以为我办事不力,他一生气,就一定要叫我卷铺盖!五爷,小人上有老母,下有妻小,全靠小人挣钱维持一家生计。求五爷开恩,只要您老跟小人去见一见杨老板的面,让小人有个交代,小人的饭碗就能保住了。小人给五爷磕头,望五爷慈悲……”他边说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小猢狲等五兄弟万万没料到包车夫会来这一手,尽管他们是押镖玩枪的人,此时也动了感情。几个兄弟便一齐劝道:“老五,既然财神菩萨上门,你就跑一趟吧,先把生意接下来。怎么办,等你回来,我们再商量,别让这位兄弟为难了。”小猢狲听了众位兄弟的话,觉得也有道理,就起身跟着包车夫出了饭店,坐上包车夫的黄包车,不一会儿就到了宁波路石路口的大昶诚典当行。
这家典当行坐北朝南,墙上一个巨大的“当”字十分醒目。可惜“当”字虽大,近来的生意却清淡得很。典当行里的朝奉先生们,一个个伏在柜台上,有的观赏街景,有的闭目养神。
包车夫把小猢狲拉到典当行门口,就见一位身穿长衫的中年人抢先几步,来到门口,满面笑容,双手抱拳,说:“鄙人杨鸿兆,恭候五爷多时。五爷光临敝号,真是三生有幸。请——”
杨老板像迎上宾似的把小猢狲让进账台后面一间小会客室内,那里早已摆好一桌丰盛的酒席。杨老板把小猢狲让到上首席位上坐下,然后坐在一旁,提起酒壶,为小猢狲敬酒。
小猢狲端起酒杯,举了一举,又把酒杯放下,因为在市面上闯荡的人都懂得,凡是不相识的人请酒,这第一杯酒是不能随便喝的。这杯酒叫“结交酒”,喝了第一杯酒,陌生人就变成了朋友。彼此既成了朋友,朋友托你办事,你就不好再推托。眼下小猢狲不明对方的底细,又不知他要押运什么货,运往何处,怎么好随便喝呢?因此,他只把酒杯举了一举,权作还礼。
他放下酒杯,说:“你我素昧平生,杨老板如此厚爱,实不敢当。常言道:无功不受禄。在下是个粗人,喜欢直来直去。杨老板既然看得起小弟,若要我出力,尽可直言。”
“啊哟哟,五爷真是个爽快人!既然五爷如此直爽,那我就——”杨老板好像怕人听见似的把头凑近小猢狲的耳边,轻声说,“五爷,我这典当行乃祖传产业,哪料到我手中,竟会如此衰败。眼下解放了,我想把典当行关了,把平生积蓄的财产运回家乡,图个清闲,所以求五爷……”
“你有多少东西?”
“四箱黄货。”
“请问,杨老板祖籍?”
“本地人。四箱黄货只要送到吴淞镇就行。”
一听“吴淞镇”三个字,小猢狲马上联想到六百亿人民币也要押到吴淞上船的事来。他看了一下手表,又抬眼细细打量了一下杨老板,只见他,四十出头,圆脸扁鼻,一副商人相;再辨一辨他的口音,倒有本地人味道。
小猢狲想了想,开口说道:“杨老板,咱们先小人后君子,你要我们押运的东西,请让我先验一验。”
“当然,当然,请上楼——”杨老板陪着小猢狲来到他的卧室,从床底下拖出四只固本肥皂箱。打开箱子,小猢狲弯腰把四只箱子全翻验一遍,果然都是货真价实的金条。这下,小猢狲放心了,他当即要杨老板取过封条,当面封好,两人都在封条的封口上做了记号,然后下楼,回到酒席上。小猢狲不客气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酒过三巡,小猢狲心里惦着六百亿的事,不敢贪杯,便放杯吃饭。
杨老板也不硬劝,他捧出一百枚银元,分十叠放在小猢狲面前,另外又拿来两块“小黄鱼”给小猢狲,说:“五爷,区区薄礼,不成敬意,望五爷笑纳。事成之后,另当厚报……”
杨老板话音未落,只见从典当行外面走进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跛足叫花子。他手中捧了一个黄布包,一进门就高声嚷道:“喂,当一百块大头。”
朝奉先生见来了大生意,马上笑脸相迎,说:“请坐,请坐,本典当行有个规矩,看货论价。请先生先把货打开看看。”那跛足叫花子走近柜台,把手中的黄布包“咚”扔到柜台上。
朝奉先生接过黄布包,小心解开,往里一看,顿时吓得“啊”一声连退三步!原来里面是两颗冷冰冰的手榴弹!
杨老板见状,顿时脸上变了色:“又是地痞泼皮来敲竹杠了!”他说着叹了一口气,随手从柜里拿起两块袁大头走出去,赔着笑脸对跛足叫花子说:“鄙行如有得罪先生之处,还请见谅。”说着,将手榴弹重新包好,连同两块袁大头,一起塞给跛足叫花子,“请买杯水酒喝喝,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跛足叫花子一声冷笑,随手把两块银元“咣啷”丢进柜台里,重新抖开黄布包,右手举起手榴弹,冲着杨老板说:“怎么!把老子当要饭的?用这点钱就想打发我?老实告诉你,老子今天是等米下锅,就缺一百块!你把手榴弹收去,今后咱们黄牛角、水牛角各归各;不然的话,我反正活不下去,就来个‘轰隆隆’一道死。”说着,他用右手的小拇指勾进手榴弹后屁股的小环环。杨老板一见,吓得赶紧一边连连摇手,一边又转身从账台上抓起一把银元,他从小猢狲面前走过时,轻轻说一声:“五爷帮帮忙!”边说边迅速转身出来,把手里的银元一五一十数给跛足叫花子,总共二十四枚。跛足叫花子看着二十四枚银元,仍竖眉毛、弹眼珠地说:“怎么,就这个数?今天我说定了,一百块缺只角,我叫你典当行上天!”说着,又扬扬手中的手榴弹。
杨老板没办法,只得一边说:“请手下留情,我、我再去取……”
跛足叫花子见镇住了杨老板,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他把二十四枚银元排好队,在左手掌里掂了掂,正打算把钱往破短衫袋袋里放,突然手掌被什么猛地往上一托,只见手掌里的二十四枚银元好似一条白龙腾“空”而起,“哗”一声全落到账台上。跛足叫花子一看,有个人站在身后。他“哇哇”怒吼一声,挥拳朝那人打来。那人不慌不忙将身子一晃,闪到他的背后,举起右掌,往他右肩窝一劈。这一劈,跛足叫花子举在半空中的拳头顿时垂了下来,活像自鸣钟的钟摆,荡过来、摆过去,痛得他牙齿咬得咯咯响,脸也扭歪了,眼珠却越睁越大,直盯着对方。
此人正是小猢狲,他见这跛足叫花子实在太蛮横无理,已十分气恼,刚才杨老板求他帮忙,便决定趁机露一手给杨老板看看。现在,见跛足叫花子盯住自己看,便一把抓住对方的胸襟,指着自己脸说:“认认清爽,把老子的眉毛也数一数,免得日后找错了人!你要找我,到银行警卫大队来,本人就是沧州五猴班的班长——”说着,用力一搡,把跛足叫花子推倒在墙角里。然后,走进柜台,取了那一百枚袁大头和两锭小黄鱼,对杨老板说:“恭敬不如从命,定洋我带走了。那东西,我们有空就来取。”
杨老板问:“五爷,什么时候来取?”
小猢狲说:“什么时候来取,要看我们是否有空。可能明天,可能后天,也可能过一会儿就来。反正你做好准备,不要耽搁了我们的时间就是了!”
说完,他大步流星地出了门。
小猢狲前脚出了典当行,跛足叫花子后脚就跟出来。他哀声喊道:“五爷,五爷,我实在不知您老在此,冒犯了您。我的脚已经瘸了,您再把我手臂拍脱臼,叫我以后如何过日子呀?请五爷开恩,再拍我一下吧!我向您老保证,今后再不敲人家的竹杠了。”
小猢狲见他苦苦哀求,便伸手捏住他的肩头,“嗨”在他穴位上用力一拍。跛足叫花子痛得“哎呀”一声叫,手臂顿时不荡了。
小猢狲随手摸出五块袁大头,对他说:“交个朋友,日后要用钞票,可以到银行警卫大队来找我,切不可再干这种缺德事了。”
跛足叫花子头点得像鸡啄米,双手却不接钱,“五爷,我们好几个兄弟都穷途潦倒,您给我五块大头,实在是杯水车薪……”
小猢狲见他嫌少,便问:“你要多少?”
“六百亿!”
小猢狲一听六百亿,浑身一震。那么跛足叫花子到底是何许人?他怎么知道六百亿人民币这件事的呢?
坟包里笑声
小猢狲想:从军代表布置任务到眼下,也不过是一两个小时的事,他怎么竟知道了呢?看来眼前这叫花子定有来头!跛足叫花子见小猢狲发愣,便眯起眼睛,皮笑肉不笑地显出一副得意样子,说:“五爷,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您要发大财,兄弟为您欢喜,不过也得分一点给我们穷兄弟们做做嘛……”
小猢狲感到事关重大,便决定要摸清跛足叫花子的来头,就顺水推舟说:“既然想做生意,总要找个地方谈谈,开个价!”
跛足叫花子朝四下扫一眼,往前一指:“五爷,我们就到前面‘一乐天’茶楼去坐坐。”
两个人一前一后,踏进一乐天,登上二楼,在临街靠窗的座位上坐下。
跛足叫花子一坐下,就脱下那件破短衫,朝窗台上一撂。此时,走来一位长脚茶博士,一边用抹布抹抹茶桌,一边笑嘻嘻地对小猢狲说:“老客,今天吃红茶还是淡茶?”
小猢狲说:“两壶红茶。”
“是,马上来。”茶博士转个身,就送上来两壶上等祁红。
等茶博士一走,小猢狲单刀直入问:“朋友,既然看中了六百亿,就打开天窗明说了吧,你们打算怎样?”
跛足叫花子谄笑着说:“五爷,我们听说今晚是您押运这六百亿人民币。碍您五爷的面子,我们怎敢轻举妄动?”
“既然如此,又何必唆!”
“五爷,您饱汉不知饿汉饥,我们几个穷兄弟已是饿急了的猫儿,闻到了鱼腥气,哪能不嘴馋?我们只求您五爷开恩,行个方便。待我们劫得六百亿人民币后,五爷拿大头,我们众兄弟分个小头,解解馋……”
小猢狲终于明白他们打算劫车。看来,今晚押车凶多吉少,六百亿人民币万一有个闪失,五猴班砸了牌子不说,也对不起共产党对自己的信任呀!
他暗自权衡了一番利害后,决定先把这伙人的底摸摸清爽,再想对策,于是说道:“老弟,你们要劫车,我可以让开。可是,银行已被军管,押运这六百亿人民币由解放军督办,你们想过吗?而且,你们要与我合作,你们是哪帮哪派哪道山门,我还不知道。你们的老板是谁?总得让我明白了才能拍板啊!”
“可以,要见见我们老板,跟我走。”跛足叫花子说着,收起窗台上那件破短衫,朝肩胛上一甩,指指窗外,说,“五爷,那辆汽车是我们的包车,您要见我们老板,可以坐我们的汽车去。”
小猢狲朝窗外一望,只见先施公司的转角上,停了一辆黑色福特小汽车,车门两旁站着两个彪形大汉,好像哼哈二将。小猢狲又是一惊:原来,自己早已在他们的监视之中。但他转而一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为了六百亿,不妨闯一下“鬼门关”!小猢狲想到这儿,朝跛足叫花子一挥手,说:“请——”
两人出了一乐天,来到汽车旁,跛足叫花子赶在小猢狲的前面,将车门一开:“请——”小猢狲弓起身子,就往车厢里钻。当他身体钻进车厢,两只脚还在车厢外面时,跛足叫花子突然闪电般地上前抱起小猢狲的两只脚,小猢狲两脚一离地,人失去了重心,朝前扑倒下去。他忙伸出右手,在车厢座椅的靠背上用力一撑。谁知,车门对面早有一个人抢先钻进了车厢,他趁小猢狲扑倒之际,用事先准备好的绳索套住了他的右手,小猢狲一跌倒,一个鲤鱼打挺人站了起来,不料右手却被绳索套住了。
小猢狲立即转过身来,谁知那根套在右手上的绳索随着他的身体一转,正好在他身上绕了一圈,两只手被团团捆住,哼哈两将便一边一个把小猢狲夹在当中,坐在车厢后排位置上。这时,跛足叫花子也钻进了车厢,他在司机身旁坐下,回头对小猢狲说了声:“五爷,得罪了!”便给小猢狲蒙上了一块黑布。汽车随即启动了。
小猢狲被困在车厢里,动不了,又看不见,不知这伙歹徒要把自己押往何处。汽车开了一阵,逐渐颠簸起来,他凭经验判断,汽车已开出了市区。
开了大约不到半个小时,车子停下了。小猢狲被夹住双臂带下了车,东拐西拐走了五六分钟,蒙住眼睛的黑布才被取下来。小猢狲朝四周一看,“啊?”四周全是坟头,自己站在一座杂草丛生的荒坟面前,荒坟上竖着一块高六尺的黑亮光滑的墓碑。
跛足叫花子这时哈哈大笑说:“想不到吧?我们的老板就在坟包下面,想见见他吗?”
小猢狲正要开口,突然,那块墓碑动了起来,慢慢地朝他身上压下来,小猢狲急忙跳向一旁。只见墓碑“通”倒下后,墓碑下面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接着从洞中伸出一把紫竹小梯。
跛足叫花子对小猢狲说:“五爷,老板就在下面,请下吧!”说着,伸手朝小猢狲肩胛上用力一推。小猢狲被推得朝前冲出几步,一脚踏在紫竹小梯子上,顺着梯子滑到了洞里。
洞里一片漆黑。突然,从洞深处传来“哈哈哈哈……”一阵叫人毛骨悚然的狂笑声。那狂笑声一落,又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放肆,五爷驾到,还不上前迎接!”接着就出来一群人,围着小猢狲“五爷、五爷”地叫个不停。
此时,有个人来到小猢狲身旁,给他松了绑,说:“五爷,请您到此,无非想共商发财大计,怕您大驾难请,才出此下策,望五爷恕罪。”
这时,小猢狲才看清楚这是一间四四方方的洞厅,四周洞壁角上,点着四支白色蜡烛,当中八仙桌上放着酒菜。给他松绑的是个个儿不高的黑汉子。这工夫,跛足叫花子也进了洞厅,来到那个黑汉子身旁,说:“二哥,我把五爷请来了,下面就由你跟他谈了。”
黑汉子嘴里说着:“五爷,请上座。”双手扶中带拉地把小猢狲请到八仙桌居中位置上坐下,然后黑汉子在左,跛足叫花子在右,坐了下来。待大家坐定,黑汉子举起酒壶,给小猢狲斟上满满一杯酒,说:“五爷,小弟等出于无奈,冒犯虎威,现在特备薄酒谢罪,请五爷赏脸,干了此杯!我们再议发财大计。”
小猢狲听他说出要议发财大计,心想:这一定是商量劫车行动计划,这也是自己冒险深入虎穴的目的。因此他爽快地举起酒杯。谁知就在他们三只酒杯碰在一起时,突然,在小猢狲正前方洞壁里“唰——”闪出一道白光,直刺小猢狲的眼睛。小猢狲反应极快,几乎在白光闪亮的同时,他手中的酒杯犹如一支钢镖飞了过去,只听“当啷”一声,酒杯砸在墙上,摔得粉碎。再定睛一看,那洞壁上有一个小洞口,白光是从那洞中射出来的。
这时,黑汉子和跛足叫花子同声大笑起来。黑汉子说:“五爷,不必惊慌,你初来乍到,这里的规矩,给你照了相,留个纪念。”
这时,跛足叫花子又取来一只酒杯,斟满第二杯酒,捧到小猢狲面前。
现在小猢狲一心想尽快知道他们的劫车计划,因此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刚放下酒杯,黑汉子又给他斟满了第三杯。
黑汉子斟好酒,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接着在场几个弟兄也跟着“扑通、扑通”跪了下来,一时倒把小猢狲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们这是干什么?有话好说,何必如此呢?”
黑汉子简直像个演员,他竟吸吸鼻子,抛出两行热泪,说:“五爷,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三天前,我家大哥遇难,你看我们这洞厅里点上白蜡烛,就是为了悼念大哥!”黑汉子用手擦擦眼睛,继续说,“常言道,蛇无头而不行。自从大哥遇难以后,我们弟兄好像屋脊断、栋梁坍,成了一群无头苍蝇。今天特请五爷到此,受我弟兄一拜,我们请五爷为我等大哥,借五爷威名,东山再起。望五爷勿辞。”说着,一群人跟着黑汉子都“五体投地”地伏在地上。
小猢狲万万没料到,这伙人只字不提劫车计划,却演了一出拉他入伙、尊他为首的戏来。他略一思索,开口问道:“请问,贵当家大哥尊姓大名?”
“陈锡。”
一听“陈锡”三个字,小猢狲猛然想起,这不是三天前被枪毙的薄刀党头子吗?噢,原来这伙人就是薄刀党!这薄刀党可是上海滩流氓当中名声最坏、无恶不作的匪徒!真没想到,这批臭不可闻的家伙,竟设下圈套拉自己入伙!简直是做梦!小猢狲心里气恼,嘴上却推说:“小弟无德无能,岂敢当此重任,望诸位另选高贤。”
黑汉子说:“五爷不必客气,想你是赫赫有名的黄金荣先生的投帖门生,我们虽不同宗同派,但在共产党的眼里,我们都是套在一只鞋子里的臭袜子。今天我们尊五爷为首,望五爷领着我们众兄弟,夺下六百亿人民币!”
小猢狲站立起来,说:“你们请我来,是商量六百亿这件大事,做买卖讲信用,又何必强求小弟进山门呢?诚心谈生意,咱们就爽快点谈,否则,就请高抬贵手,放小弟回去,就当没这回事!”
黑汉子见小猢狲不肯上“船”,便站了起来,沉下脸,往椅子上坐定,朝一个小兄弟挥挥手。那小兄弟转身取来一张湿漉漉的照片,黑汉子吩咐说:“让五爷欣赏一下他的尊容。”
小猢狲接过照片一看,气得差点昏过去。只见照片顶端印了一行小字:小猢狲接任薄刀党魁首受贺志喜留念。照片上就是他们三人碰杯的情景。
小猢狲心想:过去听说薄刀党专干这种坑害好人的勾当,想不到今朝竟用到我的头上来了!这张“受贺”情景的照片,谁见了谁都会相信。唉!假如照片传到了军代表的手里,那就有口难辩了!
黑汉子见小猢狲闷声不响,就说:“五爷,我们要做的这笔买卖,不是三文两文,而是六百亿的巨款,如果我们不在一条船上,一遇风浪各自分开,岂不容易翻船吗?只有你当了我们的大哥,我们生同生、死同死,患难与共在一条船上,彼此才会同心协力,把六百亿劫到手。否则,我们无法商议劫车的计划……”
好狡猾的家伙,他们想逼我下水,把我与他们拴在一起。这事哪能好随便答应?好在对这伙人的目的和底牌已经摸到,眼下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让我先用大昶诚典当那四箱黄货吊一吊他们的胃口,只要他们上钩,自己就好脱身了。至于杨老板那儿,只要等到破获了薄刀党,这四箱黄货也就可以“完璧归赵”了。
于是小猢狲说:“诸位,轧朋友先轧心。同船人,‘窝里翻’的事有的是。只要你们听我一句话,要想弄到六百亿人民币就像三个手指捏田螺——稳拿的!”
黑汉子等一听这话,忙问:“请教五爷有何高招?”
小猢狲说:“今晚我押运六百亿人民币,乃是共产党的库银。共产党虽然把押运任务交给我们五兄弟,但发车时间、路线事先都不告诉我们,而且说不定在发车时还会临时增派解放军跟车,我们毕竟是留用人员啊。你们要动手劫车,碰上解放军,就难免要动刀动枪,弄不好,钞票没抢到,还要损兵折将掉脑袋。所以说,这是没有把握的赔本生意。但我现在另外还有笔生意,你们真的头寸紧缺,我可另外给你们六百亿……”
“另外还有六百亿?”
“你们要的话,现在就用小弟的名义,到大昶诚典当,找他们老板杨鸿兆,他会给你们四箱黄货,这四箱黄货,远远不止六百亿呢……”
谁知小猢狲话没说完,黑汉子、跛足叫花子和一群弟兄们突然“哈哈哈”狂笑起来。笑声未绝,猛地只见八仙桌“哗啦啦”倒了下来,从下面伸出一颗脑袋来。小猢狲一见,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谁是送药人
你道此人是谁?他竟是大昶诚典当的老板杨鸿兆。
原来,杨鸿兆名义上是大昶诚典当的老板,实际上是潜伏特务头子,国民党驻敌后行动小组上校组长。当军代表向小猢狲布置了押运六百亿人民币的任务后,只隔了十五分钟,他就收到银行系统三号情报员送来的情报。
他想:解放前夕,想炸金库没炸成,眼下,如能把六百亿人民币抢过来,或连车带钞票炸毁,就是对共产党的沉重打击。怎么干?他仔细盘算了之后认为,共产党定然根据守卫兵力就近运送,于是决定由被他收买的薄刀党出面干,并立即导演了一出请小猢狲押黄货的把戏,把小猢狲引入他的网里,再由跛足叫花子和黑汉子逼小猢狲上贼船。他本不想此刻把自己的身份暴露给小猢狲,谁知小猢狲软硬不吃,非但不上贼船,还把他托他运的四箱黄货抛了出来,气得他七窍生烟,从地底下冒出来,指着小猢狲的鼻子骂开了:“我出重金聘用你押车,现在镖物未动,你倒先把我的东西出卖了,天底下有你这种无情无义的押镖人?”
小猢狲见杨鸿兆从地底下冒出来,一切全明白了。他忍住一肚子怒火,冷笑一声,说:“杨老板,我这么做,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先不仁,我才不义!”
杨鸿兆看看手表,已经是下午一点多钟了。他觉得把小猢狲扣留的时间过长,会引起共产党的怀疑,如万一不让他押车,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所以,他不再与小猢狲斗嘴,拿起那张“受贺”照片,说:“今天的事我们都已挑明了。你要走出这个坟包,只有两条路:一条,与我们合作,抢下六百亿;还有一条,等我们把这张照片在全上海发一发,帮你扬了名之后你再出去。到那时,你可以到共产党那儿告发我们,不过我们就说,这六百亿消息是你提供的。怎么样?”
小猢狲听了这话,暗骂了一句:好个心狠手辣的家伙!他觉得今天不答应和他们合作,就难活着出去!与其不明不白死在这坟包里,倒不如到外面再去抖一抖。于是,小猢狲语气软下来,无可奈何地问:“你们到底要我做什么?
说实话,押运这六百亿人民币的车什么时候开,走哪条路线,都由军管会决定,我确实不知道。你们逼煞我,我又不能瞎编一套!”
杨鸿兆见小猢狲软了下来,便说:“共产党规定你的行车路线后,你只要在出发前通个消息,我们也给你一条行车路线。方向盘在你手里,只要开往我们指定的地点,你就算大功告成。当然,以后的事,我们会妥善安排的。”
“那你们谁来与我联系?”
杨鸿兆举手朝后招招手,那个去请小猢狲的包车夫,提一只带盖的六角形竹篮,放在小猢狲的左脚边。
杨鸿兆对小猢狲说:“把衣服脱了!”
小猢狲不知他要干什么,只得顺从地脱下衣裤。
杨鸿兆见他脱得只剩下一条衬裤,便说:“打开竹篮。”
小猢狲又顺从地伸手去掀篮盖。哪料到,篮盖一掀,突然“呼”一声,从竹篮里蹿出一条全身碧绿的小蛇。小猢狲避让不及,左大腿被毒蛇咬了一口。包车夫立即上前,手脚敏捷地把蛇捉回竹篮里,盖紧篮盖。
这时小猢狲的大腿像馒头发酵,立刻肿成碗口粗。他只觉得一阵钻心疼痛,胸口发闷,头脑发昏,人顿时摇晃起来。
杨鸿兆嘴边掠过一丝奸笑,从袋里取出一粒三分来长的圆柱形蛇药,一掰两半,半粒浸在烧酒里,待化成浆状,给小猢狲敷在伤口周围,然后把剩下的半粒递给小猢狲,说:“把它吞下去。”小猢狲吞下药后,感到胸口松了些,头也不昏了,但左腿伤口还在胀痛。
杨鸿兆得意地说:“这是条七步蛇,要治这毒蛇的蛇伤,只有靠我这特效蛇药,一粒药能维持十二小时。现在是下午两点,半夜两点前总能出车了吧?到时,我会派人找你联系,联系人就是送药人。你把行车路线告诉他,他也会把我们规定的行车路线交给你。你吞下他交给你的蛇药,把车子开到我们指定的地点,他会安排你的去向。如果你要出卖我们,蛇毒在你的身上,过了午夜两点,不用我们动手,你自己就会去叩响阎罗殿的大门!现在,请回吧!”
小猢狲急叫道:“你们把我扣到现在,万一军代表另外派人押车,我不是白送命吗?”
杨鸿兆嘿嘿一笑说:“这你放心,离开时间长一些,我们会有人帮你说话的。好了,别唆了。送客!”
杨鸿兆说完,一挥手,跛足叫花子和几个歹徒上前又用黑布给小猢狲蒙上眼睛,一边一个架着,走出坟场,送上汽车,把他送回先施公司的转角上,给他取下黑布眼罩,推下汽车,等小猢狲睁开眼睛,汽车早已没了影子。这时,小猢狲只觉得左大腿又胀又痛,迈不开步子。他想:不照杨鸿兆的话去做,自己性命难保;照他们的话去做吧,又对不起共产党!可自己……他陷入了极度痛苦的矛盾之中。
正在这时,有一个人向他走来。谁?一乐天的长脚茶博士。因为小猢狲是一乐天的老茶客,天长日久,竟和茶博士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茶博士对小猢狲说:“你刚才遭绑架的事我已看见了,既然受人之托,就要忠人之事啊!”接着便附着小猢狲的耳朵,悄悄说了几句,又紧紧握了握他的手,向他报以神秘的一笑,走了。小猢狲一听,顿时怔住了。
正在这时,突然又有一个人朝他飞奔过来。
故事说到这儿,还得把朝小猢狲奔来的人是谁搁一搁,回头先说说军管会主任老徐。下午两点,军管会主任老徐吩咐秘书找沧州五猴班到他办公室来具体商量晚上押车的事,谁知秘书只找来四兄弟,独独缺了班长。
徐主任问大家:“老五呢?”四兄弟见问,你看我、我望你,不敢把老五接外快生意的事说出来,但肚子里也在犯疑:平时老五做事总是快刀斩乱麻快去快回,今天怎么会像“鹞子断线”一去不回呢?洪老大怕再不回话,会引起徐主任的怀疑,万一今晚不让他们押车,岂不是砸了五猴班的招牌了吗?
他一急,连忙说:“徐主任,老五刚才还和我们一起吃中饭的。他有个习惯,欢喜饭后散散步,说不定他又一个人荡马路散步去了。”
徐主任看看表,说:“快两点了,你们快去找找老五,他一回来,就到我这儿来。”
四兄弟回到宿舍,洪老大抓起电话打到大昶诚典当,那里人说五爷早走了。洪老大一听,急得立即叫众兄弟分头去找。
蓝老三从外滩沿着大马路朝西找,当他快找到先施公司转角处时,远远看到老五倚在路边的墙上,蓝老三又惊又喜,急忙朝他奔来。
蓝老三奔到小猢狲面前,见他脸色苍白,满头冷汗,身子摇晃着不能走路,他急得弯下身子,背起老五,一溜小跑,直往宿舍奔去。
这时其他几个兄弟,都因没找到老五,急得在宿舍里直打转,突然门“砰”地被撞开,只见大汗淋淋的蓝老三背着小猢狲闯进来,大家惊得团团围上去,问道:“老五,你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弄成这样?”
这叫小猢狲怎么说呢?他不能把坟洞里的事和盘托出。他有口难言,只得含糊其词地说:“被毒蛇咬了一口。”边说边吃力地拉起左脚裤脚管,果然,他的左腿肿得像个熟透的红柿子。
洪老大见了,又心疼又担心,他忧心忡忡地轻声说:“老五,刚才军管会徐主任来找我们,他见你不在,脸色很难看。你怎会被蛇咬伤的?”
这时,蓝老三朝小猢狲脚上的伤口地方仔细看看,焦急地说:“不把毒汁挤了,要出事,老五你忍着点!”说完,他从身边摸出一把水果刀,在蛇的牙痕处划了两刀,然后双手在伤口周围用力挤压,一股已经发黑的血水立刻从伤口处流出来。接着,蓝老三又俯下身子,把嘴凑到伤口上吸了吐、吐了吸,痛得小猢狲冷汗直流,他紧咬牙关,一声不哼。看得出,他被老三这种兄弟之情感动得流下泪来。正在折腾时,突然门“砰”被推开了,大家转脸一看,不由一阵发慌。
进来的是军代表老陈,见小猢狲瘫坐在地上,蓝老三趴着在吮吸血水,不禁一怔,忙问:“怎么受的伤?”
几位兄弟见陈代表突然闯进来,一时慌了神,他们也说不出小猢狲是在哪儿受的伤,只是眨巴着眼睛看着小猢狲。小猢狲一见陈代表,就挣扎着站起来。陈代表让他坐下,他自己蹲下来,一边查看小猢狲的伤口,一边平静地问:“刚才徐主任找你,你到哪儿去了?”
小猢狲努努嘴,叫把房门关上,然后吃力地说:“陈代表,‘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小猢狲做人就讲个信用。今天承蒙陈代表看得起我,把押运六百亿人民币的大事交给我们,为了保证运途中的安全,刚才我到通往吴淞的路上跑了一圈,实地看了一下地形。”
陈代表听了“喔”了一声,接着,他饶有兴趣地问:“你跑了一趟,发现什么情况吗?”
小猢狲叫蓝老三拿来纸笔,摊在地上,边画边说:“陈代表,我们去吴淞有两条路可走,一条由大柏树经江湾镇到达吴淞,另一条由张庙经张华浜到吴淞。看来张华浜是今晚去吴淞的必经之路,如果有人要劫车,很可能在那儿打我们的伏击。为此,我要求解放军在这一带派驻重兵保护我们过去。我刚才从大柏树经江湾到何家湾车站,那儿是火车交会的地方,停了好多装货的空车皮。我想万一有人在空车皮里埋伏,趁我们汽车沿着铁路经过时,打我们个措手不及,就糟了,因此我就走到空车皮里去看。不料,被铁轨旁边草丛中的毒蛇咬了一口。刚才老三帮我吸出了毒血,现在好多了。”
小猢狲临时编了这个故事,倒把陈代表感动了。他关心地说:“老五,你好好休息,晚上押车的事,我再和徐主任商量商量……”
小猢狲没等陈代表把话说完,猛地站了起来,咬咬牙,把左腿在地上蹬两蹬,说:“请军代表放心,我能挺得住,今晚仍由我来开车。”
“好,我去叫医生来,给你上点药。”陈代表说着转身出了宿舍,不一会儿就领了一位军医走进来。那医生给小猢狲打了针,敷了药,还特地给他注射了当时十分贵重的盘尼西林,可是,仍然控制不住蛇毒的蔓延,伤口还是在恶化。吃过晚饭,众兄弟出去了,小猢狲一个人在宿舍里,双手捂着又肿胀起来的伤口,心情恼恨而又矛盾,他恨那个送药人,又巴望他早点把药送来,解除痛苦!
这时,门被轻轻推开,小猢狲一看,又是陈代表。陈代表见只有小猢狲一个人,就随手把门关好,然后轻声说:“把裤管卷起来。”说着,摸出一粒三分长的圆柱形蛇药。
小猢狲一见蛇药,不禁一怔。他惊愕地瞪着双眼,看着陈代表笑眯眯地把蛇药一掰为二,半粒交到他手上,要他吞服。接着他把剩下的半粒,用烧酒溶成浆状,涂敷在小猢狲的伤口上。小猢狲好似木了一样,看着陈代表拨弄蛇药的一招一式,似乎与杨鸿兆没啥两样。他懵了:难道陈代表是送药人?惊诧间,他猛想起,杨鸿兆曾经说过:“你离开时间长一些,我们会有人帮你说话的。”但他仍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他想起杨鸿兆曾说过,送药人也是联系人,于是问道:“陈代表,今晚走哪条路线定了吗?”
陈代表说:“行车图在我这里,你的伤口怎么样,敷了药感觉好些吗?”
“好些了。”
陈代表这才从口袋里摸出一张行车图,交给小猢狲说:“你把行车图仔细看一遍,要记牢。图看好仍还我!”
小猢狲接过行车图,暗暗惊呼:想不到杨鸿兆有这么大的神通,军管会里竟有他们的人!
这六百亿人民币还能保住吗?
夜闹大柏树
小猢狲正在暗暗惊呼,陈代表已从他手中把行车图拿了过去,收藏好,然后严肃地通知他:“把五猴班集合起来,准备出发!”
小猢狲嘴里应了一声“是”,双眼木呆呆地看着陈代表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他心绪乱极了:刚才好朋友长脚茶博士叫自己要恪守“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准则,放胆去干,还向我投来神秘的一笑,眼下军代表老陈又成了送药人!自己简直像陷入了迷魂阵。他苦苦思索了一阵,最后一咬牙,出去把众兄弟叫到车库面前的停车场。
停车场上停着一辆经过改装的美式吉姆西十轮卡,车后装了一只像四面不通风的巨型“饼干箱”,显然是准备装运六百亿人民币的。陈代表要他们把十轮卡开到造币厂去装货。出车前,小猢狲拿起一面五色旗,插在车头左侧,然后又拿来一根小铁棒,忍着伤痛,检查车胎。当小猢狲弯腰时,两条腿却直打哆嗦,人蹲不下来。蓝老三在一旁看着他那吃力的模样,几步跨上前,夺过小铁棒,说:“我来检查。”说着,钻到了车肚底下,一会儿,钻出来,说了声:“没事。”于是五兄弟上了车。小猢狲启动汽车,朝造币厂开去。
这天,造币厂戒备森严,除开大铁门两侧的警卫外,又加派了全副武装的解放军巡查队。汽车驶进厂里,在库房前一停下,只见旧银行的库房主任已奉命办好了领款记账等手续,在那儿专等小猢狲他们到来。这时汽车停下,便立即装车,车上的饼干箱顶部朝天打开,电动葫芦迅速地把一箱箱钞票吊进饼干箱里,只花了一刻钟时间,六百亿就全部装完,饼干箱的顶部又重新合上。
在大家装货时,小猢狲坐在驾驶室里没下车。但他的脑子里却一直在思索着,接下来将会发生怎样的斗争。他正想着,蓝老三爬进驾驶室,关心地问:“老五,马上要出发了,你的腿……”
没等他把话说完,又见陈代表来到车门前,说:“老五,下来!今晚很辛苦,军管会特地备了一些家常菜,让大家吃饱了再行动。你把班里的几个兄弟全请到楼上账房间吃饭。记住,别漏了人!”
小猢狲见陈代表老在汽车前后转来兜去,现在又通知他们上楼吃饭,一时猜不透他葫芦里卖的啥药,他多了个心眼,下车时在座垫上划了个暗记,然后在蓝老三的扶持下,出了驾驶室。蓝老三一跳下车,就对小猢狲说:“老五,货已上车,责任完全在我们了,我们人离开了,账房间离这儿又有一段路,要不要在饼干箱上加一把铁锁?”
小猢狲一听,心中暗道:老三果然是个有心机的人,好像看出了自己的心思,处处在提醒自己。他连忙点点头,说工具箱里有把大铁锁,叫蓝老三去拿来。蓝老三拿了大铁锁,爬上车子,在饼干箱两扇腰门的耳环上用锁锁好。两人这才放心地往账房间走去。
账房间里放了四张八仙桌,五猴班占了一桌,桌上菜肴十分丰富,却没有酒。等大家坐下来,陈代表向大家打招呼说:“请大家稍候片刻,今晚徐主任要向大家讲话送行,马上就要来。”
这时,库房主任来到五猴班桌旁,笑着和大家打招呼,又掏出烟盒,给五兄弟每人敬上一支美丽牌香烟。蓝老三见库房主任敬烟不敬火,便掏出打火机,给众兄弟逐个点上火。趁库房主任与大家闲聊,他叼着烟出了账房间,过了一会儿,又笑嘻嘻地回到餐桌上。
这时,军管会徐主任来了,他与每个人一一握手,然后以汽水当酒向大家“敬酒”,边吃边谈,这顿饭足足吃了一个小时。然后,他亲自把“五猴”班五兄弟送到汽车旁边,再三叮嘱:“一路小心,等候你们好消息。”
五兄弟到了汽车边,小猢狲向四位兄长一挥手:“上车!”五兄弟立即有条不紊地各就各位。洪老大是个左撇子,善用左手打枪,是有名的“左将军”。王老二是“右将军”,他与洪老大一左一右,警戒汽车的两侧。老四外号叫“滚地猴”,他身轻如燕,守护在汽车后挡板,一有情况,他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顺着后挡板滚到车肚底下打冷枪。蓝老三他的眼力特别好,人称“甩眼蓝老三”,善使双枪,是小猢狲的助手,坐在驾驶室里,两眼左顾右盼,车子开起来,哪怕是一只蝴蝶掠过,也别想逃过他的眼睛。
小猢狲走到车前,先用目光往饼干箱一扫,就看清那把大铁锁原封未动。他刚要上车,蓝老三已抢先跳上驾驶室,扭亮车灯,然后伸手把小猢狲拉上车。小猢狲一看座垫上暗记还在,说明车子没被调换过,便当即吩咐蓝老三准备发车。
蓝老三伸出头问后面洪老大:“都准备好了吗?”
“好了!”
小猢狲刚启动发动机,军代表老陈又来到车前,拔下车头左侧的五色旗,对小猢狲说:“今晚这面旗子就不要用了,隐蔽一些好。祝你们顺利而去,尽快凯旋!”小猢狲见陈代表拔去五色旗,心里一怔,他见徐主任没吭声,只得点点头,脸上没一丝笑容,脚一蹬,汽车慢吞吞地驶出了造币厂。
汽车出了厂,一拐弯,就是造币厂桥,下了桥堍,过了铁路,就上了一条直通大柏树的大路。当汽车来到路口,朝东拐弯时,小猢狲突然发现从转角上一家酒店里,走出一个跷脚来。他猛地一惊:这不是那个跛足叫花子吗?他刚要用脚蹬刹车,坐在他身旁的蓝老三,摸出烟盒,对他说:“老五,车莫停,今晚听我的!”说着把烟盒递到小猢狲面前。
小猢狲朝烟盒一看,烟盒里有一颗三分来长圆柱形的蛇药:“老三,你?”
“想不到吧?老五,干好今晚的事,我和你都离开银行。有我三哥在,保你老五升官发财!”
陈代表的谜还没解开,万万没想到自己结拜兄弟中又出了个薄刀党!小猢狲一时弄不清陈代表和蓝老三谁真谁假,还是一伙。他试探地问:“老三,你什么时候加入薄刀党的?”
“薄刀党?我怎么会和他们为伍?老五啊,凭本事你比我强,只要你肯和我们合作,我介绍你参加我们敌后行动小组,保你当个中尉组员。今晚你听我的,就沿着这条路,一直朝东,我叫你转弯,你再转弯。”
蓝老三虽说没参加薄刀党,可他已为杨鸿兆收买,成了他的三号情报员。
今天押运六百亿人民币的事,是他报告给杨鸿兆,才有薄刀党绑架小猢狲的事。刚才他见库房主任敬美丽烟,这是他们的联络暗号:“美丽”,说明干得漂亮。他见库房主任是同伙,六百亿人民币是他经手的,更放心了。他叼着烟躲进厕所,扒开烟卷一看,里面有一张小纸条,上写:大柏树劫车。
现在,小猢狲以每小时四十公里的速度朝前开着。当车子驶到共和路口,小猢狲放慢车速,故意问道:“老三,一直开,还是转弯?”
蓝老三说:“一直开。”
这时,小猢狲从反光镜里看到后面有一辆车子尾随在后,便说:“老三,后面有情况。”
蓝老三凭着他那双野猫似的眼睛,早已看清了后面跟踪的汽车车头左侧,插了一面五色旗子,这是他送给杨鸿兆作记号的,因此他心定地说:“你只管朝前开。”
小猢狲几次探不出蓝老三的底,只得往前开,很快就接近市郊。一过大连路,路两边全是田野,显得黑暗而荒僻。汽车一到大柏树,小猢狲将车子停了下来,想看看蓝老三如何反应。
谁知蓝老三见他停下车,没有指挥他拐弯往吴淞开,而是手抓车门,探出身子,向四下张望。就在这时,跟在后面的小汽车“呼”一声超到前面,转弯上了逸仙路。蓝老三当即命令小猢狲跟上。小猢狲启动大卡车刚上了逸仙路,突然迎面飞来一辆大卡车,直冲过来。好个小猢狲,沉着镇静,几乎在两车轰然相撞的一瞬间,猛然一扳方向盘,车子一个九十度拐弯,横在马路当中。对方汽车也来个紧急打横,两部大卡车正好头靠头,肩并肩,排在一起。
小猢狲跳下车,打算教训对方几句。哪知这时对方驾驶室里也跳下一个人,小猢狲借着路灯光,看清了那人正是杨鸿兆。杨鸿兆跳下车,将手一挥,薄刀党黑汉子也跳下车,接着又从车上跳下二十来个薄刀党歹徒,好似饿疯了的狼群,一齐朝吉姆西大卡车涌来。
守在大卡车上的五猴班三兄弟,一见这么多人拥上来,知道遇上了劫车匪徒。洪老大和王老二眼明手快,同时举枪撂倒两个匪徒。随着枪声,他们跳下车子,伏在路边隐蔽处伺机射击,白老四已顺着后挡板钻进了车肚底下。
杨鸿兆见还没挨着六百亿的边儿,就报销了两个兄弟,气急败坏地冲着蓝老三和小猢狲吼道:“你们搞什么鬼?怎么把我们的人打死了?”
蓝老三转身朝路边大声喊:“老大、老二,别开枪,今晚这车人民币,老五已经卖给人家了。大家都是自己人,别伤了和气。”
洪老大和王老二听到这话怔住了,他们枪一停下,薄刀党黑汉子已带着几个匪徒上了“吉姆西”。黑汉子跳上驾驶室发动车子,准备逃走。这时伏在车底下的白老四见车子已经发动,他就地滚到路边,举枪朝驾驶室里打了一枪,只听“哎呀”一声,正好击中黑汉子的左臂。
蓝老三见白老四不听他的话,顿时急红了眼,掏出双枪,转身对着白老四就要开枪。只听“啊哟”一声惨叫,蓝老三双枪落地,两手鲜血直冒。
原来就在蓝老三要向白老四开枪时,被站在一边的小猢狲看见了,为救白老四,他迅速摸出双镖,双手一抬,“嗖嗖”两枚钢镖不偏不倚扎在蓝老三左右两手的脉门上。
蓝老三痛得龇牙咧嘴,冲着小猢狲弹出了眼珠:“你、你扎的镖?”说着一咬牙,拔下左手腕上的钢镖。钢镖一拔,手腕上的鲜血直淌,痛得他蹲在地上,再也没有勇气拔下右手腕上的钢镖了。
小猢狲救了白老四后,见那左臂受伤的黑汉子已发动车子要逃,他感到要堵已来不及,急忙拔出第三支钢镖,“嗖”一声,只见一道白光不偏不倚飞到吉姆西的油箱上,只听“噌”一声,油箱打穿了,汽油顿时“哗哗”流出来。
黑汉子一见油箱被打穿,急忙从驾驶室里探出头来,他这一探头,正好被伏在路边红黄白老大、老二、老四三个兄弟瞧见了,三人同时举枪,只听“砰砰砰”三声响,黑汉子脑袋上顿时添了三个窟窿,脑浆流出,一命呜呼。
在行动中的吉姆西失去控制,就像吃醉酒的醉汉,歪歪斜斜撞在路边电线杆上不动了。
蓝老三见车子已动弹不了,赶紧就地滚到车肚底下,打算拉响他刚才挂在那儿的手雷,谁知一看,手雷没了影,只有两只烂草鞋。
杨鸿兆发觉形势不妙,赶紧奔到停在逸仙路上的小汽车前,钻进车厢,举枪瞄准小猢狲。就在他要扣动扳机时,突然身后伸过一只手来,把他手中的枪摘下了。他回头一看,是两个陌生人。再看看跛足叫花子,身子被绑在汽车座位上呢!
这两个陌生人是谁?一个是一乐天茶楼的长脚茶博士,一个是军管会的陈代表。原来,跛足叫花子从造币厂转角酒店里出来时,就被解放军抓获了,并且利用他的汽车跟在吉姆西后面到了大柏树,停在那儿,等鱼入网。从匪徒劫车到现在,战斗只进行了十几分钟。杨鸿兆被捉,黑汉子毙命,蓝老三负伤,跛足叫花子就擒,余下的二十来个小匪徒,也被包抄过来的解放军一网打尽。
战斗结束了,陈代表和长脚茶博士从小汽车里出来,走到小猢狲面前,和他紧紧握手。五猴班洪老大、王老二和白老四三兄弟也围了上来,问小猢狲:“老五,我们没有完成押车任务,怎么办?”
陈代表笑嘻嘻地说:“不,你们的任务完成得很漂亮,你们今天表现得也很出色!”陈代表见他们莫名其妙地愣着,又接着说,“过去我们在暗处,敌人在明处;现在解放了,我们在明处,敌人派特务潜伏下来了,他们在暗处。敌人炸金库没有得逞,就打算抢劫六百亿人民币。我们在请示上级后,决定来个将计就计、引蛇出洞,因此就决定让你们五猴班担当押运任务。五猴班名气响,易于吸引敌人。今天这事,还多亏我们这位长脚茶博士帮了大忙,由于他及时报告了薄刀党绑架老五的情况,才使今天的计划进行得这么顺利。不过,老五可吃了大苦啦!”
洪老大急着问:“那车上的六百亿人民币怎么办?”
陈代表幽默地说:“历史上有这么一个故事,叫做‘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当大家在造币厂进晚餐时,军管会的同志早把车上的饼干箱来了个‘狸猫换太子’。当然,蓝老三加的那把大锁,也锁不住我们手脚的。现在那六百亿人民币已经从浏河上船,到达崇明了。”
小猢狲心情沉重地对三个兄弟说:“真没想到,我们五猴班里,也被敌人插下一枚暗钉子……”
陈代表却安慰大家说:“这是好事啊!以后,你们五猴班虽然少了一个猴,但更纯洁了,人民就更信任你们了!”
作者简历:黄宣林,1940年生。曾任上海民间文艺家协会副主席,上海故事家协会副会长,上海通俗文艺研究会新故事专业委员会主任。1990年获“上海故事家”称号,1993年由中华全国总工会、中国曲艺家协会联合授予“全国职工故事家”称号。曾被《故事会》杂志社聘为特约编辑18年,是一位保持自编自讲独特风格的故事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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