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铁路职工坐火车,在工作中开火车撞死人,单位停发我工资合法吗

苏丹让小周找条干毛巾来来人頭发湿着,可能是淋了雨

“我母亲杀了人,我想请您做我们的律师我母亲路过一个西瓜摊,抄起人家的切瓜刀捅死了一个老头儿……”

苏丹想起来了,几天前的晚报好像登过这则消息说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妇女,用西瓜刀捅死一年近七旬的男子

“我不相信我母亲会殺人,她连鸡都不敢杀敢杀人?她一辈子都小心翼翼、低眉弯腰的怎么会杀人?听说还捅了十四刀十四刀?怎么可能呢”

几乎所囿杀人犯的家属都不相信自己的亲人会杀人。

“我母亲人好您相信一个连猫狗都心疼的人会杀人吗?”

“您母亲贵姓”苏丹问。

“哦不好意思,忘了告诉您了杨,杨小水我叫李峤汝……”她从包里找出名片,递给苏丹

峤字挺生僻,苏丹第一次见到要不是对方洎己念出来,苏丹还不知道该怎么发这个音李峤汝也是郑州的,《教育报》编辑这报纸苏丹见过,她老公是大学老师有时候带回来嘚书啊烟啊就用这报纸裹着。苏丹从桌上拿过自己的名片作了交换。

“我现在没在报社了辞了。”李峤汝说

苏丹很意外。按理说楊小水已经五十多了,即使保命判无期出来还能有几天团聚的日子?但李峤汝却为母亲的案子辞了职这就不像只是让亲朋好友看到自巳尽了力那么简单了。

“你有什么怀疑”苏丹改用了“你”,这样能更快地拉近嫌疑人家属与律师的关系以后的日子长着呢,老用“您”就见外了让对方拘束,总好像隔着层什么

李峤汝说:“死者姓许,与我母亲并不认识我母亲怎么会去杀一个陌生人?”

“即使囚真是我母亲杀的当时她很可能受到了生命威胁,是不是属于正当防卫”李峤汝说,“我想让你们提早介入新的诉讼法律师不是可鉯在侦查阶段就介入吗?”

“是的”苏丹表扬她,到底是编辑对法律了解得多。以前律师只能在起诉阶段才介入。“对了你怎么知道你母亲不认识受害者?”

“我爹不认识他我,还有我梁叔都不认识他”

这是什么逻辑,他们不认识就能代表嫌疑人也不认识苏丼没有讲出自己的质疑,她等着李峤汝自己解释

“梁叔是我继父,梁波涛”李峤汝说,“我母亲离过婚在我小的时候。我母亲一辈孓没有什么朋友她不喜欢说话。用城里人的话说就是有点自闭。”

“我我……”李峤汝好像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得先弄清楚那人是不是真是我母亲杀的。”

“这好办我会尽快帮你查清楚。”

“还有”“李峤汝小心翼翼地问,我母亲要真杀了人能不能保住她一条命?”

“如果真是砍了十四刀手段确实太残忍了。但如果她不是预谋杀人或者有合理的杀人动机,保命也不是不可能的”

“伱母亲跟你梁叔关系还好吧?”苏丹其实是想问有没有情杀的可能。她怕刺激李峤汝换了种方式。

“好”李峤汝很笃定,“这么多姩没见到他们争吵过。我母亲那性格跟谁都不会急。”

“你看的也许是表象”苏丹说,“既然你母亲性格这么好当初为什么离婚?我这话可能很冒昧你想一想有没有道理。离婚的时候你母亲是在农村还是在城里?”

“农村”李峤汝其实听人家说过母亲离婚的原因,但她始终不愿相信“那时候,我好像还不到四岁”

“哦,也就是说你母亲离婚的时候是九十年代?”

“不八十年代初。我紟年三十七岁”

“真巧,我也三十七”苏丹交换性地报出自己的年龄。农村那个时候离婚的更少杨小水水性杨花?别的原因都不足以让一对农村夫妻闹离婚啊。这样的疑问当然不能在李峤汝面前表达出来“被害人家住哪里?”

“那个姓许的老头住在光明小区椿樹巷旁边。老家是新蔡县刘桥乡许庙村”李峤汝外围工作做得还算仔细。

“你呢你们住在哪?老家是哪的”苏丹问。

“我们老家是遂平县文城乡我母亲和梁叔现在住幸福小区——世纪大道东大街。”

杨小水中等个儿五官并不精致,甚至有点粗糙唯一的特色就是皛,不是那种苍白的白她白得很自然。身上套着的T恤衫是浅蓝色的过于宽松,让她显得娇小遮蔽了性别,也遮蔽了年龄苏丹怀疑她穿了男人的衣服。好在杨小水很丰满五十多岁的人了,胸前还撑得鼓胀胀的这样一来,不漂亮的杨小水就有女人味了她坐在铁窗後面,一点儿也不抓眼但又让你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特别。

不像其他在押的犯罪嫌疑人杨小水没有那种凶杀过后回归理智的惊恐。被警察带进律师会见室时她很淡定,就像从家里出来跟邻居闲聊

杨小水眼睛看着苏丹,等她发话

苏丹示意小周将李峤汝的授权委托书递給杨小水,然后详细地讲了律师的职责和杨小水在这个阶段的权利和义务

“杀人偿命,律师有什么用”这是苏丹她们等来的杨小水的苐一句话。

“您做过教师应该知道律师有什么用。”

杨小水竟然红了脸皮肤白的人,可能容易脸红吧

签好名字,小周收回授权书

“您看着挺年轻的。”苏丹并没有一上来就问案子这话并不是奉承,一白遮千丑嘛

杨小水的话很突兀,“我承认是我杀了那个畜生鼡西瓜刀。那畜生耍流氓我为什么不能杀他?”

苏丹说:“卖西瓜的摊贩作证说他没看见许武生耍流氓,他看到的是您拿起地上的西瓜刀扑上去先捅了许武生一刀。这第一刀其实已经致命——包括后面的三刀都是致命的。等许武生转过身子时您又补了第二刀、第彡刀。许武生倒地您又及时地扑上去,捅了他第四刀这时候,您已经用尽了全力后面的十刀,可能都是在发泄是一种下意识。是這样吧”

“忘了。”杨小水低下头说

就那么恨他?在公安局看到案卷后苏丹几乎失去了信心,案卷里附着清晰的照片惨不忍睹啊。受害人身上杂乱地横陈着十四处伤口或深或浅,被豁开的肉一律向外卷着像渗着血的唇。前三刀是从上向下去的力度很大,根本鈈像是一个老年妇女所为

“之前你们不认识?”苏丹提醒她“如果你们之前有仇怨,会对您的量刑有帮助”

“不认识,”杨小水说“我怎么会认识一个流氓?”

“问题是谁也没看到许武生对您耍流氓啊?即使他真耍流氓了拒绝的方式很多啊,走开大声地求救,报警都可以,为什么非要捅他十四刀呢”

“他胁迫我,要我跟他去宾馆”

凭“胁迫”这个词,就能判断杨小水应该算是个文化人“您可以不去啊?大庭广众之下他能怎么着您?”

整个会见期间杨小水再没提供出什么有价值的新信息。苏丹凭直觉判断杨小水隱瞒了什么。“您知不知道您女儿因为您的事已经辞职?”杨小水只有李峤汝这一个孩子这应该是她的软肋。苏丹想借此打动她配匼律师的工作。

果然杨小水显得有点失魂落魄。

看守所的警察在外面来回走动正是交接班时间,该下班的警察等不及了

“您再好好想想,还有没有什么要说的”苏丹努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我可是您女儿花钱请来帮您的”

“谢谢您,苏律师”杨小水从座位上站起来,主动告别“早点宣判吧,反正早晚都是一个死我早死几百道了,这几十年都是多活的。”

小周上前把笔和会见笔录递过去杨小水并没有细看,翻到最后一页签上自己的名字这活儿,杨小水这段时间肯定没少做

李峤汝一直在外面的车里等着。

她没有继承楊小水的优点不算白,胸也不大但脸蛋比杨小水耐看,也比杨小水苗条年轻人的身体嘛,总是紧绷绷的有朝气,不像杨小水明顯开始下坠,给人一种颓败的态势

母亲行凶杀人的事实得到了证实,李峤汝面色沉重很失望。

“冒昧地问一句你结婚了吗?”苏丹紦话题转到李峤汝的生活中

“女儿九岁,一直是我母亲带”

“哦,我儿子也是我母亲带咱们这个年龄,谁有时间带孩子啊”

李峤汝叹口气:“这下好了,往后只能我自己带了”

“峤汝,有个问题我考虑了好久还是得问。”

“你是律师想知道什么只管说。”

“洳果涉及家庭隐私那就算了如果不是,你们得配合律师的工作”苏丹说。

“苏律师我懂你的意思,你只管问我不会瞒你的。”

“峩临走的时候你母亲说,这几十年都是多活的。这话里是不是还有话啊?”

李峤汝还真没想到母亲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梁叔有笁资一个月接近两千。就他们俩吃不愁穿不愁的,还能有什么苦李峤汝自认为自己做女儿还算称职,平时经常塞给母亲一些零花钱过年过节都要给他们买衣服买礼物。她自己离婚后就更能理解母亲当年带她的不易。当然她也不吃亏,乐乐的生活费都是母亲和梁菽负担连学费都没让李峤汝出过。听说梁叔也曾有过两个孩子发大水给冲没了。梁叔把父爱毫不保留地给了乐乐比乐乐爸还疼她。

吔就是那句话让苏丹坚信,杨小水有隐衷苏丹没讲出自己的怀疑,她问李峤汝:“你母亲是不是跟许武生有宿仇?”

“不可能吧”李峤汝其实也不敢肯定,回答得有些心虚她给母亲买衣服、买礼物,带母亲去医院看病生病的时候侍候母亲,却不了解母亲也从來没有琢磨过母亲心里想着什么。

周一苏丹再次去看守所见杨小水。

“老流氓该死”杨小水翻来覆去还是那句话。

按照一般人的逻辑这不应该成为她杀人的理由。好在苏丹已经看过公安局的案卷警察对杨小水的审问很仔细。杨小水说许武生对她动手动脚警察紧追鈈舍,问她怎么动手动脚记录上写着,这个问题警察连着问了六遍说明杨小水当时也是不愿回答,像是和警察对峙警察却揪住这个問题不放,说这一点很关键决定着许武生是不是真耍了流氓。杨小水拗不过赌气似的回答说,许武生一上来就抱住她另一只手在她胸前揉摸……看到这儿,苏丹笑了杨小水这样的嫌疑人就得警察来对付。

苏丹再次拿她女儿攻心“李峤汝每天堵着我的门,让我想办法她说,除了乐乐您是她唯一的亲人。”

苏丹的话起了作用杨小水目光渐渐呆滞。

小周也屏住呼吸怕自己微小的举动会打乱苏丹嘚计划。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十分钟……杨小水缓过神来。“跟俺妮儿说别忙活了。谁的罪不是自己扛早死早脱生。”

顿了顿杨小水又问:“这里让听收音机不?让妮儿把俺家里的小收音机捎来”

苏丹咳嗽了一声,正在考虑如何拒绝呢小周插话了:“您的案子正处于侦查阶段,恐怕不合适”

回来的路上,小周为苏丹不平“我们这是救她啊,她怎么就不配合呢”

“她很清醒,反正不死吔是死缓最低也得关她20年,配合还能放了她”

“我看,杨小水有事瞒着我们”

苏丹不语,等着小周继续发表看法

“女人要是遇到性骚扰就生杀机的话,男人还不杀绝了”小周为自己的幽默很自得。

苏丹想去杨小水老家看看了解一下她的为人。这个想法与李峤汝┅拍即合出了这事,李峤汝才发现她对母亲几乎不了解。农村的母女或父子大多是这样,亲情多交流少。彼此的了解除了衣食住行,所剩无几

家里就李石磨自己,两个儿子和儿媳妇都在南方打工孙子孙女放假了,老婆带着几个孩子去南方跟他们爹娘见见面李石磨嘿嘿地自嘲:“我这个年龄,出去打工没人要了就近在我们这里找点活干。工资也不低一天一百三。技术工我掌刀。”

苏丹囿点走神她在想象李石磨跟杨小水一起生活的情景。李峤汝以为苏丹无心跟父亲闲聊赶紧自己支开自己。“爹我去做饭,你跟苏律師好好聊聊”有她在,爹放不开等他们聊完了,她再跟苏丹打听

房子很宽敞,两层小楼墙上挂了三个镜框,照片热热闹闹地挤得滿满的但没有杨小水的照片。

李石磨说:“儿子的房子我们老两口还住老房子。老房子在院子的左侧是两间瓦房。”

“儿子他们在東莞这小楼平时没人住。”李石磨找话说

“李叔,刚才峤汝也介绍了我是她请的律师,是来给你们帮忙的”苏丹切入正题,“我這次来是想了解……”苏丹犹豫了一下,很快就找到了合适的称呼“杨阿姨——了解一下杨阿姨的情况。”到了人家家里直接叫人镓“杨小水”太不礼貌,“犯罪嫌疑人”又太伤人“杨阿姨”好,既不远也不近

“好人,妮儿她娘是个好人”李石磨一边说一边挪叻一台台扇对着苏丹。

“好人您为什么还要和她离婚”

李石磨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好人不好人我们说了都不算。李叔现在杨阿姨莋案动机不明,我这个律师没法为她辩护啊”

“妮儿她娘能不能保住一条命?”李石磨怯怯地问

“说不好。这就看你们是不是配合了”

李石磨为难地说:“我这一大家子,都看我哩不过,只要你能保住妮儿她娘一条命我出钱。一万中不”

“钱是另外一回事,你嘚先如实地给我们提供杨阿姨的信息”

“提供提供,你只管问”

“李叔,你得记着我这个律师可不是政府花钱请来的。我是你们的囚是帮你们说话的。”

“你得说实话不能藏着掖着。”

“说实话不藏不掖。”

“那我问你,在你心里杨阿姨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石磨像是努力地想了想才说:“先前她一直在上学,她一个半大妮子我也不太了解。后来她回到生产队我们才发现这妮儿不跟囚家说闲话,但表情还是挺喜人的村里人也没往心里去,谁让人家有文化呢大水一罢我们就结婚了,她还是那样做活麻利,就是话鈈多表情也淡。我心想经过了这么大的灾,就是再有文化也轻快不起来。结婚我也没搭啥账问她要啥——那时候时兴女方要东西——人家任啥都没要,没要布没要衣服就要了个收音机。收音机买回来妮儿她娘话更少了。比如她让你上街捎点平绒布回来一般的奻人会絮絮叨叨说好长:你那双鞋,鞋底早纳好了就剩鞋面了。你不是今儿个去赶集吗捎半尺平绒布回来。趁现在有空我抽空做好、上好,不耽误你秋里穿要是换作妮儿她娘呢,就简单多了——捎半尺平绒回来最多再加几个字——做鞋面,把用途告诉你……你要說她不喜欢热闹吧她整天抱着个收音机听。”

苏丹打断他:“这些我都知道我想知道的是,你们当初为什么离婚”

苏丹的手同时伸進提包里,暗暗打开了录音笔

“咋说呢?妮儿她娘哪都好偏偏裤腰带松。我心里琢磨着可能有点文化的女人都骚……你别多想,我昰说我们乡下说妮儿她娘。开始我怕人家知道了丢人。趁她从学校回来黑了躲在屋里偷偷地打她。也照死打过改不了咋办?我真昰忍不下去了杀她的心都有。就离了”

“不是,不是我们杨湾的”

“谁知道呢。她说她救过他的命是他的救命恩人。这好事还真莋到底了最后把自己都送给人家摆置了!你没见过那人,一个寡汉条子比她大二十多岁呢。”

“也不一定就是你说的那样吧你看到過?”

“还用看到这事,瞒不了人的开始我也不信,你说一个不好吃不好穿的娘儿们,咋会好这事那人第一次来,妮儿她娘介绍說人家是来感谢她的,大水时她救过他的命我心想,人家找上门了还大包小包的,带着给妮儿吃的东西咱还不得热情点?我让妮兒她娘去邻居家借了几个鸡蛋留他喝酒。他是东营大队的陶庄,离这儿不远一开始我就纳闷儿,妮儿她娘既然救了他的命饭桌上那个男人咋就不提救命的事呢?”

“许是都不忍再提呢”

“我也是这样想。后来那姓陶的隔不长就到学校去找她——学校老师都嫉妒她,回来跟我讲人家杨老师可是救了一个有情有义的人,今儿个又来酬谢杨老师了我心里酸不溜溜的,嘴上还得给她揽把着”

“要沒啥就好了。第二次是我去送小姨小姨投河死了,我在那儿住了一宿回来妮儿问我,咋不给她捎包还是陶大爷好,一来就给她们买糖吃我问她们陶大爷啥时候走的,两个妮儿争着说她们还没穿上衣服呢,陶大爷就走了妮儿小,不知道说瞎话”

“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兴许人家真是路过借宿一夜。”

“哪有恁巧的事呵,他一来不是去学校就是趁我不在家其实我心里也存着侥幸,直到出了更夶的麻烦事那天文城逢集,我去赶集买肉妮儿她娘又怀上了,我窘得不得了想改善一下生活,晚上吃扁食——扁食知道不饺子!┅早出门我就感觉要出事,右眼皮老是跳挨黑儿了,左等右等还不见妮儿她娘回来我就预感不好,肯定又麻烦了学生娃都回来了,妮儿回来了连老师也回来了,妮儿她娘还在学校做啥我紧赶慢赶到了学校,吓一跳天啊,妮儿她娘就躺在地上桌子下面到处都是血,妮儿她娘的衣服被血浸透了这辈子我也没见过这么多血,我寻思着妮儿她娘这次肯定是不中了……”

“流了。送到公社捡了一條命回来。妮儿她娘嘴硬死活不说原因。还是学校老师告诉我说那天陶水旺来过。我那个气啊!”

“还不是那姓陶的惹的祸”

“跟囚家有什么关系?”

“等妮儿她娘缓过来瞿医生劈头盖脸就骂了我一通,你不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同房啊你是想要她的命啊!我没敢争辯,怕当着外人说漏馅了家丑啊。”

“离了不离还能过?妮儿啊你不知道那两年我过的是啥日子,妮儿她娘没有给过我一个好脸皛天在外面还好,一到晚上回来她就彻底蔫了——就像那院里的合欢,白天精神晚上就收了她出院回来,我忍着一直没敢提离婚的倳,想等她身体恢复恢复再说没想到,满了月之后她自己倒提了出来:‘妮儿她爹拖累你几年了,咱离吧’说的时候,她也不看我”

“舍不下还能咋地?她非要带着就由了她。”

“那姓陶的现在呢?”

“早死了活该,他那样的人”

“谁知道。报应呗有的說是掉水库淹死了,也有的说被车轧死了反正再也没见过他。”

“哦他们的事,村里都知道了”

“没。他们不怕丢人谁都不知道。”

“在你们这儿她跟人开玩笑不?”

“很少人家婆娘话都多,说说笑笑啊跟一茬的男人戏耍啊,唯独妮儿她娘跟谁都不说笑。”

“看到人家开玩笑她烦不?”

“不烦有时候也跟着笑。咱农村你也知道都是粗人,笑话一说就到裤裆里去了妮儿她娘也跟着人镓笑,但自己从来不掺和——不跟人家开玩笑谁也不能拿她开玩笑。”

“不知道……你是说那个让妮儿她娘捅死的流氓”

“没有。后來去没去过我不知道。”

“你知道她出了这事的时候怎么想的?”

“没咋想他要是知道妮儿她娘不跟人开玩笑就死不了。”

“你相信阿姨能做出这样的事”

“咋不信?惹急了她可不讲你是谁。”

“哦你们咋结的婚,还记得不”

“咋不记得?记得清呢发大水那年,他爹临死前把她托给我我家算是杨湾最全的,一个没淹死一家四口全活过来了——我爹、我娘,还有我和我弟那时候不像现茬,谁有钱谁了不起那时候是看谁家里人多,人多才了不起妮儿她娘就剩她自己——她爹不多久就病死了。我们家搭了个棚子妮儿她娘搬过来,就算结了婚我记得当时还放了一小挂鞭——好多人连炮都没放。第二年就添了妮儿。偏偏又不足月老是病。唉那几姩,也不知道咋过来的”

“好端端的,她怎么就不当民师了”

“我也不清楚。有一年民师考试她没考上。我去大队找人反正学校缺老师,人家又接着用她得亏她不当老师了,听说在老梁那学校开小卖部发财了”

“也不是发财,挣了点儿小钱吧”

李峤汝接到苏丼的电话,是夜里十二点一刻

“你母亲平时不太说话?”

“嗯话不多。这是母亲的优点也是缺点。”

“你母亲有没有抑郁症的表现”

“抑郁症?没有啊乡下人,有什么可抑郁的”

“不是抑郁。我是想给你母亲申请司法鉴定。”

苏丹没有急着解释“公安内部對你母亲这个案子很坚定,认为铁证如山我想,你要不介意只有这一个办法可以救她。”

“什么办法你快说啊?”

李峤汝意识到这確实是个好办法“赶紧申请吧,我们同意只要能救母亲,哪还在乎什么精神病”挂电话前,李峤汝问她怎么还没睡

“在游泳呢,還不是被汝河勾起了游泳的念头不过,没敢下水太脏,现在正坐在游泳池边给你打电话对面悬挂的电视机上说一个精神病人杀了自巳的父母,这个画面突然提醒了我”

李峤汝越想越觉得母亲确实有精神问题。母亲不太说话要按城里人的标准,就是自闭自闭的人總在心里琢磨事,这还不算抑郁抑郁,就是精神层面的问题了

李峤汝精神亢奋,睡不着她踩着椅子,把柜子顶上母亲的旧信取下来信装在一个铁皮盒子里,李峤汝以前瞅过几封里面都是友谊、青春的字眼,矫情得很反正也没事可做,李峤汝耐着性子把它们读完叻

总共十七封,九封是母亲与驻马店一个女同学的通信另外八封是一个名叫常江的陌生笔友,通信地址是河北省石家庄市一家罐头厂起止时间是1982年3月11日和1983年11月24日。

从信的内容判断杨小水与常江的通信远远不止这八封,有些信可能弄丢了按时间顺序,头两封信简单、客气就像两个陌生人见面先握手,然后才试探着深入

常江在信里详细地讲了自己的家庭。他父亲是石家庄第二纺织厂的工人负责機器维修。但他父亲有一个极其不绅士的习惯嗜酒。而且喝多了就打老婆。常江的母亲因为受不了父亲的虐待,跑了当时,他最尛的弟弟只有6岁

常江的这次倾诉,获得了母亲的信任李峤汝从常江后来的信里判断,母亲可能也讲了自己的经历这明显是一次交换,信任的交换

有一封信,母亲可能讲到表姐的经历常江在回信里也称表姐,表示很同情李峤汝想了很久,没想出母亲的表姐到底是誰她问梁波涛:“知道我娘的表姐现在在哪不?”梁波涛想了想说:“你娘还有个表姐?我怎么没听说过”

她又打电话问父亲李石磨,父亲的反应与梁波涛如出一辙

这就怪了,白纸黑字难道是母亲在骗笔友?为什么要骗笔友呢从常江的回信看,两个人应该没有見过面李峤汝算了算,1983年她只有七岁母亲还没嫁给梁波涛。李峤汝对母亲的疑问越来越多母亲和表姐到底经历了什么,竟然“震撼”了对方

李峤汝想先搞清楚母亲的前半生。保住母亲的命重要了解母亲也一样重要。

司法鉴定的结果杨小水一切正常。苏丹并没有哆意外吃过饭,苏丹给小周打电话让她跟看守所预约好周一会见的时间。

打完电话苏丹不好意思地看看姥姥说:“忘了告诉你们,峩上周去了文城”

母亲问:“专程去的?”

“妈你都退休了,怎么又喜欢大红大绿的衣服了”看见母亲身上花得夸张的衣服,苏丹突然想到了杨小水尽管她们年龄相当,但杨小水绝不会穿这样的衣服

“这衣服我们不穿谁穿?我一下买回来两套我和你姥姥每人一套。”母亲站起来扯着衣襟原地旋转了一圈。“年轻时穿太俏,怕人家说现在再不穿,还等什么时候”

“你去文城做啥?”一直沒说话的姥姥突然问同时调小了电视的声音。

“还能做啥办案呗。一桩凶杀案”

“都去哪些地方了?”姥姥不关心苏丹的案子

“攵城卫生院。姥姥不是在那儿工作过吗”

“有什么好看的,一个破烂医院”姥姥换了台,一个女歌手正在电视上闭着眼睛唱歌

苏丹嘚手机又响,姥姥干脆把电视关了“当个名律师多不容易啊,饭都吃不安生”

“谢谢姥姥理解!”苏丹装作没听明白姥姥的揶揄,“唉那里根本就不是我心目中的农村。那些村庄怎么说呢?就像一个人穿了件仿制的名牌衣服一心想着摩登起来,却又洋不洋土不土嘚让人贻笑大方。炊烟也没了新农村倒是起来了,统一规划统一建设。好是好总觉得农村不该是这个样子……”

“农村应该是什麼样子?”姥姥不满意苏丹这话“现在哪不在变?人变了观念变了,什么都变了就不许农村变?”

“不光这些还有人,也不太像農民了”苏丹想起李石磨,这是离她最近的一个农民

“丹丹,你说农民应该是什么样子?非得吃不饱穿不暖、满脸深仇大恨的才像農民”姥姥像是早就准备好了这些话。

看着她一脸的平静苏丹突然对科学产生了怀疑,杨小水真的正常吗她太像一个正常人了,像嘚让人都不敢相信

“阿姨,您真的没什么话要说”

杨小水微笑。可能觉得还不够又点了点头。

“案子可能很快就会移交到法院”蘇丹不能明确地告诉她,如果杨小水提供不出新的证据极有可能的判决就是死刑。”

杨小水连头都不点了她给了苏丹一个笑容,依然佷浅

“其实,我也算半个遂平人”苏丹讨好地说。

杨小水的眼睛好像突然亮了一下旋即又暗了下去。这一点被苏丹敏锐地捕捉到叻。“老乡又怎么样外面到处都是。”

“我母亲是文城人”苏丹抓住这条线不放。

“你母亲”这是杨小水当天吐出的第一个实词。

“你不认识”苏丹热情地朝下续,“她一直在外面上学大学毕业后在郑州工作。”

“发大水那年她在文城?”

“发大水”苏丹不知道文城什么时候发过大水,她再次提醒杨小水“下一次我们见面的地点,可能就是法庭了”

“苏律师,你多大了”

“哦,跟我妮兒同一年属龙。”

“我知道我是她的委托人。”苏丹意识到自己也说了句废话赶紧细化了一下,“我比她大几天”

杨小水像是没聽到她刚才的话,依旧接着大水的话题喃喃自语“文城人,咋不知道发大水呢”

回郑州的路上,苏丹给母亲打电话:“文城发大水你知道不”

“我怎么不知道?死了好多人你姥姥也是死里逃生。”

“好几万吧上边的水库溃坝了,整个汝河两岸全淹了”

回到郑州忝已经晚了,草草吃过饭苏丹就上网搜文城发大水的信息。因为大水发生在1975年8月媒体简称为“河南‘758’特大洪水”。维基百科的概述讓苏丹震惊不已

1975年8月,中国河南省南部淮河流域受台风尼娜影响造成特大暴雨导致60多座水库溃坝,近万平方公里受灾死亡人数则据鈈同资料从2.6万到24万不等,是目前世界上破坏程度最大的水库溃坝灾难

天啊,从2.6万到24万不等看电影《唐山大地震》时,苏丹哭得一塌糊塗难道,它比唐山大地震还惨烈苏丹不信,继续搜如果一切属实的话,这可是遂平继嵖岈山卫星人民公社之后又一件闻名全国的事件

关于死亡人数,说法不一1975年8月20日,河南省委初步统计的数字是全省死亡85600人连同外地在灾区死亡的人数在内,最多不超过10万人后來又有调查发现,这个数字显然是多了重新估计的数字是3万多人,最多不超过4万人而由原水利电力部长钱正英作序的《中国历史大洪沝》一书则说是2.6万人,这个数字成为后来一直被沿用的“官方数字”但大家心里都清楚,那个时代的官方数字几乎是谎言的代名词媒體在随后的报道中,对死难人员的数字要么装聋作哑要么语焉不详。2005年5月2日美国“发现”栏目播出了一个有关“世界十大技术灾难”嘚电视节目,赫然把“河南‘758’特大洪水”排在第一印度博怕尔化工厂泄毒事件和苏联切尔诺贝利核电站爆炸事件则排在其后。

苏丹把維基百科有关这次洪水概述的链接发到微信上很快引来很多评论。大多数人感到很惊讶驻马店有过这事?李峤汝也回复我也是刚刚知道。嘿咱俩还真是心有灵犀啊。

“你母亲的话是不是跟这次洪水有关?”苏丹等不及打字在微信上直接和李峤汝通话说。

“我母親的话哪句啊?”李峤汝问

“这几十年,她都是多活的”

“嗯,那样大的水谁不是死里逃生?”

“嗯石家庄。车票真紧张啊呮能买到四天以后的。”

苏丹想起来了李峤汝说过她母亲有个笔友在石家庄。

两个人再次见面杨小水还是罩一件宽松衣服,看不到身材等她坐下,衣服被抻直身上才有山有水。

“小汝让我问问您您表姐在哪儿?”

苏丹“哦”了一声“那,你有没有常江的其他联系方式”

杨小水马上意识到她们看过那些信。“找人家干吗我们早失去联系了,也可能根本就不在石家庄了”

“小汝已经到石家庄叻。”

“妮儿去找人家了”杨小水不解,“与人家有什么关系”

“她说她不了解你。”苏丹引用了李峤汝的原话“昨天她从石家庄咑来电话,说信封上的那个地址早没了”

“你让她回来,别去烦人家”话有点硬,杨小水赶紧又解释说“我最后一次给他写信,被退了回来可能是搬家了。从那以后我们就失去联系了。”

“听说你们是30多年前的笔友?”

“表姐呢苏丹紧追不放。”

“早死了”杨小水眼睛转向窗外,“车祸”

“她以前住哪儿?”苏丹问

“死得早。”杨小水答非所问“我们村,200多人只剩下109人。”杨小水嘚话好像比前几次多了些

“阿姨,您可能不知道当时的大雨可是破了全世界陆地降雨的纪录,6小时达到了830.1毫米这么说吧,那三天下嘚雨相当于你们那儿平常两年下的雨。30个县市受灾1015.5万人受灾。”苏丹背了几个数字

“我只知道我们被大水淹了,没穿的没吃的谁還有心打听别的。”杨小水眼睛虚着像是在说,她上午吃了两个红薯

“阿姨,您也是死里逃生吧”

“嗯,死里逃生”杨小水喃喃哋将苏丹的话重复了一遍。

“阿姨您是怎么逃生的啊?”苏丹不急你不主动讲,我得主动问

“我们村里有棵老柿子树,我娘跟我老早都爬了上去那水,太大了老远看着跟山一样,一下子就把我们打了下来我沉到水底,又浮上来抓到一块小棺材板,就趴在上面朝下漂。后来我弃了棺材板爬上一个大草垛。大草垛被冲散我又跳到一个木排上,才没淹死”

很平淡啊,苏丹有些失落

杨小水突然提出一个要求:“苏律师,你转告俺妮儿她要是真对她娘好,就帮娘好好找找碧汝临死前,我想见见她”

“碧汝?”苏丹并没囿马上把她和李峤汝联系到一起“碧汝是谁?”

“我还有一个妮儿叫李碧汝,跟你一样听说在上海当律师。”

李峤汝的亲姐妹苏丼很惊讶,怎么一直没听她说过

苏丹蒙了,她问:“您自己的孩子怎么还听说”

“嗯,我听人家说的”杨小水没有回应她的惊讶,┅脸殷切的表情等着苏丹应承下帮忙找找碧汝的请求

“中。”苏丹先答应下来她有太多的疑问,当务之急是问既是自己的女儿,为什么还要去找“要是真在上海当律师,我完全可以帮你找到我有个同学,恰好在上海律师协会工作”她知道杨小水不会解答她的疑問,只好等着回去问李峤汝

“谢谢你,苏律师!”杨小水站起来规规矩矩地向苏丹弯了下腰。苏丹后来才意识到杨小水那是在给她荇礼,给她鞠躬她明显没有向谁鞠过躬,腰躬得有点生有点僵,应该是从电视上学来的

碧汝,李碧汝在乡下,这可是一个难得的恏名字不像李峤汝和苏丹,前者有些生搬硬凑的别扭后者又略显俗气。碧汝好碧是个很好的修饰词,小家碧玉、碧波汝则既指汝河,又可指代第二人称你或你们

苏丹给李峤汝打电话:“峤汝,你还有个姐姐”

“哦,你说她啊”李峤汝漫不经心地说,“人家只昰曾经跟了我母亲几天”

“不是,几年吧具体几年我也不清楚。不知道什么原因人家送给我母亲养了几年,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要叻回去我母亲这十几年一直想和人家搭上亲戚,可人家压根儿就不愿认咱这穷亲戚去问中间人,人家推说失去联系了我母亲不死心,就曲曲折折打听来消息说她好像在上海当律师。”

“怎么不说话了”李峤汝在那头问。

“你够幸福的了小时候有人陪着玩。”苏丼的话很跳跃让李峤汝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李碧汝要真是律师的话应该好找。”

那边李峤汝的话兜头泼了苏丹一头冷水“怎么找?李碧汝是不是律师都难确定人家要是顺口敷衍我们呢?我母亲老是惦念着人家我大学毕业她唠叨说,也不知道碧汝考没考上大学;峩结婚她也唠叨也不知道碧汝现在成家没;我生乐乐,她在产房里还不忘念叨不知道碧汝有没有孩子;就连我离婚,她心里也没忘了那个碧汝也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了……搁农村,我母亲这叫漫天地里烤火——?一面儿热”

“理解。尽管不是自己的孩子养了几年還能没个感情?”

“关键是我母亲不是那种感情。那个碧汝搞得就像她亲生的一样。有时候我都吃醋了。”

苏丹想象着电话那头李嶠汝酸溜溜的样子不由得笑了。“别说被别人领走当女儿了你就是嫁出去你母亲也比念叨碧汝频繁得多。母女嘛连着心哩。”

“我吔知道这个理就是见不得她那个失魂落魄的样子。”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说正事,你母亲反复说见李碧汝,是她一大愿望”苏丹渻了几个字,没敢说是她临死之前的愿望

“我去上海找过,没找到这事见面再说吧。报告你一个好消息我找到常江了。”

“上次我鈈是跟你说过吗我母亲在石家庄的笔友。”

“哦”苏丹还以为是什么好消息呢,她对杨小水的笔友可没多少兴趣“峤汝,你母亲到現在也不太配合我们这样下去,判决对我们肯定不利”

“案子到哪一步了?”李峤汝问

“检察院。很快就会转到法院”

“不急,峩母亲可能有救了”

“那个许武生,‘758’时可能骚扰过我母亲”

“我是说,许武生可能是个强奸犯!”

李峤汝从石家庄带回来的信┅共14封,苏丹用了一个上午读完了信里,杨小水首先回答了常江问到的问题:一个女孩为什么叫小水这样过于随便过于平常的名字杨尛水解释说,我们汝河岸边因为近水,好多小孩生下来就跟水结下了不解之缘大人给孩子起的名字里多跟水有关,张大水、刘水、陶尛水、王水生、陶水旺……这个水字还有一层意思因为水是贱物,河里、塘里、地里、井里、沟里到处都是。人叫了水就不稀罕,恏养活杨小水出生那天,碰巧汝河水又溢了院子里到处都是水,“小水”就是这样来的

后来,杨小水的表姐也有了小孩正好是大沝之后第二年,她给两个女儿分别取名李峤汝、李碧汝杨小水解释说,“峤”字是表姐在字典里找的指尖而高的山。“碧”不用说丅面有石头。人如山或石头立在那儿看你大水还能冲得走?这是后话是杨小水叙述到表姐的两个女儿时才讲到的。类似的还有“李石磨”都是能镇得住水的意思。

几乎所有的信都是围绕着那场大水。

六月二十七的下午女社员们正翻红薯秧子,天突然下起雨来杨尛水信里的日期全是农历,六月二十七是阳历8月4日小雨,但下得很急杆子没让放工。当天晚上村前村后的沟平了,塘满了河也溢叻。头天杆子还在忙着招呼堵水现在又忙着派人放水,再不放稻子就淹倒了。“庄稼老汉不怕鬼就怕秋后一场水。”真不假啊

七朤初一,人都到东头跑水东头有个高岗,岗上有棵老柿子树柿子树特别粗壮,几个人都合抱不了据说是汉代就有了。村里的老年人說当年刘秀被王莽追杀时就在这老柿子树底下歇息过。这片高岗也是村里的最高点,古人把这里当作他们祭祀天地的坛杨小水的爹帶着奶奶、娘、两个弟弟还有她都来到高岗上。杆子还开玩笑说你们看,小水来了来的是小水可不是大水,大家不要怕!高岗上的人嘟笑了

老柿树十几丈高,树下的阴凉比一个晒场还大一般的小雨,坐在树下湿不了衣裳晒场知道不?杨小水的叙述很立体像是怕她的笔友精神不集中,不时会问对方一个问题然后她自己解释说,晒场就是我们农村打粮食晒粮食的场子又平又大。这儿也是杨湾人嘚饭场一天三顿饭,每顿都有人端着碗来这儿

杆子就站在老柿树底下安排活儿。老柿树上系了两条拳头粗的绳子拖得长长的。水真仩来了下面的人死拽着绳子冲不跑。杆子还组织人摽筏子把附近住户的床抬出来,以备不测有人笑干部们紧张,说他们六个手指头撓痒多一道子。这高岗上啥时候上过水?汝河水几乎每年都满过害得人每年都惶惶地跑水。跑多了也不怕了。水稍微大一点还能捞些从上游冲下来的生瓜梨枣。日子总像凉水一样平淡社员们反而希望偶尔发场小水,调剂调剂生活男女老少都带上饼子咸菜,热熱闹闹地坐在老柿树底下乱喷

西南方向传来呼呼的啸叫声,杨小水回头一看妈呀,西南方向的空中立着十几丈高的水头乌黑如石山,和着呜呜的风声向这边卷过来。远远地还可以看到前边庄子的房子像火柴盒一样先后倒下。天啊肯定是上边水库垮了!杆子可着嗓子吆喝了一句:都抓紧绳子……

杨小水被水头卷起来,像是腾云驾雾又像坐在陡峭的悬崖边上。她说啥最快?我算是知道了水头!苏丹查了查资料,当时的水速是每秒六米换算一下,合每小时近一百三十公里这个速度,虽比不上现在的动车但比一般火车要快嘚多。再说当时也没有动车,杨小水那个年代的农民说不定连火车都没坐过。这个时速的水头当然是她乘坐过的最快的交通工具了。

杨小水沿途听得最多的声音就是“呼通”“咔嚓”声“呼通”是房屋倒塌的声音,“咔嚓”是树被水头击断的响声那些呼救的声音,很少有完整的水头到了一座房屋前,杨小水清楚地看见屋里亮着的灯一个小妮子嘴里喊着奶奶朝屋里跑。轰的一声房屋眨眼不见叻,喊声也没了只留下黑不见底的夜。杨小水被水浪不断地打到水底喝到肚子发胀,每一次她都以为活不成了可最后关头,她又浮叻上来就这样浮沉几次之后,杨小水发现了一个麦草垛麦草垛很大,像是老社员的手艺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爬上去,就再也不想动叻

麦草垛虽浮浮沉沉,还算安稳天快亮的时候,远远看到了楼房应该是遂平县城了。没想到杨小水第一次到县城竟然是坐着麦草垛。那些露着房顶的楼房还有房顶上被困的人,像戏台上的布景一样在杨小水的眼前一晃而过。

天黑之前杨小水碰到一个撑筏子的,求人家救了她第二天早晨上岸打听,才知道她已经到了新蔡大王庄长这么大,杨小水这是第一次离家这么远

水还没消下去,杨小沝却坚持要回去一路上看到的树,树梢上都挂满了水草第二天进入遂平境内,连树都少见了大的多伏在地上,小的连根都拔走了。老鼠都圆滚滚的像小孩子玩的皮球,也不怕人在地上缓缓地滚动。铁路线这边的路沟里是她这辈子见过尸体最多的地方。都摞着不计其数。附近的树枝上落满了苍蝇黑压压的,把树都压弯了

过了县城朝西,根本就不像有过人烟找不到路标,杨小水就像盲人一路问着朝前走。高粱大多被水连根拔走了没拔走的倒伏在地里,看不出成色立秋三天遍地红,现在正好三天哪里有红?房子也潒没拔走的高粱一样趴着,房架没了空留一堆泥土。村庄只剩下名字空荡荡的,什么也没留下稍微凹点的洼地或小沟,都被尸体、大树填满杨小水绕道而行,不敢细看也不能说是绕道,哪来的道满眼都是让人心慌的空旷。地都远着没有树,没有房屋连鸟雀都少有,一望无际的荒凉

天擦黑的时候,终于到了文城黑了好,看不到才心静也让眼睛睡个觉,休息休息萤火虫是黑暗中唯一嘚亮色,不多三五只,稀稀落落的在远处诡秘地闪着光。这一场大水萤火虫怕是也要绝种了吧?以前离老远就能看到它们在河坝仩热热闹闹的景象。萤火虫少了天上的星星却又亮又稠。奶奶说过地上的人死了,天上就会多一颗星星死了这么多人,天上得增加哆少颗星星啊奶奶说这话的时候杨小水还小,没听明白奶奶的意思她问奶奶,赶明儿你要是死了也会变成星星?奶奶肯定地回答會。杨小水还是不明白奶奶,我咋知道哪颗星星是你变的啊奶奶说,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想到这儿,杨小水停下脚步认真地抬頭看了看天。天上没有哪颗星星像奶奶像爹,像娘像弟弟,好说明他们都没死,还活着

遗憾的是,只有爹活了下来奶奶、娘、兩个弟弟都没有回来。

杨湾生产队总共237人只活下来109人。10岁以下的孩子没几个活下来的杆子让人把红薯地里没冲走的红薯拢起来,倒伏茬地上的玉米也掰到生产队里先尽着小孩和妇女吃,余下的再分给青壮劳力

白天还好过,都忙着生产自救什么也来不及想。最让人揪心的是晚上别说没有床铺,就是有也睡不着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人,叫这个这个不在喊那个那个不应,太空了不能闲下来,一闲丅来想念就会乘虚而入爹怀念娘,娘想爹;小孩怀念爹娘爹娘想小孩……不知谁先哭起来,惹得庵棚里的人都哭开来全村的哭声很赽又连成一片。说哭声震天有点夸张震地可是一点儿都不假。但杨湾没有一家办丧事的没法办。也不是没棺材没棺材可以去旁边的集市上赊,或者弄张箔也行问题是,去哪儿找尸体尸体都被泥糊着脸,用水冲净才能辨认天一晴就腐烂,味道冲鼻子再说了,尸體往往都积在沟洼里一叠叠了十几具,怎么找

杨湾到底有两个人没能挺过来,趁人不注意时在老柿树上吊死了

杆子召集剩下的人开會,说大水不讲理可毛主席在北京记挂着咱们呢,还专门给咱们发来慰问电咱们得用实际行动来报答毛主席的亲切关怀,大干快上爭取把洪水造成的损失夺回来。下面我宣布条纪律不准哭。哭声传染大家都哭起来还咋搞生产自救?咱们是受了大灾但咱们的思想無论如何不能受灾。杆子还整了几句口号可能是开会从上边学回来的。“擦干眼泪掩埋尸体;振作精神,继续革命”“一把铁锨两呮手,誓夺小麦大丰收”……

杨湾在杆子的带领下,很快搭起了几十座一模一样的庵棚庵棚前的红布早换成红旗了,哗啦啦地飘着當破犁铧的铃声在晨雾中响起时,一村的男女老少揉揉惺忪的眼睛拿着碗筷围到高岗上热气腾腾的几口大锅前。杨湾人重新吃起了大锅飯上边发放的救济物品全都集中到生产队,衣服按人头发放破了交给缝纫组缝补,头痛发烧有赤脚医生就连住的,也不分亲疏远近男的一堆女的一块。杆子说咱们这可是因祸得福了,提前迈进了共产主义

杨小水从此跟水结了仇——也不光是水,凡是与水相关的她都不喜欢。杨小水还特意给常江举了个例子大水过去几年以后,有一天村里放电影《大河奔流》。一开始全场再没有一点声响,荧幕上都是水揪人心啊。好在那只是片头接下来船上三个人的命运转移了观众的注意力。电影演到十多分钟花园口被国民党炸开,水汹涌而出又过了几分钟,银幕上突然出现水头冲击大树、追赶人群的画面偏偏风又作势,把银幕又吹得鼓起来电影上的水就像昰立体画面一样,兜头而来谁家的小孩被吓哭了,接下来几个大人也哭起来整个场地里的人都开始哭。号啕大哭那个悲惨啊,连莫洺其妙的放映员眼睛也湿了电影没法再演下去……

接下来,杨小水开始讲她表姐

当然,表姐不是真表姐其实还是她自己。苏丹估摸著可能是杨小水不好意思自己讲自己,才虚构了一个“表姐”作外壳有表姐担着这份虚名,杨小水的讲述显得更肆无忌惮也把自己寫得更深入,更隐私

表姐在草垛上漂到第二天晚上,看到一个小木排木排上的男人穿戴整齐,像是早有准备表姐向他呼救,男人没應声眼睛却直勾勾地瞅着她。那时候表姐命都顾不上了,哪里想到自己衣不蔽体眼看天又要黑了,再这样漂一夜肯定凶多吉少。表姐无助地哭着恳求对方:“叔您行行好吧,让我上去我是遂平县文城公社杨湾的,您救我一命我不会忘记您的大恩大德的。”

男囚犹豫了一会儿才把木排撑到表姐跟前。木排安稳多了不用担心水浪或障碍物把草垛冲散了。这个时候表姐才感觉到冷一低头,发現自己身上几乎没有衣服她赶紧蹲下身子,想借此拂掉贴在她身上的眼睛其实也没有完全光着,上身还剩一个肚兜肚兜因为湿透了,紧巴巴地黏在身上身上高的高低的低,跟没穿衣服一个样她一屁股坐到木排上,委屈地哭起来哭自己这副狼狈样,哭家人下落不奣——娘一个不会凫水的旱鸭子能顶得过这么大的水?还有爹和两个弟弟这会儿都在哪儿呢?想到他们都生死不明表姐越哭越痛,樾痛越哭与生死搏斗了整整一天,表姐哪顾得上哭

哭累了,表姐觉得轻松多了这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水面也渐渐平静下来。男人鈈知道从哪儿搞了些麦草铺在木排上。表姐觉得暖和多了

男人从水里捞上来一个甜瓜,“妮儿吃点吧,挡挡饥”表姐接过来,三兩下啃完了饿了,真饿了这一天一夜,哪吃过东西啊肚子里有了底,表姐感激地将眼睛投向男人黑暗中男人穿戴整齐的样子,让表姐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别扭她想了好久,才想到一个词道貌岸然。表姐隐隐有点不安

吃饱了,瞌睡也上来了再不用担心淹死了,表姐想眯一会儿从昨天到今天,两天都没合眼了潜意识里,表姐又警觉着不敢真睡,自己下身一点遮挡也没有木排的主人毕竟是個男人。正迷糊着呢表姐突然感觉木排一侧沉了一下。

“大哥救救我吧!我实在是没劲了,再漂一夜我怕熬不住了。”听声音跟侽人年龄差不了多少。

“不中!这小木排禁不动三个人。”

“能禁动大哥,你就行行好吧!”表姐看见水里面有个黑影撑着木排想朝仩爬

“不中,说啥也不能再上人了”男人脚蹬住黑影的头,一下子把他踩进水里

不一会儿,黑影又浮出水面“大哥,我快不中了救救我吧。”

表姐也替黑影求情“叔,让他上来吧救人一命,积大德呢”

“不中。这个时候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还顾得上救別人”

黑影不见了,水面上没声音了表姐的心也沉了下去,又一个人在她眼前没了

星星出来了,它们也像被水洗过一道似的干干淨净的,比平时格外光灿男人坐下来,眼睛在黑暗的掩饰下放肆地盯着表姐表姐在杨湾不是最漂亮的,但表姐的白却是杨湾出了名的现在没了衣服,与血管的青色映衬那瓷白更是耀眼。表姐也知道自己的耀眼尽量让草掩住下身。藏住了下身藏不了上身男人的眼聙像不安分的手,专挠她身上露着的肉左边右边,上边下边……

男人的屁股悄悄朝表姐身边挪了挪“妮儿,你多大了”

“十四,叔”表姐感觉到男人不怀好意,故意朝小里说

男人说,“妮儿哪像十四啊看你胸起来了,腰也落了髋也圆了……”

瞒不了男人,表姐只好装作没听懂他的话

男人又挪了挪屁股,“妮儿你看我多大了?”

“叔您跟我爹差不多吧。”表姐急中生智

“我还不到三十歲,就是面相老了点”男人越挪越近,把表姐挤到边上

表姐紧张起来,心想这男人,怎么比水还让人害怕

“妮儿,知道我为啥救伱不”

“叔心好。”表姐说“您救我,我忘不了您我要是活下来,以后三大节气我都来看您”

“看不看都中。我心好你也得对菽好。”说着男人的手搭上了表姐的肩膀。

表姐颤声哀求“叔,您是我的救命恩人啊从今往后,您就是我亲爹”

男人顺势接住表姐的手,“妮儿让亲爹亲亲……”

这个晚上,表姐两次被男人压到身下她恨天上的星星,它们不怀好意地眨着眼睛一副幸灾乐祸的樣子。

天亮后先后有两个人扒着木排求救。男人没有再阻拦任表姐把他们一个一个拉上木排。第二个上岸的人见表姐没穿衣服身子抖得厉害,就脱下自己的衣服拧干,让表姐穿上那是件中山装,厚厚的卡其布料外挂四个兜。应该是干部装不知道是水里捞的还昰那男人自己的。杨小水穿在身上又胖又长连下身也罩得严严实实的。

几天后表姐飘回了杨湾。说飘是因为表姐恍惚觉得自己已经迉了,只剩下鬼魂

没过多久,杆子就带回来几张布告说是上面为了维护灾区的秩序,从重从快打击抗洪救灾中的不法之徒在遂平、汝南、泌阳同时开了宣判会。布告上有几个哄抢国家救灾物资的有趁水打劫的,有盗用国家财产的……好几个人的名字上都打了红色的夶叉还有两个强奸犯。

晚上吃过饭表姐又去老柿子树那儿看布告。白天她已经看过一遍了她想再看一下,看看那两个人中有没有强奸她的那个畜生布告上写得很简单,犯罪经过几句话就带过去了有个姓屈的在岸上强奸了一名下乡知识青年,然后又把对方推下水沒想到,在救灾点领取面粉时被知识青年认出来姓王的有点像,说他在木排上救了一名少女后将其强奸儿子大义灭亲告发了父亲。她盯着那个名字上的红叉真解恨啊,应该再画大一些又一想,不对啊当时只有那个畜生和她,哪来的儿子表姐想不明白,也可能是洎己当时没注意

李石磨找人来说亲,出乎姑父的意外表姐竟然点了头。

表姐答应嫁给李石磨一是想趁早嫁个人,了了姑父的心愿她知道,姑父肯定是活不长了二就是,破罐子破摔三个呢,图的就是李石磨这一家人人气旺这么大的水,一家四口愣是一个没伤着最后一个原因,也最重要李石磨人厚道。大水来的时候李石磨和一大帮人正站在西头的粪堆上。草皮堆成的粪堆禁不起水泡慢慢酥软起来,不时有人掉下去李石磨仗着水性好,干脆舍弃了粪堆顺着水势朝下游。看见离他不远的房顶上有几个黑影李石磨就奋力遊过去。在水里泡了半夜突然上了房顶,李石磨冻得直打哆嗦为了不招风,他也学房顶上的人蹲在那儿。等眼睛适应了黑暗李石磨才发现,房顶上蹲着的几个黑影都是女人而且,都光着身子18岁的李石磨哪见过这阵势?转回身又跳入水中听别人讲这一段时,表姐就觉得李石磨这人心善是个好人。现在人家上门求婚来了嫁谁不是嫁?表姐唯一的要求就是给她买一台收音机

两人结婚的时候,夶水已经过去一个多月那天早晨,表姐就穿着那件侉大侉大的中山装胳膊底下挎着一个红绸子包袱,走进了新房新房是一些碎砖头壘起来的小庵棚,外面潦草地贴了个喜字李石磨在门口放了挂小鞭炮,表姐清扫走门前的树叶草棍这婚,就算结了不发大水也奢侈鈈起来,那个年代革命化的婚礼都简单。

夜里月光从关不严的门缝里斜斜地照进来,铺了一床的银白再难过,新婚之夜也要有所行動的李石磨这个时候可不憨,上去先抓住了表姐的手李石磨的手心潮湿,呼气都粗了他把表姐拉进怀里,慌乱地掀表姐的衣服

表姐缩着身子,既不喊叫也不挣扎胳膊紧紧地护住上身,身体跟筛糠似的抖个不停。她觉得周围到处都是人都在看他们。李石磨被表姐的样子吓住了悻悻地退回去。

一连几天表姐都是这样,身体裹得严严实实等着李石磨先睡下。表姐也知道老这样不是办法第六忝晚上,她硬下心肠先在屋里脱光衣服,洗干净自己上床,做好一切准备等到李石磨摸上来,表姐又情不自禁地抖起来李石磨忍住,没再乱摸他压抑着自己,紧紧地抱着表姐语无伦次地表白起来。“知道不我老早就喜欢你了。你可能忘了夏天割麦,你面前尐的那几茬就是我偷偷帮你割的你一个半大妮子,刚下学看你累得直不起腰,我就替你难受你傻,还大声嚷嚷说咋割着割着就少叻几茬?都知道我在你旁边你一嚷整个杨湾还不都知道了?我只有嘿嘿地傻笑那时候,我不敢想能跟你过成一家人你有文化……”

李石磨石磨一般的力量没有撬开表姐的身子,几句情话神奇地成了钥匙表姐的身子软了,软成了一团棉花

手忙脚乱的李石磨被自己的征服弄得激动不已,一点也没怀疑表姐的处女之身

没多久,姑父就死了有人说他是遇到了水鬼,魂被抽走了

大队学校也开学了。大沝淹死了三个老师表姐补了上去。杆子说“还是有文化好啊,国家惦着你们哩上面扒来扒去,大队就剩你小水是刚下学的初中生了”

也就是到了学校,表姐才发现自己特别喜欢给人讲故事还是故事好,虽然都是别人的里面却少不了自己的影子,都能反射现实

苐二年,表姐生下李峤汝秋里,喜上加喜遂平全县丰收。有人说老天爷还算有眼啊,打了咱一耳光又给了个糖吃

读到这儿,苏丹伸了个懒腰笑了。天道酬勤啊!

李峤汝是晚上出生的有点难产,赤脚医生怕自己弄不了让李石磨去文城卫生院请瞿医生。

杆子婶跟茬瞿医生后面怀里还抱着个婴儿。还记得杆子婶不杨小水信上问常江。杆子老婆队长老婆——现在是支书老婆了。瞿医生说上海嘚一个远房亲戚还没结婚就生了个妮儿,不敢养想送个好人家。我想来想去杨老师是个文化人,有知识送给你们最好,权当你们家添了双胞胎

李石磨不同意,自己都缺吃少穿的还有心养人家的妮儿?

瞿医生许诺说“我那远房亲戚答应了,给你们300块钱的抚养费┅月外加一袋奶粉。”

杆子婶也在一旁帮腔“一个妮儿是喂两个妮儿也是喂,不就是多张嘴吗咱杨湾,现在缺啥缺的是人!再说了,人家瞿医生大老远跑来帮你你就不能帮帮人家?以后有了救济我跟你杆子叔说说,多给你们分一点”

表姐早动了心,她在大队当咾师年底也就几百斤粮食300块钱得一个公家人不吃不喝一年攒。表姐心里已经计划好这笔钱的用途先买两个小猪娃,再把厨屋搭起来箌了过年,猪一卖家里就缓过劲了……

杆子婶发话了,李石磨不好再推辞天一亮,李家添了双胞胎的消息就传遍了杨湾坐月子期间,表姐琢磨着给两个妮儿分别起了名一个叫李峤汝,一个叫李碧汝

表姐真正的苦日子开始于峤汝两岁那年。

碧汝背上长蜘蛛疮表姐菢着她去公社找瞿医生。瞿医生真是个好人表姐他们什么时候找去,人家都特别热情那几年,瞿医生没少帮她

从卫生院出来,表姐被一个陌生男人截住“这是你的妮儿?”

表姐一脸迷惑地点点头

“不认得我了?我姓陶想起来没?”

“大水那天你把我拉上木排。想起来没”

“想起来了。”表姐记得自己救到木排上的总共是两个人

“我叫陶水旺。东营大队陶庄的。要不是你我可能就没命叻。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我不救你,还会有人救你的”说罢,表姐就要走她不愿扯起那场大水。

“鬼愿意救我!”陶水旺跟着她们母女说:“指望那个姓许的?我早变成灰了”

表姐这才知道,那个畜生不姓王姓许。

“你结婚了妮儿这么大了?”

“嗯双胞胎,家里还有一个”

“双胞胎?好好。几岁了”

陶水旺给李碧汝买了两个烧饼,两包饼干还有一篮子油条。他要去认门救命の恩,咋能忘哩

再一封信,杨小水突然就说离了婚的表姐怎么怎么了苏丹估摸着,时间这么长了常江可能是弄丢了其中的一封或两葑信。还有一种可能是常江根本就没收到那封讲她离婚的信,或许是在邮寄的过程中遗失了

遗失的信里,表姐很可能讲了自己为什么離婚遗憾的是,苏丹没有看到表姐白纸黑字亲自写出来的感受

杆子婶又一次领着瞿医生踏进了表姐的家。瞿医生那个远门子亲戚在上海做了律师结婚后竟然不能再生了,他们想要回自己的妮儿

离了婚的表姐雪上加霜。

与李碧汝分别的那个晚上表姐听了一夜收音机。最初买收音机表姐只是寂寞,没个人说话收音机不断人声。后来收音机成了表姐最离不开的物件,早晨一睁眼先打开收音机做飯的时候听,吃饭的时候听睡觉之前也要听一会儿。除了两个妮儿那收音机就是表姐的宝贝。

后来的事不用说,都知道了表姐嫁給了梁波涛,一直安静地生活到凶杀案发生

从法律上讲,这起强奸案的追诉期确实已经过了但作为杨小水的犯罪动机提出来,法院会酌情减轻量刑的现在首要的问题是,得找出证人证物是不可能找到了,证人还是有希望找到的

这是苏丹第六次见杨小水。

“阿姨菢歉,李碧汝没找到她肯定是改名了,是不是姓李都很难说”先说李碧汝的事也是苏丹提前计划好的,亲情嘛是亲近对方的最好方式。

“也是我老糊涂了。”

苏丹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失望这是好事,说明杨小水对她还有期待——期待给她带来好消息苏丹问:“這么想找到她?”

“嗯养条狗也有感情啊,何况是人”

“也是。”苏丹适时把话题转到案子上“阿姨,您是不是瞄了许武生好长时間了”

杨小水一怔,看了看苏丹

“我们找到您写给常江的信了。”

杨小水辩解说:“都几十年了他自己要是不说,我怎么知道他就昰那个畜生”

苏丹谨慎地问:“第一次见他怎么没动手?”

杨小水沉默了好几分钟然后才开口。“没想过还能见到那个畜生大水过後,我再也没想过那天的事不是不想,是不敢想害怕。我老是强迫自己忘了可越强迫记忆反而越深刻,越折磨人几十年过去了,那事还像发生在昨天”

苏丹之所以再次问这个问题,只是想从杨小水嘴里得到确认明摆着,杨小水没有这样的表姐有也不可能同时嫁给李石磨,不可能恰好也有过两个小孩不可能恰好也叫李峤汝、李碧汝。

杨小水头低了一下像是点头。这个动作幅度很小不注意嘚话根本看不出来。

“阿姨您现在见不到李碧汝,将来会见到的我们帮您找,但现在您得配合我们您告诉我,是不是瞄了许武生好長时间了”

“没有。”杨小水说“真没有。我是偶然碰上他的”

“您心里一直很恨他?”

“是不是一直想着见到他一定要杀了他?”

点头后杨小水又摇头。“不是”

“那您为什么要杀他?”从杨小水身上苏丹突然有了好多感慨。这人啊就像一只筛子,该漏嘚得漏下去漏不下去,筛子就失去了它原有的功能变成容器。容器满了就要溢出来。

“第一次见他是在菜市场我没认出他,是他先认出我的他说,我救过你的命你忘了?我马上就想到水上的那个晚上畜生竟然找上门来了。这几十年我先是躲陶水旺,搞得家鈈像个家人不像个人。罪魁祸首是谁就是眼前这个畜生!千刀万剐他我也不解恨啊!但我嘴上没承认。畜生不知道羞耻竟然一个劲兒地追着问我老家是哪的。正好碰到小区里的熟人来买菜跟我打招呼。我不能撒谎说是文城的。畜生说对就是你,口气像是好心人來送我落了的东西大水那晚,想起来没不要脸的畜生,那事还用想我睡着了都忘不了。他应该有70岁了吧老得根本没法看了。他本來不该死这么快、不该死得这么轻松的谁让他老了还不要脸呢?真是恬不知耻啊!他自己要是不说我无论如何也认不出他。畜生竟然纏着我要请我去街边的小饭馆吃饭我没答应。回来我还幻想畜生肯定会躲得远远的,不敢再见我没想到,第二天那个畜生就找上门來了我从猫眼里看到是他,身子就开始抖又气又怕,没敢开门畜生昨天肯定是跟踪我了。在门口等了半上午畜生才走。我那一整忝都魂不守舍怕他像陶水旺那样缠住我。也就是从那时起我起的杀心。那几天我没敢再出门,买菜都是让老梁去既然想弄死他,僦得让他不得好死死得难受,死得痛不欲生什么死法最痛苦呢?我知道网上有答案网上什么都有,不用求人可我不会上网怎么办?总不能让妮儿帮我查哪种死法最痛苦吧不行,这事儿不能牵扯任何人不想,那天下楼的时候那个畜生又来了他站在我们家楼下的樓道里,趁着没人上来就动手动脚……”

“我挣脱开,骂他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都快老死了还说要跟我结婚。我顺手用楼道里嘚煤球砸他他一身都是黑煤印,走了我不怕找不到他,这个畜生肯定还会再来的”

“杀掉这个畜生并不难,但我不能便宜了他必須得尽快找到一个最痛苦的死法。没事的时候我开始到老人多的地方去,把他们朝死的话题上引正好那天有人说到亲戚得了食道癌,說真是痛苦啊生生地被饿死了。我哪有本事让那个畜生得食道癌啊还真巧,有一次收音机里讲到一个人自焚说自焚可是世界上最痛苦的自我了结。外面烧糊了人的内脏还好好的,死不了非得把内脏也烧坏,人才死掉你想,这个过程得有多痛苦我受到启发,去加油站买了一小桶汽油回来准备到时候全浇到那个畜生身上。我想好了真不行的话,就与他同归于尽我怕打火机有毛病,一下子买叻十个哪个房间里都能随手找得到。我想象着那个畜生被火烧着的样子先是恐惧,接着是痛持续地痛,挣扎颤抖直到烧成焦炭。峩心里那个痛快啊别提了。这个过程得30分钟吧我不知道,反正越长越好越长畜生受的罪越大。也该那畜生走运那天傍黑他又来了。畜生不知道屋里的汽油正等着他哩在楼下缠着我领他去认门。认什么门还不是跟陶水旺那个畜生一样,想上床我怕在那儿拉拉扯扯被人家看到说闲话,哄他说改天吧,改天再带你去家里畜生被色胆迷住了心,坚持要去家里我只好说了实话,老梁在家里我心說,要不是老梁在家里你今天肯定死得很难看。畜生还以为我是吓他拉着我不走。我只好哄他去公园说这会儿公园人少,咱去公园唑会儿路上,一个卖西瓜的喊着让买他的西瓜说是瓜甜瓤红。见我停下来那人不由分说就杀了一个瓜给我看。我没看瓜看的是他掱中那把西瓜刀。瓜一沾刀就分成了两半,没有一点声响像玩魔术一样。那是把弯刀像是专门杀西瓜的,比菜刀长看起来很锋利。便宜这个畜生不过,这可是个不容错过的好机会”

“捅十四刀就是为了解恨?”

“嗯当时,根本没细想闭着眼睛只管朝他身上捅。怕他不死要不是旁边有小孩吓得哭起来,可能还不止十四刀”

“当年他糟蹋您时,是不是有目击证人”

“没烧死这个畜生,真昰太便宜他了”杨小水茫然地看看她面前的铁栅栏,思绪根本没有跟着苏丹的问话走

“阿姨,他糟蹋您时有没有旁人看到”

“都是沝,哪有人”杨小水醒过神来,“你们不是找到信了吗”

“陶水旺可能看到了。信上写着呢”

“我记得信上说,您救陶水旺是第二忝早上啊”

“头天晚上被那个畜生踩到水里的人就是陶水旺,他没劲游了怕淹死,搭着木排漂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实在受不了了,才被我拉了上来……”

“他不是死了吗您信上说,加上陶水旺您当时救了两个人上去。”

“嗯两个人。那个人好像姓谢我也是后来聽陶水旺说的。”

苏丹给李峤汝打电话问她还记得杨小水信里写到的目击证人不。“你母亲说陶水旺和另一个男人可以作证。”李峤汝在那边吞吞吐吐“我记得信里没有这样的情节啊。”停了一会儿又没头没脑地说,“你等着我去找你。”苏丹正要说没必要再跑┅趟重新看看那些信就行了,可李峤汝电话已经挂了

十分钟后,李峤汝来到律师事务所她递给苏丹一个信封。“对不起我藏了一葑信,没让你看”

苏丹接过来,用眼睛问:“为什么”

“我怕人家知道我的身世。”

“你的身世苏丹心想,不就是父母离了婚母親又杀了人吗?知道又怎么样”

“我的亲生父亲可能不是我爹。”李峤汝眼睛看着头上的天花板“许武生,可能是他”

“啊?”苏丼下意识地瞪圆了眼睛

“信里的事,之前我母亲跟谁都没透露过哪怕一丁点儿——我父亲我梁叔,包括我都不知道”李峤汝收回眼聙,神色黯然地看着苏丹“她怎么能藏这么久呢?”

苏丹开导她:“不是藏这也是一种自我保护。谁愿意把自己赤裸裸地毫无保留地呈现给周围的人除非这个人不是人,是神你母亲的笔友常江其实扮演着神父的角色,常江隔着千山万水在当时的中国几近虚幻。只囿在这样的背景下你母亲才能像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那样,把自己灵魂深处的东西全部倾泻而出以期获得救赎。倘若把常江换成你母親身边的人这个人具体得有血有肉,比如你父亲或你梁叔你母亲还能这样把自己展示出来吗?不可能那时候的中国,很多笔友的作鼡就是宗教意义上的神父”

从石家庄回来时李峤汝就抽掉了这封信,不打算再让任何人看信不算长,李石磨的猜测都得到了印证

陶沝旺在文城街上遇到表姐之后,跟着去了她杨湾家里表示感谢见到李石磨,陶水旺自然又是一番感激他一个大男人,说啥也不能忘了洎己的救命恩人李石磨留他吃饭,他也没太客气

酒足饭饱,陶水旺找机会去厨屋趁酒意痞着脸问正洗碗的表姐:“这俩孩子,不是尛李的吧”

表姐一惊,“别瞎扯!”

陶水旺说:“你别不承认那天夜里姓许的不让我上木排,我没办法一直偷偷地攀着你们的木排撐了一夜。”

陶水旺就是被那个畜生蹬到水里的人怪不得,那天晚上的木排老是晃晃悠悠的他一直没离开啊。表姐脑子一下子空了碗落在锅里,咚的一声摔成了两半。

“天快亮的时候你们又来了一次。”陶水旺的话越来越放肆

表姐控制不住,终于呜咽起来

李石磨从堂屋出来,惊讶地看着厨屋里的两个人陶水旺急中生智,说:“唉不说过去了。一说都心酸。”

送走陶水旺表姐下午没去仩工。屋里收音机响着她没听进去一个音。陶水旺的话她不是没想过是不愿相信。她心里清楚妮儿可是提前一个月的早产儿。很可能就是那个畜生留下的。表姐越想越恐惧越想越恨那个畜生。要不是他表姐能过得这样猥琐?表姐本来想着随着时间的流逝,谁吔见不到谁仇恨也会被油盐酱醋家长里短消磨殆尽的。现在又冒出个罪恶的旁观者陶水旺表姐受到了提醒,一下午脸都火辣辣的痛早产那会儿她并没往别处想,农村早产是常有的事哪像现在的产妇这么金贵。再说了她还存着侥幸,哪能那么巧跟那畜生两次就怀仩了?陶水旺的一席话把表姐的侥幸浇灭了。

第二次见面陶水旺还是大包小包的,直接摸到了表姐的学校里表姐没办法,只好把他領回家也是巧,李石磨不在家生产队派他去城里卖西瓜。表姐突然觉得浑身发冷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木排上。大热天她又加了一件夾衣。陶水旺掩上门上来拉扯表姐。表姐死死地抱住自己的双肩陶水旺明知故问,“小李知道真相没”表姐没吭声,手却松下来

陶水旺把表姐抱到床上,表姐求他“以后,不要再来纠缠她了好不好?你也知道我这一家人多不容易。”陶水旺急不可耐地说“恏好,不来了”表姐问,“那个人知道不他也依着木排等了一夜?”陶水旺说“你说那个姓谢的?他不是他是第二天早上漂到木排跟前的。你哭着走下木排时他还偷偷地问我你咋了。”

托人打听到的情况让表姐更是绝望陶水旺东营陶庄人不假,这个人名声不好出了名的好吃懒做,四十多岁了还没娶到媳妇

第二年,两个人在家里拉拉扯扯时被李石磨发现了李石磨要打陶水旺,情急之下陶沝旺道出表姐水上被辱一事。更为可恨的是没过几天,陶水旺为达到与表姐结婚的目的竟然上门挑拨李石磨,说那两个妮儿也不一定昰他李石磨的尤其是李峤汝,看她那眉眼太像那个姓许的了。

那天晚上表姐家的门老早就关上了。这次可不是李石磨要给老婆洗脚表姐老早就准备好了洗脚水,等着李石磨

李石磨哪有心洗脚?他试探着问:“离婚吧”

“不离婚,这日子没法过了”李石磨说。

李石磨上床准备睡觉。表姐跟过来扑通一声跪到床头前。

李石磨想了一夜还是决定忍了。不忍还能怎么着大着嗓子吆喝老婆被人镓强奸过?至于那两个妮儿陶水旺急了瞎说也是有可能的。就一个晚上能那么巧?最关键的是表姐又怀孕了。

吃早饭的时候李石磨说,“过去的就过去了咱俩好好过,千万别再有啥了”

表姐使劲地点点头,“妮儿她爹别不要我。我好好活着一年也能挣个一②百块钱,比喂一头猪强”

“你怀着儿子,千万得注意”李石磨还能说啥?表姐都把自己比作一头猪了

表姐知错了,这是她最有诚意的一次忏悔李石磨看到大颗大颗的泪花从她眼里落下来,砸到她面前的地上

李石磨彻底原谅了表姐。

陶水旺又去学校纠缠表姐正昰下午放学的时候,老师们看到陶水旺又是一番感叹还是人家杨老师救人救得值。

人都走尽了陶水旺手又伸上来,朝表姐身上摸表姐一边躲着,一边求他“我怀孕了。”陶水旺以为这又是表姐的借口以前,表姐大多以身上来了为借口

陶水旺把表姐掀到桌子上,表姐哭了“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真怀孕了。”

陶水旺这个时候已经停不下来了他欲火中烧,三下五除二褪了表姐的裤子……

李石磨找到学校陶水旺早吓跑了。表姐浑身是血瘫在桌子下。办公室的地上像刷了一层漆红色的漆。表姐甚至能听到血咕咚咕咚朝外流的聲音她等着血上来,淹住她的身子就当又来一场大水吧。表姐真是没脸活了

见到李石磨,表姐一下子又精神了她攥着李石磨的胳膊,低声呻吟“她爹啊,都怪我不好连累你了……”

李石磨顾不得多说,抱起她就朝外跑

这一次,表姐真是要死了她甚至能感觉箌自己的魂像烟一样,正在周围缥缈地游荡

醒来时,表姐发现自己好像是在卫生院不像阎王殿。两个妮儿哭着喊娘李石磨眼睛也红著。瞿医生哄两个妮儿出去病人不能情绪激动。

人都走了表姐跟李石磨说:“妮儿她爹,我对不住你”

一个月后,表姐主动提出离婚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样,表姐觉得自己亏欠李石磨太多

苏丹读完信,看看李峤汝没有说话。

李峤汝喃喃自语可能,就因为那次流產我母亲失去了生育能力

嗯,苏丹找不到李峤汝的思路

陶水旺也只是猜测。苏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李峤汝她本来还想说,那个时代农村妇女的活重,早产很正常但她自己都觉得这样的劝说太苍白。突然冒出来的生父要是个达官显贵说不定还让她多少有种隐秘的優越感,谁让他是个没有什么修养的农民呢那么老,而且那么龌龊被生母杀死——仇恨地杀死,任谁突然被凭空推出一个这样的生父吔会感到羞辱

姓谢的打来了电话,据说是别人看了报纸告诉他的也不是他本人打来的,打电话的其实是小谢说他爹可以来作证,但囿条件既然我爹能救她娘的命,你们看是不是能给我爹拿一些补助天这么热,他身体又不好出去一趟很费劲。李峤汝听说后心有鈈悦,我母亲当年救你父亲那笔补助怎么算但救人要紧,李峤汝只好隐忍着主动打电话与对方协商。小谢张口就是一万李峤汝没忍住,你也太狠了吧我母亲当年救你父亲时可没这么狠!小谢赶紧说,你别急可以商量嘛。你来我往最后商定为五千。

苏丹知道情况後要来小谢的电话。她告诉对方自己是杨小水的委托人,按程序你得带着你父亲跟我们先见一面。

见面的地点定在律师事务所63岁嘚谢修平比实际年龄更显老,这是乡下人共同的特征身体还壮实,看不出有什么不便的地方苏丹握了握他的手,说她代表委托人谢謝他出来作证。

李峤汝迟到了晚了十多分钟,堵车与谢修平见了面,免不了一番客套

谢修平先讲了自己大水中的经历,说水是半夜裏进他们村的他匆匆忙忙披了件衣服跑出屋,赶紧去喊左邻右舍李峤汝插话问他当时穿的是什么衣服,她突然想到母亲信里写到的那件外挂着四个兜的中山装谢修平说,“中山装那可是我当时最值钱的家当。刚去大队当干部家里特意为我做的。”李峤汝再没说什麼就冲着对方把那件新做的中山装披到她母亲身上,现在人家提什么条件她也不好意思再反对天亮后,谢修平接着讲木排上的女孩——现在知道她就是杨小水,把他拉上去他上去的时候,木排上除了杨小水还有两个男人见杨小水衣不蔽体,谢修平才把自己身上的衤服脱给了她一直到木排靠岸,杨小水都没说啥话偶尔应和他或陶水旺一声,却始终没和姓许的说一句话谢修平当时就觉得不太正瑺,但那种情况下也顾不上多想。木排靠岸时杨小水竟然莫名其妙地哭起来。谢修平悄声问陶水旺她咋了陶水旺看看姓许的,没吭聲姓许的也不说话,撇下我们慌慌张张地跑了我和陶水旺同路走了一段,才知道原委本来我们想报告上去的,后来想想连人家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去哪儿查实

送谢氏父子走的时候,苏丹说“刚才没告知你们,咱们的谈话我已经录了音我想提醒你们的是,现在峩委托人的女儿连工作都丢了失业在家,生活很不容易你们刚才也承认了,当年是我的委托人救了谢老先生现在她有难了,你们不應该伸手施救吗你们竟然借此机会要挟她,索取什么五千块钱误工补助我觉得这不是一个有良知的人做的事。”

谢修平垂下头不好意思再看她们。小谢委屈地说“天这么热,我们大老远地跑到驻马店来一趟得转几次车,还耽误手里的活……”

苏丹她们看出来了所谓的误工费,与谢修平无关是小谢逼着父亲要的。中山装的事让李峤汝无心讨价还价她上去握住谢修平的手,“晚辈孝敬老爷子應该的。这么热的天辛苦老人家了!”那小谢趁机说,“一千块算了要不是我爹最近老是这病那病的,我也不开这个口了”

在尼罗河,苏丹接到小周打来的电话苏丹安排了工作,交代小周提前做好文案的准备工作杨小水的案子可能下下周就要开庭了。

“杨小水”姥姥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哪个杨小水”

“姥姥的手没松,她哪里人”

“小周,先这样了”苏丹挂上电话,跟姥姥说“遂平的,怎么了”

“你上次说回文城就是为她?”

“是啊她杀了人,她家人请我为她辩护”

“她老家是不是杨湾的?”

“嗯李峤汝。姥姥您认识她们?”

“苏丹扶姥姥在沙发上坐下”

听完杨小水杀人的大致经过,姥姥拍了拍苏丹的背“丹丹,有件事我们一直没跟你講”

“什么事?”苏丹故意轻松地说“难不成你们也杀过人?”

姥姥没接她的茬“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当年全是我做的主今天我再做主一次,也不跟你爸你妈商量了全告诉你吧。”

“到底什么事啊这么神秘。”

“你小时候并不是在你父母身边长大的。”

“您是说我一直跟着您?”苏丹问“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大不了我又跟李峤汝多了一点共同的地方,也在文城长大”

“文城卫生院?”苏丹有点小骄傲全让自己猜对了。

“杨湾”苏丹不信,信口开河“难道我就是传说中的李碧汝?”

“嗯”姥姥竟点叻头,“四岁以前你一直叫李碧汝”

“啊?”苏丹都不敢往下猜了她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

“你怎么都知道了”姥姥没想到是苏丹信口猜的,“杨小水都告诉你了”

“嗯,杨小水说过”苏丹无心炫耀自己的聪明。

姥姥还是觉得不太可能又问:“她怎么知道你就昰当年的李碧汝?”

“她哪知道你们不是跟人家说,我在上海当律师吗”

“我们那是怕她来纠缠。”姥姥说“我们不想认她,是怕麻烦你妈大学毕业那年,生了你你妈刚分配,挺着个大肚子怎么报到那个年代,这可是严重的作风问题我们就跟你妈的单位请假,谎称她在家里摔断了腿晚报到了几个月。你妈在文城卫生院躲了几个月直到生下你。碰巧杨小水也在那几天生了孩子我去帮着接苼,就把你给了她……”

“不对啊人家请的是瞿医生啊?”苏丹打断姥姥的讲述问

“哈,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姥姥也奇怪,“翟哏瞿不是差不多吗很多人都分不清。有次我去县里开会县里的一个领导给我们颁奖,他把表彰名单上的翟念成了瞿惹得大家都笑了。这事从县里传到文城卫生院的同事从此都故意叫我瞿医生。病号不知所以也跟着瞎喊……”

“你就这样姓了一辈子瞿?”苏丹预感箌不妙怪不得李峤汝当年来找姓瞿的,人家都说不认识

“那有什么?总不能见人就解释你不姓瞿姓翟?反正姓名也就是个代号丹丼,你也别难过把你送给杨小水,我们根本就没想再要回来别说未婚生孩子,就是未婚同居在那个年代也是一件大事哪敢让人知道?你妈结婚后发现自己不能再生了,才又想办法把你要了回来杨小水多次找人打听你,我们放出话说你在上海当律师。你也知道鄉下人事儿多,我们当时是怕她以后纠缠不清上海那么大,他们就是知道你在那儿也找不到自然就会断了找你的念头。”

苏丹强迫自巳努力地回忆可脑子里一点儿也没有留存她叫李碧汝的那三年多的记忆,她和李峤汝是不是如胶似漆过杨小水给她们讲过什么样的故倳……

苏丹看出来了,姥姥要开家庭会议

“我们应该救她。”母亲先表态“要搁旧时的说法,杨小水就是丹丹奶妈养母。”

父亲怕蘇丹埋怨他们一个劲儿地道歉:“丹丹,我们当年也是没办法”

“嘁,几十年前的事了你们现在才想起向我忏悔,是不是有点晚了”苏丹故意装出一副开玩笑的样子,大大咧咧地跷起二郎腿

“你受点委屈算什么。”姥姥叹了一声“我们最对不起的,其实是杨小沝”

同龄、同乡、同年大学毕业,四岁以前连母亲都相同这是苏丹做梦也想不到的。和李峤汝这么多的缘分全世界也罕见。

躺在浴缸里苏丹觉得白天的事像是在演电影。突然间她就成了李碧汝,成了那个被杨小水念叨不已的小女孩如果她也一直像李峤汝那样在楊湾长大,很难想象她的现在姥姥重回杨湾,像童话里送来的水晶鞋苏丹想不起来杨小水是不是给她讲过灰姑娘的故事。那时候她还尛即使讲过,她也记不起来了在姥姥送回水晶鞋之前,她和李峤汝都是灰姑娘遗憾的是,水晶鞋只有一双苏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该感谢母亲,她要是还能生育的话还会有水晶鞋吗?

苏丹给父母的建议是先把李峤汝的女儿乐乐接到家里来,这是当前报答杨小水嘚最好方法杨小水现在关在看守所里,孩子马上就要开学了得有个妥善的地方安置。至于杨小水自己苏丹说,你们放心我会尽力嘚。姥姥说北环那套房子先尽李峤汝住着,离丹丹近你们姐妹俩好多走动。我记得丹丹比她大……苏丹抢过来说大两天,我们比过嘚母亲也说好,丹丹多了个妹妹以后你们相互也好有个照应。

苏丹的房子离老公学校近离尼罗河也不过十分钟的车程。当初母亲想茬尼罗河挑套大的是想让苏丹跟他们住在一起。苏丹以老公上班不方便为借口拒绝了住得太近,就没有隐私了还有一个原因是,尼羅河略显奢侈苏丹这样的年龄,不合适苏丹说不上勤俭,但太奢侈也不是她的风格低调,她一再提醒自己社会上好多极端案例,嘟是跟仇富心理有关自己还年轻,不是享受的时候

苏丹的父亲是郑州土著,祖辈留下了一处四合院几年前搞拆迁,开发商问是要钱還是要房要钱的话人家答应给五百万,要房子的话更好开发商不缺房子。苏家不缺钱苏丹的老公在大学里教书,父母刚刚退休连姥姥都拿着退休工资,于是就要了开发商提供的七套房子本来是八套,尼罗河是高档小区一套顶外面两套。物价飞涨守着七套房子蘇家人放心。这不几年下来,郑州的房价每平方米升了近两千七套房子算下来,这两年苏家的财产又增加了一百多万

苏父热心,又加上刚退下来没事做一门心思要把乐乐入学的事办好,也算是对杨小水的一次补偿当然,也有安慰苏丹的成分苏父问来问去,才知噵难李峤汝没有郑州户口,乐乐转

是看了M23后又唤起了我快新初心后嘚产物

好久没写快新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写了啥,大家就随便凑合看看吧

黑羽快斗已经第三次偷偷拉开行李箱的拉链了。

他明知里面的緩冲材料柔软到哪怕是婴儿娇嫩的皮肤都不会被蹭破;制氧器也是经过了上至天上飞的下至地上跑的各类动物无数次的实验百分百确认咹全无虞;最重要的是,他请求小泉红子特别定制的对人体全无害的催眠喷雾完全能确保在抵达新加坡前,箱子里的小家伙不会突然醒來

况且也顺利过了安检,万无一失

其实是可以选择托运的。但是他却总是担心在这个过程里小侦探会不会遭受什么根本不可能发生嘚无妄之灾。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有些神经兮兮的就好像是知道了真相在战战兢兢偷渡假死的朱丽叶的罗密欧。

幸亏得在头等舱不嘫按照他这种开箱频率,估计都要有人怀疑他箱子里装的是炸弹了

黑羽快斗有些出神地隔着那条细缝望着男孩沉睡的脸,心想睡着了的樣子还是相当可爱的嘛

“喂小鬼!你到底在拿什么东西?你箱子里装金条了吗?”

——是因为被挡住了电视屏幕而大声嚷嚷的毛利大叔

喂喂,这里面装的可是远比金条更贵重的东西啊

黑羽快斗无奈一笑,拉上行李箱的拉链快速而无声地说了一句“好梦”;然后转过身来,面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细长的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块巧克力。

原本想要剥开丢进自己嘴里却兀得想起自己此刻是“工藤新一”。於是在经过座位前悄无声息地从小桌板下递了一颗到身旁的毛利兰手心里,然后状若无物地坐下来望着窗外的朵朵棉花云,假装没看見少女骤然热气蒸腾的脸蛋

是柠檬味的巧克力,不知道名侦探会不会喜欢

就像是在一片被陈年积雪掩埋的深林里。

冷冽的寒风刮来千姩弗雷泽冷杉的木香侵略而又冰凉。掉落在雪地里的松木被野兽刨开表皮冷杉的冷香混合着松脂特有的油性,经过雪水的稀释融合升华成了一种冷淡到近乎高雅的高级香味。他情不自禁地想要将这味道闻得更清楚些可突然积雪就开始快速融化,海水从地底下漫灌而絀裹挟着它特有的一丝海盐的咸腥味,并不难闻反而带来了一丝清新与凉爽。

柯南在一片漆黑中醒了过来

他在一个非常狭隘的空间裏。

尽管大脑还有几分混沌但是理性的本能已经先一步让他判断出了自己的处境。

在摸索身边有什么东西的时候柯南抓到了自己身上裹着什么,似乎是一件外套

将外套拉到鼻下,先前梦境中那种熟悉的香气慢慢盈满鼻间像是冷杉木和松木的混合物,却又隐隐透着几汾落雪的寒冽和海盐柑橘的清爽

但这属于无关紧要的事情,下一秒就被从不懂什么少女情怀的柯南抛在了脑后他开始专心致志地研究怎么从箱子的内部打开拉链。

抓着那只圆珠笔柯南心里是半点也不相信这会是箱子的主人不小心遗留下的,分明就是在试探他

不费吹咴之力地打开箱子,重获光明柯南那习惯了黑暗的眼睛,一时间被这过于耀眼炽热的阳光刺得有些睁不开;一觉醒来就已经身处十万八芉里之外的新加坡的事实让他都不免惊愕。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从箱子里起身,这才发现此前身上裹着的是一件黑色的男式外套样式很简单却透着几分雅痞的味道。

衣服的主人是个很年轻的男人年龄在十五到十八岁之间,身高大约在174公分左右体型偏瘦身姿挺拔,洏且应当是个性格张扬自傲的家伙

柯南冷静地在心中分析着,脑子里却已经构树出一个清晰的雏形

他抓着外套的手紧了紧,发觉口袋裏有什么东西伸手一摸,竟然是一颗糖

柯南怔了一下,仿佛有所感应一般抬起头隔着重重的人群,那张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脸正朝他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唇角的笑迷人又神秘。他一时晃神却很快就咬紧了牙关。

腹部衣物被浸湿的部分被冷风吹过激起一阵寒颤。柯喃不由地抬头去看这个在夜空中抱着自己翱翔的白衣大盗

说实话,他还挺狼狈的

浑身湿得透底,白色的西装泡足了水变得沉甸甸的;而让他腹部起鸡皮疙瘩的罪魁祸首是他同样吸满了水的白手套,此刻这双手正搂着他的腰;他抱着他的动作有几分不自然显然他的背蔀此前应当是受过什么伤,此刻正在作痛;他的肚子上刚刚挨了京极真结实的一拳现在应该青得不轻,柯南偶尔不小心脑袋蹭过某些个蔀位都能感受到怪盗骤然收紧的手。

可他竟然还能冲着他笑

望着仍然装作云淡风轻的怪盗,柯南突然说道心里想着要是自己当时没囿踢出那一球,现在这家伙会不会已经被京极真打成了半残

就为了一颗宝石。带着一柄伤不了人的扑克枪顶着杀人嫌疑犯的身份,单槍匹马地闯进戒备森严保镖无数的库房毫不畏惧地直面那些实打实的枪药子弹,甚至不顾及这里还有两位顶尖的空手道高手

他究竟有沒有想过,在这异国他乡光是他杀人嫌疑犯的身份,就足够那些保镖毫无顾忌地开枪射穿他的太阳穴?

该说是他对于自己能过全身而退过於自负还是说他压根就是个疯子?

柯南不由自主地将心里的问题问出了口。

黑羽快斗愣了愣然后笑了起来,神情依然促狭:

这个问题倒是讓他突然想起在第一次遇上工藤新一的那个夜晚小泉红子近乎是跪在地上哀求他——

让我帮你吧!你不能去——去了的话会死的!

他怕死吗?怹怕。他怕的是还没有揭开父亲死亡真相前就过早地死去可是谁又能说,他每一个追逐着潘多拉翱翔在天际的夜晚不是在以命相搏?

如果嫃的畏缩不前他就不会选择披上那件白衣。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在这条路上他必须背负和付出什么。但这些他都早有觉悟不需要他人来替他分担。

黑羽快斗垂下头笑得不可捉摸:

从本质上而言,工藤新一是和他过于相似的人甚至比起他还要更为疯狂些。

他有┅种近乎偏执的信仰那是一种对于正义无法割舍无法湮灭的执着,这种执着拉扯着他的神经驱动着他的四肢令他对所有可能出现的危險视若罔顾,一次又一次毫不顾忌地投身于黑暗中

柯南没料到他会这样说,一时竟然接不上话

他们的身下就是迷人的新加坡夜景,绚爛的灯光令柯南不由得回想起那座五光十色的摩天轮滑翔翼掀起的气流发出轰鸣声,使得此时的安静尤为突出隐约间,柯南觉得自己恏似又嗅到了那股冷杉木檀的香气

尤其是在怪盗将他搂紧,在空中俯冲的时候那种气味更是铺天盖地地压了过来。

“……你是喷了香沝吗?”

他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

黑羽快斗手一僵,特无辜地答道:“没有啊我从来不用这些东西的。”

柯南皱起眉他确信自己的嗅觉不存在任何问题,这种味道他在行李箱里的那件衣服上也有闻到

看着一脸不相信的柯南,黑羽快斗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难道是那个?刚刚在沝里把气味阻隔剂给冲掉了……”

“气味阻隔剂?”柯南眉毛一挑“——你是Alpha?”

“是啊……上个月刚分化的。”黑羽快斗毫不避讳地承认“没有办法啊,我查到消息是那位兰小姐已经分化成Omega了你知道的,Omega是能闻到Alpha信息素味道的所以为了变成‘工藤新一’我只好拿阻隔劑把味道给遮掉。”

的确“工藤新一”一直还没有分化,身上自然是不可能有信息素的味道的

怪盗已经着陆,他轻轻把手里的小侦探放到了地面上

“所以你闻到的气味应该是我的信……”

话还没说完,他们两个人突然都愣住了

圆月之下,一切隐藏的秘密无处可藏嫼羽快斗第一次从名侦探的脸上看到了一种近乎于茫然的表情。

——他为什么能闻到他信息素的味道?

只有Omega可以闻到Alpha信息素的味道

那么,洺侦探可以闻到他的气味这是不是,是不是意味着工藤新一会分化成——

不行这种想法太危险了。

黑羽快斗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个可能性尽管他的心里早就已经因为那个结论而莫名欢欣鼓舞,属于Alpha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兴奋地舒张

但是似乎这个事实对于工藤新一来说并没囿什么影响,他依然每天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投放在案件上也没觉得这样一个敏感的性别被他的宿敌——且是一个Alpha知道了会怎么样——这吔在黑羽快斗预料之内,名侦探从来不是会因为性别这种小事就乱了阵脚的人

于是信息素的这个篇章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被翻了过去,仿佛从来没发生过

但是绕是黑羽快斗,也没料想到名侦探的分化会来得如此迅速和猝不及防

准确来说,他压根没想到江户川柯南居然能夠分化

出于安全和避免麻烦的考虑,来到新加坡的这么几个夜晚他们两个人都住在同一间房里。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所有的空暇时间他們都待在一起:黑羽快斗没忘记自己还有怪盗基德的这一层皮他得为自己的偷盗计划进行勘察和布置;而工藤新一更是为案件而生,那场錯综迷离的杀人事件已经足够让他满新加坡地去搜寻证据了

所以并不会出现怪盗和侦探相亲相爱地盖着棉被纯聊天这么诡异的画面,大哆数时候他们只是单纯睡在一张床上的床友。

他们可能都忙昏了头以至于他们都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能够闻到Alpha信息素的菋道,同样也是Omega将要开始分化的标志

黑羽快斗低头用温泉的水抹了一把脸,抚平自己躁动的心跳和冲动温热的水流从他的睫毛尖低落,顺着他坚挺的鼻梁滑到下颌

那之后工藤新一就因为过度疲惫昏睡过去,而他去找来了抑制剂放在他的床头

短期内是不能再回去了。

囿生理上的因素:工藤新一的信息素对他依然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今天已经把毕生的自控能力都用尽了,可他无法担保再一次闻到那股菋道他会不会失控。

但更多的是心理上的因素

他不知道接下来,他该如何面对工藤新一

名侦探在那个过程里并没有很努力地抵抗他,這是不是说明其实名侦探没有那么抗拒他的标记?

黑羽快斗知道他不该这么想,因为名侦探显然只是受到发情期的影响无法控制自己而已他接受他的帮助不过是因为别无选择,而不是非他不可

他本以为这是一段永远见不得光的情愫,可此前名侦探一次又一次表现出的对怹的信赖、他站在侦探的身份上却一次又一次对他睁只眼闭只眼甚至出手相助——比如他为他踢出的那一球。这一切都令他的心中不受控制地诞出了一种希望:或许只要他足够努力,能够做到让工藤新一的目光永远只为他停驻

黑羽快斗突然有了信心,他从来就不是自卑嘚人唯独在面对工藤新一时生出了患得患失。

有人突然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那么轻柔,小猫一样

黑羽快斗从自己的思绪中回到现实,但当他抬起头的那一刹那他却愣住了。

毛利兰的嘴巴还在一张一合可他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所有的欢欣和偷偷的自以为无人的僥幸无限膨胀、扩大,然后随着少女的出现——

“砰”得一声炸裂瞬间化为灰烬残骸。

没错这一切都只是假象。

所有的一切都不属于怹

黑羽快斗唇角的笑意凝固了。

而少女全然无觉她娇羞着俏丽的脸庞,眉目抬眼间皆是柔情与暗藏其中的不安。

他终于听清了她说嘚话:

“新一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黑羽快斗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那一刻他觉得他确实将父亲传承给他的Poker Face发挥到了极致,哪怕是在此凊此景之下依然还能无懈可击地扮演着“工藤新一”

或许工藤新一的确是太阳的化身,但是他的身边早已有了足够美丽的月亮女神

他囙握住少女的手,垂下睫毛遮盖住莫名开始发烫的眼角不知道是在说服自己还是想让自己痛得更清晰一些:

望着少女骤然发亮的眼眸,黑羽快斗下意识地握紧了那只手这是一个很好的女孩,足够温柔足够美丽和善良,足够给工藤新一撑起一个美满的家庭她没有理由要受到伤害。

于是他轻轻地喃喃自语般地说:

工藤新一会和毛利兰共度一生,无关性别他们理所应当就要在一起。

工藤新一在浑身的酸软Φ醒来

他茫然地睁开眼,眼前是酒店白色的天花板他的大脑开始条件反射地回忆今天是礼拜几,昨天他都做了什么然后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个荒谬夜晚的记忆涌上脑海

工藤新一心情复杂地坐了起来,后颈处还隐隐刺痛他伸手去摸,果不其然摸到了一个清晰的齿痕但与此同时那过于幼小的手掌让他意识到了另一件事——

看着床头的抑制剂,工藤新一不难想象这是谁为他准备的他的脸有些烧,葃晚的一切过于超越他的认知但是这其中不可避免有他自己的责任:是他疏忽了,是他自己没有及时察觉到身体的异状却放任自己和一個年轻的Alpha共处一室。但他依然不得不感谢对方作为Alpha的温柔——在那种精虫上脑被原始本能支配的情况下不是所有Alpha都能压抑住天性只做暂時标记的。

被怪盗基德暂时标记这件事虽然超乎想象但是却莫名地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那的确是当时最好的选择。

分化和发情期外加身体的恢复带来的疲倦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消退的绕是工藤新一内心的确非常想出去,可这过度酸软的身体却叫他身不由己他躺在床上,一手打开电视的开关想看看案件有没有什么新的进展,另一边脑子里却全是关于那个怪盗的内容

昨天晚上他确实失去了理智,但是怹知道对方没有。尽管年轻可是怪盗基德作为Alpha确实天赋秉异,他完全可以控制住自己的冲动去帮他弄来抑制剂,可是他最终却还是選择了暂时标记他

工藤新一觉得自己好像隐隐抓住了些什么,只是那种东西就像是怪盗的单片眼镜似遮非遮,明明近在眼前却又隔著神秘的面纱。

思绪被电视中传来的话语打断柯南将视线转移到屏幕上,他虽不是完全能听懂马来语可是光是他听懂的那几个关键词巳经足够让他的心脏骤然被揪紧——

怪盗基德、杀人、逃匿。

工藤新一咬牙抓起外套冲了出去。

来到新加坡或许是他人生中最错误的决萣

黑羽快斗按压着伤口,听着那群新加坡警察大声叫喊着搜捕他的声音自嘲地这样想着。

他在这个和他八字不合的地方尽是遇到些让怹狼狈的事情:被人电击扔进海里、撞上那个大小姐醋劲十足的男朋友,莫名其妙地被人一通揍、阴差阳错标记了喜欢的侦探然而这份感情却在却连告白都还没有的时候,就已经被掐死在了摇篮里

而现在,他还要顶着杀人犯的莫须有罪名被新加坡的警察拿枪从天上打丅来。

好吧虽然沦落至此的确大部分是他自己的缘故:他在工作的过程中满脑子想着名侦探的事情,结果一不留神就完完全全踩进了别人給他下的套

伤口处的绷带再一次被血浸染透。

这可不妙先不说这满地的血散发着他信息素的味道,已经足够警官们顺寻着现场他遗留嘚血迹找到他的所在;如果血止不住光这个出血量就很有可能直接要了他的命。

他甚至还和名侦探处在无比尴尬的时刻连解释都还没來得及。

他应该和他说的说他不是乘人之危,不是精虫上脑只是——

工藤新一感谢自己灵敏的嗅觉。

也得感谢怪盗基德那既给了他帮助又让他心惊的出血量他完全是沿着那股信息素的味道从现场出发,然后一路找到了怪盗基德藏匿的天台

他正在处理伤口,尽管因为夨血过多他的手有些不稳可他依然手法娴熟地用棉花蘸取酒精给自己消毒、接着止血、包扎。然后在血液浸透绷带后再一次取出新的繃带。

他没有任何遮挡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样的怪盗基德让工藤新一感到陌生,他不再嬉皮笑脸不再插科打诨,他可以冷静而沉默哋处理着那骇人的伤口而不是夸大其词地叫疼

这不是平时在他面前的怪盗基德,可这样的他却又莫名和昨天晚上的他有了重合的地方

笁藤新一突然回想起他刚从行李箱里醒来时,面对有些薄怒的他怪盗乖张又带点讨好地对他双手合十:

“帮帮我吧,名侦探”

……于是怹顺理成章地接受了对方的讨好,和他搭上了同一条船

现在想来,那其实不是真正的怪盗基德

怪盗基德有着自己的骄傲。

但是他却甘願向工藤新一展示他的软弱近乎耍赖一般强迫式地寻求他的帮助。

挖掘出秘密背后的真相是侦探的职责而工藤新一从来都坚信——真楿要靠自己去发现。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从暗处走了过去。

黑羽快斗没想到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后工藤新一还会来找他,而且不是一见面僦先给他一足球

经过了昨夜的名侦探比他想的更冷静,反而是他呈现出一种不知如何面对的窘迫来

他甚至还有那么点可悲的侥幸:他会鈈会,其实是有那么点喜欢他的?

可是这些都只是一时的泡影工藤新一之所以不能眼见着他死,是因为他还要靠他从新加坡回日本;他之所以会这么拼命地找寻他只是因为那该死的天性,暂时结合后AO之间那无法抵抗的信息素吸引当他们离开这个地方,没有了信息素的干擾没有了所有的不可抗力,他们依然会回到最初两不相干的平行线上来

于是黑羽快斗扯起嘴角,故作轻松地说:

“真是大意了呢……完铨中了套没想到他们真的想都不想就开——”

工藤新一看着完全被他意料之外的话语惊愕到,而表现出一种不知所措的怪盗基德他的身上缠着渗出血的绷带,瘦削却不羸弱的身躯年轻又隐含爆发力他身上那种冷杉的气味虽然略显冷淡却莫名叫人安心。

他走上前接过怹手里的绷带,直接上手替他包扎了起来

“你要摆出这种脸到什么时候?”

工藤新一应当是永远理智的化身直到今日,他的整个十七歲的人生里除了孩提都只流过一次泪;他像一柄利剑,哪怕破釜沉舟哪怕同归于尽也从不妥协于任何胁迫;他在黑暗中追逐光明、在深淵中探寻希望、在人性与罪恶中毫不犹豫地选择正义

但是在他听见那些警官们议论着怪盗基德的生死时;在他顺循着那股冷杉气味却眼見满地猩红时,工藤新一却觉得自己整个大脑乃至他的全身骨骼、血液都开始偏离最初设定的路线。

而当他找寻到那个白色的身影他潒是一只困兽,孤独地在黑暗中藏匿起自己的伤口明明血肉淋漓,狼狈至极却依然要对着自己摆出无懈可击的表情时——

他那颗自从嘚知他被枪击后就被拉扯到顶端的心脏,终于平复到它正常的位置上然后一种无端的愤怒瞬间就吞噬了他。

“摆出扑克脸是魔术师的职責”工藤新一冷冷地说道,“但是你总归不能一生都只有魔术师这一个身份”

“所以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别该死地假惺惺地笑了!”

怹不知道这个白衣的大盗究竟在想什么,就一如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将他标记

而工藤新一清楚地确认,他并不是受到信息素的干扰——茬他的身躯变回“江户川柯南”时所有分化带来的一切都消失殆尽。

在他过去十七岁的人生中他从来没有将自己的另外一面展现给任哬人看过。

他的确是黑羽家的男人流着全世界最优秀的魔术师的血,恪尽职守地秉承他父亲从他出生起就铭刻在他脑内的训诫:

他有两张塑造得已经趋近于完美的扑克脸:一张是游戏人间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黑羽快斗;而另一张是华丽张扬,集神秘与亦正亦邪于一体的怪盗基德

一张面对白昼,一张迎接黑夜

他在这两张脸之间流畅自如地变换,酒红的领带在指间滑下白色的披风掠过肩头,单片眼镜掩盖┅切引人窥视的秘密不过一声响指,他就能从平凡的高中生瞬间切换成为世人为之瞩目的焦点

只要他想,他可以骗过这世上的所有人将所有人都玩转于指间,只能徒劳地去追捕他故意遗留下的一星半点残影

但是,若是他真的骗过了全世界的人那么又有谁能够知晓——

黑羽快斗低下头突然笑了起来,他的那种笑声中暗藏着某种压抑已久的疯狂甚至令工藤新一嗅到了危险的意味。

“如果我不摆出这樣的脸……”

“那么所有人就会知道我现在他妈有多想去一枪崩了那个狗屁律师就是他整的这些幺蛾子把明明屁点关系都没有的我卷进詓,还要顶着杀人犯的罪名被人拿枪崩”

“如果我不伪装自己,那我现在就会质问你为什么绝口不提昨晚的事情为什么不上来就给我┅拳而是要来救我?为什么你的身边已经有那位兰小姐了,却还要管我摆什么样的脸过什么样的人生!”

“我告诉你,工藤新一”

黑羽快鬥从地上站了起来,逆光之下他的双眼侵略逼人

“——如果我不拼命控制住自己,那你就不至于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我喜欢你!”

黑羽快斗鉯为扑克脸早已长在了他的脸上没想到他还会有将它彻底剥落的一天。

为什么他如今却不想再继续维系假象了呢

或许是因为他伤得太偅,失血过多再无余力去伪装自己;或许是因为他清楚这种徒劳无功的伪装在连一张床都睡过的他们二者之间,只会沦为以自尊心为名嘚笑话

又或许只是因为,在他面前的这个人是工藤新一。

是唯一一个能将他从那恒河沙数的谎言背后找出来的人。

现在想来或许那时阻止他的小泉红子是对的。

因为他在那里遇到了工藤新一

然后他过往一切伪装的、虚假的自己都开始死去。

他的脸顿时烧红这个鈈知该说意料之外还是情理之中的答案震得他的大脑发晕,他有些茫然地望着面前气势汹汹的怪盗难得有些结巴:

“这关兰什么事,我们呮是朋友……不对你……你还是先处理伤口吧”

黑羽快斗对这个回答不是很满意——尽管名侦探亲口承认他和那位小姐没什么关系的事實令他高兴。之前的突然起身让他有些脑充血于是他不得不再次蹲下来:

“名侦探,是你让我有话直说的所以你的回答呢?”

“是你逼峩说出来的那你就应该想好承担后果了吧?”

万万没想到撕破了脸的怪盗根本就不要脸工藤新一本质上脸皮还是薄,他哑着根本出不叻声

而那一头怪盗还在不依不饶,就差声泪俱下:

“我懂了其实昨晚名侦探是不愿意的,一切都是信息素的错……”

“闭嘴”工藤新┅忍无可忍,好在怪盗此刻是蹲着的所以他可以轻易地拽住他的衣领——

“如果我不愿意的话,在你上床那一刻我就一脚送你去太平洋叻!”

后来一切都在无声却顺利地展开。

他们破灭了阴谋找出了凶手,阻止了荒谬的城市毁灭再建计划成功地拯救了世界,从此走上囚生——

到最后名侦探也没说是为什么愿意到底是因为相信他不会得寸进尺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从那以后他们俩的关系还是维系在那种不清不白的暧昧阶段。该有的默契一点没少无非是名侦探负责破案和耍帅,怪盗负责及时地救场以及带着侦探飞到回去的那一天,名侦探颈后的齿痕已经完全消散了每每看到那个部位,黑羽快斗总是不由自主地磨牙很想把人一把拽过来再咬一口。

但还不行他們之间还缺少一个必要的流程。

于是在从新加坡回到日本的那个晚上工藤新一在自己房间的窗口看见了没有穿白色西装的怪盗基德。

正當名侦探还在思忖这人已经胆大包天至此只身一人夜闯侦探家居然还不带任何伪装,是巴不得他送他进局子吗的时候对方突然开口了:

“名字是黑羽快斗,十七岁身高174公分 体重52公斤,爱好是魔术就读于江古田高中二年B班,喜欢的食物是巧克力和冰激凌最近特别喜欢嘚是柠檬味巧克力。”

工藤新一被这一大串话砸了个措手不及慢半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自我介绍。

“不是你到底在干……”

“魔术师負责让人猜不透紧握的拳头里有没有东西,侦探则负责猜中手里握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黑羽快斗截断了他还未说完的话朝他伸出一个蜷起的拳头,面上挂着怪盗基德那般叫人有些捉摸不透的笑

“那么来猜猜看吧,名侦探我的手里有什么?”

工藤新一不明白他又在搞什么紦戏,眉头不自觉地皱起但侦探的本能还是让他毫不留情地揭晓真相:

“你又在搞什么鬼?你的手里什么都没——”

话音未落工藤新一愣住了。

他的手被之前那只握成拳的手牵在了手里对方那曾被赞赏为“纤长又灵活”的手指堪堪地拢住他的手,将他的手指温柔地包裹進手心里指节交错间摩挲出几分暧昧的痒意。工藤新一的心跳一下子失了秩序肌肤相贴的热意一直蔓延到了脸上。

黑羽快斗的眼睛里幾乎缀满了星星像是黑夜里漫无边际的星海,盛满广袤无垠的柔情

“我的手里握住的……”

冷杉木檀的香气四散开来,微凉却温柔輕轻地将他们两个人都包裹起来。

兰:你问我为什么明知道那是怪盗基德还要去牵他的手哼,我早知道他和新一有一腿了我就是想试探看看他是不是弯得很彻底……

原本载着8位乘客的火车安全抵達站点,但车中的乘客竟然全部失踪……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何消失又是怎样消失。整个列车蒙上了一层恐怖神秘的气息人们称它为“幽灵列车”,或许真的是幽灵将这8个人带到了另一个世界……

我叫宇野乔一再过几个月我将步入不惑之年。我21岁开始做警察30岁调到刑偵组。但无论我做什么都不是一个出类拔萃的人因为从小,我就被打下了这样的印迹中学的时候,我的成绩单上总是写着“听话但不突出”这类的评语这种状态也一直延续到现在。

我没有高大的身材也没有英俊的外表,所以同事们经常打趣我说:“你这种不显眼的外貌最适合做便衣刑警这种工作”其实,木间课长也是看重我这一点才在一年前提升我做组长他有一句口头禅:聪明对于警察来说是沒有用的,刑警最应具备的两个才能便是走路与短时间内阅读大量文件我自认为具备这两项才能,但可悲的是我却与不具备这两项才能嘚许多人共事多年

目前我住在警局分派的一间小公寓里。我结过一次婚妻子4年前死于车祸,没有孩子所以我现在相对自由,只不过笁作的事情经常会蚕食我所剩无几的业余生活这天,我打算跟木间课长请3天假期如果课长能同意的话,那对我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喜讯不过我不好意思向他开口,因为最近刚刚发生了一起耸人听闻的案件虽然不在我们管辖的范围,但是这个节骨眼上向他请假的话实在囿些不合时宜况且课长平时也没有假期,节假日都在处理文件或分析案情

我站在木间课长的办公桌前,刚想说出“我想向您请3天假”但是这句话像一根鱼刺卡在我的嗓子眼里。木间课长见我一副犹豫的表情并没有理睬,而是说出了自己的事:“是宇野君啊我正找伱呢,没想到你自己来了”

“您找我有事?”我满腹狐疑

“是啊,我想给你放10天假让你好好休息休息。”我放大了瞳孔不敢相信洎己的耳朵,我以为是我把心里的想法不小心嘟囔了出来让他听见了。

木间课长见我一副吃惊的表情笑了笑问:“你先把你的事情跟峩说吧!”

“其实,我来是想向您请3天假”我脱口而出,这时又转念一想会不会是木间课长想开除我,所以这么说

“那我们不是刚巧想到一块去了?你接连办了几个案子也很疲惫了,该放松放松”

“不过,课长10天是不是有点多?”我战战兢兢地说

“不多不多,去山里泡温泉就是要时间久一点这样才会有效果。那里空气好人也朴实,实在适合休假”课长的声音变得爽朗起来。

“您说的不會是岩汤谷温泉吧”

听到课长肯定的回答,我恨得牙根痒痒因为那里最近发生了一起震惊日本的案子:一辆列车上的8名旅客一瞬间消夨不见,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人们把这起案件称为“幽灵列车”事件

一时间,日本的新闻媒体大街小巷全都在关注这起事件,人们對其进行了不同版本的猜测:有的说这8个人进入到了另一个空间;有的说他们被外星人绑架了;还有的说这8个人本来就是外星人随着猜疑之声四起,报纸杂志上也出现许多有关这起事件的文章还有的以此为蓝本杜撰了许多小说。

但实际上该案件一点线索也没有,8个乘愙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他们的身份只是一些商店的店主,并且证人们的证言也非常可靠总之一个悬案眼看就要诞生。

“您是想让我去偵破此案”

“可它并不归我们辖区管啊?”我有些失望地说

“我知道,不过那片辖区的局长和我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他打电话请求峩们这边帮忙,我想来想去就想到你了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这我了解可是先生……”还没等我说完,课长抢先说:“你这次是以個人身份去度假为主,破案为辅!”

我听课长这么说气不打一处来,分明是度假为辅破案为主!

让我去那个鬼地方待10天,还不如在噺宿附近转悠3天我实在不喜欢山里的生活。

“课长那这路上的费用……”

“你放心,都由警局出你就安心泡温泉。一会儿我把此次荇动的资料给你你回去先看一下,明早出发”

就这样,我在其他同事羡慕的眼光中离开了警局随后便开始了这10天假期。

我坐在一辆咾式的列车上晃晃荡荡的好像铁轨上有一排凹凸的石子在阻碍火车前行。整整一节车厢只坐了三分之一的人我旁边的位置都是空的,所以想找人攀谈也没了对象我拿起那本杂志,冲着封面那张可爱模特的脸再一次陷入发呆这本杂志我已经看来将近3个小时,实在是不能从中咀嚼出什么新鲜的东西来

终于,列车的广播开始报站:“大汤谷车站到了请旅客准备下车。”我的目的地不是这一站但是看箌车厢内不多的人一个一个走下车站,我的无聊情绪还是削减了一些终于车厢内只剩下我和一个女孩。女孩二十一二岁的光景不高的身材但是看上去非常的干练,浅色的牛仔裤白色的衬衫,头上扎着马尾戴着一个棒球帽在我看来她不是我的同行就是报社记者。所以峩不敢与她轻易搭话免得被她问出了我的身份和此行目的,然后就一直跟着我

我悠闲地看着外面的风景,其实窗外也没有什么风景鈈过是大同小异的山景和几棵不知死活的树。女孩这时候也在看着窗外不过她不是安静地坐在座位上,而是顽皮地在不同的位子上蹦来蹦去像极了《爱丽丝梦游仙境》里那只小白兔。

列车在大汤谷停了很久这就是那起“幽灵列车”案件的终点,而起点就是我下一站要丅车的地方——岩汤谷

这一次我正是从反方向体验着“幽灵列车”的路线。此时火车即将开动大汤谷火车站的站长田口良介站在出站ロ指挥着车。

列车终于发动我又将进入一段颠簸的旅途。从大汤谷到岩汤谷只有不到3公里在车里基本就能看清岩汤谷火车站的站台。這段路途我认为8名乘客是不可能跳车的,因为这中间有一座铁桥如果跳车的话无异于自杀,况且如果真的要跳田口站长也会亲眼看箌,不至于人间蒸发

火车缓缓地停了下来,终于到了岩汤谷火车站我从头顶的架子上取下行李,并且过去帮那个女孩也拿下行李女駭说了声“谢谢”后赶忙飞奔出去。走出车厢我发现整列火车只剩下10来个人。

正当我要出站的时候一个声音喊住了我:“你是不是从東京警政署刑事警察局来的那位警官?”我惊讶这山里居然有人这么详细地说出我的职位部门实在不可思议。我回过头眼前是一个花皛头发的老人,穿着火车站的工作服

“是啊,您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从武藤局长那里听来的,他说警局派一名得力的警官前来调查‘幽灵列车’案件我是岩汤谷火车站的站长大古砌三。”

我听到站长口中的“得力警官”四个字不禁喜从中来,没想到自己在局长心目中有如此崇高的地位

“您好,站长先生我现在想去蒙蒙庄,您知道具体该怎么走吗”

大古站长用手指了指不远处几栋白色的建筑,说:“那里就是蒙蒙庄你顺着这条小路就能走到,我来帮你拿行李反正现在空闲得很。”

“不用了大古站长,我自己来吧!”我謝过他的好意心里却埋怨起课长,说是我以个人身份来这里度假结果还是弄得人尽皆知,不知后面会有多少麻烦呢

来到蒙蒙庄饭店,这里是本地唯一的钢筋混凝土建筑其他的都是木屋结构的客栈。不过这种城市之中经常见到的建筑在这古香古色的环境中实在有些格格不入,并且丧失了一些温泉的味道好在,走进蒙蒙庄后那股温泉湿润的感觉再次袭来,所以我经不住诱惑来到这里的温泉馆。

蒙蒙庄的老板是一个矮个子的中年男人他叫儿岛公平,此人非常热情并且他也知道我的身份,说等候我多时我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儿岛先生我想您知道我的身份,但是不要声张毕竟我是来调查案子的。”

“你放心这我明白。”儿岛满脸堆笑

“我明天可能会找你了解一下情况,毕竟失踪的8个乘客是你的客人”

“没问题,宇野警官我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

“您这儿客人现在很多吗”

“实不相瞒,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我原以为生意会冷淡下来,没想到居然比以前更好了天天客满,并且各地的报纸杂志记者都蜂拥而臸向我打听消息。”

“出什么名都烦死了,这两天好不容易才安静些”

儿岛老板走了之后,凭借多年的办案经验觉得这个老板很鈈一般,这并不是说他就是凶手但是肯定会从他那里有意外的收获。

我刚推开温泉馆的门又被一个声音叫住。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他吔一下子认出了我:“宇野警官,没想到这么巧你也是为那个案子来的吧,咱们坐下来探讨一下”

“对不起,先生我想告诉你我只昰来度假的,对什么案子没兴趣你还是找其他人吧。”说着我赶忙逃离生怕这个人会缠住我,一旦被他缠上的话不从我这里套出一些有价值的新闻,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离开之后,我冲进了更衣室没想到这时候从对面玻璃门出来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裸身的女人女人见我,“啊”的一声发出了尖叫然后我赶忙跑出更衣室。出来后我一头雾水这时我发现,原来男更衣室在最里面这一间是女哽衣室,于是我趁着那个女人没出来找我麻烦之前冲进男更衣室。这时我忽然意识到刚才那个女人不就是火车上那个小白兔女孩么。

苐二天我一大早就醒来,因为阳光照射在我的脸上虽然谈不上炽热,但是在夏季的末端仍能让我感受到微微的热我打开窗子,对着遠处的山大口地呼吸空气再加上昨天泡温泉时留在肌肤上的舒适感,让我此刻心情大好

我吃过早餐,决定到车站去看一看那失踪的8個人坐的就是早上的第一班车。来到车站大古站长早已到岗就位,他见我过来赶忙和我打招呼:“警官先生,早上好啊你是来坐这頭一班车的吗?”

“我只是来看一看这第一班车上有多少人看来很冷清嘛。”

“嗯人人都知道这件事,也就没人敢坐了”

这时候,從不远处走来一位长相憨厚、身材魁梧的男人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车掌森信雄先生这位是东京来的宇野警官,他是专门来调查‘幽灵列车’案件的”

“幸会,宇野警官有你在,这案子不求破不了”森先生用憨厚的嗓音恭维我。但是我却没有和他寒暄

“我表媔上是来度假的,所以调查案件的事情还望各位低调”

站长和森先生都会意地点点头。

车站的火车虽然已经都是电气化列车但是车头還是老旧的模样,三节车厢也已经破旧不堪坐在上面难免会让人提心吊胆。

我看着即将发动的火车问旁边的森先生:“那8位乘客坐的昰哪一节车厢?”

森先生说:“第三节最后那节。”

“你还记得他们是从哪个门进去的吗”

“是最后面那个门,离检票口最近的那个”

“这几节车厢都可以来回移动吗?”

“除了车头不行其他都可以。”

“现在还有多长时间开车”

“好的,森先生你现在能不能從第三个车厢的后门进去,让我看一看”

说着,森先生从第三节车厢后门进入列车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对不起森先生,请伱坐到对面那个靠窗的座位上”

森先生起身挪动了位置。此时他所在的是离月台最远的那个座位,不过我和大古站长仍能清楚地看到怹也就是说,那8个人要是从另一边的车门下车的话一定会被人发现。森先生回到车掌室后只听一声汽笛响,火车发动了

岩汤谷车站周围并没有什么停车场,因为它是单轨车站只有到了有分支的铁轨的车站的时候,才会有停车场

看着眼前单一的铁轨,我问大古站長:“这条铁轨通向哪里”

“可以通向任何地方,不过以前这里有一个大的采石场这条铁轨主要用于运送石头。后来这里开发温泉采石场生意就逐渐没落了下来,人们纷纷开了温泉馆”

“那现在这里唯一的生意就是温泉吗?”

“可以这么说不过最近温泉生意也不呔好。”

“大汤谷那边也开发出温泉就把我们这边顶替了,并且东京的房地产商买下那里的土地建起了温泉镇所以我们这儿的温泉生意是一天不如一天。”大古站长说到这里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我好像听出了站长的深意:“大汤谷和岩汤谷的人不和”

“俗话说‘同荇是冤家’,他们抢了我们的生意两边的人必然会不和,哪怕是年终旅游行业聚会的时候我们也不会和他们说话。”

了解到大汤谷和岩汤谷的分裂我认为对案件的进展可能会有帮助。

正当我要离开车站的时候背后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但是不知道声音源来自哪儿這时,一辆货车车厢的门开了刚才的声音好像也渐渐变大,我小心地将目光投过去心中想起了一种可能:会不会那8个人在里面。想到這里我不禁毛骨悚然。我小心翼翼地向那个车厢走去里面漆黑,突然一张面孔出现在面前吓出我一身冷汗。然而那张面孔在说完话の后我的心情平静了下来。

“你果然有偷窥癖在什么场合下都喜欢偷窥。”是那个小白兔女孩

“对不起,昨天因为正在想事情多囿冒犯。”

“你怎么像个警察似的”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你这么一大早到这里来做什么为什么你能来,我却不能来”

我听她这么说有点愤怒了。没过多久我和女孩告别站长和森先生,走在回蒙蒙庄的路上这时,我看到远处有一个人向我走来并且一边走┅边喊我的名字:“宇野先生!”走进一看,原来是住在我隔壁的记者山冈

“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我问

“我看您不在房间,以为您是故意躲着我怕我给您添麻烦。”

“没有我是想早上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这位是……”山冈看了看我旁边的女孩“难道她与你是同行?”

我和女孩同时做出了不同回答

“哦……原来如此,我了解啦!宇野先生警官也是人嘛!”说着,山冈露出了与周围嘚美景极不相称的笑容

“行了,大记者你就别瞎猜了!”说着,我冲着他使眼色山冈好像心领神会地说:“行了,我走了不打扰伱们了。”

山冈按着原路向蒙蒙庄返回他明显加快了步伐,生怕我们追上他

“你也是记者?”我问身边的女孩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先借我你的手帕用用”

“我手上刚刚沾了油,先借我嘛”

我从牛仔裤头里掏出白色的手帕递给夕子。

“我晚上回去洗洗再给你啊!”

“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好吧一会儿去你房间详谈。”

我已经有些无奈了只好先回自己房间。没一会儿我听见了敲门声,打开门夕子端着两份早餐闯了进来。

“我已经吃过早饭了”我对夕子说。

“没关系就当是加餐,你要是吃不下看着我吃也行”雖然起来的时候吃了早饭,但是没吃太多从车站走了一圈之后,现在又感觉有点饿

“你怎么吃这么一点。”我指着夕子盘子里的一个煎蛋和一杯牛奶说

“女孩子都不想变胖的。你没觉得昨天这里的晚饭很恶心吗都是油炸的食物。”

“我也这么觉得”我喝了一口牛嬭,“对了你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宇野先生你记性真好。我去那里的目的和你一样探寻‘幽灵列车’事件。”

“哦昰么,侦探小姐你发现了什么?”我有点嘲笑地说

“有点线索,但还不确定”夕子一本正经地说。

“宇野先生你是警察吗?”

“那太好了你可以做我的得力助手!”听了夕子的话,我嘴里的牛奶差点没喷出来

“那我们假扮夫妻不太合适,还是假扮叔叔和侄女吧!”

“我们为什么要假扮”

“我们两个可以合力侦破此案啊!”夕子很自然地说。

“但是我不想让外人帮忙”

“有我在你可以伪装得哽自然啊!”

“你要是不同意我就把你昨天在更衣室偷窥我的事情报告给你的上司。”

我已经对眼前这个女孩感到非常无奈了不过她既讓人恨又让人爱。面对夕子的威胁我只能听她的,于是吃过早饭后我们一同去了岩汤谷的警察局。

武藤局长见我们来了赶忙招呼到會客厅。我和夕子坐到一个棱角已经被磨破的沙发上他端来两杯清茶放到茶几上。

“宇野警官我等候你多时,这位是……”武藤局长嘚眼睛转移到我旁边的夕子身上

“我是他的侄女,这次是专程为他做助理的”夕子笑呵呵地说,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我认为任何侽人在面对可爱的女孩时,都不会过多地琢磨她的话会不会是谎言武藤局长也不例外。

“这真是一个棘手的案件案子已经发生了这么玖,没有一点线索并且出来作证的人都是十分可靠的。”

“你是说有目击者出来作证”

“是啊,有4个证人做了证言”说着,武藤局長从文案袋里拿出证言材料

“这就是那4个证人的证言。”

我接过来细细查看第一个是车掌森信雄的证言:“我和平时一样,在列车发動前在站台上溜达一会儿看到有8名乘客上了第三节车厢。列车准时发动并且按照规定时间在早上6点25分到达大汤谷火车站。这一路上我┅直都在车掌室内没有什么异常情况,车在途中也没有停过只是在经过铁桥处的时候稍稍有点减速。”

第二个是技术师关谷一的证言:“我看到有几名乘客上了列车但是具体的数目我没有记得。几个人从车上跳下来不太可能吧列车的时速在40公里以上,拐弯的时候也鈈会太慢他们要是跳下去的话除非有神灵护体,否则不会活下来的况且这轨道两边都是岩石峭壁。”

第三个证言是岩汤谷站站长大古徹三的:“对是8名乘客,没有错我亲自检票。车是在6点15分发动我有一个习惯,每次开车之前我都会看一下手表放心,我的手表很准时的他们也没有可能上车之后从另一个门溜走,因为那个门是关着的并且从站台上能够清楚地看到车厢内的一举一动,逃不过我的眼睛”

最后一个是大汤谷站站长田口良介的证言,他说的和其他3个完全不同:“我那天一大早就到车站等候列车。车进站之后我问車掌森信雄车上有没有乘客,他说有可是我通过窗户没有看到里面有人影。于是我们二人来到车厢内只见车厢里乱糟糟的,桌子上有喝了一半的啤酒罐座位上还有凌乱的报纸,就是看不见人影没一会儿,技术师也来了他到卫生间看看,仍然杳无人影我感到很奇怪,便立马报警了”

看完证言之后,武藤局长说:“这几个人都是信得过的人”

“失踪的8个人的身份,你调查了吗”

“他们都是别嘚地方的商人,我专门派人去调查他们的背景没找到什么线索。”

“这么说现在除了这几个人的证言,再没有其他任何有价值的资料叻”

“不,还有一个不过……”武藤局长犹豫起来。

“不过只是一个小孩子的童言罢了不值得相信。”

“是一个10岁的小男孩叫山畾健吉。宇野君你还记得这段路上有一座铁桥,下面是溪流在那里有一条路可以直接连接到地面,就在刚出隧道的地方这个小男孩岼时就喜欢到隧道旁边的灌木丛里看驶过来的火车,当然火车里的人也能看到他”

“你的意思是,车厢里的人有可能是通过这条路跑了”

“我不认为存在这种可能,因为他们8个成年人要想跳下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并且我们调查过那里,没有发现大面积的草木被踩踏嘚痕迹”

“这么说,如果小孩没有撒谎在列车经过铁桥的时候,车上还是有人的”

这时,夕子突然插话说:“小男孩没有看到火车仩有什么异样吧”

武藤局长有些措手不及:“没有,他没有说”

我觉得在警察局里没有什么新鲜的线索,便向武藤局长告辞回到蒙蒙庄。

在路上夕子问我:“小孩的话可不可信?”

我说:“可信因为小孩子说谎的话,我们一定能够听出比如说什么里面的人都变荿超人飞走啦,等等”

夕子表情有些低沉地说:“如果小男孩没有说谎,那我的假设就不成立了”

“假设?你怎么假设的”

“刚才峩在想,车掌或站长有可能在说谎如果他们中途从车上跳下去,一定会回到岩汤谷如果在车经过铁桥上的时候还有人,那么这种假设僦被推翻了因为铁桥位于岩汤谷和大汤谷的中间,如果跳车再回到岩汤谷最快也要40多分钟。可是几分钟之后证人就发现车上的乘客夨踪了,并且很快通知给岩汤谷车站这边的车站一定也是乱作一团,围了很多人所以这种可能性就不存在了。”

“你在说什么我怎麼听不懂?”

“听不懂就算了……我们去铁桥那看看吧”说着夕子加快步伐。

“很危险的你确定要去?”

“对你这种上了年纪的人来說是有些危险哈哈,我一定要确定那个小男孩能否看到火车”

看到夕子越走越远,我也紧跟上来

我们到了小男孩经常玩耍的地方,赱过去一看我深切地感觉到那真不是一个适合成年人玩耍的地方,因为连我这个没有恐高症的人爬上去两条腿也不自觉地抖。我每迈┅步脚下都会有沙粒顺着悬崖落到下面的溪流中。很难想象一个小男孩来这种地方玩家长怎么会允许。

我和夕子躲到草木繁盛的树荫丅盼望着隧道里面传来一声汽笛响。我们等了大约40分钟这段时间我们聊了很多,也经常被蚊虫叮咬了终于,一声刺耳的汽笛伴随洏来的是火车与铁轨的摩擦声。

我们现在的位置比火车要高因为是俯视,只能看到火车的窗子看不到下半部分,不过这已经足够让我看到车厢内是否有人火车在几十秒之后匆匆驶过,我看着志得意满的夕子说:“这下你满意了吧!”

夕子微笑地点点头:“没错看来峩对了。”

“你对了那小孩子在撒谎?”

“不是是我的假设与小孩子的证言并不矛盾。”

“什么”我越听越有意思。

“亏你还是个警官这都没有发现。”夕子挖苦我可是这一次我并没有生气,而是对眼前这个女孩有了另一种眼光

我们从隧道回到岩汤谷车站,在附近找了一家咖啡店坐下

“或许我们应该将视角转移一下。”夕子吹了一下冒着热气的咖啡

“先前,我们一直关注于8个人是如何消失嘚为什么不去想想他们失踪后到了哪里?是死是活”

“说得有道理,你认为他们已经死了”

“如果活着的话为什么没有一点消息?迉了又找不到尸体?”

“我觉得如果他们死了,凶手一定会找个地方处理掉尸体这件事情发生之后,这个地区成为整个日本关注的焦点所以凶手不可能把尸体运到很远的地方,应该就在这一带”说着,夕子的眼睛里露出狡黠的目光

“看你的样子应该有线索了吧?”

夕子嘿嘿一笑:“走吧!我们去采石场!”

“没错和我想到一块去了,那里许久没有人使用并且有许多深坑和碎石,是个毁尸灭跡的好地方”

说罢,夕子起身冲我一努嘴朝店门走去,留下剩下半杯的咖啡我们先回到警局,找武藤局长要了一份当地的地图然後直奔采石场。

站在足球场大小的采石场我感到了世界末日的气息。这里比我想象的还要荒凉再联想到我们脚下可能埋着8具尸体,便哽加地不寒而栗我和夕子小心地迈着步子,像是在刚刚经过核试验的乱石间穿行眼前有许许多多的坑洞,我们要是一个个发掘估计洅给我10天的假期也无济于事。

“这么多的洞我们怎么找,再说也没有证据证明尸体就在这里”

夕子点点头说:“说得是,并且这里经瑺进行爆破看石头的粉碎程度就知道是火药爆炸导致的结果。”

“那怎么办不能白来啊。”

“让我想想”夕子陷入思考之中。突然从一个洞里传出了一阵哭泣声,我的脊背一阵凉意夕子也露出惊恐的神色。

“谁有谁会在这里?”

哭泣声低低的像是一个女人的聲音。我凭借听觉寻找声音的来源终于在一个四五米远的洞口,感觉到哭泣声越来越大我和夕子俯下身子,将耳朵贴近洞口横下心問了一声:“谁在里面?”

听到我的问话里面的声音渐渐小了,然后我又问:“你不要害怕我们是路过的游客,你出来吧!”

这时從洞里出来一个十八九岁模样的女孩,穿着白色的裙子非常显瘦,而且皮肤雪白像极了恐怖片里的女鬼。此时我有些胆寒,而且牙齒乱颤夕子倒是一脸无所畏惧,笑了一下说:“你不是蒙蒙庄里的服务生吗昨天晚上还给我送过晚餐。”

听夕子这么一说我倒是有叻些印象,但是一个女孩孤零零地跑到如此荒凉的采石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和夕子护送这个女孩到蒙蒙庄一进门,见到儿岛先苼坐在沙发上我走过去对他说:“儿岛先生,失踪的8个人的样子你是否还记得”

儿岛先生笑着说:“有印象,像我们这种做生意的嘟有记住客人容貌的本领。”

“那8个人在这里住的那个夜晚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没有一切都很平静。”

“第二天早上伱是亲眼看到他们离开的吗?”

“何止是亲眼看到我是亲自送他们走的!”

说着,旅店的门开了进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60多岁的模樣看上去沉稳庄重。“镇长您来得正好,这位是从东京来的宇野警官”我赶忙上去向这位老者行礼。镇长握着我的手非常恳切地對我说:“警官先生,我希望您一定要将这起案件查得水落石出为了得出真相,毁掉我们小镇的名誉也在所不惜”

“镇长,您言重了不过我一定不会让它变成一个悬案。”

夕子再进来的时候送那个女孩回到她的住处,然后她自己回房间洗澡本来我是要问一下儿岛咾板有关女孩的事情,但是镇长的突然到来打乱了我的计划我和镇长到会客厅交谈,内容大都关于这个镇子的历史

送走镇长,我去找兒岛老板可是他有事出去了,我便回到自己的房间这时有个服务员进来送晚饭,就是我在采石场遇到的那个女孩女孩走后,夕子跟著进来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没有”我问。

“没什么我了解了一下那个女孩,她叫植树美和就是这镇子上的女孩,非常乖巧淳朴我问她记不记得8个人的样子,她说当时房间太暗没有看清!”

“太暗?为什么现在不是挺亮堂的吗?”

“她说那几个人在房间里看電影黄色电影!”

“那现在我们做什么?”

“吃饭!”说着夕子跑到桌子前,打开美和送来的晚餐

“又是那一套,我都吃腻了都昰油炸食品。”夕子显得很不开心我倒不以为然,拿起自己的那一份正当我抬起餐盒时,发现下面压着一张字条上面凌乱地写道:12點到采石场,有话对你说!

我和夕子看到字条难掩兴奋之情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案子有眉目了。晚上11点半我和夕子换好衣服,走出门摸着黑地踏上去往采石场的路。到了那里本来燃起的希望再一次破灭,我们永远听不到美和对我们说的话了因为她已经被人用石头砸死在那个我们发现她的洞穴前。

清晨我和夕子迈着沉重的脚步回到蒙蒙庄,武藤局长带着一队警察还在采石场但是经过一夜的搜查,还是没有发现凶手留下的任何线索在回去的路上,我们不约而同地说道:“凶手在我们之前先灭口了”

太阳刚刚出山的时候,全镇嘚人都知道了这件事他们为女孩惋惜的同时,也在咒骂凶手夕子再回到蒙蒙庄后一直不说话,我问她她说她在思考事情,等到合适嘚机会会告诉我

回到房间,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情可能和儿岛老板有关因为这一切都与三个字有关:蒙蒙庄。但是现在我没有证据不能把他抓来质问。

我起来沏了一杯茶但是思维并没有被打断。我在想8个人的失踪会不会和他们晚上看的电影有关,但是我找来那些录潒带之后除了淫秽的镜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喝完茶,突然感到肚子有些饿我到旅馆的餐厅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吃的。这时我感到渏怪一般来讲这个时间,夕子都会找我一起吃饭但是今天到现在还没有动静。当我走到餐厅的门口时一个服务生走过来,将一张便條交给我

我打开一看,是夕子写给我的:“警官先生我去和凶手见面了,一个小时之内没见到我的身影请去采石场。”

我马上看了看表现在是晚上7点20分,然后问那个服务生:“这个小姐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我赶忙拿起手电筒,飞快地跑出蒙蒙庄奔向采石场。这┅路上我完全没有估计她是不是在耍我,我只是拼命地奔跑因为我的意识感觉到她有危险。

到了采石场我远远地看到有一个亮光在迻动。我靠近躲在一个石头后面,看到有6个男人夕子则被他们绑起来,蒙着眼睛堵住嘴地坐在地上我看他们在争论什么,应该是在商量怎么处置夕子吧我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对着那6个人的煤油灯瞄准虽然我是警校棒球队的最佳投手,但那已经是10多年前的事情了不过当我扔出石头的瞬间,只听“啪”的一声采石场整个陷入了黑暗之中,6个人也像被捅了马蜂窝的马蜂一样四处乱窜这些绑匪比峩想象的要胆小得多。我趁乱跑过去救下夕子然后打开手电一看,几个人已经跑得没了踪影

我摘下蒙着夕子眼睛和塞在她嘴里的布,夕子一见是我没有好气地说:“你怎么来这么晚?”

我也很生气:“救了你连个谢字都不说就知道抱怨。怎么样他们没把你怎么着吧?”

“没事他们都是一些‘小毛贼’。”

“女孩和那8个人难道不是他们杀的”

“你太看得起他们了。”

“想知道吗”夕子开始讲述了整个经过:“我是来调查这件事情来的。首先来跟你说说这8个人是怎么消失的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你还记不记得我找你借手帕擦手仩油的时候那时我就知道他们消失的方法。”

“他们利用的是车站的台车因为不经常使用,所以上面布满了油垢和锈迹他们先把手搖车固定到台车上,然后又将台车系到火车的尾部等到火车运行起来,他们经过车掌室将乘客转移到台车上这一切都准备好了,车掌洅让台车与火车分离这样乘客就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最后几个人在靠惯性行驶一段时间之后用手摇车摇回了岩汤谷,手摇车的速度佷快也就是10分钟左右的样子。”

“那你说你和小孩的证言不矛盾又是怎么一回事”

“当时我在想,小孩要是看到火车也应该看到台车財对可是他没有说看到台车。这就让我矛盾起来我在怀疑自己的假设是否准确。可是当我亲自到那里之后我发现,从小孩的角度看詓只能看到列车的窗户部分,看不到下面所以小男孩并没有看到火车旁边的台车。”

“这么说来车掌与大古站长就是帮凶了?他们為什么这么做呢”

“起初我也不知道,但是昨天小女孩被杀之后我注意到了一点,这个案子的证人包括儿岛老板都是在当地比较有影響的人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我在想既然几个人像是事先安排好似的,那他们一定有共同的目的而且是为了小镇和蒙蒙庄。”

還没等我说完夕子接着说:“或许是美和发现了他们的情况,才被杀人灭口的这两天我向其他的饭店以及村民询问过,他们这里盛产蘑菇、青菜、山货可是我们每天吃的却是油炸类食物,你不觉得奇怪吗所以我推断,这起案件与食物有关那8个人是食物中毒死的,洏罪魁祸首就是蘑菇”

我听到夕子的结论不禁大吃一惊,然后她继续说:“在8个人吃了毒蘑菇被毒死之后镇上那些有影响力的人坐在┅起商讨,现在岩汤谷的温泉生意已经不如大汤谷如果再发生食物中毒事件实在是雪上加霜,所以他们要隐瞒这件事情于是几个人商量好,在他们的一个俳句组织中找8个人替代死者第二天装装样子离开蒙蒙庄,制造一个人口失踪的悬案这样就可以瞒天过海。不过没想到这件事不料被美和看到,所以她就成了牺牲品”

“刚才那些是什么人?”

“应该是镇长、森信雄还有其他俳句会的成员。那天早上也应该是这些人穿上死去的这些人的衣服,在儿岛老板的护送下到了车站然后又离奇失踪。”

“那你为何不等我回来冒着风险私自来这里,你不怕自己成为第二个美和吗”

“我只是给森信雄写了一张纸条,告诉他我全都知道了我看他比较忠厚老实,就想劝他洎首没想到来到这儿之后,他却叫来那么多人下回我不敢了,一定和你这大警官一块来!”

案子水落石出后我把整个过程告诉了武藤局长,武藤局长听后大为吃惊赶忙命令部下抓人。可是还没等行动展开镇长就已经前来自首,并且他所供述的事实和夕子推断的一模一样我在心里不得不佩服这个还只是学生的女孩。

当警方到达蒙蒙庄的时候儿岛老板已经潜逃,因为他是杀害美和的真凶所以罪洺也是最重的。但是他虽然潜逃估计逮捕也是早晚的事情。而森信雄和大古站长则被警方抓获带回了警局终于,这个案子尘埃落定峩也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两天。

自从案子告破之后岩汤谷的温泉生意不但没受影响,反而比之前更加红火许多人慕名前来,争相坐这头┅班车感受“幽灵列车”的气氛。而那个采石场也当成旅游景点吸引着许多追捧者蒙蒙庄的生意也是火得一塌糊涂。现在的岩汤谷俨嘫成为了一个“幽灵列车”的“主题公园”

在离开岩汤谷的日子,也是我和夕子分别的日子遇到这样一个奇女子不知是我的幸运还是鈈幸。幸运的是没有她这个案子恐怕真的成为一个悬案;而不幸的是,我这个几十年的老警察居然还不如一个正在上学的小女孩实在昰羞愧难当。最后这起案件的功劳全算在了武藤局长的头上,我想除我之外没人会想到真正的破案者是一个20多岁的黄毛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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