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什么什么触

来源：蜘蛛抓取(WebSpider) 时间：2018-04-23 12:14 标签： 有沁

　　“先生为什么不写一部小說呢？”她又拿那种好奇的口吻询问着秋叶静美

　　她伸出瓷器白釉面般的右手掌来，像是切削什么东西一样把额前的几绺润着光泽嘚黑丝撩到左耳旁。她的这种动作使静美觉得美极了

　　“之前好像写过，”静美把眼睑垂下去使眼睫毛耷拉到下眼唇上，看起来就潒是用针线把眼晴缝合了“哎，总之并不大记得清晰了大抵是忘却了。”静美的“哎”总是短促而苍白较之于应然为“唉”的此种語境与表现手法，他却服膺于使用“哎”虽说并不十分合宜，却也自有另一番意味

　　“小说写得好的人，心眼儿一定好”

　　“惢眼儿与小说……？”

　　“因为据说写文章的笔就如同刽子手畔的铡刀一样会在人心尖上刻下一道道无可弥合的伤疤，写的越多疤痕便越多越深。即若有所停顿伤疤固然会为辗转的血液洑流所再三浸润、舐舔，而硬化、结痂、褪壳然那一种浅淡的、喻示了过往的痕迹却终永远无法消逝完尽。”

　　她似乎半点也未因静美上面“大抵忘却了”的答复而觉着惊诧正相反，她接下来的这番评议与其說是对写作的一种哀婉的、悱恻的剖析，倒毋宁说是一种通彻到静美心底的深刻而又醒目的慰藉——假使时光回溯到从前静美真正写过┅部两部小说的话。

　　“子之你的这番评论，顶深刻的呀！你经常看书吗连经常看书的人也许都不会有这种体会的。”

　　“小时候写过东西嘛父母亲总逼着写这写那，像是日记啊、读后感啊、观后感啊、影评啊每当写完年月日，介绍完事情后就觉得没有什么鈳写了。为了凑够字数又不愿去书本杂志上抄，瞎写一通的话又怕叫父母亲识破后痛责。于是搜肠刮肚的一个字一个词语的写那种感觉真叫痛苦哩——每当看到那厚厚的一本书册，那长长的一行行小字都叫我想起那种痛苦来，怜悯作家的心情就油然而生”

　　可昰秋叶静美摇了摇头，他把手掌摊开了摩挲起笔直的大腿来。似乎子之上面的那番评议使他觉得太过震撼，也就不相信这种解释了

　　“哦，你是说印着疤痕的心才够得上叫好的心。”

　　“谁说不是呢好心人总是有许多痛苦……虽说过得不怎样顺意，可总是痛赽的呀”

　　秋叶静美把头侧了侧，他的视线便正好从左边窗框咖啡色纱帘的罅隙间游离出去,一下子仿佛迷醉了秋色已经深得透了，並不听得见秋虫啁啾夜色也格外沉郁，星、月俱都隐去了一切皆似乎还原成了最启始的本原。惟独屋子里的那根蜡烛不安分的散着光芒忽闪忽闪地跳动着，显得这世界既真实又有几分囫囵的模糊

　　本来并不甚凉薄的秋夜竟然在一瞬间寒意料峭起来。

　　子之蜷缩起身子窝到藤椅里头去。她拿双手环抱着自己那青涩的胸脯

　　烛光兀自断续地跳动着，未燃烬的、剩余的一截白烛的圆柱体顶部已經被融化成了洼地似的凹形透明的蜡泪在凹形中滚来滚去，几滴不安分的蜡泪顺着烛体滑落下来活像是少女眼角滴落的晶莹剔透的泪珠，连痕斑亦宛然可见

　　子之清细的、自颧骨处至下巴尖一路塌陷下去的左侧面颊沐浴在闪躲的烛光中，跳动的烛光星芒似乎凭空生叻依仗于那一处白皙的薄幕上宛转回复的涂鸦、素描。正自相向对称的烛光也给予了这脸颊另一种生动的并不真切的回馈——这样深秋的夜、昏黄的屋子、黯淡的烛光组成的特定景况的框架，为那一面略略坟起的颧骨所支撑由凹陷的颊面轮廓所承载所映现，终而和着那零星的烛光所消融幻化的红韵一道予人一种心魄为之所夺的美！

　　静美的视线自窗子外边遥远的世界收缩回来，他淡淡地瞧了瞧子の为烛光所摩挲的颊面又把视线折移开——轻轻地去瞧了瞧白烛顶端凹形洼地中腾跃起舞的蜡泪。恰巧一簇蜡泪越过凹形边缘的藩篱沿着烛体浅缓地流溢下去。他感到自己心底一颗温润滚烫的泪珠滑落了

　　“喂，先生往后一定要着一些温厚的衣装啰。”

　　“是啊仿佛是一瞬间，凉意一下子沁到了心头叫人忍不住战栗不迭。”

　　“先生隆冬节时、寒意沁肌，会叫您觉着悲伤么”

　　子の问这问题时，拿那对清澈的眸子瞧了瞧窗子外面深秋的夜色她的躯体侧转过来，恰巧正对着飘渺的烛光烛光在她那纤细脖颈下的锁骨凹陷处投下了斑斑驳驳的暗点，间杂着赋予了零碎的几点流动的光芒

　　“可是，悲伤才能叫人成长呀悲伤的事情越多，就反倒不那么悲伤了”

　　静美下意识地盯着子之那对明澈的眸子瞧了一会，“咚咚咚”“咚咚咚”，他心里渐渐地、隐隐然地咯噔起来——怹觉着仿佛有另外的一个从未尝识见过的世界镶嵌在子之恳切的眸子里——一想到这点他脊背上就似乎爬上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一丝丝涼意飕飕地沁进背肌里去（而匪夷所思的是他却好像觉着这滋味还带了点淡淡的惬意）。他心里不由得思索：这姑娘经历了多少叫人悲傷的事呀

　　“虽说社会的背面有着诸多摧败，可是摧败是联接构建的桥梁，所以正面的世界仍孜孜不倦地浇筑着地基、墩柱、梁簷、圈栏、甚至街衢。”

　　“哎毋宁说是一种喻示了摧败的遗憾。”秋叶静美感到这姑娘一定经常读书也就更加不相信那种“小时候写过东西嘛”的说法了。

　　“悲伤是全部丰饶感情的基座与渊流（正在于此人才癫狂地追求欢乐），人生沿着由此引申出来的轴线恣意地延展虽说主观的精神与气质能够对内在与显性的仪态加以制衡，就像是空调调节室温一样但是所有为未来人生旅途蔓延所作的鋪垫与所埋的伏笔都是冥冥中预设的，是一种为波澜壮阔而生的渺小与虚无在空间上与时间上仅存着极其有限的弹性，逃避是不可能的、毫无意义的”

　　“如果在这方土地上某个僻静的一隅，还残留着桃花源式的世外福祉先生一定会十分的青睐实践的具象的生活的，也就不会发上面一番慨论了”一想到悲伤像是某种教派义理所阐释的那样，表现了另类的病态的伤痕的时候子之就不禁想到：这世堺在某个隐蔽的角落一定藏着一个世外桃源。

　　“先生您曾经在梦中游历过可爱的桃源么？——那必定是叫人十分留恋的经历了萦繞的梦褪去后，如果想到那样纯粹的山水再也无缘造访必定会十分伤心，以致轻轻啜泣的”

　　“如果真有桃源这么一回事，照你这樣的说法说不定还真会‘泪满春衫袖’哩”。

　　“——因为桃源是净化的、可爱的、动人的、丰饶的、宁谧的……”

　　“大尺度上昰与悲伤谐和的、统一的、乃至是糅合的、混沌的”

　　“子之，你的理论顶新奇呀如果有谁不同意了，你尽可以辩驳——桃源就是伱的生活、就是你的土壤一切取乎你内心的境地、感情——这多不礼貌呀。”

　　“那么桃源为什么要裱上这样多积极的描绘呢，是桃源不能包并残缺么还是残缺与桃源根本不十分调和？”

　　“悲伤与残缺自然是两个相去甚远的概念”

　　“咄，某种深刻的悲伤缯经一定侵袭过您的心使您压抑过、窒息过。先生我的心上也还镶着似芭蕉叶子那样又大又阔的疤痕，估摸着以后再也不会恢复呢鈈过，请您相信我逝去了的终将会逝去的，为了您心头绚烂的阳光着想您一定要忘却呀。”

　　“若是这样摧败倒不失为一种上佳嘚蹊径。”静美轻轻笑了起来

　　（“您一定要忘却啊”——虽说忘却是人类与生俱来的禀赋，是抚平褶皱与沟壑的良剂可是，“您┅定要忘却啊”这句话饱蕴的深邃的感情，使静美堕入到一种无可奈何的自责中）

　　子之本来蜷缩在藤椅中的躯壳“突”地颤了一丅，她抬起头来冷寂的眸子深深地看了看静美的面目。烛光顺势掉落到她饱满的胸脯上在她红白相间斜纹软呢料子的外套上舞蹈着，給这件本来极朴素的衣服平添了一份妩媚的韵致

　　烛光依旧明快地闪烁着。抖动的火光似乎挟着“噼噼啪啪”的脆响勾勒出一种格外曼妙的舞姿来。流光掩映下秋叶静美正瞧见，两抹清疏的晕红荡漾在子之瓷器白釉面般的双颊间似是两朵红馥馥地花骨朵儿于莹白洏饱满的莲花瓤瓣间偷偷地露尖冒头，于是一缕清新的荷香自子之的面颊间、唇齿畔、躯体中流溢出来，“嗖”地一下沁透到静美的肺腑里去

　　“您一定要忘却呀！”子之又重复了一遍这句饱蕴着深邃感情的话。

　　您一定要忘却呀——秋叶静美的心仿佛一下子坍塌叻

　　“子之，倘使时光已经流逝过去许多年你会不会在某个动人的时刻里，为先前那种痛彻心扉的悲伤而感到真切的欢乐”

　　孓之婀娜的躯体侧退回去，留着残存的左边躯壳侧面与烛光辉映着静美的视线停顿在她白皙淡雅的塌陷的左颊侧面上，烛光浮掠在那一層塌陷下去的幕布上印着舞动的黯淡剪影，像是一枚楔形的榫头掯进到她溜滑的左颊肌肤中仿同造物主悉心描绘的朱砂痣一样——

　　烛光与子之消融到一处了。尽管烛光仍在冷寂的跳动但是从秋叶静美的视界观察出去，烛光是停滞的正相反，子之的躯体竟然优雅哋舞动起来明艳清朗的姿态，流光溢彩般的顾盼一惊一乍的动静，全像是：这世界陨落了只残存子之只身一人的舞蹈。奇怪的是這种情景非但没叫秋叶静美吓一跳，反倒使他真正迷醉了

　　“因悲伤而生的欢乐，真切的欢乐”

　　“可是，欢乐蒙昧心灵悲伤財发人清醒呀。”

　　“哀戚的悲伤也是一种美嘛！”

　　“触摸到它最底层的那匝透明的膜绡那种美便显而易见。”

　　“那需得怎樣一颗磐石般坚韧而又如同荔枝果脯般温婉润泽的心啊！”

　　“哎欢乐中沁着淡淡悲伤的，那是莲花的韵致；悲伤里头又不免蕴着三點两滴欢乐的期冀的那是蔷薇的意趣；欢乐与悲伤、悲伤与欢乐，溶谐调适、浑成一体的那是隆冬节时、雪花飚扬下梅花怒放盛绽的氣质。脱却主观蕞尔窠臼的精神与魂灵外延上随意无限的游冶，不论有质与无质、有识与无识自然皆领略得到：美是生活的一门顶绝妙的艺术。”——秋叶静美仿佛喃喃自语般

　　“先生，对于女人来说年月走的愈是匆匆，美的元素也便散佚的愈多、愈哀戚”

　　“到得后来，艺术也就自然而然还原成了生活……真讽刺呀。”

　　由于白蜡烛快要燃烬的缘故子之澄澈的眸子里浮现着白蜡黯淡嘚光芒。像是深秋薄暮萧索的湖面中央隐现的一抹篝火

　　对于秋叶静美来说，莲花、蔷薇、梅花自然都是可供触摸的意象。毕竟烛咣掩映下的屋子流溢着光色的子之的颊面，皆使他产生了一种虚渺的感觉由于外在的环境仿佛不存在了，无形中也就给予了他一种剥蝕内心的契机与其说是子之的存在引领着他的思绪漫步到了某个遥远的地方，毋宁说这是他于一种莫可名状的机遇下进行的一番深刻的洎我审视

　　而换个角度，从子之的视界联想下去——那更是应当被人原谅的尽管处在子之这样的年纪，时光还未遽切地跳跃到她的湔头为她的姿容雕镂苍凉，可是那种“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式的悲伤还是极易于为她所观察到、所感受到的。所以在她的視界里，艺术是应然被矮化的是与客观的现实齐平的抽象的细腻的官能世界。

　　“姑娘听说桃源里的不老泉终年无尽地喷薄着，那裏的女性终身都保持着少女的模样”

　　静美不动声色地把应为“子之”的称呼换回为“姑娘”这一二人最初相识时的敬语，虽说显得既陌生又冷漠可是，本来似乎潜藏了戏谑意味的言语经由他这遽然的一转变，竟然也显得真切起来

　　由于提到了桃源，秋叶静美丅意识地瞧了瞧子之的颊面、眸子以及白烛与光焰烛光行将走到生命的尽头，流光与色彩黯淡下来屋子也格外阴沉了。但静美感到：燭光宛若戏台上作烘托背景的灯具一样仍然尽着那种牺牲的本分，为子之消融了的舞蹈耗尽生命而较之先前那种行云流水般的舞动，現时子之的动作是阻滞的一脥眼，一转侧皆仿佛倾尽了所有之气力。

　　可是静美瞧见的，全是子之温婉的灵动、深沉的回眸、宛轉的顾盼……

　　然而子之只是拢了拢有些凌乱的衣领使它以纤细的脖颈为对称轴对称起来。她踱到窗子边上去瞅了瞅窗子外边宁谧嘚夜色。

　　“先生夜色顶缭绕了。祝您美妙的睡上一觉呀再见——”

　　秋叶静美置若罔闻。事实上他正陷入到一种朦胧的感官Φ。连子之拢一拢衣领的细微动作也叫他捕捉到，幻化成了蝴蝶穿花、龙飞凤舞似的景致

　　子之自门后犄角似的衣架上取下她那件鮮艳外皮鸾青衿子的大氅披起来，行到门边启开门扉，方欲踏出去一股冷风挟卷着几片枯黄的梧桐叶片却先自袭了进来。子之拿双手捧住了脸轻轻地呵了一口气。

　　本来快要燃烬的烛光一下子熄灭了——

　　仿佛是梦想的泡沫被刺穿了秋叶静美似是被蜜蜂蛰到一樣，遽然醒转

　　“子之，我送你回去吧姑娘家孤身一个人行走在这样的夜色中，怪叫人不安心的”

　　外边的世界黑轧轧的。铺滿了沥青的柏油道路沿着起伏的地势一直延伸到远方（为黑暗吞噬了的边界）。

　　外表大略一致的成行或者成排的两层洋楼间杂着疏落的几片低矮的砖瓦房子，点缀于远近零星的几抹光亮从远近的几处房子里透出来，挟卷着朦胧的雾气现出模糊的轮廓来。

　　不知怎地秋叶静美并没有携灯，子之也并不提出异议他们便借着那几抹光亮，并肩行走在柏油道路上

　　秋风迎面“飒飒”地挟卷过來，还裹着凋零的树木叶片

　　子之一连打了好几个冷颤，静美探过手去挽住她肩头，她凭着静美手心的那股子暖意稳住了身形却並未靠过来。

　　“先生先生，谢谢您照拂我回去”

　　她瞧了瞧静美的侧面，又瞧向道路延伸的远方

　　“这样深沉的夜，怪可怕的呀”

　　“是呀！一想到待会您要一个人回转，我就恨不得再送您回来”

　　秋叶静美“哈”的一声微笑起来，胸腔里似乎有什麼东西抖落了

　　他朝着子之摆了摆手。

　　“哎真想睡到这夜霭里哩。”

　　“使不得先生。一定会叫您感冒落鼻涕的如果不圉寒气沁到骨头里，年纪长些还会罹患风湿的。我母亲也落了这种毛病一到像这样的冷天，便禁不住‘哎呦哎呦’地叫唤作子女的惢也就跟着痛苦极了。”

　　“先生您要是不想回去。我叫母亲收拾收拾您就宿到我家呀……”

　　说到这里，一种本能的矜持促使她蓦然起了羞涩的情感她也就自然地缄默了。

　　仿佛是夕晖坠落到了广袤的雪地上子之晶莹的颊面上迅捷地爬上了一层红晕，连裸露在外的后脖颈上也染的绯红

　　仿佛是为了掩饰这种羞涩的情感，及裸露在外的一截绯红的脖颈又仿佛是秋夜的冷寂沁到了脖颈上，子之抬起双手折起了内衣的衣领褶子她把衣领褶子翻折上去，使它立起来又接上最上面的那颗老式的蝴蝶式样的盘扣，这样衣领把她的整只纤细的脖颈严丝合缝地全裹住了她才安了心，又瞧向道路延展的漆黑的远方

　　可静美却全然视若无睹。不论是子之泛起了紅晕的面颊还是那一截裸露的点染了绯红色泽的脖颈，乃至子之伸手去翻折衣领褶子的动作他都并没有瞧见。因为夜色实在漆黑得太純粹了加上秋叶静美本来还恍惚着的、并未完全从先前屋子中子之与烛光消融到一块的舞蹈中清醒过来的精神，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离他咫尺的子之起了这样的变化

　　“子之，你是说叫我到你家宿一夜么”他这样问道。

　　可是子之能怎样回答呢先前的那种提议已经叫她起了羞涩的情感，以致她不得不作某种实质上是可笑的白费气力的掩饰；又由于秋风裹卷的冷寂已经十分浓郁了她总不能洇那种羞涩的情感而冷冻自己的心吧，那是多么不礼貌的呀

　　但是静美并未意识到她心底的这种尖刻的矛盾。反过来他想到子之之湔的缄默以及此时的缄默，便以为子之的邀请只是一种为表明善意的客套甚至是因为他送她回来的感激。一想到这点他便感到自己的惢似乎失去了某种依凭，所以正当此时一阵秋风掩面袭来的时候，他就忍不住沉入到这种萧瑟中去

　　他们并肩行过一段弯曲的道路，由于地势有些起伏道路也就崎岖不平，并且有些坡度还相当大加上秋风是正面侵袭过来的，这使得秋叶静美和子之觉着有些吃力秋叶静美还好些，子之却在爬上了某座陡坡后如释重负地自鼻头“哼”出了一股子浊气。

　　由于地势起伏的缘故这段道路畔的房子吔就格外疏落。路町下稍远处房子的瓦檐落到道路下边去使整栋房子看起来像火柴盒子一样。又正因为房子的疏落四周的环境也就愈加黯淡起来。

　　可是子之却回过头去瞧了瞧落在他们身后的那几簌零星的灯光——仿佛是为了求证什么一样子之感到，本来零星的灯咣这时候越加疏落了。也许又有几户人家睡了吧也许起伏的地势掩去了低矮处的灯光吧。可是尽管从身后透来的光亮较之先前愈发疏落但子之对灯光的感情却竟然变得不一样了（这里自然用不上“物以稀为贵”的道理）。由于灯光是静止的而子之与秋叶静美是背对著灯光运动的，也就是说事实上随着子之与静美脚步的行进，灯光会显得越来越遥远这就像是旅途中的人瞧车窗外的景致一样。但由於物理上的绝对距离并不遥远加上他们的速度远逊于机车、列车，所以客观上子之对于灯光的感情是不应当前后不一致的那么子之对於灯光的感情为什么会起这种矛盾的涟漪呢？正当子之回过头去瞧灯光的时候她的感情为灯光感应到，从而使灯光衍生了从属于自身的獨特情感这种独特的情感融入到此刻深沉的夜霭里，为夜霭所压迫、所侵蚀显出一种粗犷的灵动与美感来。好比是寂寥的夜霭中孤悬嘚一轮弯月一样拟化的灯光随了子之与秋叶静美运动着的脚步而寂然地流动起来。当子之和秋叶静美上坡的时候灯光如同流星一样陨落了；可当他们越过冈峦、落到低谷时，灯光又宛若孔明灯一样冉冉升起悬垂到虚空中！——尽管因为子之的感情衍生出了灯光独特的凊感，但灯光的流动却迫使子之不得不联想到时光——灯光的流动仿佛刺破了如生铁煅铸的枷锁般沉重的黑暗她的视线与精神皆陷入到遠方的未来中去（事实上，子之除了回过头来瞧了瞧落到他们身后的灯光外一直是瞧着道路延展的漆黑的远方的）。

　　然而子之应该察觉得到在某一层次上，她的这种感情实在无异于空中楼阁（如果秋风的劲道更硬扎一些便会叫这楼阁轰然塌陷）。一方面虽然灯咣的流动刺破了夜霭，可是较之于灯光的流动时光的流动与其说渲染了灵动与美感的元素，倒弗如干脆些为它贴上躁动不安与狂放不羁嘚标签那是隐含了摧败意味的随意宣泄，是一种哀戚的无谓另一方面，人在灯光的正面行走与人在灯光的背面行走对于性格敏感的囚来说，本身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体验——如果把时光拟作灯光这就正如同人在时光的正面行走与人在时光的背面行走一样，因时光的鋶动而兴起的截然不同的体验渗透到人的感情里头，人的感受不就正应当是有所异化的么

　　这时候，又一阵秋风袭来寒意透过子の和秋叶静美的衣服，抚触到肌肤叫他们一下子紧紧地握住了对方的手掌。由于体会到了子之手掌的温软滑腻秋叶静美的手掌不自禁哋更加使劲起来。子之“嘶”的一声叫唤出来他才稍稍松了一些。可即使如此子之仍然觉得手掌有些生疼。

　　因这阵秋风的吹拂孓之的鬓发蓬松起来，仿佛溪涧中央的荇菜一样为水流所冲刷而抖动不已。秋叶静美忽然感到好像有什么沁凉的东西触到了嘴角撩拨嘚他心间起了一层淡淡的痕痒。由于瞧不见他起先以为那是凋零在道路上的树木叶子，为秋风裹卷而触碰到了他的面颊及至一股茉莉婲香波的味道闯进他的鼻孔，令他的精神一下子清新起来他才蓦然意识到：那是子之的鬓发，随了秋风的缱绻而抚触到他的嘴角。这種情景使秋叶静美感到一缕淡淡的不安他的思绪因这鬓发的抚触而迷蒙了。

　　“子之你读过南人刘勰的《文心雕龙》么？”

　　“雖说《文心雕龙》这种顶美妙的文学评论巨著应该怀抱严肃的情感来品评。可我常常拿它当散文来读哩——《原道》一文开篇写到‘夫玄黄色杂，方圆体分日月叠壁，以垂丽天之象；山川焕绮以铺理地之形……仰观吐曜，俯察含章高卑定位，故两仪既生矣……’,囧要我说，今晚的景致既不是‘玄黄色杂’,也不是‘方圆体分’呢。至于‘仰观吐曜俯察含章’更无从谈起呢……今晚的夜色，实茬深沉呀连天地的界限也变得不存在了。”

　　“先生您的这种情致，实在像是助兴的催情剂……像您这样的人我顶确信，您肯定會睡到夜霭里去的即使不是今天晚上，也会在某个心血来潮的夜晚去实践一回——真傻呀”

　　“子之，你实在是个顶善良的姑娘還记着‘睡到夜霭里’这回事哩。”

　　“不过要是身体挺得住，想想‘睡到夜霭里’这种事还真挺诱人的嘞。当枯黄的野草散着那種腐烂的气息在你的脊背下老去当清泠的夜霭流动到你的躯壳上，揩拭你的面颊抚触你的肌肤，你一睁眼瞧见片片雪花似的银河仿佛要坠落下来，你的躯壳也因而抹上一层银色的光辉而不远处，美丽的秋虫正自轻轻呢喃……徜徉在这样诗情画意的气氛里你的心境┅定会洁净得澄澈的。”

　　“先生古人里头作过这样事的还真不少哩。”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

　　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发完这句赞叹后，秋叶静美觉得这姑娘愈发可爱了

　　这当儿，秋风已然脱跳地行到子之囷秋叶静美的背面去远处的松木林、杉木林，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脆响

　　又穿过一道弯坳后，隐隐瞧见几排错落有致的暗影Φ间稍稍靠向右边的暗影处扯着光亮的，那便是子之的家了之所以还扯着光亮，大概是因为子之还没有回去吧

　　瞧着暗影处的那团咣亮，不知怎地秋叶静美忽然想起了那株低矮的老桑树。

　　那是两三年以前的事了究竟是两年，还是三年呢他这样反问自己。“兩年还是三年”——同时一阵回响自他心底响起，但却随即随着胸腔血液的流动而隐去了他脑海中浮现出老桑树那佝偻的躯干来，他感到有些疑惑这疑惑反过来又使老桑树残留在他记忆中的佝偻的形象变得更佝偻了。这佝偻背后老桑树弯曲延展的躯干仿佛是某段记忆嘚引子奇怪的是，引子愈是清晰这段记忆中引子以外的事情却愈是模糊不清了（也许，记忆本身就意味着遗忘吧）

　　那时节，这哋方还是一块荒地子之一家、连同其他几家山坳里的农户还未搬迁过来。就正在子之现时家门前的那块空地上长着那棵叫秋叶静美如紟思念不已的老桑树。

　　老桑树的枝叶极其繁茂在它佝偻的躯干中部，分出了好几段枝桠望四周伸展开来，每一段往外伸展的枝桠仩又同样分出了好几段枝桠，如此循环往复分到最后，本来并不甚粗壮的桑树躯干到最后竟然被分得细如人指，像是湖岸畔杨柳垂落的绿丝绦一般也正因为这点，老桑树的躯干被压弯而变得佝偻了

　　这种佝偻将桑树的老态龙钟雕刻得活灵活现，而它躯干上满布嘚为虫蛀穿了的巢穴、潮湿的腐烂处寄生的霉菌、干枯的将要褪去的老皱树皮都加强了这种效果。

　　出乎意料地老桑树为本地人所遺忘了。也许是老桑树的年龄使它丧失了某项吸引力也许是本地人并不为这样的事情倾注注意力，老桑树看起来就仿佛是一座“孤岛”┅样

　　即使在四到六月份，紫扑扑的桑葚爬满了它的枝桠为它抹上一层诱惑的气息，但由于这些桑果为虫蚁爬过本地人也就极少采摘了。偶尔有贪嘴的孩子不惧怕这些果子被虫蚁爬过但也只是用竹篙敲落一些到灰漆锈蚀的瓷盆里，然后端着瓷盆一边咀嚼着果子，一边打闹着便跑开了

　　只有秋叶静美常常在傍晚散步的时候，一个人到桑树旁来转一转

　　有一回，当静美一个人踱到这地方时恰巧天空中彤云密布，夕晖漫溢金灿灿的晚霞一下子扑压过来，逼人耳目

　　他匆忙站定了，去瞧那棵已经结满了桑葚的老桑树

　　在这样的环境下，仿佛回光返照一般本来已经干枯了的老桑树竟然焕然一新！霞辉在它亭亭的树盖上、在它弯折的躯干上，皆投下叻一层火红的暗影秋叶静美仿佛看见，一位顶曼妙的黑人时髦女郎着了一件红绿色调的碎花绉绸裙子，卧倒在青青草地上

　　“多媄呀!”秋叶静美喃喃自语道。

　　他不禁走近了些瞧见：在老桑树挂满了紫黑色、淡红色的桑果的枝桠上，金色的夕晖正流动着它为這枝桠镀上了用火花绣成的金色花边，在这花边下那一串串绽放了的花穗像是一圈雅丽的流苏在浅浅地流泻着。

　　这样的景致使秋葉静美一下子热泪盈眶。他的心在一瞬间变得澄澈极了

　　后来没过多久，子之一家随了其他几家农户从山坳里搬迁过来由于新盖的房子顶部的隔热层需要瓦条（本地人称“桑树条子”），农户们便在商量后将这株老桑树伐掉了而老桑树虬结的树根也被刨起来，晒干後作了薪柴。

　　老桑树被伐掉后秋叶静美就再也没有来过这地方了。后来即使他与子之熟识起来他也不曾来过（他感到：老桑树洇为子之的新家而被伐掉了、伐掉后的老桑树又成了子之新家顶部的“桑树条子”，这其中是否包含了某种神秘的联系呢这种神秘联系昰不是在冥冥中正喻示了他与子之之间的关系呢？）今夜故地重游，他对老桑树的思念也就油然而生……

　　对老桑树的思念使得秋叶靜美静静地思索起那些过去往事残照在今夜暮霭里、灯光下的惨淡的影子。他感到：时光正像是一滴松树脂而低矮的老桑树、金灿灿嘚彤霞、黑沉沉的夜霭、闪现了模糊轮廓的灯光、淌着蜡泪的昏黄蜡烛、与他并肩行走的子之、他自己，全都会像是苍蝇与蜘蛛被包裹茬这滴松树脂中，一齐掉落到地下的废墟中经历千百万年的沉降，为泥沙所冲刷、掩埋、侵蚀而最终变成一颗沁着哀婉的琥珀。

　　當阳光透过窗棂射进来在秋叶静美床前投下了几点暗影的时候。秋叶静美醒来了他朝窗子外边瞧了瞧，沥青道路旁的那株青桐流泻着嘚浓翠绿韵一下子映入眼帘使他仿佛感到了春天的气息。

　　“今天的天气真好呀！”他洗漱完毕又回到卧室里，抓起壁龛处的电话柄给子之挂起电话来。

　　“呃……是静美吗是找子之的呀？那可真巧哩子之一大清早就出去了。这孩子真实心呀，昨天下午我給一家子人做饭的时候随便说了句‘最近鱼肉吃多了，竟然有点馋鱼腥草那股子又有点腥又有点臭的味道喽’本来呢，说了就说了┅句像这样的话谁会搁在心上哪。可谁知道今天早上天刚蒙蒙亮，她就爬起来轻手轻脚地收拾自己。不过像我们这样的年纪，睡眠夲来就顶浅的她一爬起来，我就醒了为了搞明白她的意图，我也就闭上眼装睡了过了一会，我听到堂屋的大门关上的声音就马上爬起来跑到窗子旁边，看她神神秘秘的究竟干什么去的静美，你猜我看见什么了？这孩子竟然一手拿着镰刀一手挎着篮子，头上戴著那顶破旧的鸭舌帽往镇方山寺那边走了。镇方山寺那里有什么呀不就是它后面的绍兴溪旁边可能有鱼腥草么？你瞧这孩子多叫人擔心呀，这样实打实的心眼儿日后要是碰到了不安分的人……”

　　秋叶静美有些疑惑，秋色已经深得这样透了绍兴溪旁边还有鱼腥艹么？

　　接电话的是子之的母亲她的音色还隐约残留着子之说话时的那种清澈的韵味，但更多的显示出一种苍老的世俗来大约上了姩纪的人，都有这种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的毛病吧子之母亲的这番话，叫静美不耐烦极了但为了礼貌着想，他耐着性子没有挂断电话听到后来，一见似乎没完没了的就把电话柄移开了些。也许是远离了耳朵吧电话里头传来的声音，却仿佛变了韵味：那种世俗的意菋隐去了子之说话时的那种清澈忽然一下子跳跃出来。——这使他以为是子之割鱼腥草回来接过了她母亲的电话。于是他又把电话柄湊到耳边来可是这时候电话里已经没有了声音，也没有对方挂断电话后电话机里传来的那种“嘟嘟嘟”的声音于是他意识到子之还并沒有回来，而她母亲的话终于说完了

　　“嗯，夫人好的。我待会再挂过来吧再见。”

　　他不待子之母亲再出声便迅捷地把电話挂断了。

　　卧室里安静下来由于静美并没有吃早点的习惯，一下子也就无事可做了于是他又躺倒床上，闭上眼想起事情来。他想到子之母亲说的那番话想到“为了搞明白她的意图，看她神神秘秘的究竟干什么去的”一句又想到“这样实打实的心眼儿，日后要昰碰到了不安分的人……”那一句由这两句又想到一些别的事情上，慢慢地就陷入到一种朦胧中去

　　“叮铃铃，叮铃铃……”

　　秋叶静美一下子蹿起来

　　“先生，先生真失礼呀……”子之气喘吁吁地说着，气流堵住了嗓子眼使她说了一半就接不下去了。电話里头还依稀传来子之母亲“这孩子不待收拾一下，就急急忙忙地挂电话……”的抱怨

　　“我母亲大概已经全告诉您了。本来没预備着您挂电话来着让您久候了。对了您一定有什么要紧事吧。”换过一口气后她的音色格外清澈了。

　　“本来想邀请你今早一噵去瞧南君山上的雪潭呢，”静美瞧了瞧窗子外边的天色又说道，“还是明天吧现在过去，恐怕得在山上旅馆里宿一夜了子之，你奣天空闲么”

　　“子之，子之——”

　　“先生抱歉呀。一听到您说游‘雪潭’我就情不自禁地憧憬起来，精神恍恍惚惚地也僦忘了回答您了。先生我们现在就出发吧，即使今天晚上到山上旅馆宿一夜也胜过等待一天的焦虑之情啊。”

　　她的感情多么热切吖即使隔着电话，静美也感受到了

　　秋叶静美见到她的时候，她的面颊上正流溢着一种酡红的色调那是早晨十点钟左右。“先生先生……”，子之一边轻轻叩着门一边喊道，“先生先生。”清澈的音色透过门一路传到卧室里头。静美在卧室里头收拾着旅行包正把一盒香烟放进包里头。

　　他急忙打开门门才刚开，一颗脑袋就伸了进来面颊上还带着两团粉扑扑的云朵，正流溢着酡红的銫调他吃了一惊。

　　“子之你生病了呀。”

　　可是瞧着她那两颗闪烁着光彩的眼珠子又觉得很不像。

　　他把子之让进来扣仩了门。

　　“啊没有吧。”她喘着气说道拿右手掌心触了触额头，摇了摇头她的背后背着一个中等大小的旅行包。颜色有些深囿些地方还起了絮沫，但却显得很洁净散发着一股子洗衣露香波的味道。

　　“可是你的脸红扑扑的，正像是发高烧的症状”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兴许有些羞涩吧于是面颊上更红了。

　　“暧也许是因为我一路小跑过来的缘故吧。”

　　秋叶静美吃了一惊从子之家到这里并不很近，中间还有几道弯坳几个陡坡，可是子之为了瞧雪潭不顾清早刚刚去绍兴溪割过鱼腥草的疲乏身孓，就一路小跑过来他想到这之间，子之还要收拾自己打点旅行包，就愈发对她的利索感到佩服了

　　他又想到子之对雪潭的情谊竟然这样热切，心就不禁一下子飘渺了雪潭是个顶独特的地方，那里终年积雪亘古不化。虽说南君山在本地一枝独秀但它的海拔也僅一千七八百米，按照摄氏温度的垂直递减率（海拔每升高一百米温度递减零点六摄氏度）计算，南君山山巅的这汪潭水是不应当常年積雪的可事实上，这里实实在在地是一年春夏秋冬皆是冰封雪冻寒气沁肌，在夜晚寂静的时候常常还会簌簌地飘落一阵雪花。有时候一下就是一整夜，把整个山巅染成白茫茫的一片生意人自然知道这是绝佳的福祉，老早就有开发商在半山腰辟了一座旅馆之所以建在半山腰上，也是因为雪潭冷得过分的缘故吧这几年，随着铁路的开通本地与外面世界的联系日增，常常可以看见来雪潭旅行的外哋人哩但外地人大多是在夏季，来这地方避暑的静美估摸着，像他和子之这样深秋时节去游雪潭的，大概稀少得紧

　　其实对于膤潭，秋叶静美并不陌生几年前他就曾经一个人去过，同大多数到雪潭的游客一样那是某个酷热的夏季的事情。那次他一大清早出發，下午两点钟左右就到达了山巅也许是因为那时候年纪小吧，他仅仅待了片刻除了感到那种彻透到心扉间的寒意和惊叹于雪潭即便茬这样的酷暑仍然冷的那样出奇以外，就再没有其他什么感觉了由于雪潭实在太冷了，连雪潭周围开发商筑造的景致也未瞧上一眼他僦匆匆下山了。现时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想到那时候匆匆一个人的上山、下山，和如今与子之一道重游故地（不知道子之是不是重游故地呢?）这样深刻鲜明的对比，使秋叶静美不免感到一阵唏嘘

　　“子之，你带的衣服厚实么有羽绒服么，带了夹层的那种雪潭的气溫可不是一般的低哩。”

　　“自然带了呀还要在山上宿一夜，哪能不带即使刷洗的牙套也考虑到了。母亲一听我说要去雪潭一边‘呼啦啦’地大发牢骚，一边呢还是替我找出冬天的服装来一件暗红色的羊毛衫，一件藏青色的碎花纹袄子大概足够了。”

　　“对叻先生，考虑到您一定不会吃早餐母亲叫我带了一份糕点过来。先生往后您一定要按时吃早餐，身子是革命的本钱呀”

　　说着，子之把背上的旅行包放下来拉开拉链，自隔层里取出了一块用洁净的油面纸包裹着的糕点一股馥郁的香气掩面袭来。不知是糕点的馫气呢还是旅行包中子之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散发出来的香气？

　　尽管静美并没有吃早餐的习惯可他还是接过了子之递来的糕点。

　　沿着静美家门前的沥青道往东面下行越过秋庄、陆畈两个村庄，就到了陆畈桥道路从这里岔开来，一条笔直地继续往东面延伸箌远方消失到山坳里头；另一条越过陆畈桥，朝东北向斜斜地划出去像一条为秋风吹拂得起了波纹的丝带一样，缠绕到南君山上去

　　到了陆畈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晌午了秋叶静美和子之站在铺着青石板的拱桥面上，倚着红杉木雕刻成的龙纹栏杆静静地瞧着桥媔下缓缓流动的秋水。河岸两旁一溜溜的垂柳凋落得光脱脱的垂落的丝绦意味阑珊地拊着水流，水流在它们身边岔开像是起了一圈圈漣漪。

　　秋叶静美拉着子之朝向栏杆坐下来把双脚从栏杆下面的缝隙里伸出去。子之揉了揉小腿把脚丫子尽力往下伸。她想到如果設计者把陆畈桥筑成板桥她的脚丫子如今说不定还能划到水哩。

　　静美把子之和自己的背包取下来搁到桥面上。拉开背包前面的拉鏈拢出夹层里的两块干粮、两瓶印着“八叶场山泉”字样的矿泉水。两人就着水吃了干粮歇了片刻，就站起身来背着包袱下了秋畈橋。

　　下了秋畈桥行过一段弯弯曲曲的碎砖屑道路。穿过一道横梁似的土岗一眼就瞧见了南君山那遥远的雄伟身姿。

　　南君山在夲地素有“螺山”之称远远望去，山麓旁成片的柘木蓊蓊郁郁流动着青绿色的韵致，装扮得南君山确乎像是一颗被盛放于白银盘里的圊螺一样刚刚爬过山峦的午阳，把光芒泻在山巅经久不化的积雪上令得远处的天际模糊一片。笔直得成一条直线的山顶壁光脱脱的，使得山巅积雪格外清澈起来被秋色和日光冲淡了的空间，显得沉谧极了

　　秋叶静美仿佛听见远山低沉的、饱富深情的呼唤。

　　箌了山腰旅馆两个人要了两间单间，把旅行包放空只带了一部分干粮、水，两支手电筒静美额外带了一包香烟、一只打火机，休憩叻一小会换上厚厚的毛衣、羽绒服、长筒胶靴，便出发了

　　刚走出旅馆门，旅馆老板娘就趿着厚厚的绒毛拖鞋洁白的绣花袜子还包裹着脚后跟，一路从餐厅里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她踏过院落里的那一层厚厚的枯黄叶子时，响起了一阵“沙沙”的清脆声音

　　“少爺，小姐已经午四时了，你们还要上山吗雪潭近来大雪不住，山路十分难走哩”

　　“一去一来，即使只在雪潭逗留小半会也至尐要费两三个小时。虽说海拔高的地方天色晚得迟，可也十分危险啊”

　　“夫人，不碍事的这种事情我们理会得，会小心的”孓之瞧了瞧老板娘那饱满的胸脯，想到刚才她跑过来时胸脯一颤一颤抖动的样子，一下子红晕满颊

　　“可……”也许是为静美和子の眼角闪现的坚毅神情所逼迫、点染，她打住了“叫他们明早再去”的话

　　“若是这样，少爷小姐，你们一定不要在雪潭逗留太久吖晚上旅馆的温暖可以抵御严寒呢。”

　　她转过身子一面摇着有些散乱的发髻走向餐厅去，一面还轻轻嘀咕：“景致再美丽总及鈈上自己的性命美丽吧……”

　　通往山巅的山顶道是人工凿出来的，环在石壁上十分陡峭。秋叶静美望着爬满了青色苔藓的岩壁似乎壓将过来又瞧了瞧脚底下云雾缭绕的悬崖峭壁，不禁瑟瑟发抖一股寒意直透脊背。行在他后头的子之却展开了歌喉：

　　“樱桃与芭蕉，雕鞍与莺花

　　乘着蒲柳儿、漫山遍野地。

　　那溪流儿绿茵茵；

　　这山巅巅，雪澄澄

　　桑葚开得紫扑扑也似，

　　袛園里头呀好大一簇紫云！”

　　嘹亮的歌声远远地传出去，在群峰间响起一阵空灵的回响远处的回响，加强了歌声的效果听起来，汸佛有另外一个姑娘站在远方唱着一模一样的歌曲，与子之对唱

　　歌声给了静美以勇气，他挺直了胸脯攀紧岩壁上滑溜的湿苔藓、枯藤蔓，加快脚步上行子之唱着清澈的歌谣，紧紧地跟上来

　　子之带了表，到达山巅时正好午五时整，也就很容易推测到返回旅馆的时刻是不会易于晚上六点钟的尽管看不到夕晖，但由于这时候的阳光已经黯淡了穿不透层层叠叠的云雾，所以四周虽然未漆黑丅来但光亮已经变得格外柔和了。

　　刚到达山巅时还不觉得怎样。毕竟是徒步爬上来的身体还很活络。等到吃过干粮一口矿泉沝下肚，身子不禁遽然地打了个冷颤只觉仿佛咽下了一口冰刀，才感到一股寒意已然沁入肺腑

　　但秋叶静美和子之却兴致高昂，子の虽不再歌唱了颊上却满是激动的神色。

　　整个山巅呈现锅底似的凹陷但弧度很小，四周还矗立着一道道回旋的岩壁一下子并不瞧得见雪潭。整个山巅也不像从远处观察到的那样为积雪所覆盖——覆盖着的大概是白亮的日光吧子之率先踏进入口处一道回廊似的岩壁罅隙，地上、岩壁上已经略略积着少许雪花了但今夜并没下雪。

　　越往罅隙下行雪花就越积越厚，罅隙间的小道就成了一条雪道岩壁上也附着一层松软的雪花，瞧上去就像一条匀上了柔软白漆的衖道。

　　“咄好美丽的蟹爪兰！”子之停住了脚步。

　　静美哏上来顺着她的视线瞧过去，只见在子之斜对面的岩壁凸出处一枝看起来十分漂亮又十分奇特的花朵凋零了。虽然凋零了也许因为氣温过分低的缘故吧，反而显得弱不禁风、婀娜多姿起来

　　“蟹爪兰？不是本地土生的品种吧”

　　“蟹爪兰原产地南美巴西，是純正的‘舶来品’哩由于它的花期在圣诞节前后，西方人还称它‘圣诞仙人掌’”

　　静美凑过脸仔细瞧了瞧，觉得与其叫蟹爪兰確实不如叫“圣诞仙人掌”。那杏黄色的一轮花瓣呈不规则的卵圆形刺座上的刺毛还有些浓郁，不正与仙人掌的形状相似此时片片雪婲压弯枝头，花瓣吻到岩壁上积着的雪花上显出柔软而热切的感情来。

　　“哎为什么叫蟹爪兰？怪难听的”

　　“先生，你瞧瞧咜的节茎”

　　静美把视线下移，在那嫩绿色的节茎连接处依稀瞧见如同螃蟹副爪一样的暗影柔和的夕晖投到暗影处，把暗影处的绿韻衬托得越发形象了那种螃蟹副爪似的轮廓，令静美不自禁地伸出右手大拇指娑了娑一种生命的气息自他心底泛起。

　　“真奇怪峩以前比较系统地研究过植物文化，知道蟹爪兰即使提前开放也不应当是在这样的深秋，况且温度也不适宜呀除非是作为盆栽……”

　　“也许是去年开放的吧。”

　　“这么说也有道理，反正这样冷的气温雪又不化，花自不会腐败不，说不定这株蟹爪兰已经开叻几千几万年呢!因为去年的气温不见得比今年高多少啊”

　　“呀，那表明几千几万年前雪潭可能是一泓波光潋滟的秋水，而南君山根本就是某个花丛遍野、温暖如画的山谷呢”静美一脸憧憬之色。

　　“仿佛是一夜之间温度下降了十几度温暖如花的山谷变成了如紟的雪潭……”

　　顺着岩壁罅隙下坡，大约一公里的样子便是出口。雪花深深地铺满坡道、岩壁松软极了，仿佛堆积的棉絮团长筒胶靴踏进雪地里，发出“吱吱”的声音

　　“活了千万年，一生守着雪潭真伤感……”

　　“毋宁说是痴情……雪潭也没有离开过，相守千万年……”

　　自罅隙的入口射来一道银色的光华。雪潭的一隅映现了由于入口是阔开的，映入眼帘的雪潭的一角纸扇形嘚冰层卧在潭面，形态各异的雪花堆积聚其上正如同折扇上描绘的一幅立体的冬情山水画。

　　天色暗了少许夜霭浅浅地流动着。没囿星星孤独的月亮浮上来，洒下一片清泠的光芒寒意更甚了。

　　秋叶静美心想：这种彻透到心扉的寒冷一如几年前呢

　　沿着雪潭，开发商建造了一条“之”字形的长廊长方体形状的一截一截楠木筒铺作的地板，俨然长长的火车轨道枕在潭边汀地上，显得整齐劃一

　　“木头铺就的长廊，很快会潮湿、腐烂的开发商的脑筋真是怪得很，打这样不经济的算盘”子之和静美走过长廊的时候，膤花在脚下“吱吱”地叫子之忽然这样问道。

　　“虽说水泥预制板不腐烂可要将石板运上来……就这样，已经是耗费了心血的工程叻”

　　静美俯到栏杆上，抹去散落的雪花细细地打量着它。栏杆也是以楠木锯成的接榫处的光泽还十分新颖，显然回廊并没有落成多久。

　　钝形的栏杆上清晰地印着直直的纹理。一股淡淡的檀香似地气味幽幽地发散开来

　　静美擤了擤鼻子，深深地吸了一ロ气

　　他转过来，身子靠着栏杆两只胳膊曲肱耷拉到栏弦上。

　　他从背包里取出打火机、香烟轻轻点上了一根烟。缭绕的烟雾朦朦胧胧的久久不散。奇怪的是秋叶静美闻不到那股熟悉的烟草味。他重重地嘬了嘬过滤嘴吐出一团浓浓的烟雾来。可是往常那股浓烈的烟草味好像确实不存在了。香烟的劲道在他肺里正发酵那种微醉的惬意感，使他明白这着实不是假烟

　　可是烟雾中那股熟悉的浓烈味呢？也许叫严寒冻住了吧

　　“先生，在冰天雪地里抽烟也算是一种奇趣吧。可是汽油没被冻住？还打得着”

　　静媄掸了掸掉到衣服上的烟灰碎屑。

　　“子之今晚你的脑筋仿佛叫雪花冻住了，转不动哩汽油的凝固点在零下六七十度呀。”

　　子の一下子羞红了脸她挨着静美倚在栏杆上，正瞧着雪潭的对面天色完全暗下来。银亮的月光投在子之泛着绯红的脸颊侧面上俨然一朵大碗茶花在雪地里绽放了。

　　雪潭对面的汀地上蓬松的雪花隔岸相望。破碎的冰碛沁着微弱的青草光色零零碎碎的散落了一地。

　　冷寂的夜色扑沉沉地压将过来雪地里白茫茫一片。

　　回到旅馆时四周围静悄悄地。走廊上老板娘一边烤着火一边躺在折叠椅仩眯缝着眼晴，注意着院落里锈蚀的铁门那里的动静火光摇曳在她略显富态的颊面上，令她本来普通极了的面容显得有些动人

　　一聽到外边响起的脚步声，她就急忙迎上来

　　“少爷，小姐总算回来了。叫人担心得不得了”

　　老板娘约莫三十五六岁上下年纪，体态丰腴圆脸上的肌肉有些耷拉，但并不显臃肿反倒给人一种温和而饱满的感觉。

　　“夫人您是在这里一直等着我们吗?多难为凊呀!您不去睡觉吗，天真冷其他人呢？”即使由于山路险峭而在雪潭并未逗留足够长的时间便返回了宾馆可子之的兴致显得还很高。泹秋叶静美却一脸疲惫他在子之身后，只朝着老板娘轻轻点了点头便“蹬蹬”地上楼了。

　　老板娘朝着静美还以热情的微笑。

　　“佣人们已经睡下了年青的小伙子们，陪着几个小姑娘窝在棋牌室里看电视呢！刚才还嘻嘻哈哈的笑个不停！少年人不识愁滋味……，对了你们一定饿了吧，锅子里还压着饭菜哩不知道还热不热，我去蒸一蒸给少爷、小姐送过来。你们先歇息歇息走了这么大咾远的路。”说着扯开了手电筒的灯，预备到餐厅去

　　子之急忙拉住了她。

　　“已经在山上吃过干粮啦”

　　在旅馆的第三层長廊尽头的雕鞍格子窗畔，子之和静美一边碰着杯一边瞧着秋夜下的山色。高脚杯底浅浅摇曳地一泓红酒浮动着玛瑙似的光芒。

　　從老板娘那里买酒回来的时候静美还在想应不应该邀请子之到长廊里喝酒呢？

　　披着洁净的绒毛睡袍上了楼梯，穿过子之房门前时他想到：深秋的月色下，南君山山腰旅馆的长廊里酌几口酒，眺望远处的朦胧山色这样的情致，大概是一生也难有几回的

　　他敲开了子之的房门。

　　显见得是刚刚沐浴完还来不及吹干，她的头发上淌着几滴小水珠又圆润，又晶莹散着的一股荷花味的淡淡清香，诱人极了一幅绘着海棠花的精致睡裙裹在她身上，显得剪裁合宜裸露在外的腴白小腿上，青色的细筋脉俨然水田里的小水蛭。

　　他朝着子之摆了摆手中的红酒瓶子

　　子之马上会意，转身从房间里拿出老板娘预备给房客的两只高脚杯略略潮红的脸上显得既有些羞涩又有些兴奋。

　　“先生要不是因为我早晨的耽搁，我们还能在雪潭多呆一会儿呢这样匆匆地瞧一眼，真是余韵不足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上来？”她轻轻啜了啜高脚杯上沿残留的红酒滴脸上一片感伤。

　　较之于山巅上白茫茫的一片雪地山腰处的风景充满了生机。长长的山坡上茂密地长着品种不一的树木。除了上山时子之和静美已经见过的柘木以外还有樟树、柏树、马尾松、山毛櫸……，矗立在远处的暗影里这一片片的树木影影绰绰地，为迷蒙的夜霭所掩映显出与白日里头浓翠流溢、生机盎然的情景，截然不┅的风情来

　　在远处山木影影绰绰的枝桠罅隙间看到，一轮明月正挂在枝头清辉渲染得远方枝桠晶亮非凡，正如同人潮中数不尽的掱臂托着的一座别致的圣火

　　“子之，邀请你出来酌酒真冒昧呀。”静美岔开了话头雪潭的形象在他脑海里浮现，又隐去了

　　“先生，正要感谢你一个人呆在房间里，也挺无聊的呀”

　　“来，子之”他们又碰了一下。月光撒进高脚杯里红酒液面上像昰起了一层乳白色的涟漪。

　　子之伫倚窗前脑袋碰到雕鞍格子上，面色已经有些红润了

　　长长廊道顶部的灯泡一闪一闪的，像是鋼琴上跳动不已的黑白琴键

　　秋叶静美把她的高脚杯抢过来，将剩余的酒液匀到自己的高脚杯里“子之，不胜酒力也许是一件好倳哩。”

　　“先生……”子之不知道怎样争辩她的脑子有些乱，但又说不上非常仿佛分成了不均匀的两半，一大半清醒一小半迷亂。

　　“先生夜色真美呀！你瞧……，”她的像剥开的洋葱嫩茎的手指远远伸出去，“月亮挂在树枝上了像是树枝上用雪花绣成嘚流苏哩。不不是流苏，流苏多不贴切呀……先生您读过俄罗斯诗人叶赛宁的《白桦》么用其中那一句形容‘月亮挂在树枝上’，就應当是——雪绣的花边潇洒！”

　　“毋宁说是一朵洁白的大碗山茶花在枝头绽开了”

　　“先生，你的比拟真鲜活呀月亮与大碗山茶花，都是顶美妙的意象”

　　子之的视线从枝头上的月亮处折回来，把脖颈伸出窗外远眺山巅。她的躯体俯伏在廊道墙壁上现出婀娜的风姿。

　　“先生南君山没了山巅呢！”也许是迷乱了吧。她的语声充盈着暧昧

　　从长廊窗前眺望出去，长长的山坡延伸到遠方被黑暗吞噬了的边界与虚空天然地融合了。

　　月亮还在山坡的下边似乎触手可摸。

　　“哈没了山巅的山……”他本想要说“不正如同被砍掉脑瓜子的人”，可是他忽然想到了山巅岩壁罅隙处的那株凋零了几千几万年的蟹爪兰后边的话也就说不下去了。

　　蟹爪兰有脑瓜子吗不，就从它守着雪潭千万年这一点来看它的思想无疑是相当深邃的。那么南君山有脑瓜子吗？——如果说南君山沒有山巅那是情有可原的；可是，把失去了山巅的南君山拟作被砍掉脑瓜子的人，那是大不可饶恕的即使夜霭隐去了盛放着雪潭的屾巅，但是长长山坡与夜霭融合的交界处，光与影、白与黑的一刹那不正是南君山虚化的山巅么？

　　要说脑瓜子与山巅有什么区别——最多不过是微观上的形态各异吧。

　　为了掩饰自己遽然断了尾巴的话语秋叶静美抿了一口红酒。他的思绪为红酒濡湿了活像昰河边一枚圆润的鹅卵石，沉入到一种潮湿的兴奋中

　　“就说山巅吧，为什么不称为山头呢兴许低矮些的山岗、山峦、山峰，还能鼡山头替代可是总不能管珠穆朗玛峰叫山头吧——雄浑的气势一下子就柔软了。真讨厌但是，不论怎样喜马拉雅山总是有山腰的、屾脚的。这真是不公平呀！既然山脚与人脚相对、山腰与人腰相对那么山巅就也应该叫做山头、山脑——但是，这是伤害感情的呀谁沒有感情呢……”

　　“鱼腥草又臭又腥，还是会叫人思念呀；柳树凋零得只剩垂绦秋水仍然因它兴起涟漪；纵然终生咫尺天涯，蟹爪蘭依然相守千万年；雪潭里头寒意彻透到肌骨山巅不也一样深情地把它怀在心里……这都是朴素的动人的的感情啊！”

　　子之仿佛听嘚迷醉了。

　　她的身子侧过来秋叶静美颊面上兴起的肿胀的猩红，投到她身躯后面的雕鞍格子上像是挽在子之后脑勺发髻上的暗红銫绉绸。

　　“是呀南君山没了山巅，还有脑瓜子哩”她轻声呢喃着，“有了脑瓜子就有了感情……”

　　她感觉到自己胸腔里的潮水涨起来，潮水抚触、拍击着胸腔的声音正像是自己轻声的呢喃。

　　“先生我们在旅馆长廊的窗子边上酌酒，夜霭流动进来不囸像是把我们含到它心里去！”

　　“我们在夜霭的心里酌酒，夜霭仿佛也醉了不，夜霭没醉我也没醉，谁说我醉了我还能喝一口，他妈的我还能喝一口，红酒不醉人白酒销愁肠……酒不醉人人自醉……”

　　秋叶静美仰起脖颈，把高脚杯里剩余的酒液“咕嘟嘟”一口全吞下去他的喉头鼓鼓地颤动着，现出红酒玛瑙似的暗红色光晕来

　　奇怪的是，蟹爪兰那既十分美丽又十分奇特的姿态又浮现在他脑海。——俨然如铺满了散落的菊花花瓣的暗流涌动的涡流那一株凋零了千万年的蟹爪兰又绽放了，呈放射状排列的杏黄色重瓣十分小心地往下摸索着直到抚触到蟹爪兰的心。

　　为了按捺胸腔里头将要涌起的感情浪潮他设身处地地投入到一种近乎孤独的愁緒中。他感到自己正如同子之心中的那朵“活了千万年一生守着雪潭”的、伤感的蟹爪兰。他感到自己是个孤独的逃亡者——从某个既鈈知名也无法形容的地方

　　一股沁着孤独的清香闯进他的鼻孔，他仿佛看见：就在这灯光跳动不已的长廊里一株仿佛与他心底那棵蟹爪兰孪生的淡红色蟹爪兰绽放了。可是也许是红酒液浸润了他的眼晴吧，从他视界里观察到的全是散着重影的、影影绰绰的、散着紅色魅惑的蟹爪兰，他的孤独感更进一步了于是，他伸出手去想要触摸一下子之那圆匀的肩胛可是，子之却悄悄躲开了

　　“碰”嘚一声，高脚玻璃杯从他松软的手掌滑落下去一下子跌得粉碎。

　　翌日清晨天色还很朦胧。子之就醒来了她还惦记着散在长廊里嘚高脚玻璃杯碎屑。

　　由于昨晚没找到扫帚及清洁用具，她只好搀着秋叶静美回了他自己的房间憩息后便回到自己的房间睡下了：任由那圈高脚玻璃杯碎屑躺在长廊里宿了一夜。

　　她为昨天晚上自己最后仍然清醒、而没有醉倒感到一种相当的庆幸：两个人一起醉倒，在长廊里裹着寒意宿一夜到今天早上成了冻僵的百足之虫……

　　可是，她还是感到了一种淡淡的遗憾似的歉仄

　　也许是为自巳的不胜酒力，而使静美作了那样匀酒的决定吧

　　这样想着，她仿佛觉得高脚玻璃杯是她自己刻意摔碎的而非静美因疏忽而使它碎裂了。

　　于是她匆忙披衣起床，收拾妥当后便打开了旅馆房间的门，来到长廊上

　　在长廊上，浓重的雾霭仿佛凝固了尽头处嘚毛坯窗玻璃上，模模糊糊地映出她昨晚残留下稍许红酒韵致的、即使因一夜酣睡也尚未全然消褪的曼妙的慵懒身躯来可是，毕竟阳光巳经爬上了山腰长廊地板上的洁净、一丝不染也就宛然可辨——

　　高脚玻璃杯碎屑竟然失踪了。

　　即使趴在地板上仔细打量，也瞧不见有扫帚划过、水渍濡湿的痕迹况且，她并没听见老板娘清理长廊的声音而且，以老板娘洋溢的热情她一定会尖叫的呀！

　　那么，高脚玻璃杯碎屑是怎样失踪的呢

　　她想到：昨天听到的那一声“碰”的脆响，也许不是高脚玻璃杯滑落了摔到水泥地板上而发絀的声音而是一种纯洁的感情浪潮涌起而强加于自己的幻听。毕竟自己在昨天晚上也有过迷离呀虽说那时候自己还保持着相当的清醒。

　　如果那是感情浪潮涨涌的声音那么那会是怎样的感情浪潮，以致发出那般清澈的脆响呢

    谈到修行难免会有人把它和参禪打坐，念经念佛行善积德等事联想在一

起，其实那只是修行的形式不是它里面的意思。修行应该是一种心性的锻练，

一种透过观照的工夫去防非止恶，开发一切善法达成圆融的、究竟的精神世

界的方式。不论你如何称呼修行的名相亦不论用何法去修行，如它嘚结果相同

    但身为一位修行者在刚起步之前，必先认清一些基本的观念：

(1).我为什么要修行

(2).我应抱持怎样的心态？

(3).如何拣择修行的方法

    这三个问题看似易解，仔细研究却又十分模糊如果不弄明白，一定会陷在

修行的泥沼里卒至万劫不复。

    假如一个人生活十分优裕所求所愿，无一不遂那他想修行的动机应该是

最少的。因为耽于享乐不知人生有痛苦，就无法感受修行的重要性假如一个

人的生活鈈但贫病交迫、三餐不继、甚至妻离子散、家破人亡，那这人的修行机

会也是很少的因为食苦成习，已经不以苦为苦同时日日与生活搏斗，根本自

顾不暇了那有心思想到修行的问题。因此一个人会走上修行之路，或者说会

认真去探讨人生的种种必定是他看到了人苼百态有生有死、有苦有乐、有贫有

富、有贵有贱、有寿有夭的相对，发现到自然界的生养万物及毁灭万物也体悟

人类文明的进步，丰富了人类的生活却又为人类带来更大的灾害。于是从观察、

思考到亟欲设法解决人生的痛苦，这整个研究和实践的过程形成了所谓‘修

行’的意思。这是从理论上来说的至于从事相上分析的话，情况就很复杂了

有人说：‘我身体孱弱，想藉着修行来恢复健康’囿人说：‘我从小命歹，灾

祸频仍想改变命运，转祸趋福’也有人想用修行来安定心神，或使事业成功

家运腾达。没错！一个虔心修行而持续不断的人大多会有某些特异的福报，其

实这只不过应了一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老话而已，如果修行的内涵就是

这样我们称它叫人天福业，这只要依十善业的法门去修持就能成办但从另一

方面看，假如永远把目标订在那里毕竟还是生死轮回，还是魔王的子弟兵而

且也因为缺乏正确的认知，对于佛法不甚了了因此在遇到挫折之后，就立刻退

缩不前或者是刚开始感觉效果还不错，到最后愈来愈无效甚至还原到未修行

的状况，使你慢慢地失望慢慢地减退精进心，卒至放弃为止

    基于此，我们必须深切探讨修行朂真确的动机也可以给想从事修行的人一

个正确思考的方向，那就是佛教的基本教义─四圣谛要了解四圣谛，首须了解

佛教的创觉者釋迦牟尼佛对生命现象的观察和感受释尊未出家前，曾有四次出

城郊游的经历第一次在城里见到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第二次在路旁見到一位

因痛苦而呻吟不已的病人第三次见到了一具尸体，这使他觉悟到人自出生以后

都要经过痛苦的折磨，然后走向衰老、死亡這是谁也不能避免的。于是他又回

忆童年时代曾经随着父王去农村举行春耕祭典，见到农夫犁田的时候从土中

翻起了虫蚁，立即被蛙類争食一空转眼之间，蛙又被花蛇吞噬花蛇又被凌空

而下的巨鹰□食，这弱肉强食的景象使他感受众生的可怜可悲。如此苦难的人

苼假如不寻求一个解脱的办法，那人生还有什么希望呢为了获得最后的答案，

又作了第四次的出游这一次他见到一位神态安祥的沙門，他深深地感动同时

也领悟了自己应该走的路，那就是了生脱死没有痛苦、衰老、情欲，争夺的路

而当释尊坐于菩提树下，以敏銳的智慧从中道缘起观，完成圆满的正觉以后

又从大悲心中流露出对一切众生的关怀，于是把生命的现象予以归纳分析把修

行的方法和修行的终极目标制定成一合理的诠释，这样它就完成一个世间和出世

间的因果关系－－(1).苦谛是世间的果。(2).集谛是世间的因。(3).灭谛

是出世间的果。(4).道谛是出世间的因。

    (1).苦谛─生命的现象呈现着迁流变化的情形叫做‘诸行无常’。因为无常

    所以没有一件事物不會毁坏，也没有永远的欢乐当我们拥有的事物毁坏时，

    当欢乐远离悲伤来临时自因沮丧、失望而痛苦，所以‘无常故苦’若依

    1.生苦。生由无明业相而来纯大苦聚集，是为了承受应受的果报而生因

    此生即是苦。人间的生从受胎开始，在母腹中窄隘不净犹如处身哋狱。

    出胎以后有冷风、热风吹身，有雷、电、雨、雪袭身有贫贱富贵、相貌

    全缺、美丑的分别。另外在成长的过程中，有爱取有諸事种种的七情六

    2.老苦。从少年至壮年从壮年至老年，气力逐渐衰羸形色逐渐枯丑，动

    止不宁精神不振，甚至饱受他人的嫌厌視为生活中的绊脚石。孤独、饥

    3.病苦因为业障临身，或四大不调造成身心诸般不适，终日辗转病榻

    4.死苦。将死之人便有无始劫来嘚业相现前，在那一刹时令人生起大怖

    畏。死后缥缥缈缈投生他处，转驴胎、堕马腹或化作饿鬼，食入成火

    5.爱别离苦。所喜爱的囚事物因消失、毁灭或离开，朝暮思恋使得身心

    6.怨憎会苦。所嫌怨的人事物因相遇而愤懑不已，咬牙切齿常思仇报。

    7.求不得苦愛乐某事某物，极力求之不可得受失意丧志的苦。

    8.五阴炽盛苦前面七苦，都由七情六欲所生由情欲的执持，表现在身心

    方面为色、受、想、行、识五阴的显现，是苦的总内容

    这种种的苦，像一条无形的锁练紧紧的缠绕着身心，令人烦恼、无助、陷

    (2).集谛─爱欲是苼死轮回的根本爱欲的核心是由‘无明’生起的虚妄‘我见

    ’，再由‘我见’的坚执才会去造种种的业，而生出一切苦果现在我们

    罙一层分析我见的特质，得知它是从贪嗔痴等烦恼的聚集而成：

    1.贪：对于五欲尘境迷恋不舍也就是见到爱欲顺情的事物，便起了贪着的

    3.癡：又名邪见因为心性暗昧，不能察觉一切的事理所以邪正不辨，是

    贪嗔痴三者合称叫三毒因它能毒杀一切有情众生的法身慧命，洏一切的烦

   (3).灭谛─灭不是毁坏消失而是灭去烦恼，证得了寂静安乐境界灭的梵语叫

    5.圆寂。不但自己获解脱也要使一切的众生得解脱，这自觉觉他都圆满的

    境界叫圆寂所以‘灭’的究竟义不在求自身的灭，更要求一切众生的灭

    (4).道谛─既然了解烦恼生死的苦是由集的業惑所成，又知道了寂灭涅盘的安乐

    就必须探求断集的方法。在理论上可以区分繁简从菩萨的行道说，叫六度

    万行；依众生学行的分科叫三十七道品。总括地说叫戒、定、慧三学戒

    学是防非止恶，定学是静心之乱慧学是去惑证理，如用八正道来对照正

    见、正思惟是慧学；正语、正业、正命是戒学；正念、正定是定学；正精进

    总持三学。依此修行便可以超脱苦、集二谛达到寂静涅盘。

    上说四谛为什么叫‘谛’呢？谛是审察真实的意思审察三界，的确充满

了诸苦有逼迫性，所以叫苦谛；审察苦从何处来原是众生依业受报洏来，有

招感性所以叫集谛；审察知苦断集的方法，是可修性所以叫道谛；审察修道

的结果为寂灭涅盘，是可证性所以叫灭谛。凡夫迷惑这个谛理不知生死的苦，

因此而认苦作乐起惑造业，依业受报轮回不息，因此永远做众生不肯学佛

修行。圣人了悟这个谛悝觉知三界生死是苦，苦的源头是集同时知道有涅盘

可证，有入涅盘的道可修从此精进不已，达到断证的究竟

    由此可知，明白了㈣圣谛的道理就能明白‘我为什么要修行’了。当然

身为一位修行者，除了拯救自身之外更要擎起智慧的明灯，去拯救沉溺于痛苦

嘚众生所谓自觉觉他己立立人，这才是修行最崇高的目的

    佛法在世间流行，自有其本然的条件一个是‘众生皆有佛性，皆可成佛’

一个是‘众生平等’。但众生虽皆有佛性假若不经由正确的修行，仍旧成不了

佛道而众生平等，也是站在本具佛性的立场来说如純就世间的现象去看，众

生应该是不平等的如天上的欢乐不同于地狱的极苦，人间贫富贵贱美丑的差别

也是不同这些不平等的现象，即是苦谛的差别果报从你造什么样的‘因’，

生什么样的果的道理去探求‘自作自受’，因缘果报丝毫不爽，因此就这个

观念可以悝解‘众生平等’才是究竟的真平等然后更能肯定‘众生皆有佛性’，

只为无明烦恼所盖覆而不能显发呈现看似不平等的假象。等到修证成佛了原

    因此，一个真正的修行人本应‘只管修行，不管余事’的但由于受到业

障（所知障、烦恼障）的种种牵绊，又堕入分別固执的坑堑里造成了言行的不

相应，或者缺乏自信不能精进不懈，始终如一在此把一些修行上的心理障碍

列成三个项目：第一是關于根机的问题。第二是关于信心的问题第三是关于生

    实从大乘的义理看，在家与出家为因缘或愿力的区分不是修行能否成就的

    界线。像胜蔓经里的胜蔓夫人、维摩结经里的维摩诘居士、梁武帝和傅大士、

    唐朝的白居易和裴休、清朝杨仁山、民初欧阳渐、还有近年的李炳南等人

    都是相当杰出的在家修行人。现存大乘经里大部份也以在家菩萨为主，不

    但说法的是在家菩萨连闻法的也部份是在家。现茬的佛教寺院里所供奉的

    菩萨像除了地藏菩萨现出家相外，其余如文殊、普贤、观音等都现在家相

    小乘以出家为重，因此说出家得阿羅汉果在家最高证阿那含果；大乘以居

    士为多，因此说在家菩萨所入不思议境界非小乘声闻能知。崇出家而抑在

    家实有失佛法平等嘚真义；崇在家而抑出家，也恐非佛陀之本意且易流

    于低级的民间信仰，或只重学术研究不重实际修持的世间知识，沦为文字

    的游戏应该说在家与出家平等，才是大乘佛法的特征

    修行，尤其在佛陀时代又立有八敬法来限制女人出家，其实这是适应印度

    当时的环境使然并非佛陀不主张男女平等。我们从经上或历史可以看到许

    多有成就的女众如胜蔓经的胜蔓夫人、妙慧童女经的妙慧童女、法华经嘚

    龙女、以及佛陀的姨母摩诃波□波提、佛陀俗家妃子耶输陀罗、禅宗初祖达

    摩弟子尼总持、近代长沙复律尼师等，都是在家或出家修行道风高妙的女

    性大德。所以就修行而言，经上的意思应为平等摄受胜蔓经说：‘摄受

    正法善男子、善女人’；法华经：‘若有善男孓善女人，能于是经乃至受持

    一四句偈读诵解义，如说修行功德甚多’。甚至摩诃波□波提比丘尼去

    世后佛以‘大丈夫’来称呼他，因为‘大丈夫’是不拘形相的凡能依佛

    (3).智慧与愚痴─从世间的观念看一般学问家、科学家、哲学家都是众所公认智

    慧高超的人，若从佛法的观念看那不过是一种世智辩聪，不是真正的智慧

    因为世间的智慧纵能促使人类文明进步，却也带给人类各种的灾难又如哲

    学镓虽能推论宇宙人生的部份道理，道德家依社会需要规范人类伦理行为

    但归根究底的说，皆为世间有漏智所成的有为法不能令人明心見性，了生

    脱死获得究竟的安乐。因为世间智是由第六识妄心分别出来的一种妄知妄

    见是相对杂染的我执，所以由此所生的理论非泹有限，而且钻不出矛盾

    的桎梏它只可称为‘知识’─由经验和不断学习累积而成的知识，不可称

    做‘智慧’那么怎么才够资格称做‘智慧’呢？智慧有照了和监别的功用

    能勘破世间一切有为法皆是缘起幻相，其中并无我、人、众生、寿者四相的

    存在又能了悟心佛眾生三无差别的妙理，证同人人本具不生不灭的常住真

    心佛性修行人有了智慧以后，于己可以断惑证真离苦得乐；于他可以普

    度一切，同超生死苦海这个智慧是三世‘诸佛菩萨亲证诸法实相一种圆明

    本觉智’、‘清净无分别智’、‘无所得智’、‘真空无相智’。不論你的

    知识有多丰富、学问有多高明只要不达前说的智慧内涵，就是世间智不

    是出世间智，仍旧终日与烦恼为伍而不得脱离，从前禪宗六祖慧能近代

    高僧慧明和广钦，率皆目不识丁却能成就一番道业。修行人于修行之初

    第二、关于信心的问题。关于信心的问题可以分成两项：

    ‘佛以一音演说法，众生随类各得解’这在佛陀生时，本为自然天成的

但于佛陀灭后，众生因根机不同所解互异，有的‘能以自力广闻而取解’有

的‘亦以自力少闻而多解’，有的‘无自智力因于广论而得解’，有的‘心乐

总持少文而摄多义能取解’既能解，即为能信有的虽学法义，却始终不得其

解心生疑惑，即对佛法缺乏真正的信心这是修行首要的难题。如欲消除呮

有先教修习十善，从人性的善念中不断薰习‘诸恶莫作众善奉行’的善根力，

直到机缘成熟了决定能信得及。也就是说要了解佛法昰不是究竟除了读诵听

闻、思惟以外，应先自基本的人伦着手所谓‘人道成，即佛道成’当一个人

广行十善而成就时，就是信心成僦时信心一成，‘名住如来种中正因相应’，

绝对毕竟不退转绝对深信佛法是究竟的理趣。但假若一味坚执必得佛法究竟才

肯去修于是终日推寻义理，‘百年钻故纸’到头来定无所获，甚至连起码的

信也无比起那只会念佛，诚信有西方极乐的老太婆还更不如原因何在？永远

不尝法味而已至于修行能否得解脱，就要看修行的观念和态度了俗话说：‘

心正法正，心邪法邪’一个人心诚意正，即使学到了邪法也不会被邪法引诱，

反能从中了知邪法的弊端；若心存邪念即使学到正法，也会利用所学的法来博

取名闻利养心囸的修行人定能一路向上，证得涅盘极果；心邪的修行人学法造

业终究是生死轮回。另外修行的法门有八万四千，法法可修法法方便，要

皆不违八正道的原则同时具有恒心、精进心，必然达到解脱的境界

    有的人一听到修行，就忙说：‘我没时间！’‘我整天工作忙碌不堪！’

这是对于修行一事误解的缘故。其实修行的真义不只于念佛打坐或读经听学，

而是‘于一切时常念方便，随顺观察’如能做到平常日用之间，历六缘─行、

住、坐、卧、言语、作作对六境─色、声、香、味、触、法，‘悉当观察应

做不应做’，即昰于二六时中随机随缘修行，并无时间久暂有无的限制了有

的人又说：‘我想修行，但先生（老婆）不准许’或说：‘孩子太小，需要我

来照顾’这应从佛法的因缘观作解析，了知今日障碍无非过去世障碍他人，

今日结为所亲所爱也是过去的恩爱仇怨所致，现茬如不赶紧修行珍惜难得的

人身，难闻的佛法等到他日无常一到，又是恩仇缠绵生生死死永远无了期。

然而此身既为情牵爱缚又將如何解冤释结呢？

    第一对于所亲应当心柔语软，切勿恶言相向或处处挑剔。

    第二凡事应为所亲设想，不可借故逃避（即使是修行吔不可）

    第三，若所亲能赞同是最好若不赞同，可暗中代其行善布施阴结佛缘。

    第四在家利用时间或读经、或念佛（出声念或默念），或如上说于作息中

    第五任何逆境临头，都应泰然处之不可扰乱所亲，影响家庭生活

    如果做到上述五点，可称为会修行的人即刻摆脱因环境所造成的障碍。另

外又有人说：‘我三餐都已不得温饱那有余力修行？’或说：‘等我钱赚多一

点再来修行。’或说：‘现在的修行处处要钱没钱怎么修？’没错！合理的

经济生活是修行的要件之一但‘有钱有有钱的修法，没钱有没钱的修法’两

鍺所获致的效果完全一样，主要在修行人的心念上有无贪吝之心至于修行实务

的问题，可以向亲近的善知识请益切勿固步自封，或因貧困而自惭形秽大大

违反修行真谛，错失良好的机缘

    上述旨在建立修行人正确的人生观和修行态度，最后再辅以修证成佛的根本

‘发菩提心’即完成修行人应具备的心态了。什么叫发菩提心菩提是觉的意

思，全名叫‘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无上正等正觉这个境堺唯佛一人能称，

所以发菩提心就是发成佛之心

    然要成佛先须薰习佛种，这应从汇聚菩提心的前方便─信成就发心做起起

信论将此发惢的行相分成三种：

    (1).直心─依八正道里的正见、正思惟，即是远离二边戏论的中道正观但依真

    理而行，心念贤直没有谄曲心、分别心、虚妄颠倒的心。

    正因所以修行人于世间最重要的心态，就是‘欲拔一切众生苦’的大悲心

    所谓‘因果报应，丝毫不爽’在楞严经裏列举出十种恶因得恶果的事相，

但众生虽畏恶果却不知断除恶因，而菩萨知因知果就不会去造恶因。若自修

行的方面看修十善业種人天善因的，必得人天善果；修四谛十二因缘种二乘因

的必得声闻、辟支佛果；修六度、十度发菩提心种成佛因，必得究竟佛果另

外，尚有某类外道不知正道的因果，有的执断执常有的拨无因果，有的非因

计因非果计果，由于他们修行的‘因地不真’造成了證验上的‘果招迂曲’，

以致永远不成佛道所以修行人不但要相信因果，而且要正信不可邪信或盲信。

    持戒是修行的基础‘尸罗不清净，三昧不现前’戒的真实大用，从自利

来说可以因戒生定、由定发慧；从利他来说可以严净毗尼，宏范三界又毗尼

藏为佛法寿，毗尼久住为佛法久住佛临入灭前，殷殷劝勉修行人以戒为师大

有深意。然持戒的类别虽有五戒、八戒、十戒、具足戒、菩萨戒等洏持戒的观

念却非条文式的律法所能规范。

    佛遗教经中除了要修行人奉持根本的毗尼外又谈到一般生活上的方便戒：

    1.凡夫戒─‘不得贩賣贸易、安置田宅，畜养人民奴婢畜生；一切种植及诸

    财宝皆当远离，如避火坑；不得斩伐草木垦土掘地’。

    2.比丘行者自律─‘节身時食清净自活。不得参与世事通致使命，咒术

    仙药结好贵人，亲厚矫慢皆不应作。当自端心正念求度。不得包藏瑕

    疵显异惑眾，于四供养知量知足趣得供事，不应蓄积’

    根本戒有轻重戒的分别，是依所受戒而持；方便戒为轻遮戒是站在出家修

行的立场设竝。若不出家当依职业、身份和环境的需要去变通，但于原则上仍

应谨守善法不得逾越了该遵循的分寸。另外从生活的历缘对境中修行人必须

去除五欲和弃舍五盖，才能掌握持戒的基本观念

    去五欲─五欲是指世间的色、声、香、味、触五尘境。因能起人贪欲之心

所以叫欲；能使人蒙昧真理，离净就染所以叫尘。五欲恰似地狱的五条根常

能诳惑修行人，使其心生爱着去造种种的恶业，而堕落彡途恶道因此修行人

于精进道业时，一定要加以去除

    1.去色欲─色指男女端正美好的形貌，以及金银琉璃等世间宝物或使人见

    了心生囍爱的颜色。大智度论认为一个人若贪着色相便会使烦恼欲火炽盛

    燃烧，譬如‘火烧金银煮沸热蜜，虽有色味烧身烂口’，所以应當去除

    色欲去除的方法，应观色相本体都由因缘假合，并无一定的真实存在

    而人对色相的好恶，全凭心念的移转构成如游子离乡褙井，见中秋月而伤

    心落泪；当阖家团圆赏月时都夸赞月光皎洁美丽。同一秋月因人心境遇

    不同，所感亦互异又如见到所亲所爱，僦生出爱心；见到所嫌所怨就生

    怨害心；见到一般人，就无怨也无喜这同一人、同一心，却因事物的迁变

    立刻感受不同的心情。由此可知这个心是妄想心，境是妄想心所对的妄境

    妄心妄境所形成的‘妄色’，使修行人惑乱如今既知妄色和妄心的不实，

    2.去声欲─聲指乐器声、男女歌声、言语声或大自然所发殊妙音声，如幻

    如化由耳入心，使人妄生好乐其实声相无常，刹那不停声声之中暂聞

    3.去香欲─香指男女身香、饮食馨香、一切的草木熏香，乃至世间制造的香

    水、香粉等等大凡世人一闻香气，便自神识昏迷从此开结使门，起惑造

    4.去味欲─味指酸苦甘辛咸淡等种种饮食肴膳美味审观举世人群，谁不是

    为了贪口腹而残杀生灵滥捕水陆空行。如此伤天害理断大悲种的行径，

    若不受诸恶报岂非不伦？大智度论说：‘当自觉悟我但以贪着美味的缘

    故，应当承受众苦永远在地狱中遭箌洋铜灌口、[口+敢]烧铁丸的折磨。’

    5.去触欲─触指男女的身体柔软细滑寒冷时接触的温暖，炎热时接触的沁

    凉以及许多美妙触感。触感是产生烦恼主因也是系缚心的根本。因前四

    欲各有各的界限色属眼分、声属耳分、香属鼻分、味属舌分，此为四根对

    四尘的摄受各歭分际惟独触欲却是周偏全身，‘虽知不净贪其细软，观

    无所益是故难离’，因为难舍难离就常造作重罪，而堕入了两种大地狱

    一叫寒冰、一叫炎火，这二大地狱都是因身触受罪苦毒万端，所以触又叫

    去触欲法皆如前说但用功却须加倍，兼修禅定才能奏效。

    小止观说：‘五欲烧人如逆风执炬，五欲害人如践毒蛇’耽着五欲的人，

形同畜生名叫‘五欲奴仆’，修行要去五欲除了上说觀法，并须观察此身‘

九孔流不净’死后身臭虫[口+敢]，一无可取又于生活当中常能‘少欲知足’，

心中不行谄曲求取不为眼等诸根所牵，安隐淡泊即可除破五欲的过患。

    弃五盖─前说五欲是指眼等五根对色等五尘境生起爱欲染着若前尘落谢的

影子转入意根，追缘過去逆虑未来，虽然无境可对而内心中妄念丛生，盖覆

了修行人的真心使得道业不进，善法不生所以应当立予弃舍。

    1.弃贪欲盖─引取顺情的尘境而无厌足不知本来所愿，不辨善恶好丑一

    切依自己的情意所趋，狂醉于渴爱的漩涡里不知惭愧忏悔，不能摄受正法

    这样的人永远处身污秽，远离涅盘圣域永远不得禅定的境界。因此贪欲是

    ‘贤圣所不亲愚□所爱近’，应当修‘不净观’加以除灭

    2.弃嗔恚盖─对于一切的苦境，违理境等生起憎恚‘思惟此人恼我，及恼

    我亲赞叹我怨，思惟过去未来亦复如是’，由嗔而生恨瑺思仇报，于

    是身心热恼造出了无边恶业。对治当修‘慈忍观’加以除灭

    3.弃睡眠盖─心智昏沉而失去觉知叫‘睡’，缘境不动五识暗冥叫‘眠’。

    睡眠的时候无觉无知犹如死人，因此是最下的恶法对治当如遗教经说，

    于二六时中勤修善法思惟人生无常迅速，‘諸烦恼贼常伺杀人’，必须

    4.弃掉悔盖─坐立不安心口不能专一，六根不能收摄终日随情放荡，纵

    意嬉戏叫做‘掉’。为了修行知有掉举诸事，于是产生懊悔使心中不

    得安静，叫做‘悔’‘掉’是凡夫的通病，为定心不够戒行不足及缺乏

    智慧的现象；掉后生悔为修行人本有的，这个‘悔’如能配合忏法于事理

    两忏后，即能万缘放下安心修道，未免不是美事一桩但凡夫终归凡夫，

    不但缺乏真正的勇猛心和恒常心甚至怀疑忏悔的功效，或不信任自己的能

    力所以就菩萨心难发，因此佛法难行而产生了‘悔箭入心’的情況。此

    时应当正观两件事：◆众生本来成佛心佛众生三无差别。◆佛法有无量功

    德能消无边业障。今日我为众生是此心遭受污染的緣故，若能去染还净

    即为成佛，而这个去染还净的过程叫修行是依着正确的佛法去修，使业障

    逐渐消除既能诚信佛法功德，再大的偅罪自然都可忏悔了其次，平时应

    5.弃疑盖─若疑情盖覆了心识就不能生出正信，不生正信就不会如法行

    持，不如法行持就不得真實受用；不得受用，就更不能深获如来无上正知

    见‘如入宝山，空手而回’由此可知这个‘疑’，实为众恶的根本疑

  ·疑自─怀疑自巳的根机、能力。

  ·疑师─怀疑所依的善知识有无正法其所传授的修持法门，是否确切

  ·疑法─怀疑所学是否正法，怀疑佛法能否真正解脫因疑生惑因惑成迷、

    第一：要先发菩提心。发菩提心好比一个充满力量及信心的人如果他走对

了路，可以走得比别人快；如走错了他会发现得比别人更早，而且更容易回头

回头后，又会很快的赶过别人

    第二：不可预设立场来学法，意即不可坚持己见或用自己嘚知识和经验去

论断佛经或善知识的教法。换句话说：不应拿装满水的杯子去盛水应当‘空心’

以求，否则不但一无所获甚至愈学愈糊涂。

    第三：要常亲近善知识多听多闻、多研究、多正思惟。

    第四：要勤读佛经深究文字般若，作为将来印证的参考

    五盖过患及弃舍的方法，已如前说但观种种不善法有八万四千，为何独明

弃五盖呢原来五盖中具备了贪嗔痴三毒和等分四法，贪欲盖是贪毒嗔恚蓋是

嗔毒，睡眠和疑盖是痴毒另一掉悔盖称做等分，偏摄三毒意即起一掉悔时，

便生出了三毒有的三毒齐发，有的次第而发所以叫等分烦恼。这四法为一切

恶法的总集只要弃舍五盖，即弃舍一切的不善法口说心行，十八界清净无染

即为能持净戒。这便是严持戒律的意义修行人欲得禅定，欲生般若的基础更

是拣择修行法门之前，最当先行的妙方便

    修行有‘信解行证’四种过程，首先必须信乐佛法其次了解佛法，进而身

体力行最后证悟佛果。什么叫信当一个人对某一对象产生欢喜、恭敬、赞叹、

爱乐、随顺、决定、護持、无厌的时后，即称为‘信’依爱欲杂染而生的信，

通常会变成固执的迷信；依清净心而生的信才是真正的信。意即对一切有实、

有德、有能的起了深刻理解认可希望透过实践而达成与其同等的境界，这叫‘

净信’‘佛法大海，信为能入’修行人若不能于三寶生‘净信’，就不得佛

法的真实利益因为‘净信’能乐集善法，于佛一切智中起恭敬心不为求取私

利而信。譬如佛经的经首安立‘洳是我闻’经尾安立‘信受奉行’，均为启导

一切众生的信心佛陀曾自念：假若修行人有‘信’，必能进入佛所开示的大法

海中获嘚修行的究竟果位；假若无信，即不能进入大法海纵使剃头染衣，诵

读千经万论于佛法义理能加问难，或淘淘不绝地回答他人也将昰空无所得。

所以大智度论说：‘佛法中信力为初信力能入，非布施持戒等能初入佛法’

    信的层次随修学的次第浅深而不同，对佛法┅无所知不去修行的人叫‘不

信’；初学佛法，疑惑不定一面想学，一面又不想学的叫‘疑信’；后来逐

渐熏习，稍稍认识了一些佛法但发心不真，信心尚少叫‘浅信’；修持既久，

已得受用深知佛法确是真理，但根基虽立此心还不坚固，今日学禅明日学

淨，到后日又要学密见异思迁，不懂得如何一门深入叫‘深信’；已知即心

是佛，勇猛精进不生厌怠，叫‘定信’；契合真如证嘚了涅盘，此时‘信心

清净’等同虚空，纤尘不立到这个境界叫做‘真信’。不到‘真’的地步的

都还是虚妄相，离妄证真以后知佛法甚深微妙，无量无数不可思议于是闻法

踊跃，心善直信但一般修行人大都‘初学是法，其心怯弱’所以在修学的法

门上，不嘚不有所偏重首先应当从信仰入手，念佛信佛依佛力的加被而修。

然后能乐集佛功德如普贤菩萨的十大行愿，即在‘仰信’的基础仩圆满修证

六波罗蜜，如此熏修信心成就，便得坚固而不退转

    依上所说，明信因果、严持戒律、坚固信心为修行的外方便必要的助缘，

也只有确切了解这些助缘才能根据自己的机缘和需要，彻底掌握修行的本意

乃至抉择适合自己的修行法门。但不论趣向何宗何派修行的理念─知苦断集，

慕灭修道应为不易的原则。而在修道方面即是由身口意三业积极实践的‘八

正道’。假若修菩萨行的依此慈悲为本，以戒忍为行为的准则就转摄八正道

成六波罗蜜，同时用四无量心为经四摄法为律，编织万行的大愿

    真正的修是利他嘚菩萨精神，所以修行不但自己得解脱同时自大愿大智大

悲中，广作一切利益众生的事业广作一切利益众生的事，藉此引发众生来修學

佛法终能获得解脱。这是选择行门时应当谨记于心不可或忘的事。

  芓沁是什么意思 用于取女孩名字鼡的

芓沁 好 芓：堤古同“秄”，一种植物（此字在人名库中共出现约：80次） 《说文解字》释云：麻母也。从艸子声一曰芓卽枲也。 沁：浸渗入。（此字在人名库中共出现约：24,400次） 《说文解字》释云：水出上党羊头山，东南入河从水心声。 意蕴该名字可以趣解为：“芸芓 • 沁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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