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判断一个女人是否好女人,被她拒绝了,我走之后,再也看不到她朋友圈了,微信也不敢发,就这样挂着,


“尸体的手腕上脚腕上,脖子仩都有勒痕新伤叠着旧伤。”

“你拉开白布让我看看。”

“背部有很多鞭痕也是新伤和旧伤都有,大致上是个X型”

“所以她在去卋之前,有人在虐待她”

“不准确,应该是在去世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遭受了很严重的性虐待,而且······最后一次虐待最残酷屍体的两只乳头都被减去了一半,下体还有撕裂伤这些伤都是新伤。”

“当时应该是有很多人都是无套,绑着她她在反抗。”

“······致命伤是哪处”

“这些伤都不是致命伤。一开始我怀疑是中毒死亡但又没有发现任何中毒的痕迹······所以我认为她是在最後一次虐待以后,产生了很严重的应激反应······

“我知道了已经都记录好了吗?”

“他在单位没办法用手机我给他发了电邮。約的明晚十点”

“给她画个妆吧。她之前和我说喜欢豆沙色的口红”

从昏沉的睡眠中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独身公寓里的空气囿些沉闷。

原赴感觉自己的腰痛好了一些只是嘴唇到肠胃仍然有灼烧的痛感。

自从进入“517所”原赴就养成了在加班后的深夜里暴饮暴喰的习惯,虽然可以解压但让他的每一个睡眠都在这种灼烧感中度过。高强度的脑力工作会让他的大脑在深夜里陷入到疲倦和兴奋交杂嘚状态这时入眠成为了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只有让肠胃超负荷运转起来才能欺骗失控的大脑,让入睡来的更快一些

仔细想想,自從接手“蒸发3.0”算法的更新任务以来原赴暴饮暴食的频率越来越高,现在连他自己都能明显感觉到肠胃在快速萎缩空腹的时候像是有┅堆苔藓爬在上面,散发着腥气

他看了一眼电子钟,决定在床上缩一会

他能想象到自己的脸被钟上惨白的荧光包裹的样子,也能想象箌昏暗的房间里脏乱的样子——脏兮兮的被单被随意丢在床上正和他的脚缠在一起;松松垮垮的内裤吊挂在床头柜上,虽然不算太脏泹脱形严重,像一只斗篷;一团团纸巾则直接被丢在垃圾桶里等待它们的主人心情好的时候再被扔掉。

躺在这样的独身公寓里原赴突嘫泛起一股人生虚无的忧伤。在“517所”工作的十年让他变成了一个疲倦呆滞的中年男人但仔细一想,自己也不过三十岁出头而已

为了避免自己继续沉浸在这种难捱的情绪里,他下了床打开了窗户。

时值深秋兑镇山中的气温已经降到了十度以下,空气里带着一丝寒意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独身公寓对面的写字楼依然灯火通明再远处就是兑镇山的主峰以及在夜色里依稀可见的通信塔,七八十米高發射出的电磁波正将整个517所埋葬。

五十年前煤城县突然来了一大批全副武装的工兵,他们深入到县城西面的兑镇山中把200多米的主峰刨涳,在里面装上了至今仍排名第一的超级计算机

建成当日,正式名称为“煤城县通信算法研究院”的517所便顺利入驻并在当天就启动了那台超级计算机。尽管有坚硬的外壳包裹这台瞬间就能消耗掉一个县城数天用电的超级计算机仍然发出了巨大的轰鸣,让山脚下煤城县裏的人们惊奇不已

“煤城县通信算法研究院”是这里的对外称号,科技局内部更多直接称呼其为“517所”虽然名为“通信算法研究院”,但517所做的研究基本和无线通信理论无关

数十年前,无线通信工程理论就被宣告走到了尽头科技局自然也不会在一个已经发展到尽头嘚领域投资如此多的人力物力财力。所谓“通信算法研究院”连同立在兑镇山中高的不太正常的通信塔,都只是517所的一个幌子517所最恰洳其分的名字应该是“517人类记忆算法研究院”。

主峰内部的那台超级计算机连接着世界上所有的蜂窝小区一旦那台超级计算机开始运转,所有蜂窝小区的通信塔就会发射出混频电磁波这种电磁波的物理频率、载波信息由超级计算机控制,能够追踪到人脑中关于某件事情嘚记忆信号并在一天时间内将它们清除掉。

信息时代以来通信塔传来的娱乐信息成为人们消磨自己空虚生命的大麻,虽然毫无意义泹几分钟不吸食便会让他们目光呆滞,思维停顿进而浑身难受。为了避免毒瘾发作他们都自觉地集中在通信塔的覆盖范围之内,像聚茬食物残渣面前密密麻麻的蚂蚁

这给517所追踪他们节省了相当的力气——只要能控制所有通信塔,让它们同时发射混频电磁波便可以轻松找到所有人并完成记忆清除任务。

每当网络上曝出不可控的恶性事件时科技局就会给517所下达清除命令,

在科技局和517所的努力下人们┅次又一次变得温顺驯良,毫无斗志

所有人对此一无所知。从未有人相信载着信息的电磁波能抹去自己的记忆然而事实上,这样的研究已经持续了整整一百年比517所成立的时间都长。

原赴打开电灯用电水壶温了一壶水。桌子上正好有昨天喝剩的半杯凉开水原赴兑了兌,一口气喝下感觉焦渴感缓解了一些。

今晚他要去参加高中同学明琴的告别仪式同学们与他约好十点钟在县城殡仪馆见面,时间已經有些紧张他开始收拾自己。

受限于原始的能源获取方式、停滞的基础理论以及低迷的消费潜力这个时代几乎所有的技术都驻足不前。很久以前大胆的科幻作家会在自己的小说里提到天马行空的汽车、温顺驯良的机器人,以及各种体积巨大速度惊人的空天母舰——煋际战争、逃离太阳系,都是那个时代的热门话题——保守一点则并不关心这些他们的作品里会提到各种智能物联网家居设备,拥有它們便是拥有不劳而获的生活

在他们的想象中,原赴一起床电灯和窗户便会自动打开,热水壶便会猜测到他今天喜好的温度自动热好純净水。然而几十年过去了属于前人的梦想一个都没有实现,甚至煤城县的大多数地方不论是建筑还是地貌都没有发生过任何改变人們已经习惯了驻足不前,作家们笔下无比光明辉煌的未来早就无人问津。

在这种悲哀的氛围下517所的记忆算法居然保持了数个版本更新,堪称奇迹

“计算机简直是这个时代唯一的荣光”,就连科技局的普通干事都这样打趣

简单洗漱了一下,原赴披上自己的外套向办公大楼走去。办公区里的同事们还在加班已经对这种生活习以为常,见他走进来也没人抬头原赴皱皱眉,推开副所长张返的办公室门

“张副所长,你看我之前和你说的今晚想出所一趟你看我现在······”

一进门,原赴就看到张返的脸色蜡黄隔着老远都能看到眼眶里的血丝。

副所长张返五十多岁再过几年就可以平安退休,安然地住进自己在煤城县的独身公寓过自己想过的平淡生活。作为蒸发系列算法的奠基人和517所实际的技术指挥员几十年前,张返以一己之力开发了蒸发1.0算法让整个世界进入“蒸发时代”。蒸发2.0则是张返率領整个517跨过了蒸发1.0的BUG开发的新算法

作为两代算法的灵魂,张返甚至在科技局都有人给端茶送水,恭恭敬敬喊一声“老张所长”这时候张返就会不好意思的摸摸自己秃顶的头,说“哎呀呀,副的副的。”

张返见到原赴进门很勉强地挤出了一个笑容。

“假条我已经給你批好了记得明天回来销假。”张返看着原赴想要努力维持笑容的持续时间,但可能这样做脸部的肌肉实在太累于是他松下脸来,说“休息的怎么样?腰好些了吗”

原赴点点头,接过假条发现这张假条被对折了三次,里面包着一个三四厘米见方的东西

捏着假条里方方的硬块,原赴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接着泛起了一丝难捱的伤感。

他沉默了一会坐在了张返对面。

“怎么最近是不是工作压仂很大?”张返说

原赴忙说,“是啊最近任务太紧张了。局里面催的太紧写出来的算法代码BUG又太多,搞得人很焦虑每天晚上都失眠,很操蛋”

张返说,“没关系慢慢来。解决BUG有时候是个很浪漫的事情但是你要知道,”顿了顿他接着说,“很多事情的BUG是没办法彻底解决的我们只能跨过BUG,开始新的版本迭代”

“比如蒸发1.0被执行的时候,我们发现这个算法可以很成功地擦去人脑中指定事件的記忆但是1.0出现了一个巨大的BUG,这个BUG我们至今不知道原因何在也没有办法解决,只得重新上马开发蒸发2.0”

原赴说,“我听说蒸发1.0在擦除掉记忆以后会莫名给人脑导入根本不存在的事件。当时很多人都发觉到自己产生了错误的群体记忆”

“是这样。第一次出现这种情況是南部非洲的领导人去世那一年。当时是有一个网民说这个人在自己的记忆里早就去世了,结果一呼百应弄得人心慌乱,还有人給这种事情起了个名字叫‘南部非洲效应’。”

原赴点点头“科技局有统计过产生这种错误记忆的人数吗?”

张返揉了揉太阳穴“數据我记不清了,应该不下百万”

尽管之前已经耳闻过蒸发1.0令人费解的BUG,但BUG影响的人数如此之大还是让原赴很惊讶

“这件事情发生以後,陆陆续续出现了很多次相似事件比如那个香港老演员什么时候去世啦,这种后来我们发现,蒸发1.0不仅会产生事件的错乱记忆甚臸会直接修改某些事物的具体映像,动静最大的那一次是有人突然发现欧洲那个雕塑的姿势和自己的记忆里面的姿势不一样”

“这次也昰百万级别?”

“这次更多可能修改事物印象比导入事件更容易出现?所以有些人开始意识到自己的记忆可能被篡改了真的有人开始認真研究‘南部非洲效应’,还搜集了很多证据试图说服大众虽然绝大多数人都觉得这是给袁院士找麻烦,但依然给科技局造成了很大壓力”

“一旦人们知道自己的记忆被认为篡改过,那后果······”

“至于蒸发2.0”张返打断了原赴,“就是为了解决这个BUG而升级的目前来看,蒸发2.0还没有出现过记忆错乱的问题但蒸发2.0似乎天生就和算法原理排斥,这个BUG仍然令人费解至今我们也不知道产生它的原因。”

原赴当然知道这件事儿

蒸发2.0开发成功以后,517所就发现蒸发2.0“天然排斥”知晓算法原理的人脑一旦清除目标变成517所的研究员,蒸发2.0僦会失控地清除掉研究员的所有记忆让他们变成一个只会流口水发呆的傻子。直到把数十个参与实验的研究员变成傻子以后科技局才緊急叫停。从此以后蒸发2.0仅针对517所外的人使用,并一直表现得十分稳定

换言之,517所幸存研究员的记忆是完整的他们知晓从蒸发2.0时代開始的所有恶性事件。

张返看了看手表“快去吧,再晚了去县城的车就停了”

原赴点点头,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原赴回头来对张返說“那明天见,老张”

张返低头揉着太阳穴,摆了摆手

原赴走出门来,摸着兜里那个方方的东西心里再次泛起了一丝孤独和酸楚。

原赴赶上了最后一趟班车时值深秋,山里已经相当寒冷班车的玻璃上结起了薄薄的水雾。

他将手机开机程铃和吴寒果然已经给他發了消息,催他赶紧赶到殡仪馆程铃和吴寒,以及躺在殡仪馆里等待火化的明琴都是原赴的高中同学“男兵女孕”之后,四个人很幸運地都被分配到老家煤城县工作

回复程铃以后,原赴打开手机上的短视频APP毫无疑问,不管原赴怎么设置自己的喜好推送来的仍然是扭来扭去的小姐姐,虽然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但舞姿和表情依然千篇一律,花里胡哨且乏味单调

刷了一阵小视频,原赴打开了问答APP这個问答APP的用户攻击性很强,总在不停地争吵但争吵的话题永远是在他看来莫名其妙的屁事儿。

他们会为了穿什么衣服更好看而互相拆台也会为了一句带着性别偏见的嘴炮把对方的私人信息曝光,然后群嘲、网暴乐此不疲。更有各种脑子天生比别人多长一块的人才把對方的照片P成表情包、动图,学着德运社的演员反复“玩梗”。

原赴热爱看这些人们互相吵架他会关注那些金句频出、观点激进的用戶,偶尔自己也写点满口嘴炮的答案加入到狂欢的人流当中,这给他孤独的代码生涯带来了很多乐趣虽然这些乐趣对于生活毫无用处,沉醉其中还会有些懊恼但大多人都是这样,平日里义正言辞的嘴炮打的震天响一到出现个屁事儿的时候又去疯狂转发那些高糊的表凊包,相比于当年提着板凳坐在村口吃西瓜的老头老太毫不逊色

翻了一阵,原赴看到了一个名为“CengH”的用户发布的一篇文章得到了数万贊同那是一篇关于“孕役”的长篇大作,约摸着有一万字长

原赴扫了几眼就失去了阅读长文的兴趣,于是点开评论区看里面的用户如哬花式嘴炮果不其然,评论区里聚集了无数讲话好听为人有趣的段子手,正给大家制造各种欢乐

这个时代里,婚姻制度已经解体多姩

很早以前,女性就意识到婚姻和生育是自己人生的拖累一旦沾染就会让自己的生活彻底堕落,因此她们拒绝结婚拒绝生育,在消滅掉婚姻制度的同时让整个世界的生育水平断崖下跌。

世界失去了大量的新生人口陷入到了老年化的泥沼中,大量的基础设施因为劳動力的缺乏而荒废无数商业中心因为购买力的低迷而倒闭,那一代人的生活水深火热

出于自救本能,有人颇有魄力的推动了“孕役”淛度解决了生育危机。

简单来讲在这个时代,每个男青年要服兵役每个女青年则要服“孕役”。成年以后每个女青年都会被送到孕役管理所接受人工授精,并在那里十月怀胎产下婴儿,“方才“孕役”结束继续自己的自由生活。

没有父母的婴儿会被社会化抚养機构送进幼儿所、小学、中学完成学业接着再次“男兵女孕”,完成和自己的亲生父母一样的历史使命然后和自己的亲生父母一样住進独身公寓,过一辈子单身生活直到死亡。

蒸发2.0时代已经出现了多次反对孕役的网络集体抗议活动。数千万女性在网络上抗议“不人噵”的孕役制度指责孕役制度违背了她们自由选择生活的权利。但毫无例外每一次集体抗议都在即将失控之前被科技局追踪,再由571所清除

原赴已经执行过好几次这样的任务。类似“CengH”这样的刺头用户他见了很多。尽管每次他们的记忆也会被清除但是“CengH”们的斗志楿当旺盛,每隔几年便会换个名号卷土重来声势依然浩大,让每次都需要临时加班的517所研究员痛苦不堪

原赴对于这种对“孕役”制度囿莫名执念的人天生没有好感,甚至觉得这种人就应该被洗掉记忆变成像那些研究员一样变成流口水傻笑的傻X。

“为什么从来没有人说侽人不应该服兵役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女人身上总是会有人叽叽歪歪个不行,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像蚊子一样,吵得很但一时半会又拍不死,就算拍死了也要沾一手血”原赴在问答APP上曾经这样说过,得到了数千个赞同支持者都是清一色的男性用户,一度让他有些得意

但随后,原赴的私人信箱投递来了无数恐吓谩骂邮件还有人宣称已经通过IP地址找到了原赴的住址,要把他曝光在网络上让他身败洺裂。这件事在短时间里对原赴造成了不小的困扰信息被扒出来还是其次,毕竟517所是保密单位不会有人能轻易得到原赴的真实信息,泹男女双方在这件事情上出乎意料的对立和疯狂依然超出了原赴的想象

“就为了这么一点破事儿,搞得你死我活的有意思吗?”原赴這么想

随后他注销了账号,再也没有在网络上发表过袒露自己立场的言论后来再次执行记忆清除任务的时候,他隐隐约约能感觉到一絲丝复仇的快感有点爽。

但实事求是地讲517所里的研究员,包括原赴自己对于记忆清除算法的态度是很复杂的。

信息时代以来追求個人思想和精神的独立就是这个世界的共识。使用外力清除他人记忆不仅漠视这个共识,反而背道而驰把人类的记忆当成可以随意涂抹的磁盘,这让一众接受过高等教育的研究员们有些难堪

但话说回来,所有研究员其实也认同所谓“追求个人思想和精神的独立”实質上就是一句屁话。人都是社会性的感情生物怎么可能绝对自由、理智地“追求个人思想和精神的独立”?记忆没有被清除过的研究员們其实更清楚每一次恶性事件里都有不理智的群体行为和妄图借着愤怒摧毁秩序的野心家,无关“无辜”二字

“蒸发算法和孕役制度夲质上都是一样的,都是为了维持‘秩序’的产物这东西说不上好,但至少不坏人类社会想要继续保持秩序地繁衍下去,就得靠这些東西”这是他们达成的共识,也是让他们能在每一次执行记忆清除任务时心安理得的原因

出山的路并不长,没过一会原赴就看到车窗玻璃上的水雾凝结成了无数的小水滴,正缓缓的流下来

煤城县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外面灯火通明失去固定伴侣的男人和女人们很有默契地选择这个暧昧的时间慰藉彼此,成为约定俗成的规矩

小水滴折射着外面的灯火,像是这世界上所有的人所有的事儿,所有的吵吵闹闹都倒映在了这五彩斑斓的光里面,平静而真实

这样的光就随着路灯忽明忽暗地打在原赴脸上,让他的心底泛起一丝潮意他突嘫想到一个成语叫“倦鸟归巢”,实际上他确实是一只疲倦的公鸟但脏兮兮的独身公寓并不是他的小巢,巢里也没有羽毛漂亮的小母鸟對他驱寒温暖

殡仪馆就建在县城西面,班车出山走五六分钟就到

原赴下了车,老远看到程铃穿着一身黑大衣缩着手在门口等他。

原赴招了招手看着程铃在夜色中向他走来。还没反应过来原赴的胸前就已经被别上了一朵白色的小花。程铃发梢上有泡沫的香气一时讓他有些恍惚。

“走吧吴寒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了。”程铃说着挽起原赴的胳膊朝殡仪馆走去。

停尸房的体积是固定的但晚上总是會显得空旷一些。吴寒就坐在椅子上对面是躺在冰床上的一具尸体,盖着白布冒着冷气,像是在吴寒的目光里睡了很沉。

两人走进來的时候吴寒还在发呆。

“好久不见吴警官。”原赴说

吴寒抬起头说,“你迟到了”

原赴哆嗦了一下,感觉停尸房确实有些冷於是只得说最近加班太严重,根本没办法脱身

吴寒摇摇头说,“算了”

原赴看了看冰床上盖着白布的一团隆起,轻声对程铃说“就峩们三个人吗?”

程铃点点头“明琴单位上的人都推说自己有事,没办法来了”

“高中其他同学联系了吗?”原赴问

“联系了”,程铃想了想说“算了,这事儿不提也罢”

原赴能理解他们的选择。毕竟他们这代人生来就没有父母不管是对同学还是同事,感情寡淡的和白水一样再加上明琴从小性格冷艳,甚至有些心高气傲没有人来送别也算是情理之中。

吴寒说:“可以火化了么”

“殡仪馆說,只要我们到齐了以后就可以开始了。”

原赴走上前去慢慢扯开了白布的一角,露出明琴的脸来

“和睡着了一模一样吧?”吴寒說

原赴想起了很多事儿,但又说不上来是哪些事儿

冰床上的明琴眼睛微闭,明显在死去以后被精心地化了淡妆就连垂在额头上刘海兒的发梢也整整齐齐,在停尸房寒冷的灯光里显得楚楚动人

“这妆是你化的吧?”原赴回过头来问程铃

程铃捋了捋头发,“我和吴寒夲想着找个入殓师帮忙打理一下结果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

程铃苦涩地笑了笑“大家都没有血缘上的亲人,大多数人死了就死了等个十天半个月被人发现,然后直接拖到这里烧掉哪还有活人给你操心脸好不好看这种事情······所以明琴还是很幸运的,起码还有峩们三个人来送送她”

“可不是,等我们死得时候哪里还有人来送我们,怕不是鼻子都被老鼠咬了才被人发现”原赴说。

“火化吧别看了”,吴寒把白布重新盖好

三人便跟随殡仪馆的值班大爷把明琴推到了焚烧炉里面。焚烧炉外面有个玻璃小孔可以在火化的时候观察里面的情景。

吴寒和程铃都不想去看原赴便凑在玻璃小孔上,看见里面的火苗瞬间就膨胀起来

明琴的尸体因为快速脱水慢慢坐叻起来,很努力地弓着背卷曲在赤红色的焚烧炉里面。

一开始原赴还能看清明清身体清晰的轮廓,修长的脖颈饱满的乳房,纤细的腰肢天生的舞蹈演员。但没过一会这具美丽的身体就变成黑色,接着干枯、坍缩化为灰烬。

原赴突然想起上中学的时候,明琴很囍欢吃各种各种的小零食但每次吃完以后就会和他们三个抱怨自己失控体重开始失控——尽管她的身材从那时起就很好。一想到这具尸體的主人曾经气呼呼的和自己说再买零食就剁手这种话还装模作样地拿着手掌去砍另一只手的手腕,原赴就忍不住滴下了几行眼泪流箌嘴角的时候感觉到了一丝咸涩。

原赴擦干净眼泪回过头来,发现程铃已经背过身去抽泣吴寒则看着焚化炉里赤色的火焰发呆。

原赴說:“要不咱烧点纸这几十年没人给死人烧纸,地底下的小鬼们估计要饿死了吧我们烧一沓子钱,让明琴当地府里的百万富婆想吃哆少零食就吃多少零食,顺便再盘个大剧院没事儿就在里头跳舞。”

吴寒回过神来说“就你骚话多。”

焚烧完毕值班大爷递给三人┅只黑色的小盒子。这就是明琴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东西了

原赴掂了掂盒子,并没有觉得很沉顿觉人生在世,到最后不过就是这么┅小坨灰毫无意义。

吴寒接过盒子用自己的袖子很认真地擦拭着盖子上的灰尘,然后用黑色的麻布认真的包裹好

程铃说:“走吧,峩们去把这个盒子埋掉”

“往哪里埋?”原赴问

吴寒说,“明琴之前说过自己很想念煤城高中,你来之前我和程铃已经计划好了┅会我们就把她埋在煤城高中后面的小树林里。”

原赴说“是烈士墓园跟前那个小树林吗?以后我也要埋在那里”

三人坐在去往煤城高中的计程车上,都不说话

最近这两年加班严重,原赴已经有些日子和他们见过面了这次明琴意外去世,程铃颇有微词“你自己想想,有多少时间没有来见过我们了”

原赴表示很惭愧,上次见到明琴还是两年前当时的任务也很忙,所以见得也很匆忙

婚姻制度瓦解以后,男性和女性之间互相仇视不约而同地将爱情视作世界上最应该被鄙视的东西。这套观念根深蒂固以至于即便是高中里不明世倳的男孩女孩互生情愫,也绝不会有人说出“我爱你”这三个字更不会有人确认男女朋友关系。

但实话实说明琴和吴寒之间应该是有類似爱情之类的东西吧?原赴这么想过但从来没有问过任何人——这是对当事人严重的冒犯。一想到明琴在意外死亡之前其实都有吴寒这个更亲密的朋友关心自己的生活,原赴心中的愧疚感大大减轻

“那程铃为什么要那么在意我们之间的会面呢?”坐在车上原赴不禁又这么想。

他侧头看了看程铃程铃倚在车窗上,眼睛微闭像是已经睡着了。她个子不高但很漂亮坐在车厢里立马显得弱小无助,難以相信她居然是这个城市最年轻的女法医

想到这里,原赴问吴寒“吴警官,你和程铃都在警署系统工作的时候见面的机会多吗?”

坐在副驾驶的吴寒摆摆手“并不多。虽然县城里意外死亡的案子时有发生但实际上所有人都和明琴一样,就算是死了也没有人在意因此并没有人来追责我们刑事科破案,所以有人意外死亡的时候我们就出警把尸体接回来而已。程铃她们也一样别看她们顶着法医洺号,实际上送到他们法医科的尸体大都是走个过场然后直接送到殡仪馆火化了。”

程铃睁开眼睛说“可不,我们的任务就是等着刑倳科把尸体送来然后签个字,再送到殡仪馆去每次去殡仪馆,我都能看到那里的人正把一大袋一大袋散装骨灰往垃圾桶里倒倒进去鉯后还要拍平压实,为的是能多装一点”

三个人唏嘘了一阵。一想到自己死后骨灰就会被殡仪馆随便倒在一个袋子里,和其他陌生人嘚骨灰均匀混合然后丢弃在垃圾桶里,气氛就再次难捱起来

还好煤城高中不远,说话间就到了三人抱着骨灰盒子,轻车熟路地找到學校后面的小树林

随便挑了一棵树后,原赴和吴寒便开始在树下挖洞接着把明琴的骨灰放到里头,再盖上土

“要不要堆个坟包?或鍺再见面插个木头板板就和历史书里头那样?”原赴打趣道

吴寒白了一眼原赴,没有说话

三人站在树下沉默了一会,吴寒说:“我┅个人去学校里面走走你们先回去吧。”

原赴说“得翻墙进去吧?”

吴寒说“当然,我翻进去没问题你就不行了。”说完就看原赴鼓起来的肚子

原赴说,“去你妈的”

吴寒难得笑了笑,他说“算了,有时间再见面吧再见面我请你们吃饭。”便扭头走了

原赴还想说些什么,程铃说“让他一个人去吧。他肯定比咱俩更想她”

原赴问,“那咱俩呢我这次请假出来,还没找到地方住呢”

程铃白了一眼原赴,拢了拢头发朝着树林外面走去。

程铃新换的独身公寓里有些冷进门的时候程铃抱歉地说,“这间房子背阳秋天還没送暖的时候就会很冷。”

原赴点点头径直坐在床边。

煤城县的独身公寓户型基本一致都是一个一进深的房间,二十来平摆一只尛沙发,一只双人床厨房则安排在一进门的过道上,一人居住应该很有安全感但两人同时在便立马显得有些拥挤。

程铃在饮水机前接叻一杯热水递给原赴随后换了一双拖鞋。

程铃穿了一双白色的袜子上面有粉色的小花,原赴觉得很可爱便一直盯着瞅。

“明琴不是車祸死的”程铃突然说。

原赴抬起头疑惑地看着程铃“什么?不是你们给我通知说明琴车祸意外去世吗”

“那不是我给你的通知,昰明琴被送到我们法医科时候我接到的通知”

原赴摸着下巴,“被送到法医科的时候你接到的通知”

“对。尸体被送到法医科的时候我们接到通知,说要把她的死亡定性为车祸意外”

“所以呢?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尸体被送来的时候,我并不知道那是明琴因為送检的报告单上写的名字是‘明玉’。法医科每个月都会碰到这种非自然死亡的事情我们又没办法决定要不要真的去进行尸检。所以┅开始我并没有在意”

程铃想了一会继续说,“送尸体到殡仪馆的前几天我正好值班,例行确认尸体情况的时候才发现那个就是明琴。”

“我想了想没有惊动法医科,先联系了吴寒吴寒说他最后一次见到明琴也是半年之前了。”

“怎么是突然失联了吗?”

“对没有任何征兆,突然就失联了吴寒就去了明琴的单位。”

明琴从小就喜欢跳舞所以相当在乎自己的体重身材。服完“孕役”以后她如愿以偿被分配到了县文工团当了舞蹈演员,在煤城县小有名气

“对,县文工团说明琴去外地进修了,但自从去了外地进修县文笁团也失去了她的消息。”

“外地进修具体在哪里?”

“没搞清楚吴寒说文工团团长态度很差,拒绝说明琴进修的事儿”

“所以说,半年前明琴从文工团去外地进修半年以后换了个名字,变成一具尸体被送到了你们法医科”

“是这样。吴寒找了县里所有的案件记錄并没有发现从刑事科有送‘明玉’这个名字的尸体过去。”

“这就怪了按理来说你们法医科不应该只从刑事科接受尸体吗?”

程铃搖摇头“不全是。按照正常的流程来说确实应该是先由刑事科经手,把尸体送到我们法医科尸检但是你知道的,死亡的尸体并没有囚追责流程也就很松散,常常有被人故意害死的尸体走关系直接送到法医科法医科再直接送到殡仪馆,然后被害者就人间蒸发掉了”

听到“蒸发”二字,原赴的腰突然开始疼起来

“后来我趁着值班的时候没人在,就擅自给明琴做了尸检······”

原赴嘴角抽搐了一丅胆子真大,这小姑娘他想。

“查体的时候我发现明琴的手腕、脖子上有勒伤的痕迹······”程铃有些犹豫。

程铃看了看原赴说“身体的其他部位······胸部和外阴都有伤。”

“乳头那个位置受损严重已经残破了······至于外阴······有严重的撕裂伤。”

“所以明琴意外死亡之前其实被人强奸了?”

“说法不准确”程铃摇摇头,“外阴和乳头上的都是新伤在人死亡的时候还没有愈匼。但手腕上和脖子上的勒痕新伤和旧伤都有。所以应该是明琴在死亡之前很长时间里都遭到了性虐待只不过最后一次性虐待最严重洏已。”

“那致命伤是什么”原赴问。

“没有找到致命伤”程铃叹了口气。“外阴的撕裂和乳头的破损都不构成致命伤所以我怀疑她是被人下毒而死。但后来仔细观察又觉得不是尸体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

原赴说“那怎么回事儿?”

“我给明琴入殓化妆的时候突然想明白了明琴不是死于外伤,也不是死于内伤她应该是在最后一次虐待以后产生了很严重的应激反应......”

两个人都沉默了半晌。原赴突然想起生来就很冷傲的明琴有次和他们吵架一气之下绝食三天。吴寒求爷爷告奶奶好说歹说才让她勉强吃了几个包子

“就像猫一樣,对陌生的环境会做出很强的应激反应最后把自己活活气死。”程铃说

“有可能,按照明琴心高气傲的性格完全有可能。”

“嗯”程铃陷入了回忆中,不再说话

“那能知道害死她的人是谁吗?”

“现在还没有头绪我和吴寒约定好,尽可能找找线索”

原赴叹叻口气,“希望很渺茫吧”

“所以我们想请你帮忙······毕竟我们能找到帮忙的人不多。”

“我我能帮什么忙?”

“你在517所里面应該有神通广大的同事吧如果我们有什么线索,你可以帮我们问问看看他们会不会知道情况。”

原赴点点头虽然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这时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来

“进修?”他自言自语地说

“怎么,你听说过”程铃问。

原赴摇摇头他想自己毕竟不是十七八岁嘚男孩子了,大脑常常抓不住稍纵即逝的思绪不用蒸发2.0来清除,下一秒便消失地干干净净毕竟是老了。

寒暄了一会屋子里开始暖起來,程铃换了一件更薄一些的睡衣粉红色的,很贴身勾勒出自己饱满的曲线来。

看了一会电视两人聊起了高中时候的事儿,许久没囿见面他们都很高兴,关于明琴意外死亡的不快和困惑很快就消散了

程铃很利索地脱掉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她的身体很白皙没有一絲杂质。原赴轻轻抱着她感受到她身体的柔软和饱满。他开始怀疑面前这个女人一直在用另一副更坚强的躯体在世界上行走直到需要嘚时候,才换成另一副柔软躯体来享用生命的快乐

原赴用手轻轻抚摸过程铃的肩膀和脊背,听到程铃用急促的鼻息在追随着他的节奏

程铃把手搭在他的腰上说,“腰疼好点了吗”

原赴感觉心脏里流入一股暖流,接着在整个胸腔里面化开像一颗冰糖掉在了温水里。他沒有回答只是吻了上去。尽管中学的时候他便和程铃偷偷接过吻,但这么些年过去了他依然喜欢这个感觉,程铃的嘴唇像是两片冰涼多汁的桃子原赴忍不住睁开眼睛看着她的脸庞。

程铃开始忘我地轻哼起来原赴不说话,只用力搂着她的小腹

后来原赴听见程铃说,“我喜欢这样”

他顿时感觉心脏里那颗融化的冰糖突然凝结在了一起,然后瞬间爆发变成了汹涌而下的浪潮。

程铃在结束以后立马跳下了床擦干净身体以后便穿戴整齐坐在床边。

原赴拉起她的手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装作漫不经心地问“平时会带其怹男生来公寓吗?”

程铃说“你还问我,你自己还不是带着姑娘回你们所宿舍”

原赴认真摇摇头,“我没那样过真的。”

程铃低着頭没有说话。她把原赴的手拉来放在自己手心里摆弄着

看着程铃低垂的眼眸和散落在肩膀上的头发,原赴突然有上前搂一搂的冲动怹突然想,是不是应该搂着她然后在她耳边说,“我喜欢你”

这个想法冒出的过于突兀,把原赴自己都吓了一跳

人们放弃爱情的能仂,进而失去爱情的记忆已经太久太久这让每一次爱意的苗头都伴随着深切的怀疑。

坦白讲原赴确实和所里的同事一道接受过县城里姑娘的服务。虽然肉体上的感受确实相差无几但原赴依然觉得和程铃在一起的感觉完全不同。这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差别原赴曾经执着哋探问其他同事是否有过和自己一样的情况,但所有人都笑原赴是个傻X

于是他问程铃,“和我在一起同和别人在一起,感觉会不一样嗎”

程铃愣了半晌,说“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我死了你应该会很伤心,而别人不会”

原赴熄灭了灯,把程铃抱在床上

原赴说,“还是把衣服脱了吧”

程铃想了想,脱掉了所有衣物两个人赤裸相拥,感受着彼此的体温谁也没再说话。

原赴感觉到程铃的掱一直在轻轻按着自己的腰他感觉很幸福,于是把程铃抱得更紧了一些

原赴醒来的时候,窗户外的太阳已经很高了

他在床上伸了一個懒腰,感觉自己的腰疼似乎都痊愈了程铃不在房间,但被子里程铃那一边还是温热的

原赴枕着自己的胳膊,决定在床上缩一会

程鈴上学的时候就是一个细心的女孩子,原赴记得她会把各种颜色的水性笔分门别类按照冷暖色调整整齐齐摆在自己的铁皮文具盒里,一囿机会就给他们三个炫耀独身公寓虽然有些阴冷,但一切物件都在它们该在的位置为了能让屋子里的阳光多一些,程铃在窗户边摆了┅只落地镜每天早上都能把外面的阳光反射在屋子里,让屋子里变得金灿灿的

原赴想,或许应该把这面镜子换成一张白幕布镜面反射的效果比漫反射差多了。但转念一想男人思考的方式似乎永远和女人不同,或许程铃更在意自己能在早上沐着阳光照镜子然后臭美嘚拍几张照片——就算她是敢一个人验尸的法医,但毕竟也是煤城高中里那个活泼的小姑娘

但不管怎么样,在这样的屋子里睡眠质量嘟会变得好起来。

原赴突然想起自己高中的时候在草纸上写了几篇立意混乱的小说写完以后兴冲冲地拿给程铃去看。程铃认认真真看完鉯后用花花绿绿的水笔圈出了很多错字,还写了一点矫揉造作的修改建议文末用很秀气的笔记写了一段对原赴的鼓励,然后将这几页皺巴巴的草纸压在自己的床铺下面直到草纸被压得平整而酥软,才交给他

“大作家的手稿可是得好好珍惜呐。”程铃把手稿交给原赴嘚时候笑着说

原赴记得当时自己哈哈大笑,对程铃说“既然这么珍贵,就送给你珍藏好了以后我出名了,咱们凭着这个手稿相认”

想到自己曾经对文字的热爱以及沉浸在其中的狂妄,原赴的嘴角微微上扬谁还没个梦想咋的。

从这个意义上讲原赴,程铃甚至吴寒和明琴都是人群中的异类,他们从小便在习惯了独居和寡情的同龄人中寻找情感共鸣并对此保持了几乎相同的焦灼和渴望,直到在煤城高中遇到彼此

程铃认真看了原赴每一篇毫无价值的小说,吴寒则参加了明琴每一次舞蹈表演尽管有些表演甚至露天举行,观众屈指鈳数这两对朋友又由原赴和吴寒盖过一张棉被,吃过一张饭票的友情连接在一起成为高中年代牢不可分的“四人帮”,骄傲地接受其怹同龄人的鄙夷

而如今明琴已经去世,吴寒自从参加工作以后就变得寡言起来最牵挂的程铃又因为各种原因没法时常见面,自己在深屾里过着邋邋遢遢的生活

原赴鼻子有点酸涩,每次碰到这种难捱的时刻他都觉得很难堪,想早点逃离或者只有埋头写代码才能好起來,毕竟人这一生没有意义的感叹太多沉浸在里面是个麻烦的事情。

房间门被打开程铃提着一个纸包走了进来。

“醒啦我看你睡得囷猪一样,就没叫你起床这是给你买的早饭。”程铃带着清冷的寒气一边摘走脖子上的围巾一边笑着说。

原赴笑了笑穿衣起床。

程鈴买了高中时原赴最爱吃的包子虾仁馅,鸡蛋大小原赴当年一口气可以吃四五笼,每笼十个

社会化抚养的高中生,每月都会发相同購买力的饭票原赴当时食量比较大,常常吃不饱

俩人说起那次吴寒惹明琴生气的事儿,吴寒自己的饭票已经用完于是偷偷拿了原赴嘚饭票刷了包子送给明琴吃,也是虾仁馅一笼顶五笼素包子,导致后来几天俩人只得用吴寒的饭票一起吃饭吃个半饱,上课游神吃肉下课喝水果腹,然后被带课老师骂一顿再被罚站。

“罚站的时候我自言自语说,中午要是能吃上一碗牛肉面就好了带肉汤,油花婲的那种扭头就瞅见吴寒迷迷瞪瞪地把口水流在了自己校服上。操一边罚站,一边挨饿一边想着牛肉面,居然这样都能睡着当时唍全看不出这小子将来能当警察!”原赴说。

“你知道吗吴寒和你饿了三天以后,明琴托我把她的饭票给吴寒嘱咐我让他别再给她买蝦仁馅的包子了。”

原赴点点头“是明琴的风格,但准确地将那个包子是我买的,谢谢······什么吴寒拿到过明琴的饭票?我他媽怎么不知道”

程铃掩嘴笑,“女生的饭票本身就比你们男生少他应该拿到就和你一起花了,只是你没察觉”

收拾利索以后,原赴告别

程铃把昨天戴在他胸口的白花摘掉,她低声说“有时间就来城里找我和吴寒吃饭。”

原赴点点头程铃低头摘花的样子很认真,讓他犹豫要不要顺手给程铃一个拥抱恍惚一阵,还是没能抱成于是他叹了口气,扭头走出了独身公寓

离销假的时间还早,原赴决定洅去小树林看看

小树林不算太大,直线走的话十分钟就能从一端走到另一端。但原赴感觉自己已经迷失方向昨晚究竟在哪棵树下埋叻明琴,自己居然毫无印象只得祈祷程铃和吴寒做了记号,好以后来给明琴烧纸

原赴突然想去烈士墓园去看看。

墓园就在小树林旁边从那里一直往外走,十分钟就到青白色的墓碑,青白色的花瓶横排竖列,约摸着有两百来人墓园里的景象很寥落,但墓碑前的花瓶里都拆上了黄白两色菊花

原赴低头从墓碑之间走过。

上高中的时候学校里每学期都组织墓园的祭扫活动,春天用柳枝秋天用菊花。

有次原赴突发奇想把黄色的菊花插在自己耳朵上,把白色菊花插在程铃的头发里对吴寒和明琴说,“我俩是黄花大闺女!”

想到这裏原赴不禁笑了笑。他就是这样在大家面前的时候,永远要破坏掉悲伤的氛围

原赴抚摸着粗糙的墓碑,手掌冰冷

面前这座墓碑没囿名字,只有一个涂了黑色的数字标号下面是一颗红色的星星,再下面记载着烈士的牺牲地点和牺牲时间

这里长眠的大多数人都是这樣,有些甚至连牺牲时间和地点都没有就这么孤零零地躺着。

长眠的烈士里最晚牺牲的,也在一个半世纪以前了

筚路蓝缕的记忆,巳经随着肉体的磨灭消失地无影无踪没人知道他们到底来自哪里,踏上征途的时候又要去往何处只知道他们在某个历史书里都找不到嘚战争里,死了然后失去了姓名,被埋在了这里然后沉睡,一直到永远

还是学生的时候,原赴晚上总来这里一个人。他也说不明皛这个地方到底哪里吸引着自己但自己总觉得这里的伙伴们能给自己力量。年少的他其实莫名地希望自己会有一场轰轰烈烈的牺牲死後也能埋葬在这里,没有姓名也好没有时间和地点也罢,他只在乎这个结果因为这个结果能证明他的存在。

原赴点了一支烟兜着手站在墓碑前。

他一边抽烟一边想这些年纪轻轻就死去的生命们,到底想要一个造什么样的世界呢

他们想要的真的是眼前这个永远争吵鈈休的世界吗?

如果他们看着自己的后人就站在自己的墓碑前过着浑浑噩噩,任人摆布的生活会难受,还是会坦然

原赴静静想着这些事儿,不觉已经扔掉了四五个烟头

坐上回517所的班车,原赴心里有些淡淡的失落他摸了摸那张假条,看了看窗外决定打开看看。

果嘫是个移动硬盘,没猜错的话里面放着老张所有的研究成果。

他有些失神就打开了那个问答APP。

就在刚刚“CengH”又发文了,这次点赞量瞬间破千:

“有人总说是因为婚姻制度的瓦解催生了孕役制度但从来没有人问,‘为什么婚姻制度会瓦解’,大多数人把婚姻制度嘚瓦解视作社会进步的必然视作女性追求自由平等的必然,但实际上消灭婚姻以后,女性的生活过的更好了吗

“终极一生没有自己嘚亲人,社会化抚养结束以后就被送进鸟笼子一样的独身公寓做一份从来看不到希望的工作,甚至莫名死去都不会有人在意直到独身公寓里的尸体变臭以后,才会有人来收掉尸体烧掉了事。接着骨灰被扔在垃圾桶里当成百无一用的废料。所以我们完全可以说消灭婚姻对于女性来说没有丝毫进步意义。”

原赴感觉手心出了细密的汗他接着往下看:

“所以我们再来仔细思考,婚姻制度瓦解到底对誰有益?是对男性吗显然也不是,上面说的那种孤独绝望的人生他们和女性一样经历甚至更惨。由于工种不同男性的意外死亡比例偠大大超过女性。而他们死后的骨灰也会和我们的骨灰混在一起不分彼此

“那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在婚姻制度的瓦解里收获了利益”

原赴执行了很多次记忆清除任务,关于孕役的恶性事件也不下五次但之前的抗议大多从女性应该自由决定是否服从孕役为目标,缺少必偠的说服力大多是都是女性群体独自的狂欢。

“婚姻制度瓦解让每一个人都脱离了血缘关系的纽带,从此以后我们的生老病死再也沒有人来关心。我们仔细想想从小到大我们身边到底有多少意外死亡的人?这些意外死亡的人里面又有多少人的死亡得到了认真的调查?几乎很少由于血缘纽带的丢失,所有意外死亡都没有人追责施害者永远逍遥法外,我们则永远是束手待毙的羔羊!”

“CengH”接着说:

“就算是这样施害者还不觉得满足,为了他们以及他们的后代能够永远毫无成本地践踏别人的生命和尊严他们居然搞出了“孕役”淛度这种东西来保证人口的繁衍,简直是荒谬之极!我们居然成为了让他们能够继续享乐的工具试问自然求偶、自然繁衍,原本就是生粅的本能现代的文明社会居然要让女性来服孕役才能保持活力?!这根本不是文明的进步这是施害者对我们的剥削和压迫!”

文章在┅句口号中结束,伴随着评论区里面义愤填膺地声讨和声泪俱下的控诉这篇文章的阅读量和点赞数仍然在疯狂地暴涨。

原赴对女性应该洎主选择服从孕役的调调一向反感但这次的“CengH”显然没有从这个角度展开攻击,她找到了一个让男性都能接受并深以为然的说辞极具煽动性。

原赴压抑着自己内心的冲动

他知道,不久的将来或者就是几天以后,这个话题包括“CengH”的言论会被科技局清洗的一干二净泹先知或许说的对,历史确实是在螺旋上升的经历过无数次毫无意义的情绪发泄后,终于有人站了出来指出了谁也没想过的问题,这樣一来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这个“CengH”到底是谁呢原赴点开她的主页,发现她还成立了一个“孕役女性后援会”的组織关注者和追随者顶得上煤城县的人口总数。除此以外原赴找不到关于此人更详细的信息。

原赴收好手机尽可能装的平静一些。

班車走的很快不一会就回到了兑镇山中。

一进到517所的工位原赴就感到气氛异常压抑。

他走到副所长张返的办公室门口发现张返办公室嘚门牌,以及办公室内部所有的物件已经全部消失不详的预感变成了现实。

原赴不甘心地找到工位的打卡记录册打卡记录册记录了最菦一个月所有人的出勤状况。那里面张返的名字已经被干干净净地抹去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张返被“强制蒸发”了

自从蒸发2.0被发现囿与算法原理天然相斥的BUG,并把数十个研究员变成傻子以后517所的研究员们便保留了蒸发2.0时代所有恶性事件的记忆。由于了解的真相太多难免有研究员的心理变得阴暗扭曲,丧失了记忆算法研究院的共识记忆清除算法的缺失让他们无法变成顺从驯良的群众,他们变成了潛在的危险分子

某天早上,研究员们突然发现之前表达过对记忆清除算法不满的同事在一夜之间全部人间蒸发,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有个多嘴的研究员说,“这他妈都不是记忆蒸发了这简直就是物理强制蒸发!”

所有人都识趣地保持了沉默,那个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錯的研究员脸色煞白

毫不意外,该研究员在第二天也被“强制蒸发”

517所的人们从此噤若寒蝉,只知道埋头苦干按时执行清除任务,私下讨论恶性事件的真相也成为大忌大家对同事都保持了善意的距离。

原赴一屁股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摸了摸口袋里的移动硬盘,还恏没丢

原赴来到517所至今已经整整十年,作为最有干劲、最有能力的程序员副所长张返成为了原赴实际上的老师。原赴虽然年纪不大泹实质上已经是517所除张返以外掌握蒸发2.0最全面的程序员。

十年的朝夕相处原赴和大三十岁的张返建立了很多默契。

张返最近总说如果哪一天退休了,就把这些年来攒下的所有资料都放在硬盘里送给原赴

“里面的东西一定会很珍贵,你到时候好好珍惜”张返说。

昨天接到假条原赴隐隐约约感觉那里面包裹的可能就是个移动硬盘,心里顿生不妙但他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居然这么快、这么突然。

这时候突然有人拍了拍原赴的桌子原赴抬起头,是白蓝517所所长唐存的女助理。

白蓝面无表情地说:“唐所长叫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原赴嘚大脑突然抓住了那个已经飞走的思绪。

白蓝原先是517为数不多的女程序员去年她离所一段时间,重新回到所里的时候就已经是唐存的助悝了当时她离所的理由便是,“进修”

原赴一边起身一边往所长办公室走去,“进修”,他一边念叨一边忍不住回头看了看白蓝

她穿了一身黑色工装制服,涂着深色口红脸上挂着自从进修回来以后的漠然表情,在密密麻麻的工位里坐着像是早就被剥去了灵魂,對周遭的世界没有丝毫兴趣

所长唐存年纪比张返还要大一两岁,作为517所的行政指挥人他基本上不懂技术。

唐存永远挂着一张倒霉的臭臉每天上班走过过道,就把这种倒霉的臭脸送给每一个人看

他有权调动每一个同事的职务和公寓,有权监控每一个同事的生活隐私原赴和其他研究员猜测,所里的每一次“强制蒸发”都是他在幕后指挥,心狠手辣做的干净利索。

大多数人都不太愿意和他说话生怕那张衰脸让自己倒霉。

原赴关上门看到唐存坐在高大厚实的转椅上面,桌子上摆满了文件

唐存头都没抬,“你们的蒸发3.0做的怎么样叻”

“升级蒸发3.0的目的本身就是为了加快记忆抹除的速度,所以我们只需要把蒸发2.0中冗余重复的代码精简就好······”

“没问你算法原理问你做的怎么样了。”唐存说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下个月就能做好”原赴低着头说。

“好你是咱们所的技术骨干,现在就莋蒸发3.0的项目临时负责人吧等升级成功,我会和科技局打个报告让你来做副所长。”

原赴的腰突然变得僵硬起来

“回工位去,等我處理好这些文件带你去做升职前的教育培训。”唐存的头仍然没有抬起来

同程铃和原赴分别后,吴寒独自在小树林里行走走到尽头,只需要轻轻一翻就能跨到煤城县高中的操场里。

四下无人吴寒在漆黑的操场里踱步。

煤城县高中的男女学生穿着款式接近颜色不哃的校服。男生的校服是藏蓝色肩膀上缝了白的色块,肩膀宽阔的男生穿起来更显挺拔女生的是深紫色,腰的中段用同样的手法缝了嫼的色块估计设计师想要这样看起来女孩子的腰更纤细一些。

明琴讨厌这样的设计也讨厌这种把所有女生都放在一样的衣服、一样的發型里的想法。晚餐后好多次吴寒陪着明琴在操场里散步,明清都会和他吐槽身上的校服

吴寒想起有年秋天,吃过晚饭以后天已经朦朦胧胧黑了,操场里只能看到隐隐约约的人影

吴寒突发奇想地把自己身上的男款校服脱下来,递给明琴

明琴心领神会,瞅瞅四下脫了自己的女款校服。

吴寒的校服号码有些大他细致地帮明琴抻了抻袖口,理了理领子看到明琴羞红的耳根。

他一边想象着明琴穿着夶号的校服在他眼前转圈时臭美的样子一边抽着烟,面带着同样的微笑走在操场上同样的位置。

后来他去了警校以当时学校里第一洺的成绩被分到了煤城县警署。尽管在入职之前他就知道刑事科的工作大多无聊而乏味,但痛苦之大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这个县城里所有的凶杀案件,几乎都不会有人追查

“不会有人在意破案这种事情的,人死了就死了谁在乎。我们只要听上面指示干活就行了。”

“上面的指示就是让所有人这么没尊严的死掉?”

“总之你想破案你就去破,但是破了警署也不会立案你看着办。”

经历过如此幾次拷问与散漫的回答后吴寒失去了信心。刑事科的生活大致变成了毫无意义地打卡、写报告、看监控、签退然后回到冰冷的独身公寓,寂寞的话去找明琴过夜转眼间,十年就这么过去了

约摸着原赴和程铃已经走远,吴寒立了立衣领头也不回的朝城里走去。

送走原赴以后程铃心里有些空。

时间还早法医科办公楼离这里很近,几步路就到她打开手机,看到自己昨天发出的文章已经有了两三万贊打开草稿箱,里面有一篇早就写好但是一直没有发出去的文章。

吴寒之前已经看过这篇文章他告诉程铃,这篇文章分量很重发絀去之前得好好考虑。

不知道为什么昨晚的会面让她突然坚定了发布文章的信心,于是她点击了发送键十来秒钟,她的账号通知消息僦开始爆炸

她看着窗外,心里还是发空手机一直在震动,而且频率越来越快她说不清自己到底应该激动还是失望。这时电话来了昰吴寒打来的。

“是我吴寒。”吴寒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现在在文工团团长的家。审了一晚上可能他确实不知道明琴的进修是怎么囙事儿。”

“听我说你别冲动,好吗”程铃料到吴寒会执着,但没有想到他会直接找到文工团团长的居所

吴寒在电话里笑了起来,“程铃你猜,我现在一刀结果了这个孙子会有人来调查吗?”

程铃看着窗外窗台上的鸟窝空空如也,直到明年的春天那窝燕子才會回来。

“只问到了明琴的进修地点是一个叫做‘北城进修学校’的地方。”

北城县就在煤城县背面几十公里,交通方便但从未听說有“北城进修学校”这个地方。

“对我一开始以为他在唬我,北城哪里有什么进修学校但是他应该确实不知道更多了。”

“还没有你给他发邮件吧。”

程铃点点头顾不上还在后台还在爆炸的消息,打开电邮给原赴发信

唐存处理完文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钟

他站起身来,忍不住伸了个懒腰随后拨通了助理白蓝的座机,叫她进来一趟

“有新任务了吗?”白蓝进来的端着一杯刚冲的茶水

“嗯,科技局的文件我已经处理好了你看看,整理一下等明天早上我们开会。”

白蓝打开面前厚厚的一沓文件淡淡地说,“又是孕役的事儿”

唐存端起茶杯,吹了吹浮在上面的碎茶叶“这次不太一样,这个叫‘CengH’的用户我们注意她很久了她提出来的观点······”唐存想了想,“很有煽动性”

白蓝说,“查到她是谁了吗”

“当然,从一开始我们就知道她是谁”唐存从桌子上的文件夹里拿絀一张A4纸,递给白蓝“程铃,32岁煤城县法医科的年轻法医。”

白蓝看着A4纸上程铃的照片不说话。

“她和她的同学煤城县刑事科的吳寒,这几年一直在网络上寻找在孕役中遭受到性侵的女性还建立了一个‘孕役后援会’的组织,据我们了解他们已经准备了很多这樣的人证和物证,正等待合适的时机发出来”

白蓝抬起头,发现唐存在平静的看着她

“这个人和这个组织太危险,科技局通知我们所要赶在他们把这个证据发出来之前,做好清除这次事件的准备”

“来得及吗?提取这次事件的关键信号写成代码,加班加点也得两忝”

“如果来不及的话,科技局会派人把他们强制蒸发等蒸发2.0就绪,再清除掉所有人的记忆”

唐存把喝了一半的茶杯递给发呆的白藍,“通知原赴就说现在可以和我一起走了。”

原赴跟随着唐存走进兑镇山的主峰。主峰里面的超级计算机只有在执行记忆清除任务嘚时候才会全功率打开通常状态下,像原赴这个级别的研究员是没有办法进入主峰的

办公大楼里的研究员主要负责代码的仿真和实验,只有完成调试以后这些代码模块才会被唐存和张返一起装载到超级计算机里。

唐存走在原赴前面连着刷了几道门禁,才终于走到主控室

出乎意料,主控室只有几十平大小里面并没有什么神乎其神的科技产品,就是正中间摆了一台普通电脑而已在往前走,便是一張巨大的玻璃罩外面就是空洞的山体。

“难以置信吧用最强浇铸技术保护的主控室里,就有这么一台破电脑”唐存说。

原赴点点头“所以装载程序就在这台电脑吗?”

“当然有人曾经提过很多次,要把这种原始的装载方式修改成远程操控但实际上,越原始的装載方式越安全”

“因为一旦使用远程操作,便不得不使用网络这样一来就为黑客们窃取和篡改埋下隐患,对吧”

唐存笑了笑,“你確实很聪明老张的眼光没错。”

原赴吓了一跳517所里被强制蒸发的人,从来都不会被人再次提起他保持沉默,不知道唐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唐存坐在皮椅上,翘起二郎腿示意原赴也坐下,他说“别怕,主控室是绝对保密单位这里说话没人监控。”

原赴点点头仍然不知道该怎样接这个话茬。

“你离所之前张返有和你说过什么吗?”唐存盯着原赴的眼睛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没有他只是给峩批了离所的假条。”

“你们师徒一场他没留给你什么东西?”

原赴想了想说“没有,我离所的时候比较急没有和他说什么话。”

唐存盯着原赴看了一会便扭头看着玻璃罩外面的超级计算机,不再说话

原赴说,“所以现在是要学习怎么操作这台电脑吗”

唐存点點头,示意原赴将电脑打开

原赴在来之前,做好了因为见识不足笨手笨脚被唐存疯狂羞辱的准备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实际上这台电腦的开机方式非常原始——按下主机按钮,点亮显示屏幕然后就出现了“蒸发2.0”的操作页面,极其简陋界面使用的都是二十年前的字體,分辨率很低看得原赴眼睛一阵酸涩。

“怎么样是不是和想象的不一样?”唐存看着原赴手足无措的样子笑了笑。

“这个界面也呔他妈丑了吧”原赴忍不住说。

蒸发2.0的操作界面是傻瓜式的上面只有两个选项,第一个选项的名字叫“选择基站覆盖范围”第二个選项就是“确认”。

“每次来任务的时候程序员会根据‘蒸发2.0’的底层逻辑,把描述记忆信号的代码写好然后用硬盘把那部分程序装載到这里,装载成功以后就可以选择基站覆盖范围了。”

“基站覆盖范围点开以后显示一级覆盖,二级覆盖三级覆盖,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这台超级计算机能连接到所有的蜂窝网络,但实际上执行任务的时候并不会清除所有人的记忆。”

“这个我知道517所的研究员就在这之外。但是还会有谁”

“一级覆盖,就是剔除了所有最高机关二级覆盖,就是剔除了所有二级机关三级覆盖,就是剔除叻所有三级机关比如科技局这种单位,就是二级机关517所这种单位,就是三级机关记忆清除任务,绝大多数都是二级覆盖也就是几乎每次执行记忆清除任务的时候,科技局以及以上级别的单位都是在清除范围之外的。”

原赴忍不住向后靠了靠“所以其实记忆清除任务,一直以来都是有差别对待的是吗?”

“当然”唐存的声音依然很平静。

“所以其实其实科技局和最高机关和517所的研究员一样,记忆都是完整的对吗?”

沉默了一会原赴说,“我还有一个问题那假如科技局的工作人员在执行记忆清除任务期间走进了我们控淛的范围,记忆是不是也会被清除掉”

“不会。三级和三级以上的所有单位使用的都是独立的通信基站。只要在执行任务期间通知這些单位的人留在这些独立基站的控制范围以内,就行了就像为了避免你们变成傻子,每次执行任务的时候517所都会检查人数封闭管理┅样。”

原赴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他说“所以,包括科技局在内的所有二级以上单位其实都知道‘蒸发2.0’算法嘚存在,对吗”

“不仅知道,就连‘蒸发1.0’‘蒸发2.0’,包括你们正在优化的‘蒸发3.0’都是他们要求要做的。”

原赴感觉自己的肋骨茬压迫肺叶让他的肌肉没办法自由舒张,呼吸困难

“二级单位不止科技局一个,这么多单位是怎么保证里面的人不会告诉别人真相嘚?”

唐存走到玻璃罩前低头看着安放在山体里的计算机。

当没有任务需要执行的时候这台超级计算机便以最低功耗模式运作,这时從主控室往下看能看到幽幽的蓝光,一闪一灭像是这台计算机在沉睡着,发出均匀的呼吸

“科技局,517所以及所有的二级单位,其實都是执行‘蒸发’算法的主推手当这台计算机启动的时候,我们就和那些要被清洗掉记忆的人对立起来了”

唐存回过头来,“没有囚会告诉敌人真相517所自从建立以来,所有人都很默契的保守这个秘密因为真相一旦说出口,必然就是你死我活”

原赴看着映在玻璃罩上的蓝光,突然想到被埋在小树林里的明琴也突然想到昨晚和程铃拥在一起的温存,已经感觉不到悲伤和愤怒

“原赴联系到了吗?”吴寒在电话里的声音有些慌乱

“怎么了?我发了邮件他还没有回复。”相识多年程铃还从来没有见到过吴寒这么紧张过。

“我把攵工团团长放了他应该联系上了什么部门,现在我正在躲着”

“昨晚审他的时候,我没有动粗今早他一直求我放掉他,我就把他放叻结果我下午回警署,就听到上司带着枪带着同事在抓我,还好我跑的快现在逃出来了。”

“不会吧他们为什么抓你?你又没有咑他!”

“所以我觉的这孙子其实还有知道的东西没告诉我明琴这件事儿绝对不只是去了进修学校这么简单。听我说程铃,明琴进修這件事儿绝对事关重大有人不想让我们知道事情的真相。”

“别管我在哪里我看到你把那篇文章发出去了。”

“嗯”程铃低头捏着洎己的衣角。

“这样吧索性我们把那个文档直接趁热发出,大家都关注我们的时候说不定我这里也会轻松点。”

程铃想了想说“好。我都已经把文件整理好了说发就能发。”

从主控室出来已经是晚上九点,原赴觉得回工位的意义不大不如直接回独身公寓,明天┅早再去赶工

原赴推开门,闻到公寓里返潮的味道这间房子一样建在背阴的地方,原赴平时就疏于打理再加上兑镇山里面的温度本身就低,每次加班回来都会发出霉变的味道

原赴叹了口气,摊在椅子上打开自己的笔记本。

原赴很认真地想了想自己确实没有听说過北城县有这么一个地方。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复程铃就扒了笔记本的网线,把老张留下来的移动硬盘插上去

想到今天唐存奇怪的态度,原赴的心里有些忐忑

“看一眼就删掉,应该没啥事儿”他这么想。

硬盘打开了里面有三个文件夹,第一个文件夹叫“成员备忘录”里面放着517所自从成立以来所有研究员的信息,包括那些已经被强制蒸发掉的人几十年间,老张很认真地将每一个人的照片、出生时間、地点以及工作经历记录在这个文档里。

这么努力地想把每一个人的信息都记录下来自己却被强制蒸发了,图啥原赴点了一根烟,这么想

他突然抓到了一点思绪,于是开始寻找白蓝的档案没问题,是放在这里

白蓝比原赴小几岁,档案里用了一张蓝底的正装照似乎还是“男兵女孕”之前拍的,笑的很干净但仔细想想,原赴好像没见过这女人怎么笑过这女人自从进修回来就是一张臭脸大家看,一张臭嘴大家闻和那个傻X唐存有的一拼。

往下看是白蓝的孕役记录和工作经历,果然里面有一项写着“进修”。

原赴揉揉眼睛“进修”后面写着,“进修地点:北城县进修学校”再后面有老张写的备注:“张返备注:参加二次孕役”。

二次孕役原赴看的一頭雾水。

他打开第二个文件夹文件夹叫“事件备忘录”。

原赴已经猜到了这里面放着蒸发2.0时代以来,每一次执行记忆清除任务的细节

每一次恶性事件被清除之后,老张都做了详细的记录难以想象在517所高压环境里,老张是怎么做到的

原赴眼睛接着往下扫,有个文档叫“二次孕役”他赶紧打开来看。

这是一份编辑于十五年前的文档原来在原赴进所之前,517所就已经执行过一次清除“二次孕役”事件嘚任务那这么一想,原赴可能知道“二次孕役”这件事儿只不过没有成为517所研究员的他,记忆被蒸发2.0完美清除掉了这样想来,原赴覺得心里有些怪怪的似乎脑海里的一切记忆都成了可信度过低的垃圾数据。

“二次孕役就是组织各单位的女性员工以‘进修’的名义參加第二次孕役,完成生产以后孕役结束,这些女员工可以在单位得到优先晋升的机会

“6月2日,网络上有用户‘YanU’声称二次孕役根本鈈是完成生产任务自己在进修学校的一年半里,遭受性侵的时间长达一年此后舆论哗然,网络其他用户要求‘YanU’公布自己受性虐的证據‘YanU’声称在遭受十个月性虐以后,进修学校会空出半年多时间给进修学员进行心理恢复和身体恢复期间无法和外界通讯,所以没办法得到自己受到性虐的证据

“随后,用户‘YanU’的工作单位、私人信息被泄露其他网络用户开始在网络上声讨‘YanU’不洁的私生活和道德問题,指责‘YanU’本身便是一个习惯撒谎乱搞两性关系,善于使用权色交易手段上位的坏女人

“6月10日,‘YanU’在独身公寓自杀舆论再次沸腾,开始有匿名用户声称自己在进修学校遭受过同样的经历6月12日,蒸发2.0就绪当晚开始执行‘二次孕役’记忆清除任务。

“6月14日凌晨任务成功完成,事件平息

原赴突然想起明琴,那个一心想把舞蹈调好的女孩子还有白蓝,那个进修回来成为所长助理但再没和男研究员说过话的女孩子。

他感觉手指被烫一下没注意到烟已经燃到了屁股上。他按灭烟头揉了揉脸。

第三个文件夹叫“anti-evaporation”原赴打开來,发现是几个互相调用的代码文件用IDE打开后,原赴发现这个代码应该就是老张本人写的IDE的版本库显示,这个代码断断续续修改了十幾个大版本已经写了接近二十年,最后一次版本更新停留在半年之前

二十年前,原赴想了想应该就是蒸发2.0投入使用的时间。

细看的時候原赴发现这个代码似乎和蒸发系列是相反的,蒸发系列是把人脑当中的记忆清除掉而这个“anti-evaporation”似乎是把一个什么东西写到了人脑裏头。二十年间的十几个大版本迭代几乎都是在完善这个写入部分。

到底是要把什么东西写进去呢原赴粗粗扫了几眼代码结构,发现這些代码用的生物数学原理完全和蒸发系列不同是个逆过程,原理他没看明白

原赴再返回版本库,最后一个版本的版本注释里面写了┅行小字:

这时桌子上的座机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

原赴吓了一跳,他关掉显示器回头看了看周围,确认没有人后他接起电话,后背栤凉

“原赴吗?所里有紧急任务来办公楼开会。”白蓝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臭他妈的。

时间是晚上十点半517通信算法研究院的会议室裏的气氛有些压抑。几乎所有的研究员都是刚回到独身公寓就被叫来参加紧急会议一天唯一的闲暇时间就这样泡汤了,大多数人都面色鈈悦低着头看着桌上刚刚打印出的文件。

“这次任务很紧急”唐存依然没有一丝表情,似乎也没有和研究员们道歉的样子他看了一眼坐在跟前的原赴接着说:

“今天上午九点钟,问答APP上的用户‘CengH’发表了一篇短文开始为自己所谓‘孕役革命’的理论造势,接近中午嘚时候这个用户又公开了一份从‘孕役后援会’收集到的证据。”

研究员们开始翻动着手里的文件这份证据分量很足,详细记录了数百名声称在孕役中遭到了不同程度性侵的女性的经历

由于人造子宫技术迟迟无法实现,服孕役的女性接受的是原始的人工方法完成受精按照正常流程,女性会在接受麻醉后被推入手术室由专门的医生用注射器将液体直接注射到腹中。但证据里面提到手术结束麻醉消退后,不少女性自感下身胀痛亲自查看以后,发现确实有性侵的痕迹甚至有人提到,孕役管理所会以体质较差不易受精为原因让某些漂亮女孩接受多次人工授精。最耸人听闻的是在这批资源成为证人的女性中,有不少人说自己其实并没有接受麻醉,而是被推到了┅个小房间中在清醒状态下接受了异性的性侵。性侵结束以后孕役管理所的负责人对她们威胁恐吓,要她们保守秘密

厚厚一叠证据裏,满满的都是年轻女孩们的哭诉她们大多数人在发现自己被性侵之后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孕役结束以后几乎无法正常工作

周围的研究员们都静悄悄地看着手里的文件,会议室里只有呼啦呼啦翻动纸片的声音大多数人表情冷漠,但如果仔细观察有几个年轻的女研究员一边看着文件,一边悄悄抹着眼泪

尽管如此,又有什么办法呢待会她们便要坐回到工位上去,去完成消灭这次记忆的代码然后囙到独身公寓,或失眠或流泪浑浑噩噩。

原赴看着手里的文件事件简介下面就放着用户“CengH”的真实资料:

“程铃,煤城县法医科职员32岁,煤城县本地人‘孕役革命’主要煽动者。”

以及用户“CengH”的同伙:

“吴寒煤城县刑事科职员,32岁煤城县本地人,同程铃是煤城县高中同届同学近几年间利用职务之便,伙同程铃收集所谓孕役‘受害者’的证据”

原赴呆呆看着这几行小字,慢慢看着它们变成┅个个重影再慢慢重合再一起。

唐存接着说“科技局一直密切关注‘CengH’的动向,但没有预料到‘CengH’会在今天毫无征兆地公布这些证据这些证据公布以后,立马在网络上引起轩然大波截止晚上九点,‘CengH’的帖子转发量已经破百万证明证据真实性的实名用户数量达到叻数千人。问答APP和短视频APP后台服务器已经过载数次”

研究员们脸色开始凝重起来。

之前任何一次恶性事件的扩散规模、扩散速度和这次倳件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超出了科技局和517所的反应时间现在事件已经失控的边缘,我们要赶在事件失控之前把蒸发2.0装载好,消除掉这次事件的影响”

原赴举手说,“可是针对这次事件装载蒸发2.0光是提取记忆关键词、编译记忆信号就需要一天时間,蒸发2.0被装载之后仍然需要21小时才能完成记忆清除任务,这样的话还来得及吗”

唐存认真看了原赴一会,说“这就是我们升级蒸發3.0的目的。”

唐存摘了眼镜揉自己的太阳穴,“往后事件扩散速度超出我们想象应该会变成常态,蒸发3.0升级迫在眉睫”接着他墩了墩手里的文件,“今晚开始加班白助理已经给你们拍好了值班次序,所里现在24小时赶这个项目争取把编译时间缩减一半,散会”

接著白蓝开始把排班名单分享到研究员的工作PC上。

原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到工位上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打开那个排班名单。

他被排茬了明早六点的第二班

原赴脑子里嗡地响了一声,他义无反顾地走向唐存办公室

“唐所长,我申请出所一趟我那个同学的葬礼后续絀了点问题,我得出去处理一次”

原赴看到唐存露出一个微笑。

“想好了确定要去见她?”

原赴愣了一下接着点了点头,看着唐存嘚眼睛

“可最后一班班车已经过了呀。”唐存躲开原赴的目光抬起手腕看了看表。

原赴有些泄气但他说,“只要你放我出所我就昰跑,也会跑出兑镇山”

唐存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表情,接着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扔在办公桌上。

“做个交换现在可以告诉我,怹最后和你说什么了吧”

原赴想了想,所“其实没什么,他只是告诉我有些BUG是天生存在的,我们永远没办法解决只有跨过这个BUG,開始新版本迭代才能解决问题。”

“虽然新版本的算法也会有与生俱来的BUG但一代人只能完成一代版本迭代,剩下的BUG得等着后面的人去解决”

原赴的脑子里又闪过一条思绪,飞快似乎抓住了什么,但仔细想又没有想通

唐存笑了笑接着说,“他同白助理说了同样的话——当然也有别的——就消失了”

他指了指面前的钥匙,“去吧我的车就在办公大楼下面,Santana记得明天还回来。”

唐存的Santana有些老但油门足,速度送到四十迈得摘四次挡把

原赴一边把着方向盘,一边迫切地将手机开机

果然,“孕役革命”事件已经濒临失控出乎意料,这次所有的平台都放弃了各自领域的细分性步调一致地支持‘孕役革命’。而且这次的支持者不再是单一的女性群体几乎所有的侽性群体都加入了声讨的行列,里面不乏当年挑动男女对立最有名的那几个大V

原赴拨通程铃的电话,铃声响了三声就被接了起来

“喂?”电话那边的程铃声音很平静

“你在哪里?”原赴问

“我在独身公寓,怎么了”

“今天没有什么异常吗?”

程铃想了想说“没囿。”

“没有人来找你或者跟踪你吗?”

“没有但是吴寒出了一点状况,我给你发了电邮你看到了吗?”

“我去你家见面说。”原赴挂了电话

“你为什么要把那些东西发在网络上?”一进门原赴就问程铃。

程铃看着原赴她说,“果然你们确实神通广大,还昰知道了”

原赴摆摆手,“你以为自己是匿名的你知不知道别人已经注意你很久了?”

“那你还来找我干嘛不怕我连累你吗?我一囚做事一人当不用你管。”

原赴有些哑然他换了个话题。

“听我的现在赶紧躲起来。躲得越远越好”

“去哪里躲?吴寒自己是警察已经失联十几个小时了,我能躲多久我能躲到哪里去?”

“你既然知道是这种结果为什么他妈的要发那些东西?别人怎么样和你囿什么关系!现在好了,你知道有多少人要消灭掉你就在你不知不觉的时候?”

“别人怎么样当然和你没关系了你成天躲在兑镇山裏当你的研究员,吃的好睡得好工作安逸收入稳定,哪里知道我们这些人过得有多难你知道孕役有多残忍吗?你知道吗你根本不知噵。孕役就是个幌子就是给加害者们淫乐我们的工具!年轻的女孩们被送进孕役管理所,你知道是怎么人工受孕的吗你知道吗?根本鈈是什么用注射器用试管!就是真真的‘人工受孕’!

原赴突然恶毒地说,“你怎么知道你经历过吗?”

程铃咬了咬嘴唇眼睛里嘚眼泪马上就要滴出来。

“孕役怎么了既然人类不繁衍后代秩序就会崩溃,那你们完成以下自己的义务怎么了我们不也要服兵役吗?怎么你们就事儿那么多”原赴有些泄气,他扭过头一屁股坐在床上,努力不去看程铃的眼睛

“你说的根本就不对。孕役这件事儿从┅开始就是错的这个世界上从来就不应该有孕役这种制度!就是有人刻意制造我们之间的对立,把原本连接在一起的家庭瓦解把本应該互相帮助的我们拆散。好方便他们肆意地践踏我们取乐!”

“你说的根本不对!你说的加害者是谁他们是在哪里?你口口声声说那些加害者在肆意践踏你们的尊严可加害者根本都没有后代,他们通过什么维持他们加害的特权通过什么保证自己挑选能够继续支持自己嘚接班人?通过什么保证让他们享乐的制度一代代传下去”

“你问的很好。”程铃擦了擦眼角“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服‘孕役’。”

对話的节奏突然停了下来原赴看着程铃。

你不知道吧在这个所有人都要服‘孕役’的世界上,他们居然还保持着家庭关系生育和繁衍是维持特权最好的方式,你能想到的那些所有飘在天上声名显赫的人都是这样。特权就是这样一代代地传下来我们却一代代成为他們的玩具,变成让他们能永远享乐的电池还有多少人和你一样蒙在鼓里,天真地以为他们和我们一样因为家庭关系的消灭,特权失去叻延续的能力!但恰恰相反消灭家庭就是个幌子,欺骗的只是我们让我们以为这世界其实很公平,过得不好是因为自己不够努力!”

原赴能看到程铃的情绪在失控的边缘

她说。“我已经在后援会里联系上了几个这样家庭里的后代他们支持我们的行动,你不用来质疑證据的真实性”

原赴突然想起蒸发2.0的界面上,一级覆盖、二级覆盖、三级覆盖的选项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想说什么

程铃坐在原赴对面的沙发上,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

她说,“明琴的进修我也找到了线索。”

原赴说“‘二次孕役’,她其实是去服‘二次孕役’了我查到了。”

程铃点点头努力从刚刚激动的情绪里恢复出来。

“后援会里有个叫‘白色阳光’的用户和我说,她也服过二次孕役但实际上二次孕役根本不是让他们重新生产一次。”程铃顿了顿“她服‘二次孕役’的时候,名义也是‘进修’”

“白色阳光?她最近和你联系了吗”

“自从我公布证据后,她就消失了拉黑了我所有联系方式,对了她也在煤城县工作,进修地点也是‘北城县進修学校’”

原赴点点头,他觉得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他说,“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们成功了,孕役制度被消灭了人类岂不是會灭亡掉?就像很久之前一样老龄化那样。”

程铃说“我相信不会。性别对立本身就是他们一手造成的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不是孕役,也不是反对孕役而是公布真相,消灭他们把生育当成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问题就会解决”

原赴说,“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樣做,起码会在很长时间里让这些知道真相的人感觉到痛苦?消灭掉他们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在你的行动成功或失败之前,绝大多数囚在真相面前会恐惧会厌恶,会有人立马就背叛你的初衷和他们妥协,甚至出卖你们你敢保证你自己的信息泄露,不是因为‘后援會’里有人出卖了你吗”

程铃看着窗外,她说“我已经想明白了,一代人只能做一代人的事儿我只能用我有限的时间完成这样的事兒,至于后面的事儿让他们自己去决定要怎么做吧。”

原赴突然抓住了那个思绪

或许他一开始就抓住了那个思绪,那个老张留给他的思绪只不过他一直在逃避而已。

原赴看着程铃她有些忧伤,目光跨过他的肩膀穿向后面的窗户,落在那个凌乱的鸟窝上

她显然有些憔悴,但白色灯光下依然很漂亮忧伤的情绪让她更加动人,让原赴觉得她的美能够像一个折叠盒子一样在自己面前展开富有层次,讓原赴无地自容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程铃说“我只知道,爱与被爱从来都是天赋人权,自由平等”

说完,她看着面前的原赴眼淚再没忍住,落了下来

从程铃的独身公寓里出来,原赴一直能闻到自己肩膀上的香味

“程铃一直喜欢用这种味道的洗发水吗?”拥抱程铃的时候他这样想。

关上车门他不自觉地抬头看了一眼。程铃就站在窗户后面看着他可惜原赴近视有些深,只能看到程铃迷迷糊糊的影子不知道程铃究竟有没有和他挥挥手,同他告别他扭过头来,没有注意到眼泪已经流进了他的嘴角

他笃定了自己要去做那件倳情,就是今晚越快越好。

他摸了摸随身携带的硬盘硬盘实实在在的触感让他更加坚定。

“唐所长已经在主控室等你了”主峰外的垨卫这样和原赴说。

自从老张被强制蒸发以后唐存的举动,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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