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二进制by蟹粉小笼包txt的《二进制》txt

韩敬把照片稍微处理了一下——当然是把兰知裸露的部位厚厚地打了好几层码,然后全都传给了对方。

至于朱诚的裸露部位,那韩敬可就管不了啦。

做完这些事情他立刻将对方所说的那几个州州内所有的大学都翻了出来。

然后他又在每个大学的网站里搜索了一遍兰知。

可是令他异常失望的是,他还是没有寻觅到兰知的踪迹。

韩敬垂头丧气地趴在桌子上,感觉自己通宵搞了几个晚上破解照片的功夫,好像全都白费了。

正好有室友走进寝室,向韩敬抱怨由于自己姓佘,上英文课老是被新来的外教喊Mr. She.

韩敬听他抱怨了一会儿,突然灵光一现。

兰知的这个Zhi,英文可不太好念啊。

既然兰知连国籍都改了,说不定连名字也一起改了呢?

韩敬为自己有这样敏锐的洞察力而感到深深的自豪。

他兴奋地从椅子上一跳而起,然后又冷静下来:如果兰知改名字,会改什么呢?

那佘姓室友看到韩敬一惊一乍的,怀疑地看了看他,问:“靠,你一个人在那里干嘛?发羊癫疯吗?有病要早治啊。”

韩敬已经翻箱倒柜开始找起东西来。

“我是有病啊。”他一边找一边自嘲,“你不知道我有心病吗?”

是的。韩敬知道自己有病。

兰知就是他的心病,一辈子也无法治愈的心病。

他花了好多时间,几乎把他的箱子翻了个底朝天,终于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当时韩敬在酒吧疯玩,收了无数人的名片,兰知也趁乱偷偷塞了他一张。
后来韩敬怕兰知生气,就把所有收到的名片都扔了。
他只留下一张,那就是兰知给他的名片。

韩敬把兰知的名片翻出来,拿在手里。
名片上喷洒的古龙水早就挥发殆尽,只有名片正面印着的“兰知”两个字,依然能够产生一种熟悉的味道,让韩敬忍不住心动。
韩敬对着名片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它慢慢翻过来。
果然不出他所料,名片的背面,是全英文的。
Lance Lan. 韩敬颤抖着手,将兰知的英文名字,再一次输入了搜索栏。
这一次他终于找到了兰知。
兰知在Q市N大的应用数学系里任职。
韩敬颤抖着手打开了N大应用数学系教职员工的页面。
页面上按照字母顺序排列着每一位教职员工的小照片头像。
照片下面写着他们的职位,办公室号码,电话还有email.
韩敬很快就找到了兰知。
兰知穿了一件深紫色的衬衫,肤色被阳光照得白皙。可能是大病初愈的关系,他的脸庞看上去有些消瘦。
一如韩敬初见兰知时看到的那张教工卡一样,兰知透过澈亮的镜片安静地看着镜头,面无表情,好像所有的心思都被深深埋在眼底。
可是如今的韩敬却知道,兰知的内心并不是毫无表情的。
他和兰知相识相恋整整一年,他清楚地知道,兰知冷漠的外表下面,藏着一颗炙热的心。
韩敬对着兰知的照片看了好一会儿,然后鼠标点了右键,将这张照片保存下来
他没有兰知正面清晰的照片,以至于在时间无情地冲刷和腐蚀下,他都有些忘记兰知究竟长什么样子了。
他要把这张小小的照片打印出来,天天放在自己的皮夹里,天天提醒自己,自己曾经和这个照片上的男人,一起爱过一场。
这样,他就不会忘记兰知了。
兰知当时决绝地离开,只怕是想好了要和自己永别了吧。
既然自己都抵挡不过时间的磨砺,兰知肯定……也抵挡不过吧?
或许,兰知早已经忘记了自己。
韩敬闷闷不乐地坐了一会儿。
然后他注意到网页上方正在滚动放着带图片的系内动态和相关学术新闻。
图片一闪而过,韩敬似乎看到了兰知的身影。
韩敬揉揉眼睛,等待图片再一次滚动出来的时候,点击了它。
这是一篇学术报道,大意是讲系内几位教职人员的研究成果得到了政府的嘉奖。
报道里配了一张照片。照片上兰知和几个人并排站在一起。
他穿着西装,一如既往地表情冷淡。
这是一个颁奖现场。照片里的人很多,各种物品也很多,显得微微有些杂乱。可是韩敬一眼就在所有的杂乱里看到了一样不起眼的东西。
他看到兰知垂下的一只手手腕上,套着一串珠子。
这和兰知非常正式的着装格格不入。甚至可以说,看上去非常得突兀。
韩敬颤抖着手把图片放大放大再放大。
放大到最后照片已经不再清晰,颗粒感明显。
然后韩敬心满意足地笑了。
因为韩敬认得那串珠子。
那是一串开过光的佛珠。
记忆纷飞,思绪绵长。韩敬清清楚楚记得:在那个离开兰知去军训的夜晚,他怀着一腔情思,亲手将这串开过光的佛珠,小心翼翼地系在了睡梦中的兰知的手腕上。
韩敬一瞬间心潮澎湃,那所有被他强行压抑下去的对兰知的感情如同决堤的凶猛洪水,一下子就在他的心房上冲破了一个大口子。
兰知,兰知并没有忘记他!不仅没有忘记他,而且还每时每刻都在想念自己。
幸福是这样令人措手不及地从天而降,几分钟前他还是行尸走肉,猛然天翻地覆:他不仅凭自己的努力在茫茫人海里找到了兰知,而且他还知道,兰知还爱着自己!
韩敬觉得自己像是突然从杳无人烟的荒漠一下子跌进了甜死人的蜜罐里。他 忍不住站起来,在寝室里来回地走,扯开喉咙大声吼了几下,差点没把天花板上的日光灯灯管给吼破了。
那姓佘的室友被他的举动搞得吓坏了:“你怎么了?吃坏肚子了?”
韩敬大手一挥:“我没事!我重新找到人生目标了!”
说完他在电脑前重新坐下来,噼里啪啦飞速敲打键盘给兰知写邮件:

你个狗娘养的王八蛋!咱俩的关系你一封信三句话说了结就想了结了?你他妈的以为老子是什么?是你嘴里吃的面条吗想断就断?你想分手?门都没有!老子不是面条,是口香糖!这辈子死活就赖定你了!你以为自己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当缩头乌龟老子就两眼一瞎找不到你了?告诉你,哪怕你躲到天涯海角观音菩萨那里,老子也一样有本事把你揪出来!你给我等好了!我一定要把你揪出来剥光你个闷骚的衣服按在床里狠狠地操!操到你他娘的给我求饶给我听话给我老实为止!”

打完这么一大通韩敬对着电脑屏幕“扑哧扑哧”地喘息,觉得自己又累又轻松,好像是把这几个月在心里憋了许久的对兰知的不满怨恨全都发泄了出来。
他当然知道不能把这封充满了污言秽语的邮件就这么发出去。
事实上他把这封邮件保存在了一个专门的文件夹里。
兰知虽然待人冷淡,但其实是个非常敏感的人,开不起这样的玩笑。而且兰知好不容易开始了新生活,韩敬不想这样冒冒失失地去打搅对方。
其实,他现在什么都没有,去打搅对方,又能如何呢?
“兰知,”他再一次看着照片上的兰知,伸手放在屏幕上,去摸了摸兰知手上那串佛珠,喃喃道,“你可要耐心等我啊。别耐不住寂寞跟别人跑了啊。”

韩敬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像又燃起了满满的希望之火。
他去向学长向辅导员打听怎么才能出国去。
他所在的大学并不是顶尖大学,没有出国交流的机会,也没有公派留学的名额。
至于自费出国读书,对韩敬来说,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你可以考虑本科毕业后再申请国外大学的研究生项目,当你的背景足够优秀,对方会给你全免学费再额外给你奖学金作生活费的。”有懂行的学长告诉他。
有这么好的事情?韩敬乐坏了,忙追问:“那怎么样才算‘背景足够优秀’呢?”
“那可就难啦。”学长说,“首先咱们这种学校肯定是不行的。你要从像Z大那样的著名学府毕业,而且成绩还要名列前茅。”
韩敬顿时受了打击。他在Z大做过大楼管理员,可要去Z大读书那可有点难。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老天给他制造了机会:A市的高校都有插班生计划,每年对A市的所有大一学生招生,有兴趣的学生可以在大一结束的时候参加考试,如果考试成绩出色,就可以从现有的高校转学到对方的高校去,相当于给了第二次高考的机会。
韩敬翻了翻,发现Z大今年有十个插班生名额。
名额很少,竞争激烈,机会难得。
韩敬二话不说,立刻报了名。
凡事都要靠自己努力嘛,他想。如果他当时足够强,强到能让兰知衣食无忧的话,或许兰知也不一定会离开自己远渡重洋吧?
所以,为了能够再一次出现在兰知面前,为了能够底气十足地要求兰知和自己重新开始,为了能够幸福地和兰知过下半辈子……现在的努力,何尝不是值得的呢?

考插班生可不是这么容易的,难度不下于高考。
韩敬在上课之余,投入了紧张的复习中去。
说来真是唏嘘,他当初下定决心参加高考,是为了能够在配上兰知的道路上迈出第一步;而如今他参加插班生考试,还是因为兰知。
不过这一次,兰知不再陪在他身旁,只有艰苦的学习。韩敬开始给兰知写信,作为枯燥生活的点缀。

那些绑架你打伤你的人今天终审了,主犯被判了十二年,三个从犯被判了五年。你高兴吗?谢谢你那天早晨在指认嫌疑人的时候对我留情。我欠你太多。你放心,我已经彻底和他们断绝了往来。
其实,我后来一直在想,你当时怎么会在什么也看不见的情况下那么肯定站在你面前的人是我呢?毕竟我一句话也没说啊。不过,无论我有怎么样的理由,我还是为我当时没有能给你一杯水而难过内疚——我真没想到你原来有那样的病。”

我今天自习得忘了时间,结果错过了食堂的晚饭时间。现在肚子饿得难受,好想和你一起去吃你最爱吃的排骨年糕啊。
啊,对了,我记得你以前一忙起来吃饭就不规律,只知道买外卖。你可要知道你是大病初愈的人呐,千万要记得按时吃饭吃药啊!”

你听说过肖隆这个人吗?他是A市这几年政界的新星,和你以前的养母可是死敌。不知道最近有记者联系你吗?媒体上都说联系不到你本人呢!总之,不管你知道不知道,最近肖隆把姓朱的老账翻了个底朝天。你以前的养母因为包庇他的恶行受到了很多的压力,今天终于发声明辞去副市长的职务啦。”

我今天看到一则明星车震被偷拍的新闻,突然想到当时我们玩车震的事情。我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你当时在绑架现场会认出我。是因为黑子叫了我一声‘砖头哥’,对吗?当时咱们车震,被黑子偷看了,我冲出去揪住他,他也叫了我‘砖头哥’。我一直以为你没听到我们的对话,可实际上,你都听到了,是不是?
我那时真傻啊。你看出来我不愿意讲过去的事儿,就给我面子,没有追问。而我却什么空间都不给你,老是追问你和姓朱的关系……我当时真是,一点也不了解你,也一点都不明白到底该怎么来爱你啊。”

这些信他一封都没有发送出去,统统都留在了那个特定的文件夹里。
经过了这么多事情,他已经比以前有了更成熟的考虑:冒昧地去告诉兰知自己的一腔感情,根本不能解决他和兰知之间的问题。事实上,他和兰知之间,从来都不是爱与不爱爱多爱少的问题。
韩敬已经知道问题的所在,这个问题很难解决,所以他要用他接下来三年半的时间,用他自己的努力,去解决这个问题。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个困难的问题,韩敬最终解决了。
第二年他考上了Z大的插班生,进入Z大的计算机系就读。
之后的三年,他一直很用功地在学习。其实他并不笨,而且如今的他,格外有学习的动力。
他记得以前那位学长的话,要成绩名列前茅。
要名列前茅,要背景优秀,要飞跃太平洋,要骄傲而帅气地出现在男神面前。
天赋很重要,可勤奋比天赋更重要。所以他啃专业书籍,背单词练英语,拒绝大部分的社交活动,只因为他有一个待圆的伟大梦想,深埋心底。
韩敬依然时不时坚持自说自话给兰知写信。

“兰知:我今天上了操作系统的课,我终于知道你以前用的那个操作系统Ubuntu是怎么一回事了!”

“兰知:今天老师讲解了Unicode,我突然想起你的开机密码97E9656C. 这是我的名字Unicode的十六进制表示,对吗? 97E9就是韩, 656C就是敬。你可真有情趣啊!从今天起,我的开机密码也要改成你的名字。 ”

“兰知:我今天去搜了你的博士毕业论文。原来你是搞数据挖掘理论分析的。我们系也有教授搞数据挖掘,不过和你比起来,更偏应用一些。”

你还记得你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你可能忘了,可我永远也不会忘。
你当时对我说:‘韩敬, 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我们不可能再回到从前那样了。 ’
兰知,是的,我们的确是不可能回到从前那样了。可我现在觉得,这不是坏事。
这是好事。因为从前的我并不适合你。你放心,我会努力,也一直在努力,努力成为一个适合你的男人。”

过去我会内疚地想,如果那个时候我有钱能养你,你说不定就不会坚持离开,坚持出国远渡重洋。
不过,我现在不这么想了。无论我怎么样,你其实……都是会离开的吧?毕竟学术是你一直在奋斗的事业,你是一个男人,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甘心放弃自己的事业,被我养一辈子的。换作是我,我也不甘心。
所以,我不会再怪你无情离开。你注定要离开而我才开始读大学,你觉得我们之间已无天长地久的可能。我知道你只是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让我对你彻底死心吧?所以你才会把所有情真意切的草稿都撕掉,只写三句冷冰冰的话吧?”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怎么可能会仅仅因为你的离开而对你彻底死心呢?
是的,你很了解我,很多时候你能准确地揣度我的想法。可并不是每一次,你都能猜对的!比如这一次。
你觉得我会开始新生活,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忘了你,会拥有新的幸福,对不对?可是,兰知,我告诉你,你这一次错了。
是的,我的确开始了新生活,但我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忘了你。相反,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清楚地看明白了一件事情:
这辈子拥有你,才是我梦寐以求的幸福。”

你还记得那天我在病床上抱着你说的话吗?我说我们可以寒假去北方滑雪,暑假去海边晒太阳,秋天去看落叶,春天去郊游。我说我要学会用那个名叫Ubuntu的操作系统,学会说流利的英语。
现在后面两项我都学会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和你滑雪晒太阳,一起郊游看落叶呢?
无论如何,真想每天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你啊。”

我觉得,我真的是……很想你呢。”

春去秋来,荷开雪融,时光就这么飞逝而过。
兰知当初给韩敬留了一张活期存折,里面并不仅仅是偿还了韩敬请护工的费用。
他向来是一个沉敛而实干的人,极少说华丽的漂亮话。所以在那一封离别信里他祝韩敬学有所成,并不只是口头上的祝福而已。
他在那张存折里留给韩敬的,是整整四年的大学学费和生活费。
为了以防万一,他甚至给韩敬多留了两万块,以备不时之需。
韩敬其实很不愿意拿兰知的钱。因为他觉得这是兰知给他的“分手费”,如果挪用了里面的钱,那就等于是承认他和兰知之间已经彻底结束了。
而且,分手就分手,为什么要给他钱?他是心甘情愿和兰知睡觉的,又不是MB.
他拿助学金,又靠自己的努力拿奖学金,大学四年,没有动过兰知的一分钱。
虽然他很有志气地要维护男人的自尊,不过等到最后申请出国的时候,他还是不得不开始动用兰知留给他的钱。
考GRE,考托福,加上每个学校的申请费,算上签证费,还有机票,怎么说也是一笔几万元的开销。
“这是你自己折腾的,逼我大老远来找你。”他在动用兰知留给他的钱的时候哼哼,自我安慰,“这钱怎么说由你来出也不过分!”
其他的同学都是申请了许多大学,遍布K国各州横跨东西海岸。可韩敬只申请了少数的几所大学。
这几所大学的共同点,是它们都在兰知所在的Q市。
韩敬想得很清楚,他申请去K国的目的,只是为了和兰知在一起。如果不能和兰知在一个城市,不能申请到Q市任何一所大学的奖学金,那他就先在国内工作一年,来年继续申请!
他四年的苦读获得了回报。在临近四月中旬的时候,兰知所在的N大往他的电子邮箱里寄来了一份录取通知书。
N大的计算机系因为他的出色背景录取了他。
韩敬成为了N大计算机系下一年的研一新生。
学费全免外加一份助教的工作,足够他在K国养活自己了。
韩敬对着电子邮箱里的那一封信看了好久。
当梦想即将成真的时候,他并没有感到欣喜若狂。或许是他早就坚信,总有一天,这个梦想,一定会实现的。
然后他一如这四年里每一天一样,打开了兰知在N大的主页。
兰知从来都是个很低调的人,他很少更新他的主页,主页里只放了他发表过的论文和他每学期教授的课程,连一张生活照也没有。
韩敬向来只能从N大应用数学系零零星星的系内新闻照片里寻觅到兰知的身影。
然后他注意到兰知昨天更新了自己的主页。
他知道这个职称的变化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兰知已经凭借自己的努力,拿到了tenure,也就是N大的终身教职,以后N大不可以轻易开除他。
韩敬高兴极了,简直比自己被N大录取了还要开心一千倍。
他站起来,掏出珍藏在皮夹里的兰知的照片。
“四年就拿了tenure,兰知你他娘的真厉害!”他发疯般地亲吻照片上的兰知,“果然是老子看中的男人!”

四年苦读终有回报。韩敬就这样接受了N大的录取通知书,签证,买机票,怀揣兰知的照片,在八月中旬,告别了为出息儿子自豪的父母和姐姐,踏上了前往K国的飞机。
在飞机缓缓降落在Q市的时候,韩敬透过机窗往外看。
完全不一样的城市景色,陌生而神秘。
而他心心念念的兰知,就定居在这个城市里。
“兰知,”他摸着机窗微笑,“我来找你啦!”

韩敬去N大计算机系报到,系里的秘书很热情地欢迎他,还有学长特意抽半天的时间,带他熟悉校园。
“你知道应用数学系在哪里吗?”韩敬对美丽的校园完全不感兴趣。
学长道:“应用数学系啊,他们就在我们楼隔壁的O楼。”
那是一栋四层楼房,下面两层是统计系,上面两层是应用数学系。
“应用数学系和我们计算机系有很紧密的合作关系呢,不少课都是一起开的呢。”学长又介绍。
八月和风吹拂,韩敬远远地望着,想象着兰知此刻就在里面的某一间办公室,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了,觉得那幢普通至极的四层楼房,简直是这世界上最美最美的建筑。
等学长带他参观完校园,韩敬迫不及待地就冲进了O楼,在底楼大厅的告示牌上找到了兰知的办公室。
然后他一口气爬了四楼,来到兰知的办公室的门口。
可惜办公室大门紧闭,兰知并不在。
韩敬坐在门口的地板上等了一个小时,终是垂头丧气地询问了应用数学系的秘书。
“兰教授这两周出国开会去了。”秘书翻了翻日历,告诉韩敬,“开学那周的周一才回来。”
韩敬闷闷不乐地度过了在K国的头两周。
不过刚到异国他乡,面临的问题很多,倒时差,购置物品,熟悉环境,所以这两周,很快也就过去了。
这两周他认识了不少新朋友,N大计算机系今年还录取了一个同样也是从国内过来求学的女生,叫娄佳默。两人背景相同,又都是同届新生,当然一起购买物品,讨论如何选课,两周很快就熟识了。
“韩敬,”娄佳默有天给他看了份单子,“这是我们系和应用数学系一起合作开设的跨学科课程,可以算我们必修课的学分呢,我听说应用数学系的老师上课条理都很清楚,给分也不错,你有兴趣去选吗?”
韩敬拿来眼睛一扫,在密密麻麻的英文里一眼就看到了兰知的英文名字。
兰知开了一门针对研究生的算法设计课程。
“就选这门。”他想也不想,拍板决定。
“算法设计?”娄佳默嘟哝,“很难的吧?”
“我不管你选不选,”韩敬回答她,“反正我是选定了。”
能一边学习,一边看兰知,人生美好得都不真实了。
“你选那我也选,”娄佳默最后说,“以后做作业互相还能讨论一下呢。”

开学的前一天深夜,韩敬收到了一封邮件,是兰知通过系统给选他课程的学生群发的邮件,大意是说:由于返航飞机误点,明天他无法九点半准时上课,上课时间推迟半小时,改为十点,如果有哪位学生时间上有冲突,请和他联系,云云。
又要晚见兰知半小时,韩敬很不爽地打印了上课讲义,嘟哝着睡觉去了。
想到明天就要见到四年未见的兰知,韩敬心里十分激动,虽然早早地躺在了床上,可翻来覆去折腾了大半夜也没有睡着。
不知道兰知好不好?不知道兰知还认得不认得自己?不知道……兰知是不是已经有别的男人了?
思绪满满,忧虑满满,和月光一起铺遍床面。
最后韩敬没辙,只好起床,翻出那一张皮夹里兰知的照片,一手抚摸着照片,一手撸管自己给自己打了一炮,方才安心地进入了梦乡。

一宿没睡安稳觉,第二天韩敬赶到上课的教室,都快十点了。
天上下了雨。已经九月,Q市又偏北,校园里的树叶开始变成红黄,随着雨一片一片地飘落下来。
毕竟是给研究生开的课程,选课的人并不算多,大概有二十来个。
娄佳默也赖床了,给韩敬发了条消息:我大概要迟到了,你给我留个好位置,okay?
韩敬在第一排离讲台最近的地方大大方方地坐下,顺手给娄佳默留了身旁的座位。
“那你来的路上给我买杯咖啡,行不行?”韩敬打着哈欠回复她。
一个晚上心情太激动,他都没怎么睡着,精神状态不行。
马上要见兰知了,怎么能精神状态不行呢?万一兰知嫌自己形象不好,那可怎么办?
他正忐忑不安地想着,喧闹的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韩敬抬头一看,顿时呼吸就停滞了。
是的。他看到了兰知,看到了他四年未见,日日夜夜想念的兰知。
兰知风尘仆仆,显然是从飞机场直接赶来学校上课。
他身材高挑,一如既往穿着合身修体的西装,白色的衬衫,深蓝色的领带,高高的鼻梁上架了一副澈亮的无框眼镜。
有一片金红的落叶悄悄沾在他的肩头,给他严肃禁欲的模样增添了一种惹人心动的明媚春色。
韩敬目不转睛,贪婪地盯着兰知看,好像要把这四年的缺失统统都在这一刻看回来。
四年不见,兰知似乎又瘦了一些。
岁月并没有在他白皙冷峻的脸上留下什么明显的痕迹,他看上去,还是和韩敬记忆里的一模一样,那么的英俊,那么的有魅力。
兰知没有注意到韩敬。他一边向学生道歉自己的迟到,一边走到讲台后,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试图将它和教室里的投影仪连接起来。
正在这时,娄佳默也走进了教室。她抱着书和咖啡偷偷摸摸走到韩敬身旁,一屁股坐下:“你可真是挑了个好位置。”
她和韩敬的座位就在讲台前第一排,兰知本能地抬头,顺着声音的方向看了他们一眼。
韩敬根本就没有关注娄佳默的到来。事实上,他一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兰知。
他觉得自己已经不知道怎么眨眼了。
他就这样,直接迎上了兰知看过来的眼神。
兰知看到韩敬的一瞬间,微微愣了一下。
两人对视了三秒钟,兰知首先反应过来。
他什么话也没有说,脸上也没有任何的表情。他只是,慢慢地转身,脱下自己的眼镜,从包里拿出一块擦眼镜的布。
他的眼镜一尘不染,根本不需要擦。但是他还是很仔细很认真地擦了好几遍,好像是觉得眼镜上有什么模糊的污迹,让他莫名其妙地看花了眼。
擦完之后他很镇定地重新戴上眼镜,又看了韩敬一眼。
韩敬也已经反应过来,立刻对着兰知咧嘴,露出了一个大大而英俊无比的笑容。
兰知再愣了一下。他的目光微微侧了一下,打量了一眼韩敬身旁的娄佳默。
韩敬觉得,兰知本来就十分白皙的面孔,此刻变得异常苍白。
韩敬以为兰知会忍不住说点什么,或者,至少会问:韩敬,你怎么来这里了?
可是兰知远比他想象的要沉着。事实上,兰知就只愣了这么几秒钟,然后便直接无视了韩敬的笑容,低头又开始连接教学设备。
不知道是他不熟悉这个教室的教学设备的关系,还是他刚刚从飞机上下来人十分疲累的缘故,韩敬注意到兰知的手开始发抖。事实上,兰知一个人站在讲台前,试了好几次,都没有能够把投影仪的插头插进电脑旁侧的插槽里。
娄佳默已经把咖啡杯塞给韩敬,低声絮叨起来:“我都要迟到了,你还让我买咖啡,你好意思么你?我又不是你老婆——”
“啪嗒——”她还没有说完,投影仪的插头从兰知的掌心里滑落出来,在讲台上重重地敲了一下。
韩敬没有理会娄佳默的絮叨。他放下咖啡杯站起来,径直走到讲台旁,兰知的身边。
“兰知,”他拾起插头,道,“让我来帮你。”
兰知没有说话,就这样凝视着他。他的目光透过澈亮干净的镜片,像疏离而温暖的月光,淡淡地照在韩敬的身上。
韩敬替兰知插上了插头,低头看了一眼对方的手腕。
没错,兰知的手腕上,还套着那串佛珠。
四年过去了,那串佛珠被磨得稍稍褪了色。可韩敬知道,佛珠还是那串佛珠,再如何的格格不入,还是一直被兰知坚持戴在了手上。
韩敬微微一笑,又替兰知调试好了设备。
“我叫韩敬,是计算机系的研一新生。”他笑着看着兰知的眼睛,“兰知,很高兴能够有机会来上你的课。”
然后他转身,重新坐下,并且夸大了自己的动作,把自己的座位稍稍挪离了身旁的娄佳默一点。
兰知很沉默地听他说话,并看着他做完所有的动作,包括那一个意义明确的挪开座位的动作。
“那我们现在开始上课。”最终他推一下自己的眼镜,淡淡地说。
韩敬注意到,兰知上课的声音,自始至终都有些轻微地颤抖。他说着微微带了点口音的流利英语,就像是在玻璃板上上下跳动的圆润珍珠,闪着光发出迷人的声响。
这四年,从来没有哪一刻有此时此刻这样的幸福。
兰知什么也没有变,还是那样的好看,还是那样的外冷内热,还是……在心底想念着自己。

课很快就上完了。韩敬磨蹭在教室里,寻找和兰知独处的机会。
可是兰知什么都没有说,他低头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很快就走了。
韩敬立刻谢绝了娄佳默一起吃午饭的邀请,拎起自己的书包一路追了出去。
兰知正在教学楼的门口撑开一把伞,准备离开。
韩敬冲进雨里,两手展开一拦,在兰知的面前挡住他的去路。
“兰知,”雨水落下,一点一点打湿他的头发,“真的是我。我是韩敬。我考上Z大的插班生,努力读书,申请出国,辛苦四年来到这里,全都是为了你。”
兰知撑着伞隔着雨帘看他,神情宁静得像一湖水。
“兰知,我知道你一直没有忘记我,我……我也一直没有忘记你。我已经长大了,懂事了,我来这里,只希望你能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证明给你看,我可以好好地爱你一辈子。”
兰知还是很沉敛地望着他。
秋风吹起,更多更多金红的树叶被卷上了他透明的伞面,将他疏冷的人影,勾勒出了一种柔和婉约的风情。
韩敬突然有些害怕了:“兰知……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吧。”
四年已经将他磨砺成熟,可面对兰知,他觉得自己永远是个孩子。
“兰知,我这四年很努力,我学会了很多,我,我至少能读你的论文了,当然我看不懂你在做什么……
“你今天上的课我都听得懂的,你讲的是用二进制的位移运算符来设计算法,加速程序运行速度,对不对?
“兰知,我想过了,无论你变成怎么样我都希望和你在一起,哪怕你比我大九岁,哪怕你学历收入都比我高,哪怕你已经在这儿定居,哪怕……哪怕……你以后想在上面,我也愿意!”
说到这里他发现面无表情的兰知,嘴角微微勾了一下。
韩敬不知道那是好意还是嘲讽。
“我是认真的!”韩敬坚持道,“刚才课上你不还讲吗?二进制里,1加1正好等于10,你看,这再合适不过了!只要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我……”
“你选了我的这门课?”兰知突然打断他。
韩敬愣了一下:“是……是的。”
“把它退了。”兰知很绝然地说,撑伞绕过韩敬,往雨里走去。
韩敬愣住了,在原地呆呆不动。
兰知这是……拒绝了他吗?
还是……终究……拒绝了他吗?
四年的努力……也不能挽回兰知吗?
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慢慢地流下,冰凉。
韩敬觉得自己的心也停止了跳动。一下子变得无比沮丧。
然后他感觉兰知在自己的身边停了一下,又轻声补充一句:“韩敬,以后你都不可以选我的课。”
韩敬的心突然重新跳动了起来。
韩敬,以后你都不可以选我的课。
韩敬,以后你都不可以选我的课。
韩敬,以后你都不可以选我的课。
只要韩敬想选,兰知并不能阻止他选自己的课。唯一的例外是……
K国学校的规定:如果老师和学生之间是恋人关系的话,为了公平起见,该学生不可以选这个老师的课。
所以说,兰知的意思是……兰知的意思是……
韩敬回头望着兰知,浑身都幸福得发抖。

韩敬刚来A市打工,脚跟还没有站稳,就在老乡的推荐下找到了一个肥缺。

A市最著名的Z大学里一幢三十层的教学办公综合大楼原先的大楼管理员有急事,领上工资卷了铺盖,连屁也来不及放一个,就火急火燎地乘火车回老家去了。

“能上夜班吗?” 招工的人是韩敬老家隔壁县城出来的,也算是半个老乡,看到韩敬还挺客气。

所以韩敬低声下气打了一圈电话,不出所料统统吃了闭门羹。

韩敬也没时间气馁,继续在自己的联系人名单里查找任何可能的机会——哪怕这个机会几乎等于零。

他的注意力很快集中到了一个人的名字上:柯振楠。

在韩敬的心里,柯振楠的名字直接等同于“和兰知上过床的螺蛳屌男人”。要不是兰知逼着他向对方请教化学题目,他对这种男人是绝对不屑一顾充满鄙视的。

不过现在他没有心思鄙视对方了。只要能来献血,哪怕是螺蛳屌,韩敬也可以把对方当菩萨一样供起来。

“喂,”韩敬拨通电话,“是柯先生吗?”

“韩敬啊,”柯振楠在电话里的声音不温不火的,“高考考得怎么样?”

韩敬没空和他寒暄,直接把兰知的病情简单说了一下。

柯振楠工作太忙,甚至都还不知道兰知昨晚发声明的事情。他第一个想到的是钱的问题:“兰知缺钱手术吗?不至于吧?我看报道这两年他个人就成功申请了好几项国家重点研究基金,钱赚得那是比我还多啊。”

“不是钱的事情。”韩敬忙道,“是现在用血紧张。需要先找人去血站献满一定数量的血,才能申请等量的手术用血。”

然后他就说明了来意,很诚恳地问:“柯先生,你和兰知交情很好,我知道你是好人。请问你能不能帮兰知一个忙,现在来血站献400cc的血?”

柯振楠在电话那头愣了一下,沉吟片刻后清咳一声,道:“我等会儿有很重要的公司会议要参加,恐怕不能来血站。”

“没关系,”韩敬还没有意识到对方这是在婉拒,“我可以等到你会议结束的。啊,对了,请问你会议什么时候结束?”

“我说韩敬啊,”柯振楠打断他,“你就没有其他可以救急的朋友吗?”

韩敬一怔,这才察觉对方刚才是委婉地拒绝了自己的要求。他感觉自己一下子从希望之巅,跌到了绝望的谷底。

或许正如兰知自己说的那样,柯振楠和他的关系,只是炮友而已,并没有好到可以为对方撸袖献血的程度。

如果放在平时,韩敬一定会高兴两人原来从未深交,可是此刻兰知性命攸关,韩敬的心情沮丧极了。如果可以,他巴不得兰知除了他韩敬之外,还同时和其他三个男人保持着亲密的关系。这样的话,他就可以轻易凑齐四个人,来挽救兰知的生命了。

可惜兰知没有。兰知只对他一人,只对他韩敬一人,倾注了全部的感情。

而他却深深伤了兰知的心。

“柯先生……”他喃喃地还想求对方,“400cc的血其实对人的身体影响并不大……”

“你身上有钱吗?”柯振楠再一次打断他。

“有,有两万块钱……”

“那很容易啊。”柯振楠大概是被他的诚恳打动了,就给他出主意,“你可以花钱雇人去献血嘛!”

韩敬一听,对啊!可以花钱雇人献血嘛!

化学博士果然不是盖的,这脑子一转就比自己聪明多了!

虽然雇人献血这事儿并不合法,不过现在兰知的生命是第一位的,韩敬哪管得了这么多啊,就算是杀人放火他一样也干!

不过去哪儿雇人呢?韩敬想了想:缺钱的人应该会更愿意拿钱来献血。他马上在自己的手机联系人名单里锁定了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那个在Z大门口卖碟片的男人。后来韩敬被辞退了没地儿住,郭杰安排他暂住在这个男人的出租屋内。

两人后来还有过一次交集,主要就是兰知误把复习资料寄到了他的家里。他好不容易找到韩敬,将复习资料给了韩敬。

之后两人就互相留了手机号码。

韩敬在他家住过,知道对方小本薄利,生活还挺艰难的。

韩敬抱着试试看的心情拨通了对方的电话,说明了来意。

“给你两千块让你献400cc的血,你干不干?”

“干!”对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韩敬。

韩敬乐坏了,忙道:“你还有什么朋友最近缺钱吗?你再找两个朋友来一起献血行不?我每人都给两千块。”

卖碟片的男人住的离血站还挺远的,又舍不得打的,等他带着两个同样缺钱的朋友赶到血站和韩敬汇合,血站的献血屋都快要关门了。
韩敬在等他们的过程中早就先把自己那400cc的血给献了。献完后血站给了他一张献血证。
韩敬知道就是要凭这个证明才能给兰知申请手术用血,所以贴身藏得好好的。
他见到卖碟片的男人和另外两个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大松一口气,催促他们赶紧进去。
结果进去没一会儿其中一个人就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
韩敬一见情况不妙,冲上去问:“怎么了?”
“体重不够。”原来对方太瘦小了,一百斤都没有到,不符合献血的规定。
韩敬一口血差点没吐出来,狠狠打了那人的头一下:“吃都不会!”
打完他也知道不能解决问题,就低声问对方:“你还有什么朋友能现在过来献血吗?你要是能找到一个人来献血,我给你一百块。”
对方一听忙掏出手机,刚要拨打,一个路过的人好心提醒一句:“你们要献血的可抓紧了啊,还有二十分钟献血屋就关门了。”
韩敬一听心里慌了。那体重不够的也直摇头:“就算我现在能找到人顶替我,二十分钟肯定也赶不过来的。”
他抬头看了看血站大厅里的钟,“滴答滴答”,时间就这样无情地飞逝。
兰知正在和死神作斗争,一分钟也耽误不得,韩敬无法忍受就这样干耗着等到明天。
于是他想也不想,很干脆地对对方说:“把你的身份证给我。”
既然找不到别人,不如就自己献两次吧。他心想。800cc而已,自己一米八五的个头,饭都要吃三碗,死不了人的。
他虽然这么想,却知道血站肯定不允许他短时间内献两次血,所以才长了个心眼问对方要了身份证。他心挺细的,进献血屋去之后特意找了个眼生的工作人员,冒充身份证上的男人,要求献血。
献血屋里人来人往,韩敬上一次献血的时候并不是这位工作人员接待的,对方也没有注意到他刚刚来献过血,就替他做了简单的身体检查,准备抽血。
韩敬怕对方怀疑,特意换了一只没有抽过血的手臂。
结果针头刚刚扎进去,他就被旁边另一名工作人员认了出来。
“你不是刚来献过400cc吗?”她问。
正在替韩敬抽血的护士闻言吓了一跳,当即把针头从韩敬的血管里拔了出来,呵斥道:“先生你胡闹什么呢?你刚刚献过血怎么可以马上再来献血?”
韩敬一看事情要黄,就抓住对方的手,哀求道:“我家有人急着要用血做手术,就差这400cc了。”
那护士非常生气:“差4cc也不行!你刚刚献完400cc,再献血你要休克的!”
“不会的。”韩敬忙把自己的胸脯拍得“啪啪”响,“你看我现在一点事情也没有,不头晕也不眼花,精神好得很!等会儿吃点东西就好了!我保证绝对不会休克的!”
那护士不理他,自顾自把抽血的工具都收好了:“先生麻烦你不要胡搅蛮缠好吗?短时间内失血800cc你以为是开玩笑吗?”
韩敬还不肯走:“我真的没事。要不这样吧,我写个保证书,万一我有事,我绝对不会追究你们血站的责任,这样总行了吧?”
这样当然是不行的。韩敬很快就被闻讯赶来的保安“请”出了献血屋。
卖碟片的男人和他的另一个朋友已经献完了血,把献血凭证都给了韩敬,拿了钱就走了。
韩敬揣着怀里的三张献血证,孤零零地坐在血站门口,看着大雨“哗啦哗啦”地下,想着兰知因为自己还躺在病床上受苦,眼泪终于忍不住,也“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韩敬打八岁起就再没哭过了。毕竟一个大男人,有什么问题实在解决不了还可以靠拳头,哭哭啼啼和个娘们似的多不像话。
但今天,他为兰知落了泪。
其实他也知道哭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可是他一想到兰知这两天被来回折腾,挨了打,流了血,现在生命垂危,自己却连筹1600cc的血这样的一件小事也做不好,鼻子里就酸得很,眼泪根本控制不住了。
自己不还口口声声说要爱兰知一辈子,照顾兰知一辈子吗?可现在看看自己,到底有什么能耐能实现这样的许诺呢?
韩敬心口堵得厉害。他用手背把豆大的眼泪偷偷抹了,站起来冒着大雨走到街上,开始厚着脸皮拦住素不相识的行人求助。
车辆从他身边飞驰而过,溅起无数水花。
韩敬站在大雨里的样子看上去又诚恳又凄惶,倒是很快打动了一个路人。
“我进去帮你献血吧。”那路人是个女大学生。
韩敬感动极了,抹了抹脸上的雨水,跟在对方屁股后面掏钱:“太谢谢您了。我,我付您钱。”
路人都比螺蛳屌靠得住!
那女大学生拒绝了他的钱,还反过来安慰两眼通红的他:“既然医院让你有时间来筹血,说明这个手术并不是紧急的,可以择期安排进行的。你家人就算暂时不做这个手术也不会有大事的。你别自己吓自己了。”
赶早不赶晚,就算是可以择期安排的手术,韩敬当然也希望能够越快越好啊。而且兰知都躺在重症监护室里了,又受了这么大的刺激,万一他自己放弃了自己,那可怎么办?
韩敬无法忍受这一辈子没有兰知存在的生活。
女大学生献完血给了他献血的凭证,祝福了他两句就走了。韩敬千恩万谢,就差没跪下来磕头了。他忙拿着所有的材料在血站里盖章签字,随后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医院。

医院有了手术用血的审批,反应速度非常快,没多久就准备完毕。
韩敬在同意手术的单子上签了字,有护士好心问他:“手术前你要见见病人吗?这是大手术,你可以去鼓励一下病人,增强他的求生意志。”
韩敬一天没见着兰知了,当然想看看对方,就跟着护士进入了重症监护室。
还没走到兰知的床位前他却停住了脚步。
“兰知他……醒着吗?”他问。
“病人神志不是很清醒,不过还是有意识的。”
韩敬想了想,却摇着头转身离开了:“我还是不看他了。他见到我……说不定情况会更不好。”
昨天的值班医生告诉他,兰知不能再受外界的刺激了。
虽然韩敬不愿意承认,但是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就是这些外界刺激中的一个。或许昨晚兰知的心力衰竭,就是由于和自己提出分手而引起的。
兰知是这样坚决冷静地要和自己分手,要是让他发现自己还像癞皮狗一样的为他跑东跑西,说不定会非常生气的。
心脏病病人哪能生气呢?反正来日方长,等兰知将来身体好了,再见面也不迟。他心想。
韩敬最终决定不去见术前的兰知。他远远地躲在走廊尽头,看着兰知被推进了手术室。然后他在离手术室不远的地方寻了张椅子,慢慢地坐了下来,等待手术的结果。

在等待手术的过程中韩敬思绪纷飞,想了不少事情。
他发现自己并不怎么认识兰知的社交圈和兰知的朋友。如果他能事先认识一些兰知的朋友,或许献血这件事情,就不会搞得这样狼狈了。
这样一想,他发现他对兰知的了解少得可怜。他知道兰知是Z大应用数学系的副教授,他知道对方每天都很忙,常常写论文写到深夜,会打越洋电话和人讨论问题,还经常出差参加各种学术会议。
兰知的工作圈社交圈,韩敬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接触想过要去了解。
他甚至不知道兰知的研究方向究竟是什么方面的。
他只会问兰知:“你明天想吃什么?”“我们今晚做一次好不好?”“你冷吗?”“你身体不舒服吗?”
他以为这样就是爱对方了。可今天他却意识到他对兰知的爱远远不够,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怎么想过要去进入对方原本就十分封闭的内心世界,去爱这个人的灵魂。
如果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好好地来了解你。他心里默默对兰知道。
是的,尽管他现在做的不够好,但无论如何,无论兰知怎么赶他,他都是不会走的。
这是韩敬心中的底线,生死不渝,绝不放弃。
韩敬就这样想了很多。他献了血又冒雨来回奔波,人很疲累,想着想着,就在走廊里的长凳上睡着了。

“兰知,你可要好好的啊。”他看着走廊尽头的红灯,睡意惺忪地嘟哝一句,很快又沉睡了过去。

“你人在这儿啊。”护士抱怨,“半天都找不到你。”
韩敬的意识还在梦里神游,整个人已经本能地跳了起来。“怎么?是不是血不够?我,我现在就再去献血!”他大声嚷嚷。
护士笑道:“手术都结束啦。你献什么血?”
“结束了?”他惴惴不安地问,“怎么……样?”
兰知可千万别是那百分之五的概率啊!他心中默默祈祷。
“手术很顺利,术后各项指标一切正常。”
韩敬听了心中大喜,欢呼一声,一把把娇小的女护士抱起来,原地连着转了三个圈。
护士吓坏了,好不容易被韩敬放下来后生气地瞪了他一眼。
韩敬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后脑勺:“太激动了,对不住。”
护士说:“你别高兴得太早。病人要预防术后感染、术后大出血,各种并发症等等,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里躺着呢。”
韩敬被护士训斥了一顿,心想可不能得罪护士,就乖乖地低头站好,说:“是是,是我不对,您要骂就骂我,别亏待了兰知。”
“病人麻醉还没有过,你现在可以进去看看他,记住不要喂他吃任何东西。”
韩敬兴奋得差点在走廊里手舞足蹈。
虽然兰知没醒,但是韩敬怎么说也要在有洁癖的对方面前有个好形象。
他跑进厕所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和衣服,发现自己在医院守了两天,胡子都长出来不少,看上去十分邋遢。他忙去医院小卖部买了剃须刀和剃须水,对着镜子把自己的脸拾掇干净了,才进入重症监护室,去看望兰知。

正如护士所说,兰知的麻醉还没有过去,昏迷不醒。
韩敬坐在床头,怔怔地望着兰知。
重症监护室里很安静,只有床边监护仪发出轻微而冰冷的声音,时刻记录着兰知的呼吸和心跳。
韩敬看着床周围各种各样的仪器或多或少地伸出了几根管子,接在兰知身体的不同部位,就好像是枷锁一样,紧紧地束缚住了对方。
他的手臂因为连续打点滴,被戳了好几个针眼,有一个还肿了起来,在他白皙而干净的皮肤上形成了一个乌青的淤血块。
韩敬看得心里难受极了。
才几天功夫而已,兰知消瘦了很多,眼窝和双颊都深深凹陷了下去。
“叫你平时多吃点……”韩敬对着毫无知觉的兰知嘟哝了一句,“你要是嫌我做的不好吃可以告诉我嘛,为了你吃咸的吃淡的我什么都可以改的。”
兰知对他的话毫无反应。
上一次韩敬和兰知说话,兰知也几乎是毫无反应。
唯一不同的是,上一次,兰知是清醒着的。
他俯身凑上去看着对方。
“我真的什么都可以改的。”他重复着说了一遍。
兰知很安静地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睛下面形成了两个淡青色的阴影。
“你不是嫌我对你不坦白么?”韩敬伸手去摸兰知的脸颊,“我来告诉你我这两天做了什么好不好?”
昏迷中的兰知当然不会回答他。
于是韩敬很耐心地把自己找人献血的事情和兰知说了一遍。
“我说,你以后别和那个螺蛳屌来往了。”最后他抱怨,“这人忒自私,让他放点血都推三阻四的。”
他感觉到兰知的脸颊两侧硬硬的,有些粗糙。他探头一瞧,发现原来兰知病得厉害,也好几天没有刮胡子了。青色的胡须根都从白皙的皮肤下面顶了出来,好像是一件绘了花纹的素雅瓷器。
就算病成这样,兰知还是保持了对韩敬巨大的性**力。韩敬忍不住低头,用自己刚刚剃干净胡子的下巴,去轻轻蹭了蹭兰知的脸侧。
他知道兰知一向爱干净,就去打了点热水,用自己刚买的剃须刀,小心翼翼地替兰知刮净了胡子,又帮他擦了擦脸。
“我是真的喜欢你啊,兰知。我以后会关心你心里在想什么的。”他贴住兰知光洁的脸颊自说自话,“你也不要什么都憋在心里,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意就早点告诉我。你……你知道我不如你聪明,很多时候你有什么意见不说,我……我想不明白的。所以你要是不喜欢我做了什么,你就直接告诉我,好不好?我,我会改的,真的会改的,一定会改的!”
说到最后他感到自己眼角湿润,一滴热泪就这样滚落到了兰知高挺的鼻尖上。
“兰知……求求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吧。”
然后他感觉到兰知的眼睫似乎动了动,在他的脸上如羽毛一样,轻轻地扫过一下。
韩敬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兰知可能马上要醒了。
他前面言辞恳切卑微,可一想到兰知马上要清醒过来看到自己,倒是像个小媳妇似的,有些害臊起来。他忙放开兰知,用力眨眨眼,把眼泪都偷偷擦了,又胡乱地抹了几把头发,努力摆出自己的男子汉气概来。
他正在那里试图摆弄出个优质良攻的形象来,冷不防眼睛一瞥,就看到兰知微微睁开了眼睛,有些茫然地望着他。
兰知的眼睛荫掩在卷长的睫毛下面,非常的迷人。
韩敬忙调整嘴角弧度,扯出一个自认为十分英俊潇洒的笑容来:“兰知,你醒啦?”
话还没说完呢就有两个护士冲了过来,一把把韩敬推开,仔细检查兰知。
韩敬好不容易摆了个pose出来,专门就是为了讨好兰知的,却被护士搅了局,心里有些不满。不过他一看护士神情紧张,也不敢多说话,只看着兰知。
兰知越过护士的肩膀也看着他。他戴着一个氧气罩,一动不动,神情还是和手术前那样,淡漠而冷峻。
一个护士大概觉得情况不对,低声说:“我去叫李医生。”随后就跑开了。
另一个护士一边调整输液一边回头瞪了一眼还在犯花痴的韩敬,问:“你刚才究竟和病人说了什么?”
韩敬一愣:“我……我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没说什么怎么病人前面还好好的,突然就心律不齐了?”
韩敬一听急了,脱口问:“他要紧么?”
李医生随护士已经赶了过来,拉开韩敬:“我们现在要抢救病人,麻烦先生您先出去等一会儿好吗?”
韩敬一下子懵了,瞬间被几个护士挤到了床尾,连兰知的脸也看不到了。
兰知人高,躺在床上显得床短。韩敬只见他的一只脚从被子下面露出来,脚上的袜子并没有穿好,露出半只脚后跟来。
韩敬怕兰知冷,就探手握住了兰知的脚踝,替对方把袜子小心拉好。他刚想把兰知的脚放回被子里,只听一个护士焦急地叫了一声:“血压又降了。”
先前骂过韩敬的护士眼尖,看到韩敬的动作,立刻再一次训斥:“病人刚才见了你就心律不齐,你现在还碰他,你不想他活了是吗?”
韩敬委屈极了,刚想张口分辩,转念一想还是忍住不说。他塞回兰知的脚,垂头低声道:“是我不好。我……我现在就出去,不打搅他。”
走之前他还不放心,又对着医生护士忙碌的背影喃喃道:“他脚很冷呢……你们有空……帮忙多盖一条被子吧……”

韩敬在重症监护室外面待了一个小时,心里慢慢琢磨起护士的话。
护士将兰知心律不齐的原因归咎于自己对兰知说了什么话。
如此讲来,前面自己对兰知说的那一通话,兰知都听到了?
这么一想,他突然就隐隐地期待起来。
“病人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他告诉韩敬。
韩敬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韩先生,”李医生沉吟片刻,却非常委婉地说,“病人几次病危,似乎都是发生在和您见面之后。”
“您也知道,”李医生继续说,“病人接受了心脏大手术,在两个半月的恢复期内都应该尽量避免受到外界的刺激……”
说到这里他很严肃地望着韩敬。
韩敬当然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
字字如刀,割在他的心头。他动了动冷得麻木的手。
“我……我知道了。”他的声音有些压抑沮丧,“我保证,这两个半月都不会和他见面的。”

他的确很想陪在兰知的身边,恳求兰知再给自己一个机会。
他很确定兰知听到了自己的话。
可是,如果在两个人的关系和兰知的健康之间选一个,他当然宁愿是选兰知的健康的。
只要兰知能康复,其他的什么都可以商量。
退一万步讲,就算兰知真不打算给自己机会,韩敬也已经打定主意了:等兰知病好了,自己要天天跟着兰知,像口香糖一样地黏着对方!功夫不负有心人,铁棒也能磨成针。他就不信这样打动不了兰知!
兰知在重症监护病房里待了十多来天,终于转到了普通的病房。
这十多天里韩敬什么事情也帮不上忙。他去填写了高考的志愿,还去参加了姐姐的婚礼。
他所有的报考高校全都填写了A市。因为他想长久地陪在兰知的身边。
而韩明听韩敬说了事情的经过,也非常地内疚。由于怕兰知受到刺激,韩敬劝她不要来探望兰知。韩明就拿了点私房钱出来,让韩敬好好照顾兰知。
韩敬拿着韩明的私房钱请了一个护工,让他帮忙照顾转入普通病房的兰知的衣食起居。
“就说你是他养母花钱雇来的。”韩敬偷偷嘱咐,“千万别说是我。”
他怕兰知听到他的名字,就会受刺激,就会情况不稳定。
反正,来日方长嘛!他很乐观地想。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飞速过去。
毕竟兰知才三十岁,身体恢复得很快,没多久就能吃固体的食物了。
韩敬怕兰知吃不惯医院的伙食,就天天自己给兰知做饭,然后让护工送进去。
“别说是我做的。”他对护工说。
每次等护工喂完饭出来,他还会拉住对方,询问兰知的情况。
“他喜欢吃这样熬的粥吗?”
“他觉得汤太淡了吗?”
“他是不是嫌肉烧得太老了?”
他不敢进病房去看兰知,怕兰知受刺激。可是他又思念兰知思念得要死,天天做梦全都是兰知:兰知吃饭的模样,兰知睡觉的模样,兰知走路的模样,兰知开车的模样,当然还有兰知被他按在身下操得出水的模样。
每当梦到那样的场景,韩敬就会从春梦里醒来,擦擦从自己嘴边不自觉流出的口水。
他饱受相思之苦,恨不得时时刻刻摸着兰知抱着兰知。却又不敢让对方看到自己。于是他每天徘徊在医院里,趁兰知睡着了,就偷偷摸摸趴在病房门上的窗口,往里瞄两眼,也算是解解馋。
兰知的确是在一点一点地好起来。
他凹陷的双颊和眼窝又逐渐丰满起来,头上被郭杰打破的伤口也完全愈合,拆了绷带。只要把头发稍微遮下来一点,倒也瞧不出疤痕了。
总之,韩敬每日趴在窗口,借着走廊里的灯光偷偷地窥视病房里的兰知,也能够欣喜地感觉对方在一天一天地重获生机。
到七月的时候,兰知的病情已经比较稳定了,逐渐逐渐地就有兰知的朋友来看望他。
兰知发表了那个声明之后,对他个人的影响非常大,可以说是声名狼藉。这个时候还能够来看望他的,都是和他关系非常好的朋友。
韩敬每天都在兰知的病房外转悠,怕人家会因此注意到自己,引起一些流言蜚语。他自己是无所谓的,但是兰知病还没有好呢,万一有什么话传到兰知耳朵里,兰知受不了,那可怎么办呢?
所以他白天的时候就躲得远远的,只时不时抓来护工询问一番兰知的情况,直到晚上夜深人静了才敢踱到病房外,鬼鬼祟祟地看几眼睡着的兰知。
韩敬没有再见到过杨瑛和朱诚的出现。
也好。否则韩敬觉得自己绝对有冲动会上去揍死这两个人。
兰知顾念着杨瑛的养育之恩,他韩敬可不会顾念的!叫他韩敬说起来,这两人这样待兰知,被五马分尸也绝对不为过!

就这样一直到了七月中旬,韩敬收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单。
他被A市Q大录取了。虽然并不是像兰知所在的Z大那样的名校,不过也算是个一本。最让人高兴的是,Q大的校区离Z大也不远。
韩敬非常高兴,挥舞着录取通知单在医院走廊里来回跑了好几圈,惹得路人纷纷侧目。
无论是从精神上还是从物质上,韩敬都知道,要是没有兰知,他是绝对不可能考上大学的。
以后等兰知病好了,他就要天天放学缠着兰知!他要告诉兰知:自己这一辈子就这样死活跟定他了!
韩敬的父母知道儿子考上了大学,也非常高兴,还是想办法替儿子凑了大一的学费出来。
韩敬打电话去了Q大的相关部门,对方知道他家庭不富裕,给他提供了好几种申请助学金和国家贷款的方法。
韩敬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对方:“那个,我以前有前科也能申请吗?”
“能啊。”对方很热情,“只要符合政策规定都能申请的。”
韩敬高兴坏了,拿着电话连连保证:“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学习的。”
兰知在康复,大学考上了,学费也搞定了,韩敬觉得生活好像突然拐过了一个弯,一下子豁然开朗,连七月的毒辣阳光也明媚动人了起来。

很快又过了一个月。兰知终于可以下床走动了。
他话很少,一如他平时的寡言模样。韩敬有时候会看到他站在窗前,很沉默地看外面人来车往的城市景色。
他似乎依然是心灰意冷的,连高瘦的背影也透出几分死气沉沉来。
每每日暮影斜,都将他的轮廓勾勒得分外寂寥。
任何人经历了这样的事情,的确都是很难以承受的。而兰知又向来内敛,不喜情绪外露,一直这样憋着,让韩敬心疼。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很有冲动推门而入,去紧紧拥抱兰知。
不过他想想医生的嘱咐,还是强行忍住了。
毕竟离两个半月也只有十几天了,他都忍了两个月,这十几天一眨眼就过去了。
到时候他要大声告诉兰知,就算全世界都是冰冷无情的,自己对他的一颗心永远是火热的!
虽然愿望美好,不过这个时候,韩敬却不得不离开。
因为Q大为新生安排了为期十天的封闭式军训。
韩敬这个夏天全扑在了兰知身上,每天除了做饭洗澡睡觉,其他时候都泡在了医院里。虽然他没有和兰知直接见面,可每天他都时刻关注着兰知的动向呢!如今要离开,那是万分舍不得。
他只好嘱咐护工要时刻向自己汇报兰知的情况,还拿了点钱让护工尽量给兰知买点好吃的。
“要是我回来发现他瘦了我就……”他本来想挥舞拳头说“揍扁你”,转念一想自己也好歹是大学生了,要学习兰知那样待人接物彬彬有礼,就硬忍着放下拳头,威胁说,“我就扣你工钱!”
去军训的前一天他去买了串开过光的佛珠,当晚趁兰知睡着,大了胆子偷偷溜进病房。
这是他两个多月来第一次近距离地观察兰知。
兰知还是那样的英俊好看。韩敬甚至忍不住想去亲吻他。
不过他控制了自己的冲动。万一兰知突然醒来看到自己,又心律不齐那可就太得不偿失了!
他把替兰知买的开光佛珠拿出来,小心翼翼地系在兰知的手腕上。
“兰知,你要快点好起来啊。”他轻声说,“我还有一千种疼爱你的方法没来得及用呢!”
窗外明亮的月光照进来,洒在兰知的脸上,好像镀了一层银色的光。
“对了,兰知,我考上大学啦!”他又轻声说,“明天就要去军训啦!你高兴不高兴?”
月影在兰知的脸庞上变换流动,韩敬一瞬间有种错觉,似乎睡梦中的兰知微微笑了一下。
“等我十天军训后回来了,”韩敬也高兴了,“我把我遇到的趣闻轶事都讲给你听,好不好?”
病房里是这样的安静,韩敬甚至觉得听到了自己和兰知的心跳声。
“兰知,虽然只有十天,可是我真舍不得你啊。” 最后分别的时候他低头,极轻极轻地吻了一下兰知的手,恋恋不舍地道,“等我回来,你一定要给我个机会啊。如果下半辈子没有了你,你可让我……怎么过啊?”

因为坐牢和备考的原因,他比同届的学生要大两岁。而且他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所以比一般的大一新生行为举止看上去要成熟一些。再加上他人高马大,长相也非常有男人味道,所以很快就结交了很多新朋友。
可是就算结交了很多新朋友,他却总能从这些新朋友身上,莫名其妙地找到和兰知相似的蛛丝马迹:同寝室的席瓜总戴了副澈亮澈亮的眼镜,低头认真看书的样子有点像兰知;隔壁寝室的年高爱干净,天天对着镜子刮胡子,那青色胡渣留在脸颊上的样子有点像兰知;辅导员一丝不苟,大热天还爱穿衬衫的样子有点像兰知;就算是那位被男生们誉为系花的漂亮女生,在韩敬看来,她动人的神态也像和自己做 韩敬空闲下来就想:不知道兰知今天好些了吗?会不会因为天太热了没胃口吃饭呢?
他只能通过每天和护工的联系中得知兰知的情况。
护工说兰知的情况越来越好,恢复得很快,医生说他很快就能出院了。不过护工又告诉韩敬,兰知每天似乎挺无聊的,要么就躺在床上沉默地看着天花板,要么就站在窗前无声地眺望外面的景色,有时候也会上上网。
“昨天有个外国人来探望他,两人聊了很久,从下午四点一直聊到晚上八点,还是我进去催促兰先生吃饭的。”护工汇报情况说,“那外国人走后,兰先生就开了笔记本电脑,一直打字看东西,直到被凌晨值班的医生发现,骂了一顿才关电脑睡觉的。”
韩敬想象着兰知平时高高在上的冷傲模样,却被医生骂得狗血喷头,不禁觉得有点好笑。他嘱咐护工要督促兰知按时休息,自己还准备了一本小本子,把每天在军训中遇到的奇闻轶事都详细地记录下来。
兰知肯定是太无聊了。等他军训完了,兰知也过了手术恢复期,他就要拿着小本子,把这些奇闻轶事都讲给兰知听!让他天天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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