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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千溪,家世相貌学历性格五颗星,长辈最爱款。
她以为余生可以望到头了,稳妥又枯燥。
他却告诉她,还有一个世界——叶千溪,跟我来。
从此遇见璀璨的烟火、流萤、灯与银河,
都会想起你。※不想当女神的白富美VS电竞大神丨不是网游文丨重心在电竞行业。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甜文 竞技搜索关键字:主角:叶千溪 ┃ 配角:徐即墨 ┃ 其它:电竞,LOL,DotA
因为以前没更完的文太多,正从后面一点点的往前更,有想看的未完结的可以在文下留言,会在看到的第一时间去更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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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01
  盛夏六月,连下几场雷雨。
  轰轰烈烈的毕业季之后,应届毕业生涌入职场,或奔波于招聘面试,或对未来一筹莫展。
  位于市中心的银远投资大厦像希腊神话里的圣剑,直入云霄。秦筱站在旋转门前,向上仰望,银色玻璃折射刺目的光,令人不住地眯起眼——
  “不好意思,让一下!”
  背后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秦筱转身去看,银远的大门口停着一辆宾利,一个年轻女孩刚刚下车,风风火火朝她的方向冲过来,妆容精致的脸上因为奔跑而泛起微红,高跟鞋在地上踩出急促的步调,配合清亮的嗓音:“让一下谢谢!”
  她不住地叫出来:“千溪?”
  千溪猛地一顿,差点被旋转门撞飞,向后疾退三步到她面前:“欸,筱筱?”
  还真是老同学。
  秦暖看她撞得眼冒金星的样子,笑着指了指门:“你是来上班的吗?”
  “是啊。”她这才反应过来,腕表一甩,眼睛瞪成两个圆:“啊啊啊!今天是我第一次谈case,不能迟到的!下次有机会请你吃饭哈!”
  说着边挥手边狂奔而去。白色职业装风一般地刮进旋转门,又风一般刮进电梯里。
  秦筱怔怔地目送这个风一般的女子:她这样的……是怎么进的银远投资?
  电梯抵达十楼,千溪从一群白领里挤出来,企划部的员工见了她,纷纷恭敬地问一声好:“总监早!”
  “早啊!”她把眼角弯到练习好的弧度。
  正是上班的点,走廊里的员工络绎不绝,千溪维持着同一个笑容,好不容易走到会议室门口。
  磨砂玻璃门隙开一条缝,千溪把脸凑上去,会议室内充足的冷气透过缝隙,打在她的脸上,凉丝丝的。背对着她的方向,一袭纯黑西服的身影正沉默端坐,两指在会议桌上颇有节奏地轻点,似乎对她的迟到有些许不悦。
  千溪捂紧了手里的文件夹,咬着唇默念:“不要慌不要慌,叶千溪,不要慌!”
  时针掠过九点四十分。
  徐即墨收拢手指,蹙了蹙眉。
  他的俱乐部赞助策划案被多位投资人否决,这一次的赞助商显然也兴致缺缺,负责谈判的企划部总监迟到不说,连一个来解释的人都没有。
  在他的耐心快要耗尽的时候,所谓的总监终于踏进会议室的大门。竟然是一个年轻女孩,至多二十出头,精致眼妆和刻意扮老的珍珠项链遮不住她双眸里透出的稚气。
  却意外的灵秀,顾盼间让人卸下防备。
  如果不是双方坐在谈判桌上,她应该是那种老少通吃直男最爱款的元气少女。
  徐即墨看了她两秒,半晌,震惊又荒谬地笑了一下。
  千溪在会议桌的另一端坐下,默默深呼吸一口气,才开始打量她的谈判对象。
  一抬头,却怔住了。
  他同样年轻得过分,一双唐宋画卷里才有的狭长凤眸冷淡微睁,纤长的眼睫掩去眸色,别一种清俊寡冷。视线下移,那双放在白色会议桌上的手指干净修长,像青松伸展枝叶。
  和她想象中那个“笑容职业化绵里藏刀老奸巨猾的商业精英”截然不同。
  双方打了个照面,都给对方的属性画一个大大的问号。
  千溪低头看赞助策划书,找到对他的介绍:KG俱乐部经理,同时也是KG战队的主力成员。
  KG俱乐部主营对象是近年来大火的电子竞技游戏《第七大陆》,徐即墨曾是这款游戏的第一代大神,大学辍学成为职业选手,两年内拿下18座世界冠军奖杯,却突然沉寂。直到三年后的今天,组建KG战队,重征沙场。
  千溪清咳一声,尽己所能用职业化的声音说:“电子竞技是新兴行业,目前产业链还不成熟,国内电竞俱乐部基本依靠赞助生存,盈利状况堪忧。你认为银远为什么要选择投资KG?”
  徐即墨声线低冷:“电子竞技早就是国家体育总局承认的正式体育项目,近两年国际赛事的奖金池超过千万美金,已经在日趋成熟。我在策划书上提出了队徽队旗,包括队服外设等周边产品的冠名权……”
  一整套说辞连贯流利,一听就是已经对不少人陈述过一遍。
  千溪打断他,出乎他意料的气势凛然:“我知道这个行业有利可图。但是现在电竞俱乐部如雨后春笋,KG只不过是靠你一人支撑起来的新战队之一,其他队友几乎都是新面孔。所有的广告利润都需要战队的成绩作支撑,你凭什么承诺,这样一支队伍能在国际赛事上打出成绩?”
  她说一长段话时,清润的脸上双眼认真地眨动。
  分明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然而问出来的话却句句尖锐。
  徐即墨没法回答。
  他担任俱乐部经理是因为他在战队中的主心骨地位。至于交际方面,他常年和沉默的鼠标键盘作伴,比一般人还要不善言辞。
  良久,他拧紧手指,开口:“我会拿到成绩。”
  “用什么保证?”
  “……”
  “电子竞技是团队项目,就算你本人的实力超群,有时候也扭转不了乾坤。”
  一言以蔽之,他相信他的队友,却无法让旁人相信。
  徐即墨翕动双唇:“KG的人员组成都经过严格的筛选,每个人都是国内顶尖水准。”
  千溪反驳:“每个排位赛路人王出道打职业的时候都被吹捧成顶尖水准。但是游戏水平并不代表竞技水平,没有新人出道就是顶尖水准。”
  无数次在投资人面前败下阵来的问题,他还是无法攻克。
  千溪说的每一句字刺中他的软肋。听到最后,徐即墨打断她,脸色阴沉得可怕:“TI。”
  &我会拿到TI冠军,这一届。&
  千溪一愣。
  她特意了解过,TI(The International),《第七大陆》美国运营方主办的国际邀请赛,是奖金最高影响最大的电竞赛事,没有之一。她想过他会为争取赞助作出成绩上的承诺,却万没有料到他敢口出狂言,凭借一支全新的队伍承诺登顶世界巅峰。
  她再度质疑的时候竟没有方才那么有底气:“那……为什么相信你?”乌亮的眼睛有着惊人的洞察力,仿佛要将他看透。
  “……”
  徐即墨不是狂妄的人,说不出更动人的理由。
  谈判到这里已经画下句点。
  他起身,强迫自己作最后的争取:“烦请贵公司再作考虑。”礼貌地点头,旋即转身离去。
  那双古典的凤眸在她眼前一掠而过,浓淡分明,显得有些落寞。
  颀长的背影却很坚定。
  千溪看着萧然的黑色背影,突然就……有点愧疚。
  但愧疚感很快被成就感取代——
  她打开手机微信,点开“夜班护士团”群组,发了一条消息出去:“嚯嚯——我开完会啦!”
  回复很快涌进屏幕——“怎么样?”“没垮棚吧?”“有没有出丑啊?”
  千溪咬牙切齿地回:“喂,你们当我是什么人啊?虽然我大学学的是医科,但好歹是个根正苗红的富二代好吗,富!二!代!这点谈判技巧还是有哒!九大问题一步解决,So easy!”
  她从十几页自定义表情里发了头戴墨镜的草泥马出去,雪白的牙齿边擦出闪亮的金星!
  结果还是收到一堆冷嘲热讽——“呵呵哒。”“本宝宝决定不戳穿你。”“矮油,Wuli千溪小公举又调皮了——”
  居然没人相信她……
  千溪一边出会议室,一边按下语音键,忿忿申辩:“本宝宝高贵冷艳起来很御姐的好吗,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谁用谁知道!”
  她收起手机,满意自得地抬起头——
  只见徐即墨正倚在走廊上抽烟,恰好听见这句“谁用谁知道”,幽然转头,和她四目相对。
  气氛凝结成冰,徐即墨先一步收回目光,嘴角轻轻提了一下。千溪手指一抖,按到了闺蜜新发来的语音回复,公放了出来:“666!总监大大,你现在可是银远的财政大臣,手握创业项目求投资的小鲜肉一抓一大把,你要学会利用优势,长得帅就潜了他啊!”
  千溪嘴角僵硬地看着徐即墨。烟草的薄雾里,他的脸有种失真的迷离,为了见投资人特地穿的西服搭在手臂上,白衬衣开一个扣子,修长的脖颈下隐约可见锁骨的轮廓。
  徐即墨看起来没有生气,甚至没有看她,但嘴角若有似无的一丝嘲解笑意让她知道,他一定听见了。
  清清楚楚地听见了闺蜜兴高采烈的那句:
  ——长得帅就潜了他啊。
  ——潜了他啊。
  ——潜了……他啊。
  还有比这更羞耻的事吗?!
  千溪愣神跟徐即墨对视几秒……悲痛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Chapter 02
  凡是认识叶千溪的人,对她的投胎技术都深深折服——家世好颜值高,出身名牌大学,响当当一个白富美。
  人生顺遂程度五颗星的千溪小朋友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我感觉我快要窒息了”。
  一整天,她的脑海里都漂浮着徐即墨那双清清淡淡的眼睛,和他不知是揶揄还是嘲讽的笑容。
  ——啊啊啊,他会不会上天涯开个帖子“818某投资公司花痴女总监”啊?
  在被自己的想象逼疯之前,秦筱的邀约拯救了她:“好久不见,我今天都在附近商圈活动,下班有空一起喝杯咖啡吗?”
  千溪急于脱离银远大厦里阴魂不散的压迫感,立刻回复:“好啊!我请你,半小时后银远楼下星巴克怎么样?”
  被她的行动力吓到的秦筱:“……好。”
  好在秦筱也很想见她,很快便至。
  两人大学曾经混过同一个社团,关系还不错。千溪所在的医学院在大二之后就搬去了分校区,秦筱身在信息科技学院,一直留在本部。一个女码农,一个医学生,虽然彼此欣赏,终究欠缺深交的机会。两人联系渐少,毕业之后也只有朋友圈点点赞的来往。
  听共同的好友说,秦筱大四就在创业。
  千溪对勇于追求事业的人都很崇拜,见面后一番寒暄,就问起了她的创业项目来。
  秦筱面露难色:“还在创业轮融资。我的公司虽然技术过硬,但是缺乏商业人才,谈判也总是吃亏。普瑞资本本来有意向投资,但他们要的股份太多,没有谈拢。”
  千溪咬扁吸管,同情地啊了一声,安慰道:“没事的,你这么大牛,一定能成功的!”
  “借你吉言。”秦筱笑了笑,丝毫不为出师不利而气馁,“我想做国内第一家游戏直播平台,银远的投资人对这个还挺有兴趣的,我准备争取一下。对了,你不是学的医科吗,怎么会来银远上班?”
  “啊,这个……”千溪有些为难,“我爸爸在我上大学前就不支持我学医呗。后来我工作的时候出了点事……他就逼我转行,把我安排进银远工作了。其实我一开始什么都不懂,现在也只接一些附属品牌无伤大雅的赞助案。”
  秦筱没有多问,点点头:“家里能安排进银远这种大公司,出路也挺好的。”
  千溪吐吐舌头,囫囵过去。
  城市的另一方,徐即墨走到战队基地的门口,却迟迟没有进去。
  基地租的是一间四居室,地方宽敞,三间作为队员休息的卧室,一间放电脑和游戏设施,平时训练和娱乐都在这里。因为刚刚在杨城落户,没有来得及招厨师,每天的伙食基本靠外卖。
  也有像今天这样,徐即墨出去谈赞助,顺便拎一大袋口粮回来。
  他揿开密码锁,锁舌“咔哒”一声打开,就有一个大男孩“Woohoo——”一声奔过来。李沧接过他手里的食品袋:“老大你终于回来了!我们都快饿死了!”掀开袋子一看:“今天居然有麻小?!老大你是谈到赞助了发福利吗!”
  听到赞助二字,Cherry伸出半个头,用他的马来西亚腔问:“谈到赞助了,Really?”
  Cherry用征询的眼神看向徐即墨。后者没有说话,默然进了自己房间。
  三个人领会了这沉默的含义,扬起的眉梢纷纷落了下来,面面相觑。
  城阳瞪了眼李沧,用气声骂:“就你话多,提什么赞助的事?”
  李沧无辜地在自己脸上画出两行清泪:“怪我咯?谁知道这家赞助商这么瞎啊。唉,我以为老大长这么帅,谈什么投资不行啊?就算对方是男的,凭老大的脸也能拿下啊!”
  城阳崩溃:“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话音未落,轻轻一声闷响,徐即墨关上了卧室门。
  三人纷纷投去一眼,李沧第一个回过神来,扑进沙发上的两人中间:“怎么办?”
  城阳:“樱桃去啊,喊老大来吃饭。”
  Cherry摊手:“Nonono,My Chinese is not good。你去你去。”
  城阳扶额:“唉,算了。魏莱呢?让他去。”
  李沧露出兔死狐悲脸:“又坑娃啊?”
  城阳揍他一拳:“娃要用在刀口上!”
  于是KG战队里年龄最小,也最寡言的魏莱刚从浴室出来,就接到了“安抚老大”的光荣任务:“为什么又是我?”
  三人异口同声:“因为你萌啊!”
  虽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对,正太魏莱同学还是硬着头皮敲响了徐即墨的房门。
  “进来。”
  十五岁的少年还没有拔个子,站着跟坐着的徐即墨一样高,凑到他电脑屏幕前,小心地问:“老大你又开小号捕鱼啊?”
  徐即墨眼睫低垂,专注地盯着屏幕:“嗯。”
  “……”魏莱词穷了。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徐即墨把他当空气,只有屏幕上的KDA(Kill/Death/Assit)第一列数据在沉默中飞涨。像他的ID一样,Kill,《第七大陆》圈内的杀戮神话。
  徐即墨用的是《第七大陆》一百多个英雄里面难度排在前三的“Kael”,拥有十个组合技,由三个基本元素键的排列组合构成,需要操纵者拥有极高的apm(手速)、反应速度和大局观。魏莱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在机械键盘上以惊人的速度翻飞,每一个技能的衔接都恰到好处,在己方少两人的情况下将对方一举歼灭。屏幕上闪出“Rampage(暴走)”的字样,十五分钟便杀到了对方大本营。
  可怕……老大今天是有多郁闷,才要这样血洗鱼塘啊……
  魏莱正在沉思,结束一局的徐即墨已转过身来:“找我什么事?”
  “那个……”城阳和李沧是怎么教他的来着?魏莱回想了一遍台词,一板一眼地背诵:“老大你别伤心。马上就是国际邀请赛了,只要我们打进正赛,凭奖金也能撑好一阵。”
  说起这事更加恼人,KG因为是新队,没有国际邀请赛的正赛资格,还需要从资格赛开始打。
  但面对这群全心信任他的小孩,徐即墨只是淡淡“嗯”了声。
  城阳不知什么时候从门口探出半个头:“对啊对啊,老大你要相信我们,凭我们的实力,保四争一!”
  李沧的头探在他上面:“对嘛,有了成绩赞助也好谈。”
  “行了,都去吃饭。赞助的事情你们别管。”老大一发话,门外探出来的头作鸟兽散,一米六的魏莱一步三回头地退出了房间。
  室内又安静下来,徐即墨点上一根烟,安静地把近来的事都想了一遍:复出,组建新队,突围资格赛,迎击TI……必须要在近期把资金问题解决。
  他从抽屉上拿出一张名片:叶千溪,恒远投资企划部总监。
  一张稚气未脱却咄咄逼人的脸在脑海里浮现,还有后来……在走廊上的相遇。
  不得不承认,比起其他那些经验老道的投资人,她确实是最有希望被攻克的对象。
  他将名片下方那串11位手机号码输入微信查找,果然找到了一个微信号,昵称叫“霸道女总裁”。
  “……”徐即墨有收起手机的冲动。
  经历了一番心理斗争,他还是按下了添加好友键。
  对方很快通过了他的请求。
  千溪接到这条好友请求的时候,正在听她家董事长老爸的例行训问:
  从“第一周上班感觉怎么样?”“工作氛围还习惯吗?”到“给你安排的助理满意吗?”“办公室喜欢吗?”
  千溪唯唯诺诺地点头,“好”,“嗯”,“满意”,“喜欢”,点头点习惯了,手一滑就按了个“通过申请”。
  按完才发现:咦,徐即墨?他怎么会来加自己?
  千溪对着这个名字,控制不住地想起他那张清淡到连眉眼都浅寡的脸,在她脑海里突然变得妖娆妩媚,上书四个大字:“求潜规则”。
  宝宝整个人都不好了!
  叶父怒目一瞪:“你扔手机干什么,有没有听爸爸说话?”
  “听了听了听了!”千溪点头如筛糠,慌忙把手机捡了回来,继续垂首听训。
  屏幕弹出来一条新微信——“周末有时间吗?”
  欸?!她颤颤巍巍地打出一个问号:“?”
  然而这个简洁的符号隔着磁波传到徐即墨眼中,却冷淡到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意味。
  徐即墨许久没有动作。可是看着客厅里玩闹成一堆的队员,又讪讪按亮屏幕。
  生平第一次这么忐忑,对女孩子说:“有空的话……请你吃饭。”
  “……”
  徐即墨莫名有种以色侍人的幻觉,仿佛是为了安慰自己一般,迅速打下一行字:“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赞助的事情,想找你进一步聊一聊。”
  千溪看了一眼,哦,加班啊。
  “好啊。”
  Chapter 03
  徐即墨跟她约好时间地点,千溪答应完,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因为大学没有修习金融类课程,日常工作对她而言困难繁琐。即便没有人要求她什么,但她觉得既然进了银远工作,就要干些真的活。因此,她非但完成本部门工作,还去其他部门学习,每天跟着公司员工一起加班,有时甚至通宵达旦。
  连续一周加班下来,周末叶父一个电话,喊她回家吃饭,她想都没想就应承下来。
  叶母提前来接她下班,带她去做了个造型,替她挑了一条甜美不失端庄的小裙子,配齐一整套首饰,才把她载往家里。
  千溪眨巴着假睫毛,说:“妈,今天是哪位伯伯要来吗,搞得这么正式?”
  “嗯,你裴伯伯要来。”
  哦,这样啊。千溪做足了心理准备,在长辈面前演乖乖女嘛,她最擅长了。
  坐上家宴的饭桌,客人还没到。她还挺轻松,拉着叶父问东问西:“我有个朋友叫秦筱,准备做直播平台,听说给银远投了案子。爸,你打不打算投啊?”
  “这是底下的事,你要问你张阿姨。”
  “……这样啊。”千溪蔫蔫的。干风投这一行的女经理,个个都市白骨精,涂过粉底的脸上一抹红唇,跟谁说话都像在谈判。千溪跟“张阿姨”这样的人交流不下去,更不用说成为这样的人了。
  还没担忧完,裴伯伯人已现身,还带着他家人中龙凤的儿子。
  千溪看着那个身影,心中腾起不详的预感。果然,耳边响起叶母的低声介绍:“你裴伯伯的儿子,大学就创立投资基金,到现在已经投出两家上市公司了。你大学那会儿在干什么?让你炒个股,亏得底朝天。”
  “妈!”千溪反骨被激起来了,“我后来有赚的好吗,赚了很多呢!”
  “能有多少?”叶母对她嗤之以鼻,见对方落座,赶忙推她,“还不赶紧跟你裴伯伯打个招呼。”
  千溪忍下不适,撑起一个有形无实的甜笑:“裴伯伯好。”
  裴世秦青年创业无暇家庭,老来得子,儿子今年二十六,他已经年近花甲,笑起来颇为慈蔼:“千溪侄女真是越出落越漂亮咯。”
  千溪尴尬地笑:“……谢谢裴伯伯。”
  叶母给她使眼色,暗示她还有一个没打招呼。千溪用眼神抗拒,对方跟她年龄相仿,难道让她喊叔叔吗?叶母恨铁不成钢,板着脸没理她,去跟裴世秦客套。
  裴少清打量着跟母亲闹别扭的女孩子,精心化过淡妆的脸上泛起微微薄红,似乎有点害羞。
  这个年代,见到相亲对象还会不好意思打招呼的女孩子已经很少见了。他朝她微微一笑。
  千溪根本没留意这个故作温柔的笑容,整个人如坐针毡,神思不知飘在哪里,最后多喝了两杯酒,借不胜酒力的名义提早退席。
  一顿饭结束,叶家夫妇送走裴世秦父子,便赶来收拾自家闺女。
  叶母难得发怒:“你怎么回事?你当妈妈不知道你的酒量吗,是不是对爸妈给你安排的人不满意?”
  “没有。人家挺好的,青年才俊一表人才。但是你们能不能先知会我一声啊?”
  “翅膀硬了是不是,爸妈做什么都要问你?”叶母凛眉,“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这么下你裴伯伯的面子,你爸爸赔了多少不是?”
  酒壮人胆,千溪梗着脖子:“提前跟我说一下这么难吗?又不是说一声我就跑了。你们从小就知道命令我干这干那!爸爸不跟我商量把我安排进银远,我有说什么吗?我还不是努力在适应。我已经这么乖了,犯得着连最后一点选择权都不给我吗?”
  从来都乖巧可人一派天真的女儿居然连声诘难,叶母气得肩膀发抖:“你努力适应?”她把抽屉里的一叠资料摔在千溪面前,“你跟妈妈解释解释,这些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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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厚厚一叠纸张散落大半,在眼前飞扬,只能看清上面最大的几个关键字,“留学”,“北美”,“MCAT(the Medical College Admission Test)”……
  千溪愣了好长时间,翕张着嘴吞吞吐吐:“我……我想过两天跟你们说的。”
  “我看你是没把爸爸妈妈放在眼里。”叶母坐在一堆资料中间,气势凌人,“我和你爸看了你的邮箱。我还当你怎么就听了我们的话,乖乖从医院辞职。原来是年初就铺好了后路,拿着美国学校的Offer打算远走高飞?亏你爸还辛辛苦苦帮你在银远铺路,你对得起他吗?”
  “妈!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离入学还有两个多月,我也是真心想进银远试试看,自己对投资有没有兴趣。我不是故意抵触爸爸的安排,是这段时间工作下来,觉得自己确实不适合这一行……”
  叶母瞪眼:“那你适合什么?适合上手术台,给艾滋病人做手术?”
  千溪张了张口想申辩,却说不出话,头和声音一起低下去:“可是,总要有人做这些事的啊……”
  叶母一声冷笑,仿佛她说的全是无稽之谈。
  她和长辈的沟通,好像每次都以她的落败告终。
  当初离开医院也是这样。急诊收到一个有艾滋病史的患者,急需动手术。亲自上阵主刀的科室主任本着自愿退出的原则挑选助手,她自告奋勇协助做完了手术。
  其实患者有传染病史是很正常的,她经历过很多起,都很安全度过。但这件事不知为何被社会新闻报道了,叶父叶母知道后大发雷霆,将他们这些年对她职业的不满彻底激发出来,逼她从医院辞职。
  她本来想,也许留学读一个基础医学的学位,转做科研类的工作,会更安全,也不那么辛苦,也许能征得他们的同意。
  现在看来,完全是她一厢情愿。
  凝固的气氛里,叶母抛出最后一句话,绝了她的念头:“行了。你也别想那么多了,定心在银远好好表现。我和你爸已经联系了你那个学校的招生办,告诉他们你不会入学。你早点死了这条心。”
  千溪猛地抬头,不能置信:“……你说什么?”
  “我让你收心,少折腾!”
  千溪双眼通红:“妈,你们简直不可理喻!”
  她不擅长争执,知道这句顶撞必然会引起父母责骂,抢在狼狈落败之前夺门而出,把叶母的那声“你敢出去就别回来了!”关在了门后。
  一出门,夏虫啁哳,路灯幽暗。她看着空落落的石径池塘,有点后悔,又不住地难过。既然当了乖宝宝,就应该当一辈子乖宝宝的,说这些话有什么用呢?每一次,都是她自己回去低头认错,态度良好插科打诨,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然后妈妈会摸着她的脑袋,笑眯眯地说:“囡囡乖,听妈妈的话再试试,好不好?”
  他们一向是这样。自以为从不强迫,其实只是披着温柔外衣的不容置喙。如果遭遇顶撞,就会像今天这样。
  最可悲的是,自己很可能会照着这个剧本走下去,并且对妈妈乖巧地点头,说:“好呀。”
  真是太没出息了!
  没出息的叶千溪!
  杨城昼夜温差大,六月的夜里晚风微凉。她抱住自己起了鸡皮疙瘩的胳膊,坐在小区门口的石阶上。
  不知坐了多久,忽闻一阵手机铃声。
  徐即墨已经给她发了十几条信息,还有未接来电。
  千溪啊了一声:怎么忙得忘了,她约好了今天晚上要跟他吃饭的!
  她按下接听键,低低“喂”了一声。
  “你在哪里?”
  “我在……家。”
  出乎她意料,徐即墨的语气好像总算释然:“你没事就好。”
  呃?千溪怔怔地听。
  徐即墨淡淡道:“我到了约定的餐厅,等了很久你没出现,又联系不上,担心你路上出了什么事。你没事就好。”
  “……”千溪更加内疚,“对不起啊,我把这事忙忘了。不好意思,要不我现在去找你吧,你还在那吗?”
  “不在了。”
  千溪鼻尖微红,一事无成般的挫败感涌上心头,掌心按上额头:“真的不好意思……”
  徐即墨心想,他被赞助商放了鸽子,难道不该是他难过么?怎么电话里小姑娘听起来要哭了。
  他反省了一下自己,安慰说:“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晚饭吃了吗?”
  “……没怎么吃。”
  “那出来吃宵夜吧,也一样的。”
  千溪讷讷地怔了会儿,说:“好啊……我这就过来。”
  “不用。”徐即墨看了一眼腕表,“现在太晚了。你在哪?我去接你。”
  千溪把附近一个地标建筑的地址告诉了他。
  徐即墨拦了辆计程车,夜里交通畅通无阻,到得很快。一下车环顾一周,就看见小小的一个身影穿着一件藕粉色小礼服,坐在喷泉池边看星星。
  他道歉:“让你等久了。”
  千溪望着天幕,眼底落满星辉,望久了眼睛酸涩,泪腺就止不住泛起泪花。
  被晾在一边的徐即墨闻到她身上的酒味,试探地问:“心情不好?”
  “嗯。”
  先前所有的殷勤,差不多已经是他这个终日对着冰冷屏幕的人能做到的极限。结果正赶上小女孩伤春悲秋,徐即墨实在无能为力,见她没有挪地儿的打算,干脆坐在她身边。
  千溪却突然站起来,眼圈红红地说:“不是要吃东西吗,走啊。”
  “你可以吗?”徐即墨指指她的眼眶,“不要低头。”
  她听话地没低头,谨慎地垂下眼珠四下查探,什么都没发现:“怎么了?”
  徐即墨笑了笑:“眼泪要掉下来了。”
  千溪一转头,蓄了很久的泪珠子果然扑簌簌砸下两滴。乍然被戳穿了心事的她有些惊慌得不知所措,面前却递来一张铺开的纸巾。
  他眼神平淡无波,却好像直透心底:“你好像不太开心。”
  Chapter 04
  “没有!”她下意识否认。
  徐即墨用铺展开的纸巾挡住她下半张脸,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真的?”
  千溪只露出一双眼睛,用力点了下头。“但是你为什么要挡我的脸?”
  徐即墨把纸巾放在她手边:“因为眼睛不会骗人。”
  千溪却没去接那张纸巾,抬起胳膊随意抹了一把,转过头平复了一会儿,就恢复了正常脸色:“好了,现在没事了。”
  一张明明面颊哭得泛红,眼睛布满血丝,却还在微笑的脸。
  这一趟也许来得不是时候。又很是时候。
  徐即墨收拢五指,纸巾在手心窸窸窣窣的,像夏夜不断迸裂的细碎火花,为这个夜晚徒增燥热。
  终于,他说:“那就走吧。”
  “嗯。”她点头。
  但最终没能走成,因为千溪的手机响了。
  “不好意思,稍等一下。”
  接起电话,千溪的语言自动切换成英语,语气礼貌语调平稳。徐即墨上一次接触英语还是大一考CET-6的时候,忘得七七八八,勉强能从千溪流利又带有许多专有名词的话里听懂,是关于留学的问题。
  随着谈话渐深,千溪脸上的光彩也渐渐黯淡,到最后只是单方面地应着,头低得看不见她的脸,毫无指望地恳求“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然而从她呜咽的声音来看,应该是失败了。
  这个电话打了足足有半小时。
  挂掉电话的时候,千溪几乎忘记了自己在接电话之前在干什么,茫然地四下张望。乍然看见徐即墨坐在一边,吓了一跳:“你没有走吗?”
  他笑笑:“打完了?”
  “嗯。”
  徐即墨仔细地打量她——虽然看起来情绪依然低落,但竟然没有再哭,脸色也比刚刚还要平静的样子。明明能花半小时苦苦哀求的东西,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吧?
  没有成功,竟然也不要紧吗?
  千溪察言观色,没事人一样晃晃手机:“在好奇这个吗?”
  他默认,但不询问。
  她却撇撇嘴,大大方方告诉他:“那是我dream school的教授。面试的时候他很喜欢我,大力欢迎我去他的实验室。但是现在不行了。我爸妈替我拒绝了学校的offer。已经过了时限,我发邮件向他求助,希望可以挽回,但他说他也无能为力。”
  “本来就没有报多大希望的,所以也不值得很难过。”她埋着头,指甲在已经暗了的手机屏幕上轻轻地刮来刮去。
  半晌,她抬头看他:“不好意思啊。我马上要从银远离职了,恐怕帮不上你什么忙。应该早点告诉你的,刚刚我神智不太清醒,耽误了你这么久,对不起。”
  “没关系。”怕她不信,徐即墨故意说,“本来没有报多大希望,所以没有很难过。”
  千溪噗嗤一声破涕为笑,仰头看了看已至中天的月亮,说:“能不能借你的身份证用一下?作为回报,我可以给你介绍其他投资机构负责人。”
  徐即墨从钱包里夹出一张卡片,说:“要干什么?”
  千溪连忙接过去:“我离家出走了啊。走得太仓促,没有带身份证。”她弹一下这张来之不易的卡片,“没有它我就住不了酒店了。”
  “你不会觉得,酒店前台连性别男女都分不清吧?”
  “……也对哦。”
  徐即墨重新拿回来:“走吧,我送你过去。”
  此时已近十一点,小区外的街道上几乎没有人。千溪踩着徐即墨被一盏盏路灯拖得长长的影子,心情复杂地走在……去开房的路上。
  怎么听都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还是千溪小朋友的人生第一次离家出走。身为远近闻名的乖宝宝,就算是最叛逆的中二期,她都没怎么忤逆过父母。鬼知道到了二十几岁,居然还会遇上这种事!
  想着想着,酒店就走到了。徐即墨帮她开了一间单人房,千溪坚持要自己付钱,结果发现带出来的现金寥寥,好不容易才凑满一间房钱。前台不停戳着一支圆珠笔,不耐烦地等着她数零钱,最后还白了她一眼。
  恐怕没有比今天更糟糕的夜晚了,她心想。
  一回身,徐即墨早就不见了。
  金黄色的玻璃旋转门外,一个身影慢慢走来,还拎着一个印有便利店LOGO的袋子。
  “拿着。”徐即墨把袋子打开给她看,全是饮料和食物。
  千溪茫然地抬起头。
  “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忌口,所以都买了一些。”徐即墨想了想还有什么遗漏,“需不需要给你留一点现金?”
  千溪把头摇成拨浪鼓:“不用了,我明天可以回家,拿东西出来。”
  他怔一下:“不打算回家?”
  “不打算。”她显得很坚定,接过袋子,“吃的我收下啦,以后会还你的。你人这么好,一定能谈到赞助的,祝你好运。”
  她挥挥手,很委婉地送客:“今天谢谢你啦。”
  徐即墨知趣地向后退两步:“那,再见。”
  “嗯。”
  千溪翻过房卡看了眼房号,径直走进电梯。
  换掉勒得人喘不过气的礼服裙,把今夜的一身晦气洗干净,已经是后半夜。千溪倒在酒店的床上,翻来覆去没有睡意,打开朋友圈发了条摘抄。
  “我们不敢坦白地愿望我们教自己不存愿望。这样也许来一个意外的喜事,像半天里掉下来的,像好风吹来的。假使结果并不如意呢,我们至少可以自`慰说,本来没有抱什么奢望。
  ——钱钟书《人生边上的边上》”
  好友里还有不少没睡的夜猫子。
  底下陆陆续续出现评论,几乎都是“夜班小护士”闺蜜团的,一水儿的“矮油,wuli千溪小公举走文艺路线了嘛”,“大半夜的不睡熬鸡汤?”,“谁惹我们千溪宝宝啦?”
  平时挺习惯的插科打诨,这会儿不知怎么的,越看越难过。
  她刚想关掉手机,消息里突然弹出一个新的赞同——秦筱。
  千溪迟疑了下,点开和秦筱的私聊框,发送:“还没睡呀?”
  秦筱很快回:“嗯,带队加班。”
  千溪有种打扰了人家的愧疚感:“好辛苦啊。”
  秦筱笑着回:“初创期嘛,都是这样的。你怎么也大半夜不睡?”
  千溪打打删删好多遍,不知道该怎么跟人解释她现在的状况。
  不想再轻易妥协,却无路可走。有点怀疑自己的坚持,却不愿意放弃。
  “好羡慕你啊,家里都支持你创业。”
  秦筱很快听出她的弦外之音:“怎么了,跟家里闹翻了?”
  “差不多。”但是有点不想说这个了,千溪连忙调转话题,“你的公司进展得怎么样啦?”
  “万事俱备。只要主播资源充足,发展势头应该会很强劲。”
  “主播?”她不太懂这一行。
  “嗯,就是各种种类的。主要是游戏,市面上最火的《The Continent》啊,魔兽啊之类的。最近一直在和几个名人沟通,但是进展不太顺利。网络直播这一块才刚刚兴起,很多职业选手都不太清楚它的价值,沟通有障碍是正常的。”
  《The Continent》,那不就是中文版的《第七大陆》?
  秦筱紧接着又发来一句:“所以我们打算先找几个明星把人气做上去。你表姐不是个主机游戏迷吗?到时候说不定还要托你介绍——”
  她家表姐叶乔何止是个主机游戏迷,而且是恐怖惊悚类游戏狂魔。真是搞不懂,身为一个以文艺气质著称的电影明星,究竟为什么沉迷手撕僵尸。
  这时,微信上又弹出另一个人的消息。点开一看,是徐即墨的:“我的身份证在你那吗?”
  她猛然惊坐,果然在口袋里翻出一张卡片。刚刚前台拿去登记,见徐即墨人走了,就直接把卡片交给她了。一晚上过得疲于奔命,居然忘记还给他了!
  千溪发了一头啜泣的草泥马表情:“在……不好意思啊。我明天给你送去?”
  “没事。我明天会路过你的酒店,到时候见吧。”
  “好。”她点了一头对手指的草泥马。
  徐即墨约好时间之后就很快消失。
  千溪怅然若失地回到秦筱的聊天窗口,对方还在兴致勃勃地畅想着通过她来请动她家大明星表姐的蓝图。她很不忍心地戳破她的幻想:“还是算了吧……我表姐那个恐怖游戏狂魔,上去播能吓跑不少用户呢。”
  她想起什么,顺手把徐即墨的名片推送到微信里:“喏。明星我帮不上忙,职业选手倒是有一个。”
  秦筱看了眼徐即墨的昵称,语气相当震惊:“这个是……徐即墨?!”
  千溪还来不及把那句“是啊”发送出去,秦筱直接一个深夜电话拨了过来。
  她莫名其妙地接起来,刚喂一声,就被秦筱激动的声音盖过:“你是怎么认识的K神?”
  “就……公司业务啊。”
  “你们熟吗?”
  她迷迷瞪瞪:“还好吧……”
  如果排除她现在睡的这间房是用他身份证开的,以及刚喝完那瓶柠檬汁是他买的……应该……不熟?
  “你有办法联系他,让他见我一面吗?!”
  Chapter 05
  “啊?”
  秦筱噼里啪啦一通说:“《The Continent》受众广泛,是我们着重发展的核心部分。我们做过评估,在所有神级选手里,Kill的粉丝是出了名的基数大,忠诚度高。如果能拿到他的合约,我甚至可以给你中介费!”
  “别别别……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的忙我肯定会帮啊。”千溪大脑转速缓慢,没跟上秦筱的节奏,勉强整理了一下。“但是我也不太确定能不能把他约出来欸。”毕竟她都说了她已经从银远离职了,“要不……明天你来我的酒店?”
  “酒店?”
  “说来话长!”千溪挠了挠头发,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个诡异的渊源,“总之明天中午你过来,应该能堵到人。不过堵人的话……是不是不太好?”
  “不会不会!”秦筱迅速记下酒店地址,高兴地挂了电话。
  一切猝不及防。
  千溪挂完电话,茫然地看着黑漆漆一片的窗户:今晚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真是……好不真实啊。
  晚睡的代价是,第二天到十点才自然醒。
  她尖叫一声,连忙收拾东西下楼退房。前台用没有温度的声音说:“稍等,我们服务员查一下房。”
  “嗯。”千溪点点头,百无聊赖地在微信上和徐即墨保持联络。
  快到约定的时间了,他说:“马上到。”
  千溪一边回着消息,一边问前台:“好了吗?”
  前台摘下耳机:“好了。这边显示您在房间里使用了一盒避孕套,需要额外付款。”
  “哦……等等,你说什么?!”千溪蓦地抬起头,放下手机,“你确定没有搞错吗?我是一个人入住,怎么可能用这种东西?”
  “没有搞错。误拆也要付款的,小姐。”
  “一定是搞错了。”千溪一阵无语,“你再让她们看看清楚,是我的房间吗?”
  前台不耐烦地撇撇嘴,戴上耳机:“张姐,再看一下1103,是不是用了一盒避孕套。”很快,她确认,“确实是1103是吗?好的。”
  千溪一阵绝望,翻了翻手包,里面的钱根本不够付款。而且,她根本没有用过的东西,她为什么要付啊!
  前台冷眼地看着千溪,仿佛把她当做了一个想赖账的客人:“小姐,请问是刷卡还是现金?”
  刷卡和现金都不够好吗!
  千溪在崩溃的边缘:“你们酒店的服务就是这样的吗?用已拆封的产品来坑骗客人的钱?我都说了我是一个人入住,又不是三岁小女孩,我拿避孕套干什么,吹泡泡吗?”
  前台见多了这种情况,立刻把查房的那位服务员也叫来,变成三人大战。后面排队退房的顾客不耐烦了,用鄙夷的眼神斜睨着千溪,催促:“好了伐?我们要赶飞机的。”
  另一边,徐即墨进大堂找了一圈没见着人,终于在柜台边看见了被围成一圈的千溪。
  三人大战吵得不可开交,他好不容易挤进去,扣住千溪的手腕:“怎么回事?”
  千溪的眼眶还是红的,不知是昨晚哭过的成果,还是吵架气红的。她脸皮薄,语无伦次没解释清,倒是那个叫“张姐”的服务员理直气壮:“小姑娘住酒店拆了避孕套还不承认,说我诬陷她。我一个服务员为什么要诬陷她啦?客人入住之前,房间里的这些东西我们都是检查过的,没有拆封,你有什么证据说那盒避孕套是本来就拆了的啊?”
  她一口一个“避孕套”,千溪这下红的不止是眼睛,直接蔓延到耳根……更说不出话了。
  倒是前台机灵,认出了徐即墨:“这不就是办理入住的那位先生嘛?哎哟,早点认不就好了,也就是几十块。真是,这种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随着“奸夫”的现身,千溪觉得自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她还想再说下去,徐即墨立刻交了钱,把千溪带了出去。
  结果事态毫无缓解,千溪小朋友的眼睛更红了,一副比刚刚还委屈的样子。
  “昨晚还是应该给你留点现金应急的。”徐即墨反省。
  “不是这个问题啊!”
  他这么爽快地交了钱,不就是默认她在撒谎逃款了吗?而且……还被那个碎嘴的前台狠狠揣测了一番他们俩的关系,连“用途”都坐实了。千溪小朋友觉得她真是从未背过这么大的一口锅,还甩不掉!
  她张口想辩几句,一看见徐即墨那张若无其事的脸,就撒不出气……又不能对他发脾气。他这么好心地帮她的忙,而且待会儿秦筱还有求于他。
  不能惹,又气不过。
  啊啊啊,她的清白,她的名节!
  千溪想在大堂里乱蹦一通,好不容易平复下心情,泄气道:“算了。这钱我也会一起还你的。”
  徐即墨刚想说“不用了”,千溪一掌挡在他面前:“别说话!我现在听到你说话很有可能发作!”
  真的好想挠死他啊……
  千溪手背贴住额头,不停地给自己念冷静冷静冷静:“我家就在这附近。你跟我过去吧?把钱还你。”
  她说着就自顾自走了,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徐即墨哭笑不得地跟上去。
  这个点,叶父叶母都不在家,千溪飞速整理完自己的钱包,证件,衣服,日用品……拎着一个行李箱跑出小区,成了一个装备齐全的离家出走叛逆少女。
  不知为何,忧伤之余,还有点解脱的快感,好想在小区门口仰天大喊“自由啦!”,但是瞟了眼倚在门口的徐即墨,忍住了。
  她放下箱子,从钱包里拿出几张现钞,和一张银`行`卡,走向徐即墨。
  “还你的钱。”千溪递过去。
  徐即墨对她的固执有了几分了解,顿了一下就接了她的还款,用眼神指了指多出来的那张银`行`卡:“这个是什么?”
  “储`蓄`卡啊。户头上有两千万,是我为去北美学医赚的钱。反正现在用不上了,给你吧。”
  “……”徐即墨定定地看着她。
  千溪的眼神真诚得不像在开玩笑:“拿着啊。你们不是需要赞助吗?就当是我的个人投资好了。”
  徐即墨两手插在裤袋里,不为所动地笑:“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知道啊。”她无所谓地摊摊手,把卡片往他衬衣胸口的口袋一插,大功告成,“我是个All or Nothing主义者欸,一件事情做不到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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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半点不想要了。钱对我来说很多余,对你却很重要。那当然是给你啦。”
  徐即墨把她当闹别扭的小孩子,伸手去抽口袋里的卡片。
  千溪抓住他的手:“不要还给我!反正以我的脾气,现在不给你的话,改天心情不好了说不定就会从桥边扔进江里。你懂那个画面的吧?就是超有电影感的那种……跟你说不清楚!反正我现在不拿它发泄一下的话,就要自己去投江了!投江你知道吧?”
  “嗯。”超有电影感的那种。他知道。
  徐即墨拿这个视金钱为粪土的小孩毫无办法。偏偏以他的立场来说,没有任何拒绝她的理由。他荒谬地笑了两声:“你一定要活在电影里吗?”
  她沉默。
  “想好了。电影只有两个小时。两小时散场之后,你可能会损失两千万的电影票。”
  她还是沉默。
  最后好像勾起了什么不愉快的记忆,表情变得越来越沮丧了。
  徐即墨连忙补救:“好了,我替你保管这张卡。如果你真的想投资,我建议你跟我到我们基地看一看,了解一下这个行业,了解一下我们。到时候如果你考虑成熟,我当然不会拒绝你。”
  “基地是什么?”她果然一无所知。
  “战队成员日常训练和生活的地方。”
  “……就跟上班的公司差不多?”
  徐即墨思考了一下:“在性质上,差不多。”
  “好啊,那就去啊。”千溪转身把她的小行李箱拖过来,“反正我现在也没地方去。”
  徐即墨自然地接过拉杆,替她拖着箱子。刚要去打车,千溪又接到一个电话。她一看见来电提示,连忙把徐即墨招回来:“喂喂喂别跑,今天找你是有正事的!”
  他足下顿住:“什么正事?”
  “她说她之前联系过你的,叫秦筱,做网络直播平台的,你有印象吗?”
  徐即墨回忆片刻:“好像有。”
  “反正就是她,找你谈事儿,她马上过来了,你有时间吗?”千溪语速加快,等着他答应再接秦筱的电话。
  “没有。”
  “什么?!”
  “我现在有事,让她约改天。”
  “啊?!”
  徐即墨笑:“还不接?”
  千溪慌不择路地滑动屏幕,战战兢兢地“喂”了一声。秦筱的语气果然十分期待:“千溪,我现在能过来了吗?”
  “……”她整理了一下措辞,“筱筱,实在不好意思啊,他说他今天有事,不过可以约改天,行吗?”
  “这样吗?当然可以。”秦筱显得有点失望,但还不愿意放弃,“可是今天的契机太好了。他要做什么事你知道吗?”
  “这个……”千溪捂住手机,问徐即墨,“你刚刚说你有什么事来着?”
  他笑:“我需要送你去我们基地。”
  石化的千溪:“……”
  徐即墨:“怎么了?”
  “没,没什么……”千溪脑海飞速运算了一下,把这个理由告诉秦筱,会不会被直接绝交。
  她决定修饰一下措辞,松开捂住手机的手:“喂,筱筱吗?他说……他要陪他老板……参观基地……”
  “啊,这样。那改天吧,我直接联系他可以吗?”
  “可以可以!”
  千溪解决了秦筱这边,大松了一口气。
  一抬头,徐即墨正坐在她的行李箱上,眼角染三分笑,好整以暇地等着她:“可以走了吗,老板小朋友?”
  Chapter 06
  徐即墨带着她回基地,站在门外都能听见里面传来熟悉的笑闹声。
  徐即墨停下脚步,给她打预防针:“可能会比较吵。”
  千溪连连点头:“一群男孩子嘛,我懂的。”
  “不是这种吵。”徐即墨眼眸一闪,淡声道,“你进去就知道了。”
  果不其然,KG队员们见到他来,例行的一叠声“老大”“老大你终于来了”呼唤之后,一看见千溪,立刻噤若寒蝉。
  平时最滑头的李沧带头向千溪打招呼:“老板娘好!”城阳和Cherry接连反应过来,磕磕绊绊地喊:“老、老板娘好!”Cherry用他马来口音的英语说着“Welcome”。
  她还没正式赞助俱乐部呢,就被一群男生这么讨好,千溪有点受宠若惊,尴尬地摆手:“……别叫老板娘啊,把我叫好老。”
  徐即墨若有所思地看向她。
  千溪斜他一眼:不过老板娘比老板小朋友好多啦!老板小朋友是什么鬼?还有没有一点老板的尊严啦?
  李沧一看这不对啊,老大可是吩咐了要把金主伺候好的,连忙见风使舵地改口:“对对对,小老板娘!”
  底下又是一叠声:“小老板娘好!”
  千溪放弃了挣扎,向徐即墨求助。然而他只是在一边笑着看戏:这群刺头平时管起来可头疼,见了未来金主一个个奴颜媚骨的,真有你们的。
  良久,他才发话,随口一问:“魏莱呢?”
  不知是谁答:“喔,写作业去了。他班主任下午把他拎了回去,一时半会放不出来。”
  徐即墨蹙起眉。这群队员大多和他一样,二十上下,将电竞作为职业,只有魏莱因为年纪太小,还在上学。训练和学业不能兼顾,打职业和读书也注定是两条迥异的道路,魏莱的技术在KG战队里数一数二,但未来却变数重重。
  不过眼下要解决的重点是千溪。
  她环顾一圈,说:“不是说你们平时都在这儿训练的吗?用什么训练呀?”
  “在训练室。”徐即墨答,“最近快到TI,没什么比赛,训练任务比较轻。你想玩的话,可以让他们带你熟悉一下游戏。”
  千溪早就听秦筱普及过一遍这款游戏的火爆程度,惊喜地问:“可以吗?”
  李沧抢先道:“当然!正好魏莱那小家伙不在,也训练不成。老大一起来带小老板娘玩呗——”城阳附和着,和他一起拥着千溪进了训练室,各自按平时的位置坐好,千溪则填上了魏莱的缺。
  李沧热情地上去搭讪:“小老板娘,你平时玩游戏吗?喜欢玩哪款?”
  “玩啊,我表姐那有好多PS4的碟,像《古墓丽影》什么的,我每一部都玩。”千溪作出一个“我很资深”的表情。
  李沧张了张口,把接下来的话吞了回去。
  徐即墨探身过去帮千溪输好网络账号密码,带她熟悉机子,最后随手登上自己的一个小号,说:“你就用这个吧。”
  李沧拼命使眼色:“老大,你真要让小老板娘玩这个啊?”
  徐即墨用沉默的侧脸回答了他。
  趁着徐即墨带她熟悉初始操作的空隙,KG战队的微信群里已经炸开——
  李沧:“尼玛,老大的小号也有国服前三十吧。这么高等级的排位赛带个第一次玩的妹子,是在逗我?”
  城阳:“反正有老大。”
  李沧:“那也是比赛级!深情呼唤小魏莱拯救地球。”
  城阳:“不要什么事都靠娃。”
  正在补作业的魏莱一个瞌睡打醒,从远方发来问候:“沧哥,我在写作业。”
  “劳资知道你在写作业!”李沧幽怨地靠在城阳肩膀上,“怎么办,娃都指不上了。”
  城阳:“就当负重训练赛打呗。你连老板娘都带不动,还打什么职业啊?”
  Cherry:“Cheer up!You can do it!”
  李沧强自振作,哭着收起了手机,偷偷瞄一眼千溪和徐即墨的方向。后者显得很淡定,握着千溪的鼠标带她熟悉新手英雄,两人若即若离地相贴。从他这个角度都能看见小老板娘局促又娇羞的眼神!李沧啧啧啧地打开微信,偷偷发出去十秒然后撤回:“老大真是撩妹狂魔啊,这声音温柔得劳资要酥成两半了——酉禾。”
  城阳假装一身正气地回:“人家出卖色相容易吗?不服你上啊。”
  说完窃笑一声,偷偷按下撤回。
  徐即墨从口袋里掏出震个不停的手机,冷着脸扫过憋笑憋得很辛苦的两人。李沧立刻正气凛然地找千溪搭话:“小老板娘——你想喝什么饮料不,我去帮你拿啊!”经常带妹的城阳拿出过来人的架势,体贴地问:“要不要英雄饰品?我这有几头很可爱的坐骑,要不送给你?”
  “不、不用了。”千溪对这些毫无概念,只是看着异常朴素的账号名和初始的问号头像,转向徐即墨,问:“我能不能改你的昵称?”
  他一脸没所谓:“改吧。这号送你了。”
  徐即墨结束了教学,如释重负地去自己电脑上登账号。
  一旁的千溪点下“修改昵称”,把简单粗暴的“XJM_57”改成了“夜班小护士”,她的惯用社交平台账号名。
  大学四年种下的观念根深蒂固,虽然转了行,她内心还是对这个身份更认同。
  当当当——这样就顺眼多啦。
  然而隔着屏幕,一群加过这个小号的水友们正在自戳双眼:卧槽,K神一改高冷作风,走伪娘路线了吗?!
  茫然无知的千溪小朋友就这么顶着一个变态伪娘号,开始了她的第一场排位赛。
  徐即墨皱起眉。既然是KG在千溪面前的首秀,总不能太丢人。李沧抱着相似的想法,严肃对待起来。
  千溪盯着Loading界面,上一秒还嬉皮笑脸的大男生们一进入比赛好像全变了个人,嘴角下抿目光专注。
  《第七大陆》是一个5V5MOBA游戏,需要精密的团队协作,千溪的存在必然会让他们这一方从开局就处在弱势。她不由得也认真起来,率先点下徐即墨方才教过她的一个打野英雄,凭借优秀的记忆力在推荐出装里买了属性和补给装,第一个出门。
  她的英雄是一只鹿身魔女,走起路来蹦蹦跳跳,KG队员们看着她一骑绝尘地蹦了出去,都悄悄觑向徐即墨:你确定这能行?
  徐即墨眼睑微垂,在队友频道打出两个字:速推。
  KG队员们纷纷打出OK的指令,往上中下三条兵线上走。
  千溪的任务很简单:钻进野区,召唤一只大熊怪,把小熊揍死。
  由于工作太过简单,她机械地召唤,杀怪,召唤,杀怪……顺便切视角看其他人在做什么。上单的Cherry用的是一个大蜘蛛,隐形在蜘蛛网里,猥琐地用操控着十几只蜘蛛去攻击敌人,击杀小兵。下路的李沧和城阳两人一个补兵一个蹭经验,看起来也一片祥和。至于中单……徐即墨为什么在河道对面?不是说那是敌方地盘,不能去的吗?!
  只见一敌一我两个英雄纠缠在一块儿,徐即墨的白衣法师迅速切出风、雷、火三系攻击技能,屏幕上闪出“First Blood”的大字。
  一场高阶排位赛结束,千溪丝毫没有感受到压迫感。KG身为职业队的精良配合将速推战术贯彻得出神入化,将比赛结束在前十五分钟。敌方远古遗迹崩塌的瞬间,千溪还迈开小蹄子上去合了个影。
  好像,还挺轻松的嘛?
  于是,留在敌方玩家眼中的最后一个画面是这样的:全程比赛都没见过的对方打野选手扬着鹿蹄子,威风凛凛地踩在他们守卫的远古遗迹上,还在公屏上打出一行颜文字:——\(≧▽≦)/——。
  这……简直嘲讽度爆表好吗!
  李沧虚脱地软在城阳肩膀上:“幸好对面中单水平跟老大不在一个Level。要是遇到Tundra那种选手,就难打了。”
  千溪迷茫地眨眼睛:“Tundra是谁?”
  “跟老大一个时代的职业选手,从第一个版本称霸到现在,号称6级以前无敌。”
  千溪虚心求教:“那是他厉害,还是你们老大厉害?”
  “这个嘛……”李沧推推城阳,“这种得罪人的话,你来说。”
  城阳鄙夷地看他一眼:“靠,自己挖的坑自己填。”
  “很难回答吗……”千溪看了眼徐即墨。他好像对此无动于衷,面无表情地点下排位按钮。
  靠着速推战术,千溪被带着连飞了两场,对自己的水平有了严重的高估。这一局,当四人发出召集指令,再次准备开团的时候,千溪也选了一条曲折阴暗的道路,悄悄地靠近他们……
  遭遇战一触即发,走在队伍最前方的Cherry一着不慎,居然被对方秒掉。丧失一大主力的KG陷入了3V5的苦撑,徐即墨和李沧秒掉对方一个主力之后,技能陷入冷却时间,被对方反扑,幸好有专业辅助城阳用身体卡住了河道口,为两个主力争取了逃跑时间。李沧终于展现了职业选手的水准,Hit&Run做得完美无缝,和徐即墨两人拖着对方四人跑了小半张地图。
  千溪看着地图上那六个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点,眼看着就要发现自己,一闭眼,把技能全都滚了一遍!
  ——轰!
  四条巨大的穿云索从地底探出,敌方四人全被晕眩并受到来自“精灵法师(夜班小护士)”的五百点伤害,两边的血量差距一下被逆转。徐即墨和李沧两个群攻技能甩下去,瞬间完成了一场Ultra Kill。
  对面全体进入复活读条,在公屏上打出“卧槽”“尼玛忘了对面还有个精灵法师”“Combo界荣耀啊”……李沧打了鸡血般在公屏上打字嘲讽对面:“那是那是,我们大哥也就是一直没出山,一出山还不把场子都震塌!震塌!”
  大哥?说她吗?千溪浑浑噩噩地被徐即墨召集去摧毁防御塔,一边看着公屏上不断涌出对面的恭维,悄悄看向徐即墨。
  却见他侧过身来,毫不留情地拆穿:“是不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都被看出来了吗。
  徐即墨拿过千溪的鼠标,在地图上划出一个精准的圆,“刚刚你的技能范围只有500,对方的团控正好在最边缘,如果你砸得偏一点放过了他,他们照样能反打。像这样。”他模拟着在她电脑上演示了一遍,每一句话都是精确到毫厘不差的计算。
  他说话时眉心微微聚拢,专注的眼睛闪烁着璀璨的光泽。不再是那个为了资金周转而与她虚与委蛇的拙劣商人,也不是那个风轻云淡到看不出心事的陌生人,而是鲜活的。
  认真得有点孤芳自赏,却有活色生香的喜怒哀乐。
  末了,他高兴地拍拍她的脑袋:“没想到,你还挺有天赋的。”
  千溪看着他微微颤动的眼睫,突然就……忘记之前打算说什么了。
  Chapter 07
  打完这一场旷日持久的比赛,大家的精力和体力都有点透支,纷纷摘下耳机休息。
  千溪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天黑了。
  玄关传来开门的声音。放学回来的魏莱单肩背着书包,径直走向训练室:“你们今天好勤奋啊,老大不在也好好训练?”结果一进门,吓了一大跳,“咦,老大在?这个是老大的女朋友吗?”
  气氛一下凝固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城阳捂住魏莱的嘴,把他拖了出去。
  李沧连忙关上门,给千溪赔不是:“小老板娘别介意哈,小孩子不懂事儿!”
  训练室里隐约还能听见门外城阳和魏莱的对话——
  “不是通知过了今天老板娘来吗!”
  “我以为老板娘的意思就是老大的女朋友啊。”
  “小小年纪脑子里在想什么!”
  千溪在一屋子尴尬的人里面,骑虎难下,只好佯装大方地摆摆手:“没事哈,误会嘛。”
  “正好天色不早,我先走了。”她戴久了耳机,晕乎乎的,站起来的时候上身一歪。徐即墨眼疾手快地接住她:“当心。”
  少女纤细的胳膊光滑细腻,在他手心甚至滑了一下。他条件反射似的,立刻正人君子般撇过头。也不知道胳膊还在他手心里,撇开眼睛有什么用。
  李沧和Cherry对此情景,又倒吸一口凉气。
  千溪很想望天:为什么面对徐即墨,她的名节总是一毁毁一麻袋。
  徐即墨倒是毫不在意,放开她的手腕说:“送你出去。”
  一路走到电梯口,两人驻足等电梯。千溪眼睛瞟来瞟去,假装在看房顶:“你们平时经常这样,连续几个小时都对着电脑吗?”
  徐即墨悄然握拢掌心:“嗯。”
  “那当职业选手也很辛苦啊。我才连打了三盘,就觉得脑子里嗡嗡嗡地响了!”她突然对这个职业有了新的同情与理解。
  “也不会。电竞对我们来说不全是工作,所以没那么容易觉得累。”
  “那是什么?”她偏过头。
  “兴趣吧。”徐即墨眨了两下眼睛,似乎很不确定后面那个词会不会引来她的嘲笑,“或者说,梦想。能理解吗?”
  千溪诧异了一瞬,讷讷地说:“真好。”
  语气里全是羡慕。
  她眼神诚挚地说“有梦想是好事啊。像我,就属于爸妈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们有想做的事,很厉害呀。”
  徐即墨有片刻的错愕。这样的话居然出自她这种每天坐在市中心商圈玻璃大厦里的人口中。还以为她这样的人,对游戏的定义应该是“玩物丧志”之类的。
  “这是你离家出走的原因?”
  “不知道,可能是吧。”说起这事就烦心,她变得很沉默。
  徐即墨向窗外看了一眼,夜幕四合,灯火阑珊。
  也许是这一眼看见的夜色太美好,他忽然有兴致对她说这些:“我们队伍里,李沧家里条件差,为了供他姐姐上大学,他中学就辍学,后来被挖掘进职业圈,才慢慢好起来。Cherry是马来西亚华人,远渡重洋来中国追电竞梦,跟我们语言不通,但一直在努力融入。”
  徐即墨的语气很轻松,说着觉得自己有在卖苦情牌的嫌疑,自嘲地笑了声:“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他们不是一群沉浸虚幻世界的乌合之众。打职业是他们的人生选择,是梦想也是生计。”
  千溪眼里闪着若有所思的光:“那你呢?”
  “……我吗?”徐即墨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一件事情在心里驻扎得久了,就会生根发芽蔚然成林。到最后,已经忘了最初的种子是怎样飘来这片土地。
  徐即墨看她一脸懵懵懂懂的模样,不知哪来的兴致,挑起眉梢:“你对我很有兴趣吗?”
  “啊?”千溪大脑一卡壳,鬼使神差地捏起两个手指,举到他面前,“……一点点。”
  “……”她还真是,很难调戏。
  耿直的千溪真心实意地回答完,开始有点失去耐心:“这个电梯怎么还没来呀。”
  徐即墨重新按了几下开门键,发现失灵:“可能坏了。”
  恰好城阳出来扔垃圾,发现两人都在,惊讶道:“你们怎么还没走?”
  “电梯坏了。”徐即墨向后指了一下。
  “那怎么办?”城阳一脸震惊,“魏莱上来的时候还是好的,怎么就坏了。”
  千溪自认倒霉:“楼梯间能用吗?”
  “能用是能用,但是这里是二十层,小老板娘你这么急着走啊?”城阳拎着三大袋垃圾打道回府,“不然进来吃个晚饭再走呗,魏莱刚刚带回来的,还是热的。到时候说不定就好了,这电梯就是爱抽风。”
  千溪用眼神征询徐即墨,后者适时地给了她一个台阶下:“急着走吗?”
  “也不是很急……”其实根本就没有急着要去做的事。
  “那留下来吃个便餐吧。”
  她当然没有理由拒绝。
  幸好她生性自来熟,和KG一群大男孩吃吃喝喝一晚上,起先还有些拘谨,等几听冰镇啤酒下去,俨然已经把自己当成了KG的编外人员,无话不说。等到杯盘狼藉,李沧已经和她称兄道弟,还硬要和她交换联系方式,叮嘱她以后想玩一定要叫上哥们,买卖不成情义在。
  城阳戳了他一脸啤酒瓶:“什么叫买卖不成情义在啊?这买卖怎么就不成了,小老板娘可不得是咱们小老板娘么!老大你说是不是?”他一脸贼笑。
  徐即墨冷冷淡淡看着他。
  倒是千溪酒过三巡,笑得眼角弯弯:“说得是啊,我都带资入场了,是你们老大不想要啊。”小巧的耳垂上水晶耳坠一荡一荡,一派天真烂漫,完全没听出城阳话里的深意。
  城阳说得更起劲:“我靠,他敢不要你?我就没见过小老板娘你这么上路的妹子。”他掰着手指一本正经地开始数千溪的有点:“你看你,又爱吃脑花,又爱吃毛肚,又爱喝白干……”
  李沧笑得前仰后合,把城阳的脸按下去,递给他一杯冰水:“得了,拿去醒醒酒。嘴里还有没有一句人话了。”
  城阳仰在椅子上被灌冰水,一边嘴里“唔唔唔”地顽强抵抗,水杯哐当一下砸在地上,正溅到一边的千溪。
  徐即墨低头:“怎么样?”
  “没事,稍微泼到一点……”千溪站起来,抽了几张纸巾擦裙子,站起来才发现,椅子上全是水,背后湿透了,纱裙立刻变成半透明,“啊”地一声。
  徐即墨迅速抓来一件KG队服替她围上:“行李箱里有干净衣服吗,去洗手间换上。”
  “有……”但是她这个样子,动都不敢动啊,怎么弯腰去行李箱里找衣服。
  徐即墨跟她交换一个眼神,心领神会:“需要我帮忙吗?”
  “嗯。”千溪点点头,用眼神指向行李箱的方向,“在最里面的那层里。”
  徐即墨帮她找好衣服,千溪已经挪动到了洗手间里,紧紧贴着墙壁,眨巴着眼睛看他:“找到了吗?”
  “嗯。”他把新裙子递给她,顺口替城阳打圆场,“他们闹腾惯了,不太分场合。替他们跟你道歉。”
  千溪眨两下眼:“没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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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很有趣。我现在可是真心想投资了哦。”
  徐即墨失笑:“你是因为喜欢我们所以想投资,还是觉得有前景所以想投资?”
  “当然是喜欢你们啦。”千溪趁徐即墨开口之前求饶,“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觉得我又在任性了对不对?可是我本来就是个任性的人啊,我们任性的人都是这样活的。你考虑清楚哦,逮着我这么任性的金主可不容易,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她连珠炮似的说完,把门合上,上锁。
  怎么会有这种事,挥霍个钱都这么难?
  换完衣服,她匆匆告辞。徐即墨把她送上的士,敲两下车窗。
  千溪摇下玻璃。徐即墨的脸出现在窗边:“还是不打算回家吗?”
  “嗯啊。联系了我表姐,去她那儿对付一宿。怎么啦?”
  徐即墨扯扯嘴角:“确认一下,我的金主小朋友不会走丢。”
  “我才不是小朋友!”她气哼哼地撅嘴,果断摇上车窗,“司机,去清河别墅。”
  她有点轻微认床,在叶乔家睡得不甚安稳,第二天又是工作日,只好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上班。
  对,即使要用冷暴力抵抗控制狂家长,班还是要上的,顺便刺探一下爸妈的态度。
  她被自己的爱岗敬业给折服了,跟员工们打招呼的笑容都热情不少:那句诗是怎么说的来着?世界吻我以痛,我却报之以歌……啊!想想就觉得自己真是个阳光向上的好青年!
  然而好青年一进总监办公室,就碰了个壁:接董事长通知,她被撤职了。
  通俗地说,嗯,她被她爸炒鱿鱼了。
  此时此刻,KG基地里宿醉方醒的队员们,一个个沉浸在资金到账的美好愿景里——
  “你说,我们这算搞没搞定小老板娘啊?”李沧顶着两个同款黑眼圈问。
  城阳叼着牙刷,不停地呵气,确认口腔里没有酒精味:“不知道。老大送她回的家,要问老大。”
  “不至于没搞定吧?!”李沧幽怨地横在沙发上,“我们几个如花似玉的大美男,陪她吃喝玩乐了一晚上,再不回心转意,小老板娘的心肠可大大的坏了……”
  他突然弹起来,正襟危坐:“欸,不过,我们这样算不算哄骗小女生?想想就有点作孽噢……”
  徐即墨五指夹着四个杯子出来,一一倒上鲜牛奶,置若罔闻的模样有如老僧入定。
  脑海里却不断浮现那双灵气的眼睛。真是……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任性,又任性得一本正经理直气壮的女孩子。
  四杯牛奶倒完,他端起一杯去沙发上坐着喝。一旁的李沧还在手舞足蹈地描绘一个无知少女跌入温柔陷阱的玄幻故事。
  她哪里是无知,分明是无畏。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洒脱。
  徐即墨失笑,拿起一支笔,在客厅一块巨大的白板前写下三个词。
  明日,国际邀请赛,表演赛。
  Chapter 08
  千溪的离职手续很快办完,毕竟她是一个只入职了一礼拜就被炒鱿鱼的关系户,也没有多少工作需要交接。
  啊,好辛酸啊。
  更辛酸的事,她爸爸的秘书通知她,去董事长办公室一趟。
  千溪犹豫了下,还是去了。
  叶知良眉头紧锁:“手续办完了吗?”
  她低头:“办完了。”
  “这两天都在哪里?”
  “四海为家。”千溪耸耸肩膀,“我是个有工作能力的成年人,一个人在外面也不会饿死。”
  “胡闹!”叶知良一拍桌子,“你妈妈就是一直太惯着你,把你惯得心比天高。你说说你瞒着家里,偷偷申请留学,到头来还不是要家里给你出钱?离了爸妈,你能闯出什么名堂来!”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到这件事,她就觉得如鲠在喉。一万句辩驳都说不出口,最后只是用气声低低念了一句“我没有想要花你们的钱”,就掉头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千溪吸吸鼻子,回到自己办公室,再抱着东西不多的纸箱子走出去。她的员工们纷纷来道别,“总监”“总监你真要走吗”一个个含着泪眼依依不舍:上哪找这种温柔可爱春风拂面定时发福利的BOSS啊!
  她腾出一只手,笑着把箱子里的玩偶,小盆栽,迷你小空调,轻松熊限量版Lamy钢笔……一一送给她们作纪念。“再见哦——”“我不在的日子要加油工作哦!”“啊这个也给你们吧……”
  等到走出银远大厦,纸箱子里空空如也,她把箱子扣在垃圾桶上,拨弄两边的纸耳朵,像摆弄一只小熊:“你也留在这里吧。”
  话音刚落,手机铃音响了起来。
  来电人是她家一孕傻三年的明星表姐,叶乔:“千溪,你还在家里吗?”
  “我来公司啦。怎么了?”
  叶乔的背景音嘈杂,一听就是在活动现场:“我出门的时候把药忘在家里了,你姐夫正好在出差。”
  “啊?”千溪连忙换了个耳朵听手机,“要不要紧吶表姐?正好我现在没什么事,你把地址发我手机上,我这就回去帮你拿。”
  “你不上班了吗?”
  “……不上了。”
  叶乔把药瓶的方位和活动现场地址发给她,千溪争分夺秒冲回表姐家,紧赶慢赶,总算在活动开始前把药送到。
  挂着工作牌的叶乔助理急匆匆出来,把她接进去,高跟鞋踩得噔噔响:“哎,真是太谢谢你了。现场事情多,我实在走不开……喏,你姐就在那间休息室,你先过去,我待会儿就来。”
  千溪连连点头,最后向她道了声“辛苦”,才去休息室找表姐。
  静悄悄的走廊里,一间间房门紧闭,挂着金色门牌的休息室都长一个样。欸,刚刚她指的究竟是这间,还是这间?
  千溪踌躇了会儿,轻轻敲响了其中一间的房门:好像是这间?
  里面一阵拖拽椅子的声音,很快有人开门。对方一见她,眼珠子掉了一地:“小、小老板娘?!”
  千溪愣在原地。给她开门的是李沧,往里一望,还有胖胖的Cherry,戴眼镜的城阳。至于徐即墨,他已经起身,向她走了过来。
  “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李沧哈地一声笑:“今天是预选赛闭幕式兼表演赛啊,我们可是预选赛出线队伍,当然要来参加。”
  原来是这样。她好像确实记得,表姐最近代言了一个游戏,只是没料到就是《第七大陆》。
  徐即墨把门打开,示意她进来:“找我们有事?”
  他今天穿的是KG的夏季队服,纯白的运动短袖,胸口简简单单一个KG的星徽队标,简洁的配色和设计让他看起来又年轻不少,像学生时代路过球场总能遇见的清隽少年。但他的眉心总是淡淡地拢着,很少有笑容,显得有些孤僻。
  此刻,他撑起一个温和的笑,把语气尽量放软,以免她以为他是在赶人。
  可惜得到的回答却是:“没……我是来给我姐姐送东西的。”
  徐即墨动了下眉梢:“哦?是吗?”
  “是啊。”千溪晃了晃手上的药瓶,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你们知道代言人的休息室是哪间么?”
  城阳帮她指了个大致方向:“这半边都是战队休息区,嘉宾和媒体应该在对面。”
  “好的,多谢你们啦!比赛加油!”她绽开一个标准的灿烂笑容,作了个加油的手势,跟KG众人挥手道别。
  徐即墨目送她被对面房间里的人迎进去,才关门。
  哦,原来真是来找姐姐的。
  一转身,正迎上房间里三束异样的目光。“看我干什么?”
  李沧和城阳迅速一搭一档地唱开:
  “啧啧啧……老大好做作,看不下去了……”
  “应该把他刚刚说话的样子录下来。他跟小老板娘说话,声音都比平时软三个度……”
  Cherry限于中文水平,无法参与双簧节目,在旁边给他们俩打拍子。
  徐即墨沉着脸落座,在一片怪笑中把白板笔递给李沧:“去,把刚刚的战术图画一遍。”
  李沧笑容凝滞:“……没人性!”
  城阳一旁偷笑,没笑上几秒,就见到自己面前也多出一支笔:“你帮他复述文字。”
  在这两人的哀嚎声中,徐即墨悄然瞥了一眼沉默的房门。
  她看起来眼圈又是红的,不是哭过就是憋了很久眼泪。
  隔着两扇门的地方,千溪光荣完成送药上门任务,正和她家表姐讨价还价。
  叶乔顶着一张不施粉黛都倾国倾城的脸,幽幽地问她:“今晚还睡我那儿吗?”
  “睡的……”千溪抱住她的腰佯哭,“表姐,我现在是无家可归的下岗职工,你一定要收留我!我会拖地做饭洗衣服还会跑腿,哦对,表姐你缺助理吗?”
  叶乔把她的胳膊从腰上拽下来:“别闹。你真不打算跟你爸服软?”
  “嗯!”千溪握住拳,大手一挥,“他太过分啦!上学、工作、交朋友的事情,他全都要管,现在连婚姻大事也要管,他生我其实只是为了玩养成游戏吧?
  倾诉欲一上来就没完:“表姐你还记得裴伯伯吧?上周我爸一声不吭就安排我跟裴伯伯的儿子相亲,一副已经认定了这是他们心目中的女婿的样子。我看他们就差给我订个娃娃亲了。说起这个就来气,我上个男朋友就是被他逼走的,他还以为我不知道。”
  叶乔用一种过来人的目光看着她:“那你刚分手的时候怎么没闹呀?”
  千溪声音提高了一度:“那是因为我对他太失望啦。我爸不就是找他谈了谈心吗?都没有对他威逼利诱呢,他就动摇了,这也太easy了吧?换成电影里的男主角,不应该带着我远走高飞的吗?”
  千溪咬咬牙,分外痛心疾首地说:“而且,这么大好的机会,他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地放弃?就算是电影里的渣男,也要至少坑个几百万再走嘛。”
  “真是太没用了!”她酣畅淋漓地总结完,挥挥手表示往事不堪回首,切莫再提。
  叶乔乐得捂住小腹:“……你小侄女都被你逗笑了。”
  “真哒?”千溪贴上去听她的胎动,“真的诶,好像真的有在动!”
  “嗯,你姐夫都没听到过。他要吃你醋了。”
  千溪泫然欲泣地看着她:“表姐你又虐狗,汪汪汪汪汪。”
  幸好叶乔的助理和造型师进来通知她上妆,及时解救了流浪动物。千溪打算搭叶乔的顺风车回家,于是从助理那儿坑了一张工作人员证,准备去内场看闭幕式打发时间。
  傍晚一进场,她就被体育馆里的上座率惊呆了——原来一个游戏的粉丝也可以这么多吗?
  千溪站在第零排工作人员区向后眺望,人山人海的粉丝举着各色灯牌,呐喊着喜欢的队伍的名字。甚至有很多人穿着游戏内英雄的COS装,千奇百怪,热闹非凡。像是明星演唱会一般。
  她看见好几个刻着熟悉名字的灯牌:Kill。举牌的大多数是女生,在满场阳盛阴衰的观众席里显得尤其突出,喊着徐即墨的名字,甚至因为主场优势,比喊她家大明星表姐的声音还多。
  原来他有那么多粉丝啊……还都是女粉丝。
  坐在狂热粉丝中间,第一次真实地感受到,原来她熟识的这些人,都是那么闪闪发光的存在。好像坐在一片璀璨星光中间,只有她所处的位置,被黑夜吞没殆尽。
  活动开始,第零排只有几个维持秩序的保安,空旷的一整排里只有她坐在中间,分外醒目。她仰望着出场便引起尖叫的叶乔,又听着KG战队作为参赛战队出场时的欢呼声,满场的声浪一波一波侵袭她的耳膜,她却只能听见自己越来越浓的呼吸声:
  叶千溪,如果不是因为姓叶,你的生活里哪有这么多闪闪发光的人?你已经这么这么幸福了,怎么可以不开心呢?
  你有什么资格不知足啊。
  为什么还是放不下自己的愿望,不能心甘情愿地做一个,父母期望中的人呢?
  Chapter 09
  台上的镁光灯太足,徐即墨站在主持人和队友中间,接过嘉宾叶乔给KG战队颁发的参赛纪念品,眼前白光一片。主持人正打趣地问KG队员有没有叶乔的粉丝,可以趁此机会拥抱女神。他却恍惚间看见最靠前的观众席上孤零零地坐着一个人,捕捉到她眼里一闪而逝的水光。
  千溪?她来看比赛了?
  买了第一排内场票的女粉丝纷纷赞许:“我老公就是高冷哈,看Florian那么激动地上去索抱,K神动都没动一下。”
  “魏莱也没动啊。”、“哎人家是小孩子嘛”、“小男神好不好!单眼皮一米六小正太超萌!”、“你这个怪阿姨……”
  千溪听着这热烈的争论,噗嗤一声破涕为笑。
  正此时,台上的战队也纷纷下场。KG众人从侧台往嘉宾席走去。徐即墨路过工作人员区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往那个形单影只的身影看去。黯光里,她所处的位置看不分明,他顿住脚步,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才确定真的是她。
  千溪回头张望,恰好迎上这束目光。
  徐即墨不自知地放缓了脚步,KG其他人没发现他掉队,都已经先行走远,留他一个人显眼地杵在原地。徐即墨干脆转往千溪的方向,去跟她打个招呼。
  千溪错愕地看着这个身影向自己走来,在她身畔坐下:“你是来看你姐姐的?”
  “嗯。”她担心被他看出端倪,胡乱抹了一把脸。
  徐即墨明知故问:“你姐姐,是叶乔?”
  “嗯。看不出来吧?”她的姐姐那么光彩四射,走到哪里都是只可远观的女神。她连跟她共享同一个姓氏,都觉得太过高攀。
  徐即墨看她彷徨无措的样子,递过去一张纸巾:“……心情又不好了?”
  “没有没有。”千溪把纸巾胡乱在脸上拍了两下,笑着说,“你看,我为了了解行业,都来场馆里看比赛了。”
  徐即墨默然。许久,他沉声道:“是不是又遇上了什么事?”
  “我爸把我炒鱿鱼了。”
  他还没开口,千溪就嘻嘻哈哈绝了他安慰的念头:“好在我本来就想离职,只是被他抢先了一步而已。没事,这种事我都习惯啦。”
  “你放心,就算我现在成了无业游民,之前做的决定也不会后悔的。给出去的东西也不会要回来。”她无所谓地歪着脑袋,“虽然我看起来不怎么聪明,做的决定也经常失败,但是我从来不后悔。”
  千溪说完,好像为了宽慰他似的,绽开她标志性的灿烂笑容:“放心,只要能用钱解决的事,对我来说都是小事!”
  徐即墨被她扭曲的金钱观给打败了:“我不是在关心这个。”
  千溪懵了:“那是在关心什么?”
  徐即墨摇头笑笑,看了眼腕表,“我待会儿还有一场表演赛要打,估计两小时内能结束,你能等到那时候吗?我来找你。”
  两小时……那就不能搭表姐的车了。千溪盘算了下,点点头:“能。”
  “那再联系。”徐即墨起身赶去赛场,忽然顿住脚步,把一个银色的大盒子放进她怀里。
  千溪捧住它掂了掂:“这是什么?”
  “纪念品。”每次参赛都会得到一堆,基地里已经多得没处放,“送你了。”
  徐即墨经过她身边,还俯下身揉了揉她的脑袋:“开心点,小富婆。”
  “……!”
  于是千溪就这么抱着一大堆游戏周边,明星选手徽章,战队铭刻外设……坐在观众席最醒目处。
  开场结束,表演赛还没正式开始。观众席里人来人往,沸反盈天。有两个姑娘看见她抱着印有KG烫金LOGO的盒子走进来,指着她的工作人员证问:“姐姐,你是卖周边的吗?有没有签名照卖呀?”
  其他人一听,纷纷驻足:
  “KG全队的有吗?实在不行只有K神的也可以呀!”,“我只要K神的,有吗有吗?”……
  千溪崩溃地逃离观众席:“我不是卖周边的!”
  她步履维艰地坐回工作人员区,幸好表演赛很快开始,吸引走了观众的注意力。
  巨大的屏幕载入游戏画面,场上十位选手里她只认识徐即墨和李沧。据说是因为原定的选手Tundra缺席全明星表演赛,资历较老的李沧才替补顶上,和徐即墨在对立阵营。
  失去了最强劲的对位对手,没有输赢压力的表演赛变成了他一个人的秀场。整个场馆为他每一次的极限击杀尖叫欢呼,变成一片热血沸腾的海洋。
  到最后,整个观众区都站了起来。千溪不得不合群地起立,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里想为他尖叫。
  两个小时几乎一闪而逝。
  徐即墨接受完赛后采访,第一时间去找千溪,却发现她没有坐在方才的地方。
  他四处张望,终于在台侧里找到小小的一个影子。她好像是想来找他,但没找到人,就在一侧等着。身边还围着几个男生,缠着她问东问西:“小妹妹,你这个盒子哪里买的啊?”,“我想要这里面的限量版徽章,你多少钱肯转给我啊?五十?一百?两百,总行了吧?”千溪把头摇成一个拨浪鼓。
  徐即墨嗤笑,给她发一条信息:往左边看。
  千溪收到消息,寻觅了会儿,才看见徐即墨正站在不远处,在黑暗中朝她挥了挥手机。她眼睛一亮,向他招手:“徐即墨!”又转向身边的人:“对不起我这边有事啦,麻烦让一下。”然后如离弦之箭般朝徐即墨冲了过去!
  再然后……没刹住车,连人带盒子一头撞进了他怀里。
  徐即墨退了半步,听见自己胸口发出砰地一声……至少断了两根肋骨。但他下意识地搀住她的肩膀,以免她摔倒。
  “嗷!”千溪撞得眼冒金星,回过神来比他还惊恐,手忙脚乱地在他胸口摸来摸去,“你没事吧?”
  徐即墨胸口的钝痛还没缓过来,莫名被她上下其手了一顿,努力把她的手捉下去:“……没事。”顺便挑眸看了眼她身后。
  刚刚那两个想买周边的男生眼珠子已经滚了一地:“卧槽,所以刚刚那个妹子是……K嫂?”
  其中一个眼疾手快的,已经掏出手机对着他们拍了一张。
  千溪听见咔嚓一声,下意识地回头去看,被徐即墨把头摁了回去:“别回头。”
  “啊?”
  他用诱哄的语气说:“跟着我往前走,不要回头看,能做到吗?”
  “嗯?”千溪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这样很容易被人误会成情侣,再不赶紧走人,被人拍到正脸就不好了……她想象了一下她爸爸看见照片大发雷霆的样子,一阵胆寒,把头埋在徐即墨的胳膊上迅速开溜。
  于是,粉丝拍下的视频就是,K神家妹子兴奋地扑进他的怀里,然后娇羞地抱着他的胳膊恩恩爱爱地走了……
  啊,真是电竞圈内百年一遇的史诗级八卦镜头!
  视频女主角千溪一路捂住脸,不停地念叨“好丢脸啊好丢脸”。徐即墨忍不住对着她脑袋揉了揉:“没事,他们应该没拍到正脸。”他手掌的温度暖融融的,千溪感觉每根头发丝都在捂脸,把头埋得更深了……
  徐即墨像安慰一只小动物般拍拍她的头,帮她分散注意力:“赛前你说,从银远离职了?”
  千溪把眼睛从指缝里露出来:“嗯啊。”
  “以后打算怎么办?”
  千溪大言不惭:“不知道,我打算花一段时间好好思考这个问题。反正我很有钱,有的是时间思考。”
  一个脸颊红扑扑,缩着脑袋像小仓鼠一样的女孩子,豪气云秋地对他说“我很有钱”,大概是他进入社会之后遇到过的最离奇画面Top3。徐即墨喉结滚动了好几下也没想出一句可以接的话。
  “真哒!”她掐指一算,“我大学时候存的定期,过两天就能拿出来了。我只要再吃几天土,就可以变成一个土!豪!”
  “……定期?”
  千溪真诚地看着他:“嗯嗯,除了给你的那些,我还有很多本钱呢。我爸大学的时候为了培养我的经济头脑,给了我一笔本金炒股。前期亏了不少,被全家嘲笑了半个月……但是我后来赚回来啦,翻了好几番呢。就是被嘲笑得太狠了,懒得跟家里说,心灰意冷存了定期让自己不要见到这笔钱……”后来想想好蠢啊,通货膨胀这么严重,她至少得买买理财产品吧?
  她伸出十个手指头在他面前,一个个扣下去:“好大一笔钱呢,后面的零有一二三四五六……”
  她还要再数下去,被徐即墨及时制止了。
  他觉得再听下去他的世界观很可能会分裂,勉强平静地问她:“为什么不告诉家里?”
  “告诉了也没用。他们给我的设定就是个没用的米虫,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觉得我有多厉害,只当我是运气好。”千溪摆出一个“你看我机智不机智”的表情,骄傲地说,“而且告诉了他们还得上交,我又不傻。”
  徐即墨觉得自己对她的预估出现了严重的偏差。
  原以为她这个年纪能当上银远的总监,肯定有背景支撑,现在看来她的家境比他想象中更加优渥。一个任她挥霍的爸爸,一个星光熠熠的表姐,恐怕还有更多待发掘的部分。
  那种家庭,是怎么养出她这么个怪胎的?
  “所以,为什么决定投资KG?”
  千溪的笑容忽然僵滞:“因为……”她闪闪发亮的眼睛稍见黯然,“因为自己做不到的事情,能帮别人做到,也很幸福啊。”
  Chapter 10
  虽然她好像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躲在一棵大树底下乘凉,丧失了对远方的梦想。但是看着那些风雨兼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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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他们提供暂时的庇护,也会觉得,很满足。
  但在徐即墨眼里,这个场景荒诞的程度,就好比他突然去参加了一个真人秀比赛,面前一张红色皮椅转过来,千溪冲他勾勾手指头,说“I want you,来说说你的音乐梦想”……
  幸好,一声惨叫拯救了他:“老大不好了!”
  徐即墨接住螺旋飞来的李沧:“怎么了?”
  “魏莱,魏莱晕倒了……”
  身为前任医护人员,千溪凭借多年的职业敏感,第一时间冲了进去。一米六的小个子躺在休息室的地面上,其他人不敢挪动他,守在左右喊他名字,城阳正在旁边打急救电话。
  千溪蹲下来进行胸外按压,李沧在一边担忧地问“小老板娘你行吗?要不还是我们来。”千溪把人都挡开:“我好歹有执业护士证书的好吗,你们让开……”她托起魏莱的后颈,在众人惊诧的目光里俯下身,要做人工呼吸,李沧吓得连忙拦住她:“这个我还是会的,我来我来!”
  急救车抵达的时候,魏莱已经迷迷糊糊地苏醒,仍然被拉去做了个基本检查。
  等他清醒过来,情绪稳定,经过一拷问:原来小孩子为了拿到假条出来打比赛,故意把自己冲凉冲感冒,加上之前熬夜补作业,这才突发性昏厥过去。徐即墨在病房里一对一单独训导,KG其他人都只能守在外面。
  千溪透过病房门的半边玻璃偷窥里面的场景。魏莱手上扎着输液针,正低头听训。
  徐即墨的表情从未见过地严肃,寒声道:“如果比赛影响到你的正常生活,你可以结这个月工资离队,不需要缴纳违约金。”
  魏莱支支吾吾的:“国际邀请赛才刚开始打,我走了的话……”
  “我会向主办方申请替补名额。”
  “不是!即墨哥……我不想走,你让我留下吧,我以后肯定不干这种事了!”
  “你学校那边能兼顾吗?”徐即墨虽然严厉,眼里却有愧疚。也许当初这个小孩子央求自己让他加入KG,他的松口就是个错误。
  “我……”他不顾手上的输液针,一把抱住徐即墨的胳膊,“我可以的,即墨哥,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会再犯了……”
  千溪在门外看见魏莱手上的输液针倒回一段鲜红的血水,不禁为他揪心地啊了一声。
  徐即墨闻声回头,正看见她紧紧贴在玻璃上,全神贯注地偷听。千溪发现自己被他逮住,无辜地眨了两下眼,以为别人看不出来地悄悄退后。徐即墨朝她招了招手:“你进来。”
  “我?”千溪在KG众人的目送里一步步挪进了病房。
  魏莱并不认识她,只听队友说过她的名字,且李沧给她的备注是“响当当一尊财神爷”。
  清秀的单眼皮小正太向她礼貌地点头。千溪因为给他做过急救,对他有母爱般的慈蔼光环,温柔地冲他笑了笑,挥手打招呼。
  忽闻徐即墨说:“刚刚是她救的你,你自己谢她。”
  魏莱对他言听计从,有点腼腆地说:“谢谢千溪姐……”
  小男孩带着稚气的清甜嗓音软软糯糯的,千溪一秒被他俘获:这么可爱的男孩子有什么不能原谅的啊!徐即墨怎么可以这么凶!她捏捏人家的脸:“没事没事,以后乖一点就可以啦。小朋友要注意身体!”
  千溪看着小魏莱可怜巴巴的眼神,母爱爆发地帮他说话:“要兼顾学校那边很容易呀。你现在上的那个初中,作业太多了,都是题海战术!这样时间当然不够啦。你可以转去国际学校,这样既没有出勤率的硬性要求,功课上也灵活得多。”
  “真的?”
  “嗯,只是学的东西会不太一样。而且将来等你上了高中,还要准备Toefl啊,SAT这种考试。简单来说就是,学好英语走遍天下!”
  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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