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岫追鱼传奇主题曲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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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奇三界。
 灰色长衫的孱弱少年站在高高的奔雷塔顶,紧闭着双眼摸索着手边巨大书籍上晦涩的文字。更遥远的天边,铺天盖地的神兵驭着战车呼啸而来,急速的穿过六合极地。少年仰起没有表情的脸,似笑非笑的冲着空中的某个地方点点头,随后便消失在风里――这不过是个足以乱真的像。   
“哐!”九天神殿上,巨大的观天镜被杀戮之神凶残的翻倒在地。就在刚刚,他们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神看了出老鼠戏猫的好戏。   “一个像,竟然引得九部去追。”幻化之神皱了皱眉。“只是这像,也太像了。”   “制理抗横,神魔相调,不可能是他本身的力量。”   “会不会是术?”   司音之神一抖长笛。
“短雀!”   以音为身的神鸟从碧光闪烁的笛子里钻出,鸣叫着消散在神殿里,一屡屡的急速扩散到八荒。奔雷塔顶残留的痕迹便被带回神殿。   恍惚有人在塔里刚刚结下咒怨,本该是九州最接近神界的奔雷塔内残留着极其浩大的魔的气息。塔里的神遗之书还翻在少年临走时那一页。那一页记着所有开天后神主的名字。少年的像极其温柔,竟不愿在书上留下一分魔气。   ――只是为了怀念吗?     离奔雷塔万里之遥的北荒上,灰衣少年冲着面前整装待发的魔界大军伸高右手,面色沉寂的打了个手势。滔天的血气几乎要透过云端一样。  “杀——”  曝阳纪十五年,魔界进攻人界,由西荒向东直取中州。位于西荒的道门蜀山奋力抵抗,待魔界屠尽西荒,蜀山掌门帅三千门徒以命祭天,将魔界大军拦在连戈城外。  至此蜀山一脉断绝,西荒人烟尽灭,血流成河。      从连戈城的城墙上向西望,几乎无尽的黑色的浓稠的雾气飘荡在整个西方。从天际开始,一直到大地上,没有一丝的光。     直到连戈城外的时候,巨大的红色光幕阻隔了黑雾的扩散。那巨大的红色光幕上一丝丝的鲜红的光芒流转,如同是有了自己的生命一样。  顾惜朝站在城墙上向外望去,茫茫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两界的交界处不断的涌出——  “将军,这光幕,能挡得住吗?”  铁甲包裹着的挺拔的中年将军扶着城墙,很是坚定的点点头。  “当然。”  灰色布衫的少年闭着双眼站在一大片苍白的土地上,鲜红的血从他的手腕上不停的流下来,在地上蠕动着蔓延着汇集成巨大的繁琐的符号。  {禁术。破甲}  少年的身体被蓝色的光芒包裹着,源源不断的灰色的魔力注入到地上的符号中——  “轰”的一声,少年的身体似乎变成了一只箭,被莫名的力量拉扯着急速向着连戈城的方向驶去。  顾惜朝抬头看见的西方最后的一道光,是苍蓝色的犹如第一缕曙光般耀眼夺目的光芒。  “当然……”  当然,挡不住。  瞳孔还是光芒的刺热感,中年将军想起早上接待的最后一位蜀山弟子所说的话。  “魔界没什么可怕的,但是——”  但是对付人界,足够了。
灰衣少年站在城墙上,被巨力绞成碎片的血肉堆积在脚边,染透了他的鞋。  
从城墙上往西望去,哪里都是翻滚不息的黑色的浓雾。在黑色浓雾的中心,有什么东西有规律的律动着。  这世间无数的风从各个角落穿行而过,带来无数的讯息。  少年魔主面对着看不穿的如绸的黑雾,缓缓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的,师傅。”他转过身对着虚空吩咐道,“司命,你去断月山脉。”  从半空中伸出一只略显苍白的手,对着少年打了个手势后又缩了回去。  几乎是同时,密密麻麻的山林中,有人张开了双眼有些恐慌的急速向东逃去。  然而——  像是坠落人间的火凤一样,有人夹带着滔天的火焰从空中直直的冲着段月山脉而来,破空之声如同高亢的鸟鸣。  慌张逃窜的人急忙御起一把奇怪的剑,想要借风而去。“砰”的一声,却被飞来的火球狠狠的打入连绵千里的山中,燃烧的火焰在一瞬间就将那人烧的没了人形。  司命魔君从半空中看了看勉强能辨出人型的焦炭痕迹,不甚在意的飞离而去。  在他走后三天,那块人型的焦炭下露出一只警惕伶俐的大眼睛。有个像是猫一样的人影从焦炭下偷偷的钻了出来。那是个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着,眼神四处飘的审视着什么。  “走了吗?”  小姑娘手中抱着的布娃娃“啊”的符合着。  那是个跟她长的一模一样的布娃娃。  “却邪,我们去找‘隆日’吧。”  布娃娃点点头,伸出一条白白净净的胳膊直直的指着山林中的某处。  少女开心的欢呼一声,身形极快的冲着娃娃指着的方向奔去。  连戈城内,少年魔主闭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人,思考完后点了点头。  “好,我放过她。但是你要把‘隆日’交给我——那毕竟是我师傅的东西。”  对面是个跟少女长相完全一样的少年,他笑嘻嘻的点点头,满不在乎的挥着手:“一把不知道怎么用的神器,你们想要的话就拿去。”   少年魔主看着嬉皮笑脸的活泼少年点点头,“你们蜀山最好不要骗我,余尘子”  穿着金黄色绸缎的蜀山现任掌门笑的更加开怀了,一双大眼眯成好看的月牙型。  “当然不会,你祝我建立蜀山,我祝你夺下中州,这个在我看来很公平的。”   灰衣少年偏了偏脑袋,“真不知道你是不是人类。”  对面的人冲着他笑的很开怀,“我终我一生都要让蜀山重建,其他人我管他做甚。”  灯火在两个人之间跳动着,灰衣少年看着对面那张稍显稚气的面容,点了点头。  怀抱着布娃娃的少女每踏一步都会留下一个像是小狗脚印的痕迹,一朵朵的梅花急速铺盖到地上。  突然,那只布娃娃拽着少女的前襟“啊”的尖叫起来。少女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跑。  
身后,巨大的热浪紧随着少女的脚步——像是戏弄一只被抓住的小狗一样,作为猎人的司命魔君不慌不忙的坠在少女身后,也不取她性命。  少女灵动的大眼睛里溢满了泪水,被之前的火弄脏的小脸更显得楚楚可怜。  现在她干脆抱着布娃娃撒泼打混一样的往地下一坐,小胳膊小腿的四处踢腾着,“哇”的两声,她跟布娃娃一起哭了出来。  “你欺负人……呜呜呜……杀,杀就杀,干嘛戏弄我……呜呜呜……”少女拿着手背蹭着掉出的泪水,结果泪没有止住,反而弄的一张小脸越来越脏了。  司命魔君撤去浑身的火焰,露出一张苍白阴霾的脸。  “再哭就杀了你。”  少女噎了一下,“哇”的哭的更加凄惨了。  司命魔君不得已,干脆弯下身子想要将少女从地上提溜起来。  他眼中一直哭泣的少女看见他弯腰后,露出一个诡计得逞的笑容。  “风毁!”布娃娃像风一样“嗖”的直奔司命魔君而去,穿过他的心脏还不满足,带着他整个人直直的滑行了数米。  布娃娃伸出手,掏向他的心脏。
“风毁!”布娃娃像风一样“嗖”的直奔司命魔君而去,穿过他的心脏还不满足,带着他整个人直直的滑行了数米。  布娃娃伸出手,掏向他的心脏。       
遥远的连戈城内,苍白消瘦的男子怀抱着剑闭着眼坐在高高的塔顶。  蓦地,他睁开一双瞳孔发红的双眼,目光直直的向着东方望去。  “怎么了?”身旁蹲着挑拣闪闪发光首饰的红衣女子看着他的瞳孔,露出颇为好奇的目光。  面色苍白的男子眯起双眼,摇了摇头。  “没什么——我去趟断月山脉,你回去告诉魔主,有人拿到了‘隆日’。”  少女炸了眨眼,“神界的人吗?不是说‘隆日’因为那个人的死而失去所有神力……”  “是‘人’。”  少女几乎傻了一样看着面前的人抱着剑跳下了塔——  “等我啊我也去啊!”少女用右手“刷”划破左手小指,然后遥遥的冲着魔主所在的位置一指——  “分像!”  从小指里流出一滴鲜红的血,迅速拉扯的形成一个跟少女一样的像,急速的跳下高塔向着着魔主所在的地方奔去。  “喂,司命你慢点啊!”  断月山脉中,布娃娃伸出的手刚刚触碰到心房,已经失去气息的“司命魔君”就像是泡沫一样消失了。  “呀!”布娃娃眨着一双迷惑的大眼睛看了看少女,发现碰到了一双同样迷惑的大眼睛。  “不管了,我们去拿隆日!”  少女抓住布娃娃急速的向着东方冲过去。  平静千年之后,有什么东西再次从这个人世间苏醒过来。关于爱,关于恨,关于这世间的一切纷杂和交戈。  少女瞪大着双眼,几乎不能相信自己来拿的“隆日”竟然是这种东西。  “却……却邪,这个这个这个真的是‘隆日’吗?”  布娃娃闭上眼睛,伸出短短的胳膊。在她小巧的手掌上,有一团深灰色的光芒像是心脏一样强烈的跳动着。  “啊!”却邪坚定的点点头。  少女看着面前的“隆日”,几乎要昏厥过去一样。  “这个怎么可能是能救连戈城的武器啊!这个分明就是——”  “隆日”静静的躺在地上,千年过去了,如云霞一样璀璨耀眼的红色轻衫依旧崭新。他身下巨大的咒文将他映衬的宛如天神。那张英武的面孔上,繁琐的银白色的神纹在他的额头上展开着。  这分明就是——  一具尸体啊!
连戈城内,灰衣少年仰起头,闭着双眼“看”着面前嬉皮笑脸的蜀山掌门。  
“不好啦不好啦不好啦——‘隆日’不见啦——”  辽亢的声音几乎传遍了整个大营,这种毛躁的性格颇有其主人的风范。  声音还没有全落,一个莽撞的身影就冲进了帐篷。来人也不管还有外人在场,就火烧眉毛一样的扑到魔主怀中,揪着他的衣襟瞪大双眼看着他。  “隆日被人界拿走了!”  灰衣少年伸手打散怀中红衣女子的分像,“余尘子……”  “我会去把‘隆日’夺回来的,我还是那句话,只要她不死,我们就是盟友。”  灰衣少年点点头,余尘子捏了个诀,就消失在了帐篷内。  “司命,你回来。”  半空中出现一只苍白的手,冲着魔主打了个手势后又消失了。  远在千里外的抱剑男子停下脚步,冲着紧随着他的红衣女子面无表情的道:“我们回去。”  红衣女子颇为失望的点点头。   御剑而行的娃娃脸少年“嗖”的穿过无数间残破的房屋,不经意的扫视着下面的景色。  一道红色身影蓦地闯入到眼中。少年眨眨眼,看了一遍后再次眨眨眼。然后像是回忆起什么一样吃惊的张大了嘴。  在帐篷内的时候他就觉得少女有些眼熟,不过那个时候那个闭着眼的魔主强悍到让他随便看一眼都觉得有压力。  现在终于有时间细细看了。  ——这不是囚时之神吗,怎么跟魔界的人厮混在一起?  少年晃了晃脑袋,实在有些接受不了这个讯息。  “不管了,先把“隆日”拿回来再说。”少年望向东方——  断月山脉中,布娃娃瞪大着双眼,“呀”的尖叫一声。  少女歪着脑袋,犹豫的伸出手,抱起在咒文里沉睡的“隆日”。  “不会有尸毒吧?”  布娃娃一脸嫌弃的看了看少女。  “那就好——”  少女在手心切开一个小口,有些发绿的血就从伤口中流淌出来。  “风急!”  大片大片的风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急速的盘旋在少女的身侧。巨大的风的力量让周围的树木扭旋倒地。  在巨大的风中,少女安静的抱着神祗遗留下来的“隆日”,缓缓的消失在了空中。  九天之上,有人在巨大的观天镜前看着这一幕,颇为失望的抿抿嘴。  “怎么了?”   挂在桌子上的懒得睁眼的少女偏着头,稍稍抬起了一丝眼皮,随后又困倦的合上了。  看着这一幕的南音上神好笑又好气。  “喂喂,睡了那么多年了怎么还是这个德行。”  少女闭着眼睛,看上去已经睡着了。  南音上神无奈的遥遥头,脱下自己的披风俯下身去想要帮少女盖上。  “你小心。”看上去已经熟睡的少女低声的说。  “嗯?”  “那个灰衣服的,这千年以来一直在重复的做一个梦。梦里面就是他师傅将他钉入撩世海底的事。”  “跟我有什么关系?”  “总之,你小心了——临溪。”  少女睁开双眼,认真的看着面前,那张跟那个人千年来不断重复的梦中一样的面孔。  南音上神有些迷惑的点点头。 还想说些什么,却只看到少女已经闭合的眼睑。  “搞什么……”  与此同时,娃娃脸的少年赶赴到最后感应的地方,只看到一大片倒伏的残缺的树。  在这片树的中心,一股奇异的味道驱之不散。  余尘子闻着这股味道,浑身轻轻的颤抖着。  这股味道,他在这一千年间无数次的梦到。  “是那个人,是那个人回来了……”  平日嬉皮笑脸的少年惊恐而兴奋的嗅着空气里的味道,眼中埋藏着一大片仇恨的恐惧的湖泊。  寥远的天与地,昏与昼的交界处,一个俏丽的身影从大片如刃的风中显现出来。  她怀抱着一个足够毁灭一切的秘密,欢快的奔向她崇拜的界主所在的地方。
洛念安的视线落在诡谲云海上,肃穆城墙,苍红褒衣衬着如血残阳,她的脸颊也透出浅橙的光。  “到底……”沉吟一声,指尖轻磕着赭红跺墙。  会不会救援呢,发出的求援像石沉大海一般,神界至今也没有回复任何音信。她轻叹,身后长发泼墨,衣袂在呼啸的风里习习作响。  一个俏丽的身影从大片如刃的风中显现出来,欢快的声音遥遥呼喊道:“界主,我找到‘隆日’了!”  暮城城门猛地被打开,少女冲进来,落花惊起,她娇()悄的小脸有些红扑,怀里布娃娃‘咿呀’张着嘴,象是跑的有些气喘。“界主,连戈有救了,你也再不用愁眉苦脸。哈哈,快看啊!”  滴溜溜的眼一圈打转,见到城墙上那一角红衣立即就笑眯了眼。掌心的风还在环绕起伏,少女长身一纵,布娃娃短促叫了下,她已冲天跃起,待到落地,强劲的风抽丝拔茧极快的消散。布娃娃从少女怀里跳下来,有些蹒跚的跑向洛念安。  “界主,根据却邪提示,‘隆日’终于找着了。”  一团深灰色光芒从少女怀抱悠悠飘出,洛念安接住却邪,视线却紧随着光芒缓缓落下。三千年鸣镝无声,轮回从未停歇过,穿过丝发间的霜白和时光的罅隙,容颜几度变转,再见面——已生死无话。衣袍盘在地上,光芒中,有着繁琐神纹的男子像睡着了一样,英武的面孔有种久远的硬化,可是她还能记得他嘴角抿起来露出的那抹浅笑。指腹有些颤抖,穿过深灰色光芒寸许,还未触及他的嘴角,一团璀璨的光华突然爆开,布娃娃尖声长叫,一旁少女有些措手不及,洛念安几个起落还是身形不稳重重掼倒,前襟和袖口都沾上血。  “阿弥陀佛。”宽大的湖泊旁,有人宣了声法号,“千百年,依旧执迷不悟。”  水面的象碎成千万条银蛇样的波光,一个拈珠的僧人摇头叹息,他身上披着一件奇怪的深蓝袈裟,眉目有些浅,可是鼻梁挺拔,右耳还嵌有一颗豆大的黑色佛珠,十八九岁的光景,可是气度却像修行了几十年的老僧人。  他捏了一个手势,拇指和食指竖起平行,中指曲在手心,无名指微抬,小指又平行于食指,这是大罗天日的起势。极远的连戈城,灰衣少年刚从梦中醒来,他眼没有睁开,只是眼睑微微动了一下。  “是大罗天日。”羊魔王右手正压在少年身后心脏的位置,羊皮兜帽大衣下,那双诡异泛的着红光的眼此时有些趋于全黑,墨滴进去一样。  少年魔主眼窝一陷,搭在软榻梆上的手深深烙进梨木中。少年僧人中指突然弹开,湖泊掀起数丈水瀑,仿佛一本打开的书籍,水面偌大一块呈现出凝固的下凹。僧人蹙眉,深蓝袈裟突然像灌满了风,四周树林无风狂摆,林间绿叶一瞬间全部凋落。  司命苍白的脸有些近乎透明,坐守十个方位的魔君脸色都有些不对。一旁等候的红衣少女不安的咬着嘴角,这样强大的神力——会不会,是他?  不会的,自三千年前那场大战后他便再也没有出现了,不说人魔两界,便是神界都没有再见过他的。心里这样想,可是嘴角却越咬越重,能让魔主梦魇千百年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苏秦时。”暮夜忽然唤道,声音有些低哑。  红衣少女看向他,眼神游移着几许迷茫。  “你要信我。”  那边僵持,这边洛念安看着陆笙,神情也分外坚持。  “救活他,不但连戈能保,人界也永无后患。”  “界主。”陆笙不忍,可是还是摇头,“他只是一个分像,就算灵力巨大到可以和本体抗衡,他也只是一个分像。”  窗户有风,鬓角那缕垂发被掀起,洛念安的表情忽然有些模糊。她身后抱着布娃娃的少女却觉得自己崇拜的界主大人,好像有些难过。怀里布娃娃眯着眼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少女噘嘴,“不许欺负界主大人!”  “云染。”洛念安抬手,遮着脸角的头发滑到耳垂边,“陆笙,他额头上展的是银白色的神纹,不是黑色金铭纹。千年封印,分像的戾气早被咒文洗涤干净。我们发出的求援神界至今没有任何答复,这场大战,我们需要神。”  “可是,您忘了吗,千年前的大战,他杀了我们多少战士,南、余、苏、陆、莫、徐、顾七大豪族覆灭。他只是分像,是一把武器,他不是你的——”  陆笙停下来,他看到洛念安的眼,那满是坚持的眼里,同时,又有那么多绝望——像被掐在水底,惨叫不出声音,也落不得眼泪。他想起传说里那最后一战,封印隆日的,正是,人界界主。  有些话,忽然就说不下去。  “这轮回不断的战争到底是为什么。”洛念安笑了起来,嘴角牵起,眼睑垂下。  
有些话,忽然就说不下去。  “这轮回不断的战争到底是为什么。”洛念安笑了起来,嘴角牵起,眼睑垂下。   若是没有恩怨的话,没有杀戮没有仇恨没有战争与纷扰。  这个世间究竟是怎样的光景。  
——不会美好的,念安。  三千年前,那个人安静的坐在撩世海旁,还未干涸的血液从他曾经雪白的衣裳里流淌下来,滴落在几近纯白的海水里。  她站在那人的面前,带着铺天盖地的战士围住他,逼他到了这般地步。  那时她便问,:“若是没有恩怨的话,没有杀戮没有仇恨没有战争与纷扰……”  那人扭过头来笑了笑,“不会美好的,念安。”  哪怕这个世间的人都是恪尽职守正道直行的神,这个世间也绝对不会美好的。  ——光与暗,爱与恨,美好与残酷,必然是两两交戈而生。  相依相存,物盛当杀。  “只是分像的话根本没有必要……”  “陆笙,”洛念安将吹乱的头发挽起,“我当年封印他的分像,就说明我已经与他恩断义绝,互不相欠。他是武器,不是师傅,我知道的。”  陆笙抬起头,看着那个亲手封住自己所爱之人的三千年都不曾真正快乐的女子,她的眼睛里是一大片波光四起的回忆的湖。  “从他为了护住年十九不惜堕入魔道之时,我就再不是他的徒弟。”  深灰色的光萦绕在她苍红的褒衣上,渐渐渗透进她的身体里——  “陆笙,我若死了,你为下届界主——”一个微弱的声音在陆笙耳边轻传,“还有,杀掉云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长相儒雅的男子瞪大双眼,惊讶的看着面前被灰光萦绕的女子。  她的身后,抱着布娃娃的少女大眼睛里满是悲戚的泪水。她所敬慕的,热爱的界主转过头来,冲她绽放一个让人心安的微笑。  陆笙闭上双眼,点了点头。  “禁术.换生!”  灰色的光猛然从洛念安的身体里迸发而出,拉扯出一屡屡的翠绿色的光芒。翠绿的光在她手指间萦绕着钻入沉睡神祗的体内。   那些光芒在神祗苍白的几乎透明的身体里游走着,每到一处都使他原本板直的皮肤莹润起来。他额上银白色的纹络缓缓的收缩,最后汇聚到眉心,消失不见。  遥远的连戈城内,灰衣少年安静的坐在床榻上,指尖是苍蓝色的火焰。  “六相封印.解!”  在他的手下,有一个奇怪的小人样的人偶。当苍蓝色火焰打入人偶的一瞬间——  六合极地中,抱着布娃娃在旁垂泪的云染惊诧的看着怀里的布娃娃尖笑一声,随后风一样的掠过正在换生的两个人,直直的撞进“隆日”的怀里。  “砰——”  术法被强行终结时,灰色的光芒瞬间炸裂,整个六合极地在巨大的冲击之下遥遥不稳。  “啪!”观天镜前,南音上神直接捏碎了手掌下的杯子。  一直以来,他看隆日的时候总是会有一团雾气遮挡着他的面容。  就在刚刚,灰色光芒炸裂的一瞬间,他隐约的看到了那张脸——  那是一张他每天都会见到,触碰到的,真实而可靠的脸。  那分明是一张,跟他一模一样的脸。  挂在桌子上的女子轻轻的抬起眼皮,已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长叹一声——  “《神史》记载,河洛之神的二徒弟堕入魔道,为神界追杀。为了这个人河洛之神不惜将三魂与六魄强行分离,用禁术创造出一个分身。后来分身被人界界主,也是他的三徒弟封印。而他自身则被抽魂夺魄。其实《神史》上记载的,不是对的。”  “什么?”  “河洛之神为了他的徒弟,的确是制造了分身。但是他自身并没有堕入魔道。”  流归从桌子上爬起身来,静静的看着面前的人。  “临溪,那句神泉底部的魔文,是你刻上的。或者说,是你的分象刻上的。你去找神主,要回你以前的记忆吧。” 千年前那个波澜壮阔的只存在于史书中的世间被无尽的风掀开了一角,以其残酷的方式展露在他的面前。  观天镜前站立的男子回过头来,一字一顿的告诉面前懒洋洋的睡神:“我是南音上神,以前种种,我根本不想知晓。”  听完这些话后,好容易坐起身来的女子像是一匹绸缎一样又挂在了桌子上,闭着双眼继续睡觉。  南音上神无奈的遥遥头,嘴角是一抹恬淡而宠溺的微笑。  六合极地中,陆笙抱着已然昏迷的界主眼睁睁的看着布娃娃抓起隆日风一样的消失在天际。  “封!”他食指遥遥的冲着脸上泪痕未干的少女指过去,巨大的牢笼冲天而起,将少女锁在笼中。  “陆笙你……”  “亏得界主不嫌弃你是只狸猫妖,把你带到六合极地教你术法,你如今就是这么报答她的吗?”  少女张了张嘴,委屈的大眼睛里溢满泪水,一串串的滚落下来。看着面色苍白的敬爱的界主,她什么也没有说。  陆笙闭上双眼,巨大的灵力从身体的各处涌现出来。他最后一次抬眼,看了看面前相处千年的小狸猫。  “杀!”  连戈城门大开,从连戈城内涌出一队队披着铠甲的魔兵向着不远处的虚王城杀去。  修养不过三日的魔界在灰衣少年的指挥下再次向东推进。  听着外面的喊杀声,红衣女子似乎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秦时,你该回去了。会被人疑心的。”  灰衣少年闭着双眼“看”着面前大大咧咧少根筋似的苏秦时。  红衣女子点了点头,“哦。”  银白色的神纹在她的额上展开,一身的红衣在神纹的影响下变成飘逸的柔软的白色纱衣。  她周身的气质猛然变的庄重而沉稳,恍惚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苏秦时冲着灰衣少年挤眉弄眼的笑了笑,“那我回去了,你告诉暮夜要每天想我啊。”  火红的光芒围绕在女子周围,瞬间就把她带回了神界。  在她走前,看见少年魔主的脸上露出了极少出现的真心的微笑。   “我会的。”  等她消失在屋中,少年魔主轻轻的对着空中某个部位说,“司命,有个人能这般对你,你也感激吧。”  站在高高塔顶的脸色苍白的抱剑男子没有答话,只看着遥远的东方再次掀起的战尘。  那里冲天而起的血腥味弥漫着整个世间。  曝阳纪十五年,魔界攻破连戈城后向东进伐,直指中州。神界无人救援。
六合极地内,陆笙冲着楚楚可怜的少女遥遥一指,四面八方的水便汇聚在一起向着少女攻去。脸颊满是泪水的少女闭上双眼,安静又祥和。“风毁!”急速赶来的余尘子冲着水势挥剑而去,巨大的风刃将凝聚起来的水团破一为二。困在牢笼中的少女睁开双眼,看见一张和自己一样的脸,以及来人眼中毫不掩饰的滔天的恨意。“余尘子?”华服少年转过身来冲着怀抱界主的陆笙笑了笑,“好久不见了,暮城城主。”陆笙散去浑身积蓄的杀意,儒雅有度的向他点点头,“你来极地干什么?”“传魔主手谕,带走风狸,杀掉你——”原本嬉皮笑脸的华服少年猛然气势高涨,执剑急速向着陆笙攻去。巨大的破空声与利剑刺透血肉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满目悲戚的少女猛然惊醒。不尽的风环绕在她身边,轻易就带着她破开了牢笼。云染急奔到两人之间,用手抓住刺穿陆笙身体的利剑。“叛徒!”顾不上处理伤口,陆笙伸出手去,澎湃的灵力翻涌而出,将对面的两个人笼罩其中。被利剑划破的手掌处还有鲜血滴落,身后巨大的冲击便将少女击晕。陆笙分明看到,失去意识前那个单纯的欢乐的少女扭过头来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他知道那个微笑的意思。那是少女抱着必死的决心后最后的诀别。
一股悲凉的疼痛占满情绪,陆笙一手抱着界主,绕过云染向着余尘子袭去。“死吧!”巨大的轰鸣声中,华服少年冲着被激怒的暮城城主挥挥手,瞬间消失在极地之内。那分明是魔族人才会的“分像”。 陆笙紧咬着下唇,胸口像是有一阵巨大的残毁一切的风吹过。不远处,浑身是血的少女隐藏不住身为魔的特征,一双尖尖的耳朵渐渐显露出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连戈城内,无尽的风后显露出华服少年的身影。他嬉皮笑脸的冲着抱剑的苍白男子做了个揖,“天不早了,暮夜兄怎么还在这里站着啊?”“界主让我等你。怎么样,杀掉人主了吗?”华服少年双手一摊,痞气十足的摇了摇头,“虽然只是神界的走狗,但是洛念安还是太强大了。”暮夜挑了挑眉。“她施展咒术被打断,应该已经经脉具断才对。”“怎么会?我偷袭都被她挡了回来。要不是运气好,我早就葬身在六合极地了。”看着面前信誓旦旦的余尘子,暮夜想了想,看着他的眼睛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余尘子,你若是背叛界主,哪怕你法术再高强,我都不会放过你的。”华服少年颇为委屈的看着面前的司命魔君,一张秀气可爱的脸皱在了一起。“暮夜,我想要的东西只有你们能给我。开创一个祥和的世间,重塑蜀山才是我的追求。我怎么会不为了我们的目标努力。但是我真的打不过洛念安,她可是魔主的师妹啊。” 面对少年委屈而真挚的目光,面色苍白的抱剑男子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点点头。“希望你不要骗我。”嬉皮笑脸的少年绽放一个大大的微笑,“我们彼此彼此。” 东边烟火四起的虚王城内,有人站在窗前看着浓稠的黑夜。“主子,已经把消息传给余尘子了,我们走吧。”“十方,”一身墨色青衫的儒雅公子转过头来,分不清是呓语还是质问的看着风满楼高高的屋顶,“弑神可是要下地狱的,你不怕吗?”店小二打扮的少年乖顺的摇摇头,“主子都不怕,十方怕什么。”顾江临没有答话,微笑的点点头。十日前,那个痞气十足的华服少年找到他时第一句话就是“你怕下地狱吗?”那双眼睛里是通透的苍凉的坚决。你怕下地狱吗?儒雅男子指尖轻轻的触了下窗台盛放的花,在连绵不断轮回不休的战火中,这种美丽几乎是种奢侈。——假如这就是人界世世代代要背负的枷锁的话。——假如这就是战火四起无可逃脱的命运的话。人间本就是炼狱,死后又有何必惧怕。“十方,我们走吧。”r儒雅男子伸出右手,“秘术.障神目!”九天之上,巨大的观天镜砰然碎裂。 负责监视人界的南音上神瞪大双眼,眼看着观天镜变成了碎片。“怎么了?”挂在桌子上的女子抬起眼皮,随后一双大眼睛迷惑的完全睁开了。她眨了眨眼,又不知所措的眨了眨眼。“年份太久远,该修了吗?”“流归,你在这里看着,我去神泉。”自神泉干涸后,神界与人界的交界处便完全闭合——他们像是被锁在了盒子里一样,神力不断流失的同时,但却得不到补充。 从那以后,神主便领着众神在神泉边上,希望可以找到突破的方法。 而南音上神便肩负起了监视下界的任务。如今观天镜破碎,神界与人界最后的交流也已经决裂。不知为何,在观天镜破碎刹那,临溪似乎看见了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风满楼内,施展完秘术的儒雅男子一头载进十方的怀里,昏睡过去。在临近的连戈城内,华服少年轻轻握紧拳头,又慢慢的松开。他望向东方的眼睛里,是炙热滚烫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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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千年来我一直都要得到的,一定要得到。哪怕弑神逆天,不得好死。“呀!”魔主面前放着的布娃娃感应到了什么,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灰衣少年闭着双眼,面无表情的向着门外的余尘子“看”了一眼,“却邪,你盯紧他。”布娃娃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司命,我们继续。”灰衣少年褪去身上的长袍,露出赤裸的上身。在他的胸前,一个黑色的繁琐的印记嵌在血肉里,似乎是从五脏六腑内透出的一样。盘坐在少年面前的司命魔君犹豫的看着面前孱弱的少年,“不用吧,现在神界的封印还没有被打开,而且就算打开了,我们也有实力跟他们抗衡。”“继续。”闭着眼睛的少年魔主“看”了他一眼,语气决然。司命魔君看着面前这个杀人无数的苍白少年,闭上了眼睛。“抽魂!”时隔千年后,那个人所承受的苦楚在他的徒弟身上再次重现往复。他当年为了神界,不惜将三魂与六魄分离,塑造了分身“隆日”。如今被他亲手钉在撩世海底的徒弟,为了复活他,不惜将魂魄分离。炼狱之痛袭来,少年魔主原本苍白的脸上大颗大颗的汗珠连续的滚落下来,他紧咬着下唇,遏制住几乎要脱口而出的痛呼。一团朦胧的光在司命魔君的手中跳跃着——那是离体之魂的形态。连戈城向西的黑雾浓稠的地方,不停跳动着的像是心脏一样的六魄翻涌着。司命魔君将离体之魂封印住,随后抱起昏厥的孱弱少年,急速的向着西面奔去。嬉皮笑脸的华服少年站在城墙上,饶有性质的看着他急速远去的背影,右手微微的有规律的在城墙上轻点着。
隐藏在断月山脉中的十方动了动耳朵,四面八方的风带来了从连戈城传来的信息。“怎么样?”坐在轮椅上的顾江临睁开疲惫的双眼,目光是一贯的平静温和。“主子,成功了。他把魂分离了。”儒雅的男子微微点头,目光深处掩埋的是深深的怀念和不舍。“好。等隆日复活,就把神界封印打破。”他透过层叠的翻涌不息的云,似乎看到了九天之上那句诅咒一样的魔文。九天之上,神泉边的南音上神愣愣的看着神泉底壁上隆日刻下的魔文,遗失的记忆扩展而来——自从在观天镜中看到隆日的样子,他的面前不时的就会闪现出一些画面。零碎的陆续的像是他的记忆被撰改过一样。如今,这些记忆犹如被缝补在一起,朝他展露出来。——你还记得吗?记得朝露与昏雨,春花与秋实,记得一岁荣枯和盛衰,记得一寸寸的光阴如何打在那个二徒弟的身上,如何逼他变成这种样子。杀人如麻的,究竟是他,还是你。最该堕入魔道的,究竟是他,还是你。 千年间重复的梦境渐渐袭来,昏厥的少年魔主干涸的眼睑逐渐浸湿。梦里还是几尽纯白的撩世海,师傅伸手替他将额前纷乱的长发拨回耳后,脸上还是一如往长的温和柔软。时光依然在那人的手指间细细研磨,最后覆盖上他伤痕累累的生命。梦里一直都是永恒。——梦里一直都是永恒。在被封在撩世海底的那些年,他的眼前,每天都在重复着被封前发生的事。师傅带他去了撩世海旁的奔雷塔,在塔顶翻开了那本厚厚的石书。“我一直以为,天书上说的是江临,没有想到,说的是你。”那人合上书后,温暖的手轻轻的覆盖上他颤抖的眼睑,莫名的心安便涌了上来。“十九——”“什么?”消瘦的回风剑从正面刺入,狠狠穿过心脏后还不罢休,带着年十九孱弱的身体从奔雷塔上直直坠入撩世海。大片大片的风从耳朵里灌入,似乎直接要将他整个人扯裂开来。“十九,不要怪我……”恍惚间,他听到了师傅这么说。或许师傅说的更多,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睁开眼睛了。再后来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师傅为了保护他不被魔界带走,不惜分离六魄塑造了“隆日”,以隆日为交换,从魔主的手中救下他。后来又觉察到他的身份,不惜以命封印他在撩世海底。其实过了这么多年,该明白的,他早就明白了。没有什么好怨的,谁叫他生而为魔。日日夜夜的,都有一个声音对他颂经,颂的是地狱浮屠,颂的是何不为魔。什么是神,而什么是魔。生而为魔,生而为魔。 一直不断重复的梦境中,为什么只有这句最清晰。
司命魔君觉察到怀中孱弱少年轻轻的颤抖,他看向西方,似乎能透过那些浓稠的黑雾看清里面跳跃着的几乎凝实的六魄。沉闷的,规律的跳动的声音几乎日日夜夜都在少年魔主的身边缠绕着。比他自身的心脏还要准确有力,也更加的残忍。他闭上眼睛,眼前似乎是怀中这个孱弱的少年屠尽满城时浑身是血的模样。那些血不知道是那些人的血,还是活生生的从他本就单薄的身体里渗透出来的。 面色苍白的少年魔主从昏厥中清醒过来,身边是急速掠过的风。“司命,到哪里了?”“再往西就是交线处了。”魂魄分离之后,只剩下六魄的少年浑身几乎裂开一样的疼痛,他抬起手“看”着手心里窜动的黑色符咒,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据说分离魂魄之人,日日夜夜都在炼狱中渡过,不死不休。——师傅,当年你就是承受了这样的痛苦吗?不惜魂飞魄散,也要从魔道中将我拉回来,曾经的你就是这样想的吗。西方的浓稠的黑雾之中,不停跳动着的六魄似乎感应到离体之魂的气息,主动的向东闯去。巨大的封印阵法被人以血结在空中,限制着六魄的行动。承受着疼痛的少年蜷缩在司命魔君的怀中,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冷汗已经浸湿了他浑身单薄的衣衫。“界主,何必呢,复活隆日……他也还是个分像,必然活不久的。”“我也活不久,”烙在少年胸口的咒印几乎要侵蚀了少年一样,由浅及深不过几日就开始在少年的身体上扩散,少年魔主皱起眉,“死前能毁掉神界就可以了。” 当年师傅的一剑将他钉在了撩世海,可是却舍不得毁掉他,只封印了他。若他没有别的心思,这些封印自然不存在。可如今他一心要弑神逆天,封印便越发的猖獗了。
“所有诲辱师傅的人,都该死。”那个孱弱苍白的少年昏厥前,似乎是耳语一样的喃喃的说了一句。六合极地内,陆笙右手掐诀打在洛念安的身上,绿色的光在她身体表面转了一圈就消失不见了。一贯从容的男子皱起眉,眼角是决然的光。“我不会让你死的……不会让你死的念安。”他低下头,轻轻的吻在女子光洁的额头上。那是他千年来,从没有流露过的感情。 远在断月山脉的顾江临看着地上被毁去的封印微微皱眉。“怎么了,主子?”“没什么,”顾江临按住眉心,想要抚平心中莫名的焦躁。“十方,我觉得这个封印,很像是一个人的。可是自从魔界攻入人界开始,我觉得我好像就忘了什么事情一样。”十方垂下眼睑,掩盖住他眼睛中的几乎要掉落下来的泪珠。“主子,你想多了。”“希望如此吧。”看着面前皱着眉头的人,十方背过身去,迅速的抹去眼眶中满溢的泪。“我们开始吧,十方。”顾江临划破手腕,喷涌而出的鲜血在空中被灵气拉扯着,形成了半个繁琐而精致的符号。神泉边上的神主恍有所觉的透过九天,向着断月山脉望了一眼。“开始了啊。” 杀戮之神顺着神主的目光向着断月山脉看去,那里是翻涌着的无尽的雾气。“连戈城破了,你没有什么关系吧。”穿着血红铠甲的杀戮之神摇了摇头,“千年都过去了,连戈城早就不是我的连戈城了。”“你当年以一己之力救了全城,所以连戈城以你名字命名。如今你不在了,倒不知道会是谁再救下它啊。”猩红的披风被风鼓动,杀戮之神站在神泉边上看着泉底的那句魔文,心思却停在下界那个多灾的地方。假如是诅咒的话,这句魔文,或许该应验了吧。白色的玉似的神泉底壁上,有人用血将那句话刻了上去。过了千年,这句话依然像是刚刚雕刻完成一样,红色的字迹上不时有血的润泽闪过。——诸神葬身于埋骨之地。繁琐的纹络在洁白的泉壁上显得尤为刺眼。 余尘子看着东方,嘴角不由的挂起一丝微笑。开始了吗?“转魂术!”十方单手扶起儒雅男子,另一只手对着被毁去的封印拍了下去。九天之上,不知为何封印起来的神界大门轰然倒下,露出了下界的样子——那是个满目疮痍的世间。南音伤神赶到时正看到杀戮之神领着天兵天将要从奔雷塔上下至人界。“连戈,带我去吧。”杀戮之神转过头来,看着面前法力高强的临溪——和他那张千年来不变的脸,犹豫片刻后还是摇了摇头。“你在神界好好休息。”说罢不等临溪有何反映,便转身和铺天盖地的神兵跳下了奔雷塔。站在他身后的南音上神愣了愣,随后有些不知所措的冲着已然消失的背影点了点头。这三千年来,魔界小规模的进攻都是他跟杀戮之神一起去平复的——在那个人的眼中,他第一次看到另一种与同伴截然不同的眼神。临溪豁然明白,他看的不是自己,而是三千年前那个不惜分离魂魄也要救自己徒弟的那个人。 ——纵使他,从来都不愿承认从前的自己。司命魔君单手破开黑雾,在浓稠的黑雾中找到了那个人留下的六魄。因为被黑暗侵蚀太久,本来洁白纯净的魄如同被染上了黑墨一样。他小心的放出三魂,离体之魂瞬间被六魄吸引,尖啸着钻入到六魄之中。连戈城的魔主的屋子中凭空出现一只苍白的手,迅速抓住隆日后消失不见。于此同时,半只手臂消失在虚空中的司命魔君犹如从空中掏出了隆日一样。“归魂!”融合在一起的三魂六魄被不知名的力量牵引着钻入隆日的体内。 沉睡太久的神祗额前的神纹慢慢收缩,最后汇聚到眉心,消失不见。古老的故事被人掀开一角,从血脉中,从无法获知的秘密中渐渐苏醒。九天之上的南音上神眼前一花,昏了过去。
宽袍萎顿一地,袖口金线绣的偌大而繁复的龙爪菊也随着衣褶而萎靡。奔雷塔寂静下来。高塔下,硝烟和厮杀却从未停歇。  铠甲裹在年轻的战士身上,当盘旋天厥的神兵撕开乌云笼罩的大地,群魔和人群同时抬起头——神兵肃穆的眼神折射出人世企盼的目光,而群魔冰冷的眼睛开始燃烧。  一场地动山摇的碰撞,人世像要坍塌的危楼,大地随着天宇明灭而剧烈摇晃起来,所有色泽宛若火山喷涌交融着在天地四溅开来。  “终究,来了。”顾江临嘴角牵起,长发在一阵猛烈的气流下飞舞起来,声音却近乎哽咽,“这千百年的等待呵……”  伤口都结成了厚重的痂,堵在溃烂的曾经上面,血脉却再也不是畅通的,当流过愈合的伤口时一下意识就会觉得痛。反反复复撕裂一样,他痛的夜不能寐。  ——如何能睡。  天界封印的门隔绝了他,轰然声响里,把他驱逐。所有神都是冷漠的看着,在他低下骄傲的头,弯下坚毅的背,言语祈求时,最冷的那一道目光却如何也不见消融——要冰封多少冰雪,才能那样绝然的抛弃自小跟随的徒弟。毫不犹豫,毫不留情。  “我想亲口问问,这么多年,他有没有觉得愧疚过。”久远的往事像大雾一样扑过来,浸湿的眼底还有一点执着的光泽。十方几乎脱口悲泣出来,他又一次咬紧牙,眼清明的看着主人一举一动,心口苦涩莫名。  怎么才能告诉主人,这封印开启后,他便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  世上有的,只是一个分像而已。  只是一个分像,孱弱的少年又怎么不明白。  西方荒野的风,呼啸沧桑,从耳边过时总把鬓发掀起来,衣衫起落间,凌厉的割着任何倮露的皮肤。司命像结个界护住少年,却被他伸手就打碎。孱弱的少年脸上有种死气的灰,眼却亮的让人觉得畏惧。  他用一种近乎疯狂的眼神看着隆日。在‘归魂’强大的余力下,这片荒野所有草木都消失,披露出来的黝黑的土地上,一个眉目俊挺的人,不,是神,躺在那儿的是上古的河洛之神。少年慢慢爬向他,身体里面的骨头随着他的动作发出诡异的‘噼啪’声,像烧着的柴火,司命退到一旁,有些不安的看着。  隆日皮肤下有几道肉眼可见的蠕动,从四肢开始极快的游走。灰衣少年笑了,他的神情有种癫狂,嘴角翕合几下,并没有说话。  神兵撕开乌云,天空那轮明月硕大而圆满,荒野黝黑的土地上,灰衣少年俯首注视着即将苏醒的神祗,头发犹如泼墨,神情专注到几乎忘了呼吸。  “界主。”觉得有些不对,司命清冷的声音有几分担心。  少年眼像厉刃一样看过来,司命心头一紧,有些莫名的凉意从身后划过,他调理下气息,还是接着开口:“神界封印开了。”  分明的破空声,司命左右偏脸避开,更是上前两步:“界主,隆日只是分像!”  身子有些萎顿,少年像再也忍不住骨子里透出的痛,细微的颤抖下,便克制着闭上眼。  “司命。”许久,像是那些痛压下去一点,少年声音有些沙哑的开口,“你知道什么是‘生而为魔’么。”  司命身子一颤,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盘身而坐的少年。  “是的,生而为魔,我是生而为魔的魔。”视线落在悄悄发生巨变的沉睡者身上,少年木然陈述着。  “永远不能爱,生而为魔,在爱上的同时性别便会转变成所爱的性别。”  “宿命会让一个魔承受魔界千百万年来为恶的果,永世不能爱。”  像有些不适,眉头蹙了下,少年孱弱的身子在厉风里有些摇晃:“师兄一直很依赖师傅,当天书‘生而为魔’的指示出现时师傅便以为是师兄,于是想趁着师兄没有转变性别时用驱逐的方法来拯救他。”  “我在奔雷塔看到‘生而为魔’的记载时心底忽然就有所明白,身体的改变是那样明显呵。”缓了下,少年忍不住闭上眼,“也就在奔雷塔上,师傅发现‘生而为魔的人’居然是我,风回一剑,不惜以性命为注将我封印在撩世海底。”  又感觉到裂空的风在耳间嘶吼,巨大的冲劲下,苍白的撩世海像砸碎的玻璃,千万碎片瞬间吞没了他。海底是看不见眼泪的,他的眼角温热而刺痛,尘世的光在海底看着竟是那么光怪陆离的美。头发像海藻一样挣扎着,师傅的脸第一次和他贴的这么近——  只是,彼此没有呼吸。
他不知道当时的师傅是不是也像他一样,眼睛里揉进一团干涩的海水。——那个人再也回不来了。恍如云霞般鲜艳的红衣包裹着隆日修长的身体,他从千年的沉睡中缓缓的睁开眼,似乎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四周。  司命魔君搂住站在厉风中的摇摇欲坠的孱弱少年,发现他轻轻的颤抖着。  “魔主……”那人坐起身来,冲着他亲手封印的少年微笑的点点头。“我回来了。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看着他没有灵气的眼睛,少年魔主抿着下唇,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你随我,去六合极地。”  那个曾经俯视天下苍生的人冲着他的徒弟微微躬身,“是。”  那个人,再也回不来了。  “我不会让你死的……”  沉沉睡去的红衣女子的耳边,不停的回响着这句话,还有那个克制而压抑的冰冷的吻。  醒来时,她略有些茫然的看了一眼四周——  “云染?你怎么样了?”  已然冰冷的少女再也没有办法回答她。  她轻轻揉了揉眉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空荡荡的极地,似乎很久之前就是她和云染的居所。  除此便再无他人。 成片的风席卷而来,她眯起双眼——“好久不见了,人主。”她张了张嘴,最后嗤笑一声,“我是该叫你魔主,还是师兄?”那个千年来在思念的泥潭里一直挣扎的女子安静的瞥了一眼他身边的“师傅”,什么都没有说。   “这次,我是来向你借道的,”少年魔主“看”着她的双眼,面无表情的道:“我要去神界,了结他们对师傅的羞辱。”  连戈城内,余尘子笑嘻嘻的冲着满脸怒气的羊魔王拱了拱手。  “对不住了羊兄,虽然我们把酒言欢花前月下过,但是为了我们人界,我觉得还是杀了你比较好——你觉得呢?”华服少年依然是一脸的痞气,他伸出手,轻轻的按在羊魔王黑色的额纹上。  “呀!”骤然的爆喝如惊雷般响彻在耳间,余尘子狼狈的向后折去,抵开了急速奔来的小小的布娃娃。  跟余尘子长的一样的布娃娃伸出粉嫩嫩的小胳膊挡在羊魔王的身前,瞪大着一双圆滚滚的眼看着前面的人。  “我就知道——”华服少年的嘴角勾起一丝戏虐的笑,满不在乎的看着面前娇弱的娃娃。下一句话却从布娃娃的身后传来——  “会有监视。”  本来被定在椅子上不能动弹的“羊魔王”伸出手,轻轻按在布娃娃的后心处。  “死吧!”  砰然炸响的声音惊动了整个魔族大营,直传到虚王城去。  “羊魔王”跟余尘子相视一笑,急速的消失在魔族大营中。  风撕扯着杀戮之神猩红色的披风,他站在奔雷塔顶,身后是铺天盖地的神兵。中州还未受到战争的波及,但人心惶惶之下,颓败之色越显。曾经一片繁华的大地上逐渐出现了衰微。  三千年的修养,只为这一次的战争吗?  “神魔大战,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神主站在神泉旁边,不知道是对自己说,还是对临溪说,“这种轮回,是不是该有个了结了。”      “是该有个了结了。”灰衣少年领着红衣烈烈的“隆日”穿过神界大门,跃上了神泉。他闭着眼睛扫视了一眼站在神泉边的南音上神,鄙夷而嫌恶的冲着他躬身,行了一礼。“好久不见了,师傅。”  像是早就料到他会来一样,神主挡在南音上神的身前,微笑着看着面前孱弱而苍白的少年。  “好久不见了——师侄。”  南音上神瞪大了双眼,看着魔主身后跟着的那个跟自己长相一样的人,晕眩感再次袭来。  “哦,果然是残缺的魂魄。”灰衣少年“看”着南音上神,厌恶的表情一览无余。“我今天来,就是为了消除师傅的耻辱。师叔,你若是想要拦住我,还是杀了我比较好。”  明明还因为分离魂魄的原因而浑身发抖,苍白孱弱的少年却夹携着滔天的深黑色的火焰直直的向着南音上神冲去。     神主叹了口气,挡住滔天而来的火焰,紧紧的护住身后的人。  “别冲动,他毕竟是你师傅。”  十九站在神泉边上嘲讽的一笑,“这种人也配是我师傅?”  当年那个俯视天下苍生的果决强大的师傅,怎么可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变成这么的——  苍白的少年透过黑色的火焰,扫视了一眼在神主身后满目悲戚的南音上神。那是一双千百年来不曾变过的双眼,里面沉溺着的是时光苍凉,是要覆灭他的难过和伤心。  火焰消失前,少年魔主挥手,苍白色的光砰然打在神泉底部,磨灭了那句诅咒一样的魔文。  “从今日起,我跟师傅,再不欠神界什么了,大明星君。”因为魂魄分离而产生的剧痛一阵阵的袭来,冷汗湿透了少年魔主的灰色布衫。隆日轻轻搂住他消瘦的肩膀,木讷的眼睛转了一圈,随后便急速的消失在了神界。  神主看着他们远去,眉间是苍凉的悲悯。     “临溪啊,你知道他那双眼是怎么坏的吗?”  南音上神没有答话,昏了过去。
“临溪啊,你知道他那双眼是怎么坏的吗?”  南音上神没有答话,昏了过去。  “他不想记起的,就让他忘记吧。”担忧赶过来的流归翻袖一接,南言衣衫翩转,垂发便软软搭在她颈窝。  “我在梦里看过无数的世事,最惨烈,莫过于年十九自挖双目长歌当哭;而最绝望的却是南音。”  神泉和奔雷塔都有着接连人界的结界,人世空茫的风是到不了神界的。火红色蕊,苍黑色瓣,凡尘狼烟烽火宛若一朵盛大的花,繁复的开满世间。浮花之间有着许多苍白的脸缀在上面,战火将他们煎熬的惶恐而又凄苦。  流归惺忪的眼,却让神主有种肃穆之感。她在千百年的沉睡里看着世事,犹如众生梦里看花,她受命运牵连,永世生命里只能无能为力的看着。袖手天下,那双素手曾多少次悄悄捏起又缓缓放下。  九天神泉上,那只手今日终于从长袖中露出,万里云端遥遥一指——  “你看啊,那些战火,那些燃烧三界的战火。三千年前那场神魔留给大地的创伤,最后都是南音俯身下世去弥补。你该知道:以筋为线,以血为胶,以皮为布,以骨为支。若是神死于这样的精神耗竭,便是魂飞破散。”  她身侧的人悄无声息的睡在她肩上,消瘦的脸,贴合的睫,流归忽然悲伤的难以抑制。  “剩下的时间可不可以留给我,我都没有机会和他说呢——想永远在一起……”  洛念安抬起头,万里的距离她看不到那个人眉目。在隆日擦过她衣袂,随着十九去往神界时,她的指尖几乎触到那身烈烈红衣。  可是,就差一点……  “借道,然后我们合作。”在她耳边,孱弱的少年蛊惑般说道。   她忽然想见陆笙,在他永远包容的眼里似乎所有迷茫都有落脚点,可是醒来,却如何也找不到他。洛念安指腹蹭着城墙青石,觉得心口像缺了一角。   陆笙,会生气吧……她,终究和魔界合作了呢。  苍红褒衣在风里舞动,微抬的下颌慢慢收起,视线落在笼罩着斑斓光波的地平线上——神魔交战,正是激烈。   睁眼,深红的战火;闭目,苍白的撩世海。   这次,她的选择,将改变这千年的宿战。   裹在黑云中的连戈城,战旗烈烈的虚王城,千山犹如波涛浩瀚,绿洲苍茫疏懒,千百座城池在此耸立如林。极远的撩世海上浮悬云端的奔雷塔,正与西方昼夜交接的暮城遥遥对峙,天端常年苍白的缭烟和暮城火烧云般的天,在天神眼中,是鲜明到灼目的一种存在。  神主微合的眼,深睫垂下一片浅灰的绒光,杀戮之神肆无忌惮的巨斧正被一只苍白的手捏住,神主似乎能看到连戈脸上一闪而过的愕然,然后长袍飞扬,双手直如山岳摧压,上挑的浓眉聚到一起。  佛珠转动一枚,他微叹,连戈轻易是胜不了司命的,何况苏秦时也在神罚大军中。   像验证着他的预料,圣洁战袍的女子纵身跃出神兵之列,手持长剑几个起伏便斩向对峙中的杀戮之神。  烈风下衣袍滚滚,随着一剑而出,女子衣衫蓦然变得如火赤艳,仿佛要溶进连戈红色长袍中。神主一下意识看向神泉底部,那儿鲜红存在的咒文已被少年魔主磨灭,可是许多人事依旧改变不了宿命。   连戈分明听到身后的破空声,可后面都是神界兵将,不可能有谁会在他背后出招的。  厉刃洞穿铠甲,破()体而出后有鲜红的血涌出,冰冷剑刃上他不可置信的表情,被血分开。   是——她?!  司命乘着连戈一瞬间的缓解,长剑出鞘,贴着巨斧便削向他的颈项,一圈红线倏地缠在连戈脖颈,只是顷刻就有血喷薄而出。   苍红战火下,天界杀伐果决的神祗维持着巨斧送出的姿势,一圈血雾被割喉而过的剑刃划出,司命长黑的头发在他眼底带过,穿胸而出的剑正被身后鲜红衣衫的女子稳稳拿住。  他感觉到痛的那刻感觉也随之消失,身后正在交战的众神只来得及惊呼一声。红衣女子抽剑而退,随着剑刃离体,连戈变成一道白光冲到天宇,像一团烟火,在深灰的云端爆出万千光芒然后快速消散。  那是,神之死。   神主的眼睁开了,他想到在久远的记忆里连戈曾坐在天厥台上,茫然散漫的视线落在虚空,声音却有种翼翼小心的希冀——  “我想在三界安定后和苏秦时说,我喜欢她。”  那羞于说爱的少年被红衣衬的脸颊微红,眼中有汪明亮的波光,似乎正与喜欢的人对视。天端空茫的风里连戈的身影被吹散了。   “看啊,有神死了。”  羊魔王和余尘子穿梭云天之间,对那团消散的白光饶有兴趣的望了一眼,“顾江临见到神死,定会笑起来,他可是最盼着神界被灭。”  余尘子不置可否,脚下剑器在云雾中摩擦出苍白的光,大地上的人以为是流星,有人合掌祈愿。  “希望战争早日结束。”
灰衣少年抬起头,遥遥的看向极东之地,眼眶是火辣辣的疼。“界主,刚才你该杀了那个人。”禁闭双眼的孱弱少年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木纳的隆日。“ 你嫉妒什么?”那张还像是千年之前温柔的脸,是年十九无法压抑的难言的厌恶根源。明明已经不是他,不是当年的他,但是面对这张脸的时候,心底的难过却翻涌不息。——师傅,你还活着的话,你会恨我吗?会恨我将这样的一个你,从沉睡里拉起,任性的让你陪伴我一起下地狱吗?隆日安静木讷的面容上微微的浮现出另一种接近狠辣的表情。“我万事都会替您着想,因为……”孱弱的少年轻轻的抿起下唇,瘦弱的肩膀上停留着千年等待的尘埃。他被封印侵蚀的胸口有一股巨大的暖流倾袭而过——“因为您是我的主人。”极远的东方,神死时绽放的白光消失后,漆黑的云压了下来,几乎要覆盖住整个人间。“主子,有神开始陨了。”小二打扮的十方站在竹椅后面,手上是结术后被灼伤出的半圆型的印记。假如有人可以去神界的话,就会发现这个半圆的印记刚好对应着神界大门的另一个半圆。“难为你了……咳咳……”坐在竹椅上时醒时睡的儒雅男子抬起头,本来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翻涌着大片大片的黑雾,几乎要吞噬了他整双眼睛。“主子,咒印越来越强了……”顾江临微微一笑,“这双眼睛毁掉之后,他必死无疑。”十方瞪大了双眼,泪水从眼睛里滚落下来。“十方,他死了,这个世界上我也没什么好观望的了,不可惜。只是当年我逼他挖出自己的双眼,虽然是为了救念安,但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恨我。”千年时光转眼成苍,不知道那个当年还会柔弱的微笑的少年,如今是不是已经再不会笑了。“主子,您何必呢,非要……”那双翻涌着黑雾的眼睛里最为分明的,是他的主人坚定的不容置疑的心——“我当年说过,他有一日做出违背师门的事情,我必然要亲手杀了他。”孱弱的少年安静的站在黑云重重的人世间,看着面前恭敬地行礼的隆日,轻轻的“嗯”了一声。“我们走吧……”我们走吧,师傅。他的嘴角明媚的温柔的勾起一个弧度,那是几乎末日的光。九天之上,神主看着面前的流归,苍凉的摇摇头。“你知道那是他们师徒必然经历的命,他封印年十九,年十九又以命来赌他复生。这是无法逃脱的。与其说年十九如今是在为他师傅报仇,不如说,从河洛之神死那日起,他就已经疯了。你如今硬要带走河洛之神,只会生灵涂炭。”那个一直在沉睡的女子明亮的眼睛里蓄满了无法言说的难过,与伤心。她用力抱住昏迷过去的男子,直直的看着面前尊敬的界主:“他是临溪,不是那个铁面无私冷酷无情的河洛之神!三千年了,神主,你把那个人的六魄打进他的身体里,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让河洛之神复活么?甚至不惜抹去临溪的记忆……他是你徒弟啊,你就这么忍心么?”“当年临溪也是自愿的,”神主虚无的眼神透过那个昏倒的人,遥遥的看向了时间的远方。“当年我已经跟他说了,河洛之神当年已经在《神遗之书》烙下了自己的名字,他的六魄即使离体也有着强大的生命力——临溪在接受六魄时就死了,流归,你还不肯承认么?”满目苍凉的女子面无表情的看了眼神主,以及他身后宏伟的巨大的宫殿。“几万年过去了,为什么这个神界能容忍这么大的一个宫殿……就不能分出三千年,容忍一个小小的南音上神呢?” 沉睡在她肩膀上的失去意识的男子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衫传到女子的肩头,安静荒芜的世界里好像就剩下了他们两个。六合极地内,红衣女子披上战袍迎来了面前的浩荡的神兵。她疲惫的闭上双眼,眼前是千年之前她带领着那些人围攻隆日的场景。那时候师傅还活着,隆日还有着师傅的记忆和温存。如今千年之后,她站在神人交界处,寒冽的风厮杀她的眼眉,她的长枪指向了那些曾经一起战斗的人——也指向千年前那个为了所谓正义就背叛自己的人界界主。“好久不见了,”她疲惫的冲着面前的人笑了笑,“清寒。”白衣无双的清寒犹豫了一下,冲着身后的神兵遥指下方的人界。“跟我走!”洛念安挥舞长枪,一人挡在了神界大军之前。“这可不行,现在还不能让你们下去,”她手指微曲,对着六合极地内的巨大的结界轻轻一挥,千年未启的结界从极远的天边垂了下来,将清寒隔绝在结界之内。“战争才刚刚开始。”“念安你在做什么?神魔大战,你要投靠魔界么?”看过千年沧桑人事变换的女子摇了摇头,眼睛里闪烁着认真的光。“不是神魔大战——是人与神魔之间的大战。”她的手指间轻轻的探索着风传来的讯息。余尘子嘴角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成功了!洛念安答应帮我们抵挡一半的神兵……现在杀戮之神死了,只等着魔族杀掉在人界的神兵,那样神界跟魔界的实力就在同一水平了。如今我们还杀掉了却邪,恐怕她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羊魔王诡异的笑了笑,欢快清脆的女声传了过来:“那当然,我遇见出马,哪有不得手的理由。”华服少年仰起头,眼睛里是明亮的跳动的希望——师傅死前将蜀山掌门之位传给他,如今蜀山哪怕只他一人,这个人间,也要由他守护。什么神,什么魔!这个人间,不需要。 我要这人间从此完完整整的属于人界,哪怕永世不能超生,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也要试一试。这人间,我再不许它有神魔。奔雷塔内,记载着三界大战中牺牲的神的名字的石碑上出现了一道裂痕,最后裂痕越来越大,石碑砰然炸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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