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掌一对张三丰知道无忌所學内功杂而不精,以之临敌固能速成但和玄冥神掌
中所留的寒毒胶缠固结,已是无法吸出体外除非使其气息全然停止。但一人气息一絕
立时死亡,还说什么吸取寒毒张三丰沉吟良久,心想:「要解他体内寒毒旁人已无可
相助,只有他自己修习『九阳真经』中所载朂高无上的内功方能以至阳化其至阴。但当
时先师觉远大师背诵经文之时我记忆不全,至今虽闭关数次苦苦钻研,仍是只能通得
三㈣成眼下无法可施,只能教他自练能保得一日之命,便是多活一日」
当下将「九阳真功」的练法和口诀,传了无忌这一门功夫看姒简单,但其中变化繁
复非一言可尽,简言之初步功夫是练「大周天搬运」,使一股暖烘烘的真气从丹田
中先向锁阴任、督、冲三脈的「阴库」流注,折而走向尾闾关然后分两支上行,经腰脊
第十四椎两旁的「轳辘关」上行经背、肩、颈而至「玉枕关」,此即所謂「逆运真气通
三关」然后真气再上行越过头顶的「百会穴」,分五路上行与全身气脉大会于「膻中
穴」,再分主从两支还合于丹畾,入窍归元这样循环一周,身子便如灌甘露丹田里
的真气有似香烟缭绕,悠游自在荡漾漾,轻飘飘似动似止,载沉载浮那就昰所谓「
氤氲紫气」。这氤氲紫气练到火候相当便能化除丹田中的寒毒,但上行而化除百会和膻
中穴的寒毒各派内功的道理无多分别,练法却截然不同张三丰所授的心法,以威力而
无忌依法修练练了两年有余,丹田中的氤氲紫气已有小成可是身上寒毒实在太过
厉害,他体内所蓄的真气热力非但无法化除寒毒反而脸上的绿意日盛一日,每当寒毒发
作所受熬煎也是一次比一次更是厉害。
在这两年の中张三丰全力照顾无忌内功的进修,宋远桥等人到处为他找寻灵丹妙药
什么百年以上的野山人参、成形首乌、雪山茯苓等珍奇灵物,也不知给无忌服了多少
但始终如石投大海。众人见他日渐憔悴削虽然见到他时均是强颜欢笑,心上却无不黯然
神伤心想张翠山留丅的这唯一骨血,终于无法保祝武当诸人忙于救伤治病也无余暇去
追寻伤害俞岱岩和无忌的仇人,这两年中白眉教教主殷天正数次遣人來探望外孙赠送不
少贵重礼物,但武当诸侠心恨俞张二侠均是间接害在白眉教手中每次均将白眉教的使者
逐下山去,礼物退回一件鈈收。有一次莫声谷还动手将使者狠狠打了一顿从此殷天正
这一日中秋佳节,武当诸侠和师父贺节还未开席,无忌突然发病脸上绿氣大盛,
寒战不止他怕扫了众人的兴致,咬牙强忍但这情形又有谁看不出来?殷利亨将无忌拉
入房中盖上棉被,又生了一炉旺旺的炭火张三丰忽道:「明日我带同无忌,上嵩山少
林寺走一遭」众人明白师父的心意,那是他无奈何之下迫得向少林派低头,亲自去姠
空闻大师求救盼望少林高僧能补全「九阳真功」中的不足之处,挽救无忌的性命
两年前玉虚观中一会,少林、武当双方嫌隙已深張三丰又是一代宗师,竟然降尊纡
贵不耻求教,那自是大失身份之事众人念著张翠山的情义,明知张三丰一上嵩山求教
自此武当派見到少林派时再也抬不起头来,但这些虚名也顾不得了本来峨嵋派也传得
一份「九阳真经」,但灭绝师太决不外人张三丰数次致书通候,命殷利亨送去灭绝师
太连封皮也不拆,便将书信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眼下除了向少林寺低头求教,再无别法
若由宋远桥率领众师弚上嵩山少林寺求教虽于武当派颜面较好,但空闻大师决不肯
以「九阳真经」的真诀相授势所必然。众人想起二三十年来威名赫赫的武当派从此要拱
手向少林称臣心下均是郁郁不乐,这一场庆贺团圆佳节的酒宴也就在几杯闷酒之后,
次日一早张三丰带同无忌启程,宋远桥等一直送下山来五弟子本想随行,但张三
丰道:「咱们若是人多势众不免引起少林派的疑心,还是由咱们一老一少两人去的恏
」两人各骑一匹青驴,一路向北少林、武当两大武学宗派,其实相距甚近自鄂北的武
当山至豫西嵩山,数日即至张三丰和无忌洎老河口渡过汉水,到了南阳北行汝州,再
折而向西便是嵩山。两人上了少室山便将青驴系在树下,舍骑步行张三丰旧地重游
,憶起八十余年之前师尊觉远大师挑了一副铁担,带同郭襄和自己逃下少林此时回首
前尘,岂止隔世他心下甚是感慨,携著无忌之手缓缓上山,但见五峰依旧碑林如昔
,可是觉远、郭襄诸人却早已不在人间。
两人到了立雪亭少林寺已然在望,只见两名少年僧人談笑著走向亭来张三丰打个
问讯,说道:「相烦师父通报便说武当山张三丰有事求见方丈大师。」那两名僧人听见
张三丰的名字吃叻一惊,一齐向他打量但见他身形高大异常,须发如银脸上红润光
滑,笑咪咪的甚是可亲一件青布道袍却是污秽不堪。要知张三丰任性自在不修边幅,
江湖上背地里称他为「邋遢道人」也有人称之为「张邋遢」的。那两个少年僧人心想:
「张三丰是武当派的大宗師武当派跟咱们少林派向来不和,难道是生事打架来了吗」
只见他携著一个面青肌瘦的十一二岁的少年,两个都是貌不惊人不见有甚么威势。一名
僧人问道:「你便真是武当山的张……张真人么」张三丰笑道:「货真价实,不敢假冒
」另一名僧人听他说话并无一派宗师的庄严气概,更加不信起来问道:「你真不是开
玩笑么?」张三丰笑道:「张三丰有什么了不起冒他的牌子有什么好处?」两洺僧人将
信将疑飞步回寺通报,过了良久只见寺门开处,方丈空闻大师率同师弟空智、空性走
了出来三人身后,跟著五位身穿深黄僧袍的老和尚张三丰知道是达摩院的护法,辈份
说不定比方丈还高在寺中精研武学,从来不问外事想是听到武当派掌门人到来,此倳
非同小可这才随同方丈出迎。
张三丰抢山亭去稽首行礼,说道:「有劳方丈和众位大师出迎小道如何克当?」
空闻等一齐合什还禮空闻道:「张真人远来,大出小僧意外不知有何见谕?」张三丰
道:「便有一事相求」空闻道:「请坐,请坐」张三丰在亭中唑定后,即有僧人送上
茶来张三丰心中不禁有气:「我好歹也是一派宗师,总也算是你们前辈如何不请我进
寺。却在半山坐地别说昰我,便是寻常客人也不该如此礼貌不周。」但他生性随便
一转念间,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空闻却道:「张真人光降敝山,原该恭迎叺寺只是张真人少年之时不告而离少林,
本派数百年的规矩张真人想亦知道,凡是本派弃徒叛徒终身不许不再入寺门一步,否
则当受削足之刑」张三丰哈哈一笑,道:「原来如此小道幼年之时,虽曾在少林寺服
侍觉远大师但那是扫地烹茶的杂役,既没剃度亦鈈拜师,说不上是少林弟子」空智
冷冷的道:「可是张真人却从少林寺中偷学了武功去。」
张三丰气往上冲但转念想道:「我武当派嘚武功,虽然是四十岁后潜心所创但推
本溯源,若不是觉远大师传我『九阳真经』郭女侠赠了我那一对铁罗汉,此后一切武功
全是無所凭依。他说我的武功得自少林也不为过。」于是心平气和的说道:「小道今
空闻和空智对望了一眼心想:「不知他来干什么?想未必有好意」空闻便道:「
请示其详。」张三丰道:「适才空智大师言道小道武功,得自少林此言本是不错。小
道当年服侍觉远大師得蒙授以达摩老祖亲手所书的『九阳真经』,只是小道年幼所学
不全,至今实以为憾其时觉远大师荒山诵经,有幸得闻者共是三囚一位是峨嵋派创派
祖师郭襄女侠,一位是贵派无色禅色另一人便是小道。小道年纪最小资质最鲁,又无
武学根基三派之中,所嘚算是最少的了」
空智冷冷的道:「那也不然。张真人自幼服侍觉远这数年之中,他岂有不存私心暗
中传你之理今日武当派名扬天丅,那便是觉远之功了」觉远的辈份比空智长了三辈,
他该当称之为「大师叔祖」才是但觉远中途逃出少林,被目为弃徒派中辈名巳除,因
之空智口气之中也就不存礼貌。张三丰恭恭敬敬的站起身来说道:「先师的恩德,小
少林四大神僧中空智慈悲为怀,可惜逝世最早;空闻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空
性浑浑噩噩,不通世务;只有空智气量褊隘常觉张三丰自少林寺中偷学了武功去,反而
使武当的名望浸浸然有凌驾少林之势,心中大是不岔他认定张三丰这次来到少林,是
为张翠山之死报仇泄愤何况那日殷素素临死之时,假意将谢逊的下落告知空闻这一著
「移祸江东」之计使得极是毒辣。两年多来每个月中均有武林人士来到少林滋扰,或软
求或硬問,不断打听谢逊的所在空闻发誓赌咒,说道实在不知但当时武当山玉虚宫
中,各门各派数百对眼睛见到殷素素在空闻耳边明言如哬是假?不论空闻如何解说旁
人总是不信,为此而动武的月有数起。外来的武林人物固是死伤不少少林寺中高手却
也损折了许多。嶊究起来岂非均是武当种下的祸根?
空闻等别了两年多的气难得今日张三丰自己送上门来,正好大大的折辱他一番空
智便道:「张嫃人自承是从少林寺中偷得武功,可惜此言并无旁人听见否则传将出去,
也好叫江湖上尽皆知闻」张三丰道:「红花白藕,天下武学原是一家千百年来互相截
长补短,真正本源早已不易分辨但少林派领袖武林,此乃众所公认之事小道今日上山
,正是心慕贵派武学自知不及,要向众位大师求教」
空闻、空智等误会了他言中之意,只道他「要向众位大师求教」这句话是向各人挑
战决斗,不由得均各变色心想这老道百岁的修为,武功深不可测举世有谁是他的敌手
,他孤身前来自是有侍无恐,想来这两年之中又练成了什么厲害无比的武功。一时间
三僧都不接口,最后空性却道:「好老道你要考较咱们来著,我空性可不惧你少林
寺中千百和尚一拥而上,你也未必能把少林寺给挑了」他话说是「不惧」,其实已是大
惧先便打好了千百人一拥而上的主意。
张三丰忙道:「各位大师不可誤会小道所说求教,乃是真的请求指点只因小道修
习先师所传的『九阳真经』,其中有不少疑难莫解缺漏不全之处。少林众高僧修為精湛
若能不吝赐教,使张三丰得闻大道感激良深。」说著站了起来深深行了一礼。
张三丰这番言语大出少林诸僧意料之外,他鉮功盖代开宗创派,修练已垂九十载
当世武林之中,声望之隆身份之高,无人能出其右万想不到今日竟会来向少林求教
。空闻急忙还礼说道:「张真人取笑了,我等后辈浅学连『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这
八个字也说不上如何能当『指点』二字?」
张三丰知道此事本来太奇对方不易入信,于是源源本本的将无忌如何中了「玄冥神
掌」体内阴毒无法驱出的情形说了,又说他是张翠山身后所遗獨子无论如何要保其一
命,目前除了学全「九阳神功」之外再无他途可循,因此愿将本人所学到的「九阳真经
」全部告知少林派,亦盼少林派能示知所学双方参悟补足。
空闻听了沉吟良久,说道:「我少林派七十二项绝技千百年来从无一名僧俗弟子
能学到十二項以上。张真人所学自是冠绝古今,可是敝派只觉上代列位祖师传下的武功
太多便是要学十分之一,也是大大不易张真人再以一种鉮功和本派交换,盛情可感
然于本派而言,却属多余」他顿了一顿,又道:「武当派武功源出少林,今日若是双
方交换武学日后江湖上不明真相之人,便会说武当派固然祖述少林但少林派却也从张
真人手上得到了好处。小僧忝为少林掌门此种流言却是担代不起。」
张三丰心下暗暗叹息想道:「你号称四大神僧之一,却如此宥于门户之见胸襟未
免太狭。」但其时有求于人不便直斥其非,只嘚说道:「三位乃当世神僧慈悲为怀,
这小孩儿命在旦夕还望体念佛祖救世救人之心,俯允所请小道实感高义。」空智冷冷
的道:「虽说出家人慈悲为本但张翠山张五侠夫妇当年手刃多少个少林弟子?他二人自
刎相谢咱们也就不再追究此事,倘若追究起来一命還一命,这小孩子也是该当抵命才
无忌站在张三丰身旁听他忍气吞声,甘受少林神僧的抢白早已怒火填膺,这时听
空智说到父母之事那里忍耐得住?昂然道:「太师祖这些和尚逼死了我爹爹妈妈,我
宁可立时便死也不要求他们救命。咱们走吧!」张三丰斥道:「茬众位高僧之前小孩
子不得胡说八道。你父母之死和众位高僧何干?」无忌气鼓鼓的不敢再说但他生性高
傲倔强,心中已打定了主意:「太师祖便是说动了他们以九阳神功教我,我也决计不学
我决不向逼死我父母的仇人,求怜乞命」
只听张三丰说得唇焦舌燥,涳闻等三人总是婉言辞谢正说之间,忽听得马蹄声响
五乘马奔上山来,当先一骑马上的乘客身材魁梧之极威风凛凛,宛如一座铁塔楿似那
大汉将到立雪亭,勒马一看说道:「好极了!」这「好极了」三字,当真是声若雷震
人人都吃了一惊。那人正向空闻等打量幾眼说道:「巫山帮梅石坚,前来拜见少林方丈
相烦通报。」这两句话他是随口而出但仍是震得每个人耳中嗡嗡作响,看来他是天苼
的大喉咙再加上内力充沛,说话之声响亮无比
无忌听到巫山帮梅石坚六个字,想起两年多以前巫山帮的贺老三奉了梅帮主之命,
將自己套在蛇袋之中却被自己打得重伤,原来那梅帮主竟是如此威猛的人物那日张三
丰百岁寿诞,他却没上山祝寿看到他这等声,無忌不由得有些畏惧缩在张三丰身后,
生怕被那梅石坚认了出来
空闻眉头一皱,心想:「又是来打听谢逊下落的惹厌人物那张翠山夫妇实是害人不
浅。」空智便道:「梅帮主求见敝寺方丈不知为了何事?」梅石坚滚下马鞍抱拳道:
「在下要向空闻大师打听一个人嘚所在。」
空智说道:「出家人但知诵经礼佛不问外事,梅帮主来少林寺打听旁人下落可说
是问道于盲了。」梅石坚道:「请问这位夶师法名」空智道:「姓名为身外之物,张三
李四都是一般。」梅石坚浓眉上竖厉声说道:「大师连法名也不肯见告,那么是要打
聽金毛狮王谢逊的所在是也不是?」梅石坚道:「不错在下的长子为谢逊所杀,要找
他问他一问大师若肯见告,巫山帮上下尽感夶德。」空智说:「梅帮主今日上山也
算有绿,若是早到一日固然无法知晓,迟到一日也是打听不著。」梅石坚听他这么说
喜动顏色,连称:「多谢指点」
空智缓缓道:「当今之世,只有一人知道金毛狮王谢逊的下落那便是这一位小兄弟
,他是武当派张翠山张伍侠的公子」说著伸手向无忌一指。
无忌本来躲在张三丰的身后但事到临头,又听到空智提起他父亲的名字心想我岂
能畏惧于他,弱了「张五侠」的威名当即站了出来,说道:「梅帮主你好不要脸!」
他这七个字一说,众人无不为之一震料不到如此面黄肌瘦的┅个小儿,一开口便是
一鸣惊人梅石坚大声道:「小小孩童,破口伤人你不想活了?」无忌听了他这几句震
耳欲聋的话心中忍不住害怕,但强提精神说道:「两年多以前,你叫一个叫做贺老三
的人假扮丐帮弟子,想将我擒去此事可是有的?你明明是巫山帮的為什么要冒充丐
帮的名头,这不是不要脸么」梅石坚满脸通红,大喝一声一掌便往无忌脸上一掌,但
也非将无忌打得半边脸颊高肿不鈳
无忌待要要避,但觉对方一掌之力早已将自己全身罩住气息闭塞,只得随手举掌一
格突然背心上一股柔温暖的力道传了过来,双掌相交拍的一声轻响,梅石坚身不由主
的登登登接连退出了三步退到第三步时,已在立雪亭的台阶之上他一步踏空,身形一
晃急使千斤堕之力,方始站稳身子这一下情势大是狠狈,本已通红的脸孔更是胀得
犹如猪肝一般。他怒目瞪著无忌心下好生奇怪:「贺咾三说被他一掌击伤,我初时还不
甚信原来这小鬼果真甚是邪门。可是他十一二岁年纪便算在娘胎里就开始练功,也不
能有这等浑厚罙沉的掌力」
但空闻、空智等少林高僧却心中都是明明白白,知道乃是张三丰站在无忌背后以「
隔体传功」之法,接了梅石坚的一掌无忌这手臂只不过犹似一根木棒短杖,张三丰用来
向梅石坚的手掌轻轻一推那「隔体传功」之法虽不甚难,可是要如这等丝毫不露痕跡
潇酒自如的退敌,少林三大神僧均是自愧不如
梅石坚出了这个丑,心中好生不甘暗想:「我是生怕伤了你这小鬼,以致只使一成
仂气那料到你竟全力相击?在少林寺之前丢这个大人以后巫山帮如何再能在江湖上立
足?就算一掌将你击毙从此不能再知谢逊那恶賊的下落,也是无可奈何的了」于是冷
笑一声,喝道:「张小鬼再接我一掌!」一口气从丹田中运将上来,劲贯右臂呼的一
声,一掌直击无忌的前胸他掌力未到,手掌去势时所挟疾风已将亭中诸人的袍角衣袖
都激得飞扬起来,连空闻、空智这些武学高手他掌风旁势所及,也不由得胸口有一阵闭
塞郁闷之感当即各自运气抵御。
张三丰近数年来闭关潜修所创的「太极功」与任何武学中的内功均昰截然相反,讲
究以柔克刚、以静制动、以简御繁、以逸待劳、以小敌大、以弱胜强其中「借力打力」
四字,尤为精义之所在他眼见烸石坚这一掌打向无忌,掌力沉猛之极不禁心下著恼:
「无忌小小孩童,你竟下如此重手打他若非我在其侧,岂不是给你一掌打得脑漿迸裂
」当下左掌在无忌背心上一按,一股修为将近百年的浑厚内力传进了他体内。
无忌见梅石坚掌势来得厉害右掌上托,左掌从祐臂之下穿出使一招降龙十八掌的
见龙在田。双掌一交两股大力相互激荡,梅石坚啊的一声大叫身子向后飞起数丈,撞
塌了立雪亭嘚一角各人眼前尘沙飞扬,但见得砖石泥灰纷纷堕下那梅石坚却已跌在亭
外一株四五丈高的大松树顶上,啊啊啊的大叫张三丰的劲仂虽大,却是柔和平正竟没
伤到梅石坚的分毫。但他轻功根底甚差身居高树之巅,一跃下来便要跌得筋断骨折只
是双手牢牢抓住树幹,一动也不敢动
众人看得又是惊奇,又是好笑梅石坚所带来的巫山帮帮众中,有俩个轻功佳妙之人
便欲攀援上树,相救帮主
张彡丰在无忌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无忌点了点头从也下拾起一粒石子,扣在中指
和拇指之间向著大树弹去。这小小一粒石子飞去时破涳之声甚响击在梅石坚处身所在
的枝桠之上,但听得喀喇别一声响亮那枝干带著梅石坚一齐摔了下来。这一著又是大出
众人意料之外那想到他手指上弹出一粒石子,力道之强竟足以击断一根粗大的树枝。
无忌抢上几步伸左在梅石坚的背上轻轻一拍。梅石坚这一摔丅来心想定是非受重
伤不可,不料无忌这么一拍双足落地,免得出丑但无忌这一拍击在他的背心,登觉四
肢百骸都是暖融融地说鈈出的受用,可是半点力道也使不出的受用可是半点力道也不
出来,只有直挺挺的在地下拍的摔了一交这才爬起。
他那知这些对掌掷身、弹石断树、托背消力的功夫全是张三丰借著无忌之手而行,
只觉这小孩的武功深不测自己生平从所未见,他对自己是手下留情若不快走,不知要
出多大丑当下抱拳道:「少年英雄,佩服佩服」连「三年后再见」那些找场面的话也
不说,翻身上了马背带领从囚,匆匆下山而去
空闻、空智等都是大为骇异,「武林中传言这邋遢道人神功无敌今日一见,他真实
的本领只有更在传闻之上」空聞本来不愿跟他交换内功,但见他显了这等身手心想:
「我便是再练五十岁,也决不能练到他这般的境地可见他所学确是有独到之处。他功夫
比我高得多跟他交换并不吃亏。」于是说道:「张真人这『隔体传功』的功夫可也是
得自『九阳真经』么?」张三丰道:「這套功夫系小道所自创太极功有一套拳术,叫作
『太极拳十三式』却和达摩老祖所传的『九阳真经』无关。大师若能救得我这徒孙之命
小道不敢自秘,愿将太极拳十三式和对『九阳真经』的肤浅心得各和位高僧一同研讨
空闻向空智望去,空智缓缓点了点头穴闻便噵:「既是如此,咱们可将『九阳真经
』中的内功修练秘诀传与张公子。但只许张公子一人修习治病不得转授旁人,将来更
不得持此洏与少林弟子对敌这两节要请张公子发下重誓。」张三丰大喜道:「这两节
都可允得。无忌你便发一个誓吧!」那知无忌摇头道:「我不发誓,我也不再学他们的
张三丰一怔心知他于父母之惨死,心中一直耿耿虽然自己于道上曾多方开导,但
这孩子性子极是倔强宁可性命不在,却不肯向仇人求救于是将他拉出亭外,远离少林
众僧低声道:「孩子,我带你来时你已答应向少林派学九阳真经,怎地这时又反口了
」无忌道:「他们要我发誓,将来不得用九阳神功向少林弟子动手那么杀父杀母之仇
,如何报法」张三丰道:「你若是此刻学不全九阳神功,一年之内性命不保,又如何
报那杀父之仇你只须养好身子,天下厉害的武功甚多只须学得精湛,那┅种不足以制
服仇人又何必非用少林九阳神功不可?」无忌一想甚是便道:「好,我听太师父的吩
咐」当下两人回到立雪亭中,无忌双膝跪地朗声道:「弟子无忌,今蒙少林派高僧授
以九阳神功疗伤治病,日后决不将少林九阳神功转授他人亦决不以此功对付少林弟子
,如违此誓教我自刎身亡,和爹爹妈妈一样」原来当年他父母命他拜谢逊为义父,名
为谢无忌准拟生下次子,方命甚姓张泹张翠山夫妇一死,张门断了香烟是以俞莲舟
、殷利亨等要他复姓归宗。
无忌立誓之后站起身来,心中暗道:「难道我将来不用九阳鉮功便杀不得你们这
些和尚?」空闻大师合什道:「善哉善哉!小施主言重了。」向张三丰道:「咱们便带
小施主进寺传授神功。泹张真人的太极十三式……」张三丰道:「相烦借一副纸墨笔砚
小道便在立雪亭中,将太极十三式及武当九阳功的精义要旨尽数书写絀来。」空闻道
:「如此有劳了」说著行了一礼,带回众僧及无忌回进寺中
无忌心中暗自不岔:「武当九阳功未必便输于少林九阴功,太师父和你们公平交换
本来大家都不吃亏,可是你们硬要他添上个太极十三式再者,你们学弓武当九阳功之后
可以互相传授,可鉯用来对付武当子弟这么一来,武当派只好永远向少林派低头了
因我一人之故,使得宋师伯、俞师伯他们一生抬不起头来这便如何昰好?」他虽然聪明
究竟年纪太小,一时也想不出善法既是太师父之命,只得听从
空闻将无忌带入一间小小禅房,说道:「小施主蕗上辛苦且歇息一会,老衲便即派
人传你功夫」说著袍袖展动,在他胸前背后拂了几拂已拂中了他的睡穴。
空闻大师是少林三大神僧之一「见闻智性」,名列第二他的点穴、打穴、拂穴之
技,当世罕有其匹别说无忌是个小小孩童,便是一等一的高手除非不让怹拂中,只要
他衣角袍袖带到了一点穴道劲力立时便透了进去,当死即死当昏则昏,真是厉害无比
岂知无忌跟著谢逊,学的内功甚昰怪异身上穴道常自移位,那日他被假扮元兵的高手
所擒带到武当山上,明明哑穴被点他还是叫了几声「爹爹」出口,便是这个绿故此
时他睡穴一被拂中,登时昏睡了过去本来要睡足四个时辰才醒,但只过了一顿时分他
身上血行流动,穴道易位便醒了过来。鉮智甫复便听得空智的声音说道:「那张邋遢
是一代宗师,既是答应交换所书的神功秘诀当不会有假,便算他写得不十分明白咱们
總也能参悟出来。」无忌心想:「他们何以要点我睡穴莫非要商量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么?」当下闭住眼睛假装睡熟,却在凝神倾听
其实少林和武当之间虽有嫌隙,空闻、空智、空性三人究是一代高僧如何能对张三
丰使什么阴谋诡计,堕了少林寺千百年来领袖武林囸大门派的清名令誉
但无忌认定逼死自己父母的凶手之中,这些少林寺的和尚也在其内因此一心只道他
只听空闻说道:「他写给咱们嘚太极十三式和武当九阳功,自不会假但少林九阳功
咱们身未练过,难道为了外人反而去碰圆真的钉子?」无忌听了心中一动:「原来他
们都不会少林九阳功,别要教我些不打紧的假功夫却骗了太师父的真功夫。」只听空智
说:「师兄你是掌门方丈,传下法旨諒那圆真焉敢不遵?这是光大本门武学的盛举
又不是为了一已之私。」空闻叹了口气道:「空见师兄若是在世咱们便不用为难了。」
沉吟半晌道:「三师弟,便请你持我锡杖去谕示圆真命他将少林九阳功传于这姓张的
少夫。」空智道:「嘱方丈师兄法旨」
原来当姩觉远大师荒郊传经,张三丰演之为武当九阳功、郭襄演之为峨嵋九阳功、无
色禅师演之为少林九阳功那九阳功博大深微,每一派的传囚均只寥寥数人少林派因有
七十二项神功绝技,专练九阳功的人更少自无色传至空见,都是一线单传因少林僧俗
弟子均认觉远是本派弃徒,自他传下来的功夫纵然精妙,大家都不屑钻研反正本派绝
技甚夥,便是两世为人也学不了这许多,何必去走这条说来不够響亮的路子只是每一
代均有一名弟子修习,庶免失传便算已足。
此时少林寺中只有空见的关门弟子圆真,会此少林九阳功但这人苼性极是怪僻,
终年闭关不出除了对三大神僧稍有礼貌之外,合寺僧侣他谁也不加理睬。到了每年达
摩老祖一苇渡江之日寺中例行栲较武功,由三大神僧评定高下指明优劣,但那圆真每
次总是生病卧床不起。谁也不知他是真病还是假病也不知道他功夫到底如何。因此空
闻等想到要他去传授无忌功夫都不由得皱眉。
过了一会空智回来覆命,说道:「这圆真果然忒也古怪他说他皈依我佛之后,发
愿不见外人既是方丈颁下法旨,他只允隔帐传授」空闻道:「那也由得他。师弟待
张三丰写完经文,你去取来看过无误,便帶这少年去命圆真隔帐传授再吩咐香积厨送
一席上等素斋去立雪亭,款待张三丰他究是一派之尊,咱们礼不可失」三人又谈论了
无忌睡在禅床之上,等了良久良久才听到有人进房,却是一个小沙弥送了饭菜来
无忌饱餐一顿,那小沙弥道:「小施主请随我来。」無忌道:「到那里去」小沙弥道
:「方丈命我带你去见一个人。」无忌道:「是什么人」小沙弥道:「方丈叮嘱,叫我
不可多口」無忌哼了一声,心想你们故作神秘其实我什么都知道了,还不是见那个叫
当下跟著那小沙弥穿房过户走过一个院子又是一个院子,无忌心想这才林寺比咱
们武当玉虚宫可要大得多了。一直绕过十几座偏殿到了一个古柏的森森的小院之中。小
沙弥站在门口的竹帘之外朗声禀道:「张小施主到!」门内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进
来吧!」无忌推门进去,那小沙弥顺手带上门自去
无忌左右一看,只见室内空空洞洞除了地下一个蒲团之外,四壁萧然什么东西也
没有。无忌本想他既说「隔帐传功」,那么室中定有一个布帐那知室Φ固然无人,连
布帐也没一块室中再无别处门户,却不知适才的人声从何而来正奇怪间,只听一个低
沉的声音冷冷的道:「你坐下了!听我述说少林九阳功的秘奥我只说一遍,能记著多少
全凭你的造化。本寺方丈命我传功我传便传了,你能否领会我可管不著。」
无忌从声音来处凝神瞧去原来那话声是隔著一堵墙壁传来,那圆真和尚身在邻室
本来隔墙透过声音,原是毫不足奇人人均能办到,但圆真的说话声音却是十分的清晰明
白和相对而谈绝无分别。无忌忍不住暗自惊异:「这人果然是内力惊人」只听他缓缓
说道:「竝身期正直,环拱手当胸气定神皆敛,心证貌亦恭这是第一式,叫作『韦驼
献杵』你记住了。」他稍停片刻又道:「足趾柱地,兩手平开心平气静,目瞪口呆
这是第二式,叫作『横担降魔杵』你记住了。」第三式「掌托天门」第四式「摘星换
斗」、第五式「倒曳九牛尾」圆真一一说了,接著又道:「挺身兼努目推窗望月来。
排山还海后随息七徘徊。这是第六式叫作『出爪亮翅』,你記任了」
他越说越快,一直说到第十二式「掉尾摇头」那歌诀是「膝直膀伸,推手及地瞪
目摇头,凝神一志挺身顿足,舒肱长臂左右七次,神功已毕九阳易筋,天下无敌
」那「天下无敌」四字刚说完,突然提声喝道:「谁在外面偷听进屋来!」
砰的一响,室门撞开跌进一个人来,正是适才带领无忌前来的小沙弥他一交摔倒
,蜷成一团双目紧闭,脸上神情极是痛苦无忌吃了一惊,忙問:「你怎么了」伸手
要去相扶时,隔墙那声音冷冷的道:「你还是顾自己的好这当口专心凝志,记忆口诀要
诀尚自不及怎能再分惢去理会旁人?」无忌道:「这十二招我都记住了」圆真似乎大
吃一惊,真不相信他记心如此了得说道:「你背给我听听。」无忌当丅便从第一式「韦
驼献杵」背起一直背到第十二式「掉尾摇头」,果然是一字不错半句不漏。
圆真半晌做声不得他奉方丈之命传授⑨阳神功,实则心中大是不愿但方丈只命他
传授,却没说「传会」因此他一口气的快将下来,料想这小小孩童能记得一句两句已
是鈈易了,那知他过耳不忘尽数记在心里,当真是天下罕见的奇才
无忌见那小沙弥躺在地下手足抽动,甚是不忍问道:「禅师,这位尛师父怎么啦
」圆真冷冷的道:「他在门外偷听我传你功夫,我用『金刚禅唱』叫他吃了些苦头,稍
待片刻便会好的。」他微一沉吟说道:「我不知方丈何以命我传你九阳神功,你叫什
么名字我固然不知我法名如何你也不用问。我不知你以往学过什么功夫但你洳此聪明
,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我索性成全你一番,助你打通周身奇经八脉你修练这九阳神功时
进境便快上数倍。」无忌还没回答忽見墙壁中伸了两只手掌过来。无忌大吃一惊跳起
身来,叫道:「这……这……」只见这两只手掌穿壁而过墙上留下了两个掌印的空洞,
十指指印宛然这砖头砌的墙壁在他掌力之下,竟似豆腐一般柔软双掌无阻无碍,说过
便过石灰砖粉,簌簌跌落只听圆真说道:「你手掌和我双掌相接。记住了我不知你
姓甚名谁,不知你是何门何派的弟子今日一会,绿尽于此」
无忌听他言语虽然怪僻峭冷,泹对自己却著实不差先前心中对他所存敌意登时消减
,说道:「序谢禅师」伸出双手,贴在他的掌上圆真道:「你四肢百骸,尽皆放松
心中不可有丝毫杂念。」无忌道:「是」
只觉对方掌心之中,有一条暖烘烘的热气透过自己掌心,分从双臂游上这热线虽
细,却是感觉得清清楚楚缓缓的游走全身经脉,逢到关窍之处若是数冲不过,对方掌
心中传来的热力迅速即加强几度强冲,便即破关洏过入脉尽通之后,那热线越走越快
无忌但觉天旋地转,几欲摔倒
但圆真的双掌之上,有一股极为强韧的吸力将无忌的手掌牢牢黏住使他不致跌倒。
无忌只觉周身火滚恨不得将全身衣服扯去,再在冰火岛上冰冷澈骨的海水中浸上一浸
方才痛快。过了良久良久財觉得那条火线离开自己身子,从掌心回到对方手掌之中
圆真缩回手掌,冷冷的道:「你去吧!」无忌从墙壁上的两个掌印孔中一望嫼洞洞
的瞧不见什么,心想:「这位禅师传我神功又助我打通奇经八脉,虽说是太师父以武当
派的奇功跟他们少林交换但我总得谢他┅谢。」跪在蒲团之上说道:「小子叩谢禅师
传功通脉的恩德。」待要拜将下去墙壁孔中突又伸进一只手掌,向著自己一挥无忌只
覺一股疾风吹在自己身上,登时立足不定不由自主的飘身出了室门,原来圆真竟是不受
无忌心道:「这位禅师的脾气确是甚为古怪」呮听圆真的声音在室中响道:「你去
禀告方丈说传功已毕,小施主记性惊人已尽数记祝」一听那小沙弥道:「是。」只见小
沙弥退了出來脸如死灰,神色不定
无忌跟著他走出寺去,一路上遇到不少僧人但见人人均是靠著墙壁,低首缓缓而行
寺中虽有千百名僧人,竟是不闻有丝毫喧哗笑语之声寺中僧俗弟子个个习武,却无一
人挺胸凸肚、昂然阔步无忌经过他身旁之时,谁都是视若无睹没人向怹瞧上一眼。无
忌暗暗佩服:「少林寺为天下武林首领寺中戒律,果然是精严无比」相较之下,武当
派的玉虚观中便随便得多你便昰叫嚷奔走,也无人来管这一来因道家注重任心率性,
二来张三丰自己便是马马虎虎不修边幅之人,上行下效各人喜欢如何便如何叻。
两人来到立雪亭下只见张三丰已书写了三十多张玉版纸,尚未写完无忌心中感激
,泪盈于眶叫了声:「太师父。」又道:「寺Φ的禅师已将少林九阳功十二式传于孩儿
」张三丰甚喜,笑道:「很好很好。」又写了一会便也写完了。站在一旁传递茶水
的僧人進寺禀报空闻、空智、空性三僧又来到亭中,这一次三僧身后却跟著一个二十
五六岁的青年,穿著一件蓝布长衫当是寺中的俗家弟孓。
张三丰微觉奇怪他知少林寺数百年来的规矩,俗家弟子若非艺成下山决不许走出寺
门一步俗人进少林寺山门固然不易,出寺更加艱难这时掌门方丈带著这个弟子走出寺
门,不知是何用意不由得向他多瞧了两眼,只见这人身形瘦削颧骨高耸,臂长腿短
一对眸孓晶光灿然,显得极是精明能干
空闻走到亭中,合什说道:「张真人辛苦了」张三丰微微一笑,道:「多谢方丈师
兄慈悲令这孩子嘚窥贵派神功秘奥,当可救得他一条小命」说著将写成的三十余张玉
版纸递了过去,说道:「太极十三式和武当九阳神功的精要已书茬内,还请三位师兄不
吝指点只是内容过于庞芜冗,未臻自博返约之致班门拜斧,可让三位见笑了」空闻
接了过来,看也不看随掱递给了身后的青年。那青年却一页页的翻阅下去张三丰道:
「天色不早,就此告辞」空闻道:「张真人驾临少林,未得盘桓数日咾衲心中甚是不
安,只得奉敬三杯水酒聊表寸心。」服侍茶水的僧侣斟酒上来张三丰和空闻对饮了三
杯。跟著空智和空性也各敬酒三杯张三丰也都乾了。
他命无忌向三位高僧行礼告别两人正要转身,空闻身后那青年忽道:「师伯张真
人所写的武学,未出少林范围师父都教我学过的。」张三丰吃了一惊心道:「那有此
事?」不由得脸色微变
空闻也叱道:「胡说!这是张真人毕生心血之所寄,武当派镇门之宝的太极十三式
你怎能学过?」那青年将一叠玉版递给空闻说道:「师伯请看便知。」空闻随手翻阅
跟著空智、空性。二僧也是随手翻阅每一页瞧了几个字便翻过不看。空智低声道:「师
兄果然便是我少林派的武功。」
张三丰又惊又怒心想:「这呔极十三式是我三十余年钻研,去年方得大成讲究以
弱胜强,后发制人和少林武学截然相反,怎说是你少林派武功便是我那武当九陽功,
虽然源自达摩祖师的九阳真经但八十年来,我加了不少变化没一点不是别出心裁,你
少林派如何知道」空智将一叠玉版递给張三丰,淡淡的道:「武当派武学源出少林原
来并没经过什么变化。」张三丰心念一转已知其意:「你少林派怕的是从我手中学到武
當心法,江湖上传出去不雅所以硬说这些功夫早就知晓。」当下抬头一笑说道:「长
某一言既出,再无反悔这些功夫,本甚粗浅鈈足当方家一笑,三位既瞧不上眼便随
手抛弃了吧。」却不去接空智递过来的一叠纸笺
空智道:「听张真人的说话,言下似有不信之意」转头向那青年说道:「友谅,我
传你的太极十三式以及九阳功的诀要,你背给张真人听听且瞧有什么不同。」那青年
道:「是」朗声诵道:「一举动,周身要轻灵尤须贯串。气如鼓荡神宜内敛,无使
有缺陷处无使有凹凸处,无使有断续处其根在脚,发於腿主宰于腰,总须完整一气
向前退后,乃能得机得势……」一路背将下来竟无一句一字错漏,背完总论接著便
背十三式的诀要。无忌插口道:「太师父这人看了你所写的经文,记在心中便说是少
林派原有的,好不识羞」张三丰这时也早明其理,原来空智这個徒儿记性惊人过目成
诵,空智命他将经文记在心中却将原件当时还给张三丰,以示少林派没得武当派的好处
他哈哈一笑,说道:「三大神僧敬我九杯白酒阁下便将我两套武学记在心中,如此聪
明才智张三丰自愧不如。请教阁下姓大名」那青年道:「不敢,晚輩姓陈名友谅。
」张三丰正色道:「陈兄弟以你才智,他日无事不可成但盼不可误入岐途才好。老道
赠你八个字:『诚以待人谦鉯律己。』」
陈友谅和他冷电般的目光一触不禁机伶伶的打个冷战,心想:「你上了我的当便
老羞成怒了。」冷冷的道:「多谢张真囚指点但晚辈是少林弟子,自有师伯、师父和师
叔教诲」张三丰笑道:「不错,算老道越俎代庖多口的不是了。」见空智又将纸笺遞
来当即接过,一股内劲从纸笺上传了过去空智猛地一震,往后便倒陈友谅站在他的
身旁,忙伸手相扶那空智这一倒劲力甚猛,陳友谅人虽聪明武功却浅,给师父这么一
撞身子急飞出亭,砰的一声摔跌在地。
空智究属多年修为张三丰又不过是略显神功,并非真要他出丑露乖这纸上传劲,
未尽全力因此他在将倒未倒之际,脚下一使劲身子已然站直。张三丰微笑道:「这便
是太极十三式嘚功夫原来贤师徒虽然熟极流,却无暇修习告辞了!」手一扬,满亭中
纸屑飞舞有如大雪漫天而下,原来他潜运神功将数十张玉蝂笺一齐捏成了极细极细的
碎片。纸屑随风四散之际张三丰已携了无忌之手,飘然离去空闻、空智、空性相顾茫
然,对张三丰所显神功实不禁又惊又佩,三人心中都有些懊悔:「这功夫如此厉害不
知陈友谅是否真能尽数记住,若有错漏那倒是弄巧成拙了。」
张三豐和无忌下得山来当晚在客店之中便命无忌依著圆真所传的口诀,修习少林九
阳功张三丰不愿见到无忌练功的姿式,盖以他的武学修為不必听无忌述说口诀,只须
见到他如何打坐、如何呼吸、如何运气自能推想到少林九阳功的秘奥。因此在客店中要
了两间店旁分室而居,无忌进境若何他也不加询问。张三丰信得过少林三大神僧定能
信守诺言这三位神僧虽于门户之见不免隔隘,但究是武林中一玳高人言出如山,既是
答应传他神功决无欺诈诳骗之理。
一路行来见无忌脸渐红润,张三丰心下也欣喜暗想无忌已得武当和少林兩派九阳
神功的真传,两派神功相互补足威力大增,当可化除体内所中玄冥神掌的阴毒无疑这
日行到汉水边上,两人坐了渡船过江張三丰想起了少年时逃出少林寺,过汉水时风声鹤
唳生怕寺中僧人追来,实是狠狈不堪当时年纪已比无忌为中,想不到日后竟开创武當
一派和少林分庭抗礼今日无忌却已兼学两派武功,将来成就说不定更在自己之上了。
正自捋须微笑无忌忽然叫道:「太师父,我…我…」声音颤抖神色大变。张三丰吃了
一惊只见他脸上烧得炭火般红,可是炙红之中却又透出隐隐青气,忙问:「怎么了
」无忌道:「我……我难过得紧……抵不篆…抵不住了。」身子一晃便要摔出船外。张
三丰伸左手拉住他手腕右手便抵在他背心「灵台穴」上,送过内力助他抗御寒毒。不
料一股内力传送过去立时走通他周身奇经八脉,无忌大叫一声登时晕死过去。
张三丰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手指连扬,闭住了他身上一十二大穴心道:「怎地他
奇经八脉居然已经通了?他身中极厉害的寒毒这奇经八脉如何通得?仈脉一通寒毒散
入五脏六腑,那是再也不能化解了」他以百岁高龄,修心养性已到达炉火纯青之境但
这时也不禁方寸无主,心神大亂额头冷汗涔涔而下,暗想:「难道这少林九阳功如此了
当修习数日,便能打通奇经八脉世间决无此理。利亨、声谷随我十余年尚未打通,
少林九阳功数日的威力岂能胜过我武当功十余年的勤修苦练?」要知张三丰若以本身功
力相助替殷利亨、莫声谷打通经脉洎非难事,但外来的助力总不若本身自运来得扎实
可靠。他传授弟子不求躐等速成要各人循序缓进,渐成大器
这时船到中流,汉水Φ波浪滔滔小小的渡船摇晃不已,他身上一十二处大穴已闭
寒毒暂停侵入脏腑,可是手足已然动弹不得张三丰这时也顾不得再避嫌疑,问道:「孩
子你学的少林九阳功是怎等模样?何以体内奇经八脉竟已通了」无忌道:「是那个圆
真禅师给我通的,他说可以助我早日练成九阳神功」张三丰急问:「他如何助你?」当
下无忌将怎生听到空闻、空智等商量圆真禅师如何隔墙传功,他如何替自己打通奇经八
脉等情一一说了张三丰半晌做声不得,隔了良久才道:「若要打通奇经八脉,难道我
便不会这圆真到底是好心还是歹意?」无忌道:「他跟我说了几遍:『我不知你姓甚名
谁不知是何门派,你也不用知道我的名字』」
张三丰喃喃的道:「圆真?圆真从沒听见过少林派中有这样一个高手。他不跟你见
面不让你知道名字,他也不知你的门派姓名如此看来,他确是不知你和我的渊源那
麼他自耗数年功力,助你打通奇经八脉倒确是一番好心了。」
张三丰又问少林九阳功的口诀无忌自第一式「韦驼献杵」背起,背至第彡式「掌托
天门」张三丰是当世武学第一高人,一听之下便知这些简单的歌诀之中藏著无穷秘奥
,那圆真传与他的自是少林九阳功無疑,即道:「不用背了孩子,我是查问那传功之
人的真伪不得不问。自今而后这一十二式神功可谁也不得传授,须知你曾发下重誓
不可有违。」无忌应道:「是!」但见太师父声音颤抖泪光莹莹,他是个绝顶聪明之人
如何不知自知是命在旦夕,便末曾发过誓訁也不能将此神功传人了。
他忽地心念一动道:「太师父,我能挨得到回山不死么」张三丰忍泪道:「你别
出此言,太师父无论如哬要想法救你。」无忌道:「我盼能再见俞三伯一面那便好了
。」张三丰道:「为什么」无忌道:「孩儿反正是活不成了。我要将這一十二式神功说
给俞三伯听盼他融会武当少林两神功,治好手足残疾孩儿应了誓言,和爹爹一般自刎
身亡也好稍赎妈妈的错失。」
张三丰吃了一惊万想不到他小小年纪,竟是如此工于心计随口道:「你那里话来
?」无忌道:「那日我听得明白妈妈用毒针伤了俞三伯,害得他全身残废爹爹过意不
去,这才自杀……」这番话触到张三丰的心事点点眼泪,直酒到道袍之上哽咽著喝道
:「你……你不可再胡思乱想。」定了定神正色道:「大丈夫行事该当光明磊落,你亲
口答应过三位神僧决计不传旁人,那便须得信守到底伱就算要死,也不能故弄狡狯
」这几句话说得正气凛然。无忌呆了一呆点头受教。他自幼在父母及义父三人薰陶下长
大殷素素和谢遜都算不得是正人君子,那是不必说了便是张翠山,也是个风流倜傥的
人物在那荒岛之上,也不跟儿子讲论什么仁义道德因此无忌昰聪明机智有余,至于武
林中生死一诺的朗朗风骨却是近来日受张三丰的亲炙,方始领会张三丰又想:「这孩
子明知自己性命不保,居然并不怕死却想到要去疗治岱岩的残疾,这番心地也确是我
辈侠义中人的本色。」正想夸奖他几句忽听得江上一个洪亮的声音远遠传了过来:「快
些停船,把孩子乖乖交出佛爷饶了你的性命,否则莫怪我无情」这声音从波浪之声中
传来,入耳清晰显见呼叫之囚内力甚是充沛。
张三丰心下冷笑暗道:「谁敢如此大胆,要我留下孩子」抬头一看小船如飞的划
来。他凝目一瞧见前面一艘小船嘚船梢上坐一个髯大汉,将自己身子护著一男一女两个
孩子双手操桨,用力划行;后面一艘船船身较大舟中站著四名番僧,另有七八洺蒙古
武官那些武官拿起船板,帮同划水那髯大汉膂力奇大,双桨一扳小船便急冲丈余,
但后面船上究竟人多而且划船之人显然武功也自不弱,两船相距越来越近过不多时,
那些武官和番僧便弯弓搭箭向那大汉射去。但听得羽箭呜呜破空之声极响,足见弩力
勁急张三丰心道:「原来他们是要那大汉留下孩子。」他生平最恨蒙古官兵残杀汉人
便想出手相救,但这时无忌命危正是自顾不暇の际,而两舟和他所乘渡船相隔尚远要
加援手也是鞭长莫及。只见那大汉左手划船右手举起木桨,将来箭一一挡开击落手法
迅捷无仳。张三丰暗喝一声采心道:「这人武功不凡,英雄落难我怎能坐视不救?」
向摇渡的船梢公喝道:「船家迎上去。」
那梢公见羽箭乱飞早已吓得手酸足软,拚命将船划开尚嫌不及怎敢反而迎将过去
?颤声道:「老……老道爷你……你说笑话了。」
张三丰见情勢紧迫夺过梢公手中的橹来,在水中划了半个旋儿渡船便横过船头,
向著来船迎去猛听得「肮的一声惨呼,男小孩背心上已中了一箭那髯大汉一个失惊,
俯身去看他时自己肩头和背上连中两箭,手中木桨拿捏不定掉入江心,坐船登时不动
后面的追舟瞬即追上,七八名蒙古武官和番僧跳上船去那髯大汉兀自不屈,拳打足踢
奋力抵御。张三丰纵声叫道:「英雄休惊老道来救你了!」提起船仩两块木板,飞掷
出去跟著身子纵起,左脚在第一块木板上一点右脚跨出,再在另一块木板上一点这
么两个借势,大袖飘飘便如┅头大鸟般落下船来,早有两名武官弯弓搭箭向他射来。
张三丰袍袖一挥两枝硬弩跌入了江心,双足一踏上船板左掌挥出,两名番僧飞出丈许
扑通、扑通两声,一齐跌入江中众武官见他犹似飞将军从天而降,一出手便将两名武
功甚强的番僧震飞身手之厉害,实巳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无不胆怯。领头的武官喝道
:「兀那老道你来干什么?」
张三丰骂道:「狗鞑子!又来行凶作恶残害良民,赽快给我滚吧!」那武官道:「
你知道这三人是谁那是魔教反贼的余孽,皇上下旨普天下捉拿的钦犯!」张三丰听到「
魔教反贼」四字吃了一惊,心道:「难道这是陈州周子旺的部属么」转头问那髯大汉
道:「他这话可真?」那大汉全身鲜血淋漓手中抱著男孩,虎目含泪说道:「小主公
……小主人给他们射死了。」这一句话等于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张三丰心下更惊道:「这位是周子旺的郎君么?」那大汉道:「不错我有负嘱咐
,这条性命也不要了」轻轻放下那男孩的尸身,向那武官扑了上去可是他负伤太重,
肩背上嘚两枝长箭尚未拔下身形刚纵起,「嘿」的一声便摔跌在船舱板上。那小女孩
手臂上也中了一箭只是哭叫:「哥哥,哥哥!」
张三豐心想:「早知是魔教周子旺的子女这件闲事不管也罢。可是既已伸手总不
能半途抽身。」当下向那武官道:「这男孩已然身亡余丅两人身中毒箭,也已转眼便死
你们已然立功,那便走吧!」那武官道:「不成!非将三人的首级枭下不可」张三丰
道:「那又何必趕人太绝?」那武官道:「老道是谁凭什么来横加插手?」张三丰微微
一笑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天下事天下人都管得」那武官使个眼色,说道:「道长
道号如何在何处道观出家?」只见两名蒙古军官突然手举长刀向张三丰肩头劈了下来
。这两刀来势好不迅疾小舟之中相距又近,实是无处闪避不料张三丰身子一侧,本来
面向船首轻轻一转之下,已是面向左舷这一转看似寻常之极,但分団拿捏之准却是
妙到巅毫,这两刀登时砍空张三丰双掌起处,已托在两人的背心喝道:「去吧!」掌
力一吐,两名武官身子飞起砰砰两响,刚好摔在原本所乘的舟中
他已数十年未和人动手过招,此时牛刀小试大是挥潇如意。这些蒙古武官和番僧虽
然均是皇帝驾丅的高手但在张三丰绝世神功之下,实无半点抗拒余地那为首的武官张
大了口,结结巴巴的道:「你……你莫非……是……」张三丰袍袖挥动喝道:「老道生
平,专杀鞑子!」舟中的众武官番僧但觉疾风扑面人人气息闭塞,半晌不能呼吸张三
丰袍袖一停,众人面銫惨白齐声惊呼,争先恐后的跃回舟中救起落水的番僧,急划而
张三丰见那大汉和女孩所中的弩箭箭头有毒,当即取出解毒丹药喂入两人口中。
张三丰将小舟划到渡船之旁待要扶那髯大汉过船,岂知那大汉甚是硬朗一手抱著
男孩的尸身,一手抱著女孩轻轻一縱,便过了渡船张三丰暗暗点头:「这人身受重伤
,仍是如此忠于幼主确是个铁铮铮的好汉子,我这番出手虽然不免冒失但这样的恏汉
子却也该救。」当下便也回到渡船替那大汉和小女孩取下毒箭,敷上拔毒生肌之药待
得一切料理定当,渡船已过了汉水
张三丰惢想:「眼下无忌周身穴道闭塞,不能行走若是到老河口投店,这汉子和那
女孩都是钦犯我一人照顾三人,只怕难以周全」便一沉吟,取出三两银子交给梢公
说道:「梢公大哥,烦你顺水东下过了仙人渡,送咱们到太平店投宿」那梢公见他将
蒙古众武官打得落婲流水,心中早是万分敬畏何况又给了这么多银子,当下连声答应
那大汉在舱板上跪下磕头,说道:「老道爷相救小主的大恩大德瑺遇春粉身难报。
」张三丰忙伸手扶起道:「常英雄不须行此大礼。」一碰到手掌但觉触手冰冷,心下
微微一惊问道:「常英雄可還受了内伤么?」常遇春道:「小人从信阳护送两位小主南
下途中和鞑子派来追捕的鹰爪接战四次,胸口和背心被一个番僧打了两掌」张三丰一
搭他的脉博,但觉跳动极是微弱再解开他衣服一看伤处,更是骇然但见他中掌处肿起
寸许,受伤著实不轻若是换作旁人,早便支持不住他千里奔波,力拒强敌当真是英
雄了得。当下命他不可说话布舱中安卧静养。
这晚二更时分才到太平店,张三丰箌镇上药店里抓了药煮了给各人分别服下,那
女孩约摸十岁左右十足是个绝色的美人胎子,坐在哥哥的尸身之旁一动也不动。张三
豐见她楚楚可怜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那女孩站起身来说道:「我叫周芷若
。不敢请教道长法号」张三丰见她小小年纪,雖在丧乱之中仍是态度雍容,行止有礼
不禁怜爱之心更甚,微笑道:「老道是张三丰」
常遇春「肮的一声,翻身坐起大声道:「咾道长原来是武当山张真人,难怪神功盖
世常遇春今日有幸,得遇仙长」张三丰微笑道:「老道不过多活了几岁,什么仙不仙
的常渶雄快请卧倒,不可裂了箭创」他见常遇春慷慨豪爽,英风飒飒周芷若明慧端
丽,温顺文雅心中对两人都很喜欢,但想到他二人是魔教中人倘若深谈,说不定日后
贻患无穷便淡淡的道:「两位受伤不轻,不宜多谈」
要知张三丰生性豁达,于邪正两途原无多大偏见,当日曾对张翠山言道:「正邪两
字原来难分。正派中弟子若是心术不正便是邪徒;邪派中人倘若一心向善,那便是正
人君子」又说白眉教教主殷天正虽然性子偏激,行事乖僻却是个光明磊落之人,很可
交交这个朋友可是自从张翠山自刎身亡,他心伤爱徒之迉对白眉教不由得深恨极恶,
心想三弟子愈岱岩终身残废五弟子张翠山身死名裂,皆是由白眉教而起虽然勉强抑下
了向殷天正问罪複仇之念,但不论他胸襟如何博大于这「邪魔」二字,却是恨恶殊深
那周子旺正是魔教中弥勒宗的大弟子。数年前在江西袁州起事洎立为帝,国号称「
周」但旋即为元军扑灭,周子旺被擒斩首弥勒宗和白眉教虽非一派,但相互间渊源甚
深周子旺起事之时,殷天囸曾在浙西为之声援张三丰今日相救常遇春和周芷若,只是
激于一时侠义之心兼之事先未明二人身份,实在是大违本愿想到两个情若父子的弟子
一死一伤,无忌又是毒深难治不禁长叹了一声。
这时那梢公已煮好饭菜开在舱中小几之上,鸡、肉、鱼、蔬一共煮了㈣大碗。张
三丰要常遇春和周芷若先吃自己却给无忌喂食。常遇春问起原由张三丰说他寒毒侵入
脏腑,是以点了他各穴道暂保性命。无忌心中难过竟是食不下咽。张三丰再喂时无
忌摇摇头,不肯再吃了周芷若从张三丰手中接过碗筷,道:「道长你先吃饭吧,峩来
喂这位大哥」无忌道:「我饱啦,不要吃了」周芷若道:「张大哥,你若不吃老道
长心里不快,他也吃不下饭岂不是害得他肚子饿了?」无忌一想不错当周芷若将饭送
到他咀边时,便张口吃了周芷若细细心心的将鱼骨鸡骨剔除,每一口饭中再加上肉汁
无忌竟吃得十分香甜,将一大碗饭都吃光了
张三丰心中稍慰,但转念又想:「无忌这孩子命苦自幼死了父母,如他这般病重
原该有个細心的女子服侍他才是。」只是常遇春不动鱼肉只是将那碗青菜吃得乾乾净净
,虽在重伤之下兀自吃了四大碗白米饭。张三丰虽是道壵却不忌荤腥,见常遇春食量
甚豪便劝他多吃鸡肉。常遇春道:「张真人咱拜菩萨的不吃荤。」张三丰道:「啊
原来魔教中人规矩极严,每日只吃一顿晚餐戒食荤腥,自唐朝以来即是如此。北
宋末年魔教大首领方腊在浙东起事,当时官民均称之为「食菜事魔敎」食菜和奉事魔
王,是魔教的两大规律传之已达数百年。只是历朝官府对魔教诛杀极严武林中人也对
之极是岐视,因此魔教教徒荇事甚为隐秘虽然吃素,却对外人假称奉佛拜菩萨不敢泄
常遇春道:「张真人,你于我有救命之恩何况你也早已知晓我的来历,自吔不用瞒
你我是事奉明尊的明教中人,朝廷官府固然当咱是十恶不赦之徒名门正派的侠义道瞧
咱们不起,甚至是打家劫舍、杀人放火嘚黑道中人也说咱们是妖魔鬼怪。可是你明知咱
们的身份来历还是出手相救,这番恩德当真是不知如何报答了。」原来魔教所事奉嘚
大魔王叫做摩尼教中人称为「明尊」,称自己的教为「明教」人却称为之为魔教。
张三丰道:「常英雄……」常遇春忙道:「老道爺你不用英雄长、豪杰短啦,乾脆
叫我遇春得了」张三丰道:「好!遇春,你今年多大岁数」常遇春道:「我刚好二十
岁。」张三豐见他虽然浓髯满腮但言谈举止之中,显然年纪甚轻是以有此一问,于是
点头道:「你不过刚长大成人虽然投入魔教,但陷溺未深及早回头,一点也没迟了
我有一句不中听的话劝你,盼你不要见怪」常遇春道:「老道长见教,自是金玉良言
我怎敢见怪?」张彡丰道:「好!我劝你即日洗心革面弃了邪教。你若是不嫌武当派本
领低微老道便命我大徒儿宋远桥收你为徒。日后你行走江湖扬眉吐气,谁也不敢轻贱
宋远桥是七侠之首名震天下,寻常武林中人要见他一面亦是不易武当诸侠直到近
年方始收徒,但拣选甚严若非根骨资质,品行性情无一不佳决不能投入武当门下,常
遇春出身魔教常人一听早就皱起眉,竟蒙张三丰垂青那自是极大的福缘了。
岂知常遇春朗声道:「遇春蒙张真人瞧得起实是感激之极,但遇春身属明教终身
不敢背教。」张三丰又劝了几句常遇春却坚决不從。张三丰见他执迷不悟不由得暗自
叹息,于是将无忌抱在手里说道:「既是如此,咱们便此别过」他不愿和魔教中人打
交道,那「后会有期」四字也忍住了不说
张三丰抱了无忌,便要出船上岸常遇春又拜谢。周芷若向无忌道:「张家大哥你
要天天吃饱饭,免嘚老道爷操心」无忌眼泪夺眶而出,哽咽道:「多谢你好心可是…
…可是我没几天饭可吃了。」张三丰心下黯然举起袍袖,给他擦詓腮上流下来的眼泪
周芷若惊道:「什么?你……你……」张三丰道:「小姑娘你良心甚好,但盼你日后走
上正途千万别陷入邪魔財好?」周芷若道:「多谢老道教诲」
常遇春忽道:「张真人,你老人家功行深厚神通广大,这位小爷虽然中毒不浅总
能化解吧?」张三丰道:「是!」可是伸在无忌身下的左手却轻轻摇了两摇,意思是说
他毒重难愈只是不让他自己知道。常遇春见他摇手吃了┅惊,说道:「小人内伤不轻
正要去求一位神医疗治,何不便和这位小爷同去」张三丰摇头道:「他奇经八脉已通
,寒毒散入脏腑非寻常药石可治,普天下再无一人医得」常遇春道:「可是那位神医
却有起死人,肉白骨的能耐」(以下缺漏以新版补齐)张三丰一怔之下,猛地里想起了
一人问道:「你说的莫非是『蝶谷医仙』?」
常遇春道:「正是他原来老道长也知道我胡师伯的名头。」
张三豐心下好生踌躇:「素闻这『蝶谷医仙』胡青牛虽然医道高明之极却是魔教中
人,向为武林人士所不齿何况他脾气怪僻无比,只要魔敎中人患病他尽心竭力的医治
,分文不收教外之人求他,便是黄金万两堆在面前他也不屑一顾。因此又有一个外号
叫作『见死不救』既是此人,宁可让无忌毒发身亡也决不容他陷身魔教。」
常遇春见他皱眉沉吟明白他的心意,说道:「张真人胡师伯虽然从来鈈给教外人
治病,但张真人相救小人大恩深重,胡师伯非破例不可他若当真不肯动手,小人决不
和他干休」张三丰道:「这位胡先苼医术如神,我是听到过的可是无忌身上的寒毒,
实非寻常……」常遇春大声道:「这位小爷反正不成了最多治不好,左右也是个死又
有甚么可担心的?」他性子爽直之极心中想到甚么,便说了出来
张三丰听到「左右也是个死」六个字,心头一震暗想:「这莽漢子的话倒也不错,
眼看无忌最多不一月之命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他一生和人相交肝胆相照,自来
信人不疑这常遇春显然是個重义汉子,可是张无忌是他爱徒唯一的骨血要将他交在向
来以诡怪邪恶出名的魔教弟子手中,确是万分的放心不下一时拿不定主意。
张三丰一时踌躇未答常遇春又道:「咱们周子旺大哥仁义(缺漏到此)败,满门二
十三口全死于鞑子之手,连周大哥七十八岁的老毋也是难免一刀。小人拚了性命抢
著他一子一女出来,岂知小公子又中鞑子的毒箭身亡这位姑娘是周大哥在世上独一无二
的亲骨肉,周大哥身在明教仇敌遍于天下,不但鞑子要追捕他女儿他无数强仇若是知
道讯息,非跟你张真人找麻烦不可张真人,武当派虽然威震天下但你还得小心。」
张三丰心下不禁哑然失笑自己尚未答允收留周芷若,这个直心肠的汉子却已在谆谆
叮嘱起来要跟周芷若為难的人固多,江湖上要捉拿张无忌来加以逼问的人又岂是少了
只是无忌眼下毒入膏肓,当真「左右也是个死」多大的凶险也顾不得叻。他也无法多想
便道:「遇春,咱们一言为定我替你好好照顾周姑娘,你替我好好照顾无忌待他体
内阴毒去尽,便请你同他上武當山来」常遇春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小人必当全
他跳上岸去,在一棵树下用刀掘了个土坑将周公子尸身上的衣服除得一丝不掛,这
才埋葬和周芷若两人跪在坟前,拜了几拜周芷若痛哭了一场,常遇春却站著默不作声
要知「裸葬」乃明教的教规,教众以为烸人出世时一丝不挂离世时也当如此,张三丰
不知其理只觉这些人行事处处透著邪门诡异。
次日天明张三丰携同周芷若,与常遇春、无忌分手无忌自父母死后,视张三丰如
祖父一般见他忽然离去,不由得泪如泉涌张三丰温言道:「无忌,你病好之后常大
哥便帶你来到武当,乖孩子分别数月,不用悲伤」无忌手足动弹不得,只点了点头
眼泪仍是不断的流将下来。周芷若回上船去从怀中取出一块小手帕,替他抹去了眼泪
对他微微一笑,将手帕塞在他的衣襟之中这才回到岸上。张三丰心中一动:「这小姑娘
如此美丽怹年定是个绝色佳人。无忌若得伤愈我决不容他二人再行相见,否则不幸二
人互有情意岂不是重蹈翠山的覆辙?」
无忌目送太师父带哃周芷若在岸上西去只见周芷若不断回头扬手,直走到一排杨柳
背后这才不见。无忌霎时之间只觉孤单凄凉,难当无比忍不住又哭了起来。常遇春
皱眉道:「张兄弟你今年几岁?」无忌哽咽道:「十二岁」常遇春道:「好啊,十二
岁的人又不是小孩子了,哭哭啼啼的不怕丑么?我在十二岁上已不知挨过几百顿好
打,从来不作兴流过半滴眼泪男子汉大丈夫,只流鲜血不流泪你再妞儿般嘚哭个不停
,我可要拔拳打你了」
无忌见他形相凶猛,心中好生害怕暗想:「我太师父刚去,你便对我如此狠恶日
后不知要吃你多尐苦头?」口中朗声道:「我是不拾得太师父才哭人家打我,我才不哭
呢你敢打我便打好了,你今日打我一拳他日我打还你十拳。」常遇春笑道:「今日我
打了你他日你与你太师父学好了武功,这武当派的神拳我可挨得起十拳吗?」无忌波
的一声笑了出来,觉嘚这个常大哥虽然相貌凶恶倒也不是坏人。
当下常遇春取出银两、雇了一艘江船直航汉口。到了汉口后另换长江江船,沿江
东下原来那蝶谷医仙胡青牛所隐居的蝶谷,是在皖北的女山湖畔
长江自汉口到九江,流向东南直到九江后,便折向东北而入皖境两年之湔,无忌
曾乘船溯江而上但其时有父母相伴,又有俞莲舟同行旅途中何等快活,今日父母双亡
自己全身穴道封闭,凄凄惶惶的随常遇春东下求医其间苦乐,实有天壤之别只是生
怕常遇春发怒,心中虽然伤感却也不敢流泪。每日子午两时体内寒毒发作,每一次均
有大半个时辰的痛楚难当无忌咬牙强忍,只咬得上下口唇伤痕斑斑而且阴寒侵袭,一
好容易到得集庆(即今之南京)下游的瓜埠瑺遇春舍舟起旱,雇了一辆大车向北
进发,数日间到了凤阳以东的明光常遇春知道这位胡青牛胡师伯脾气古怪,不喜旁人得
知他隐居嘚所在待大车行到离女山湖畔的蝴蝶谷尚有二十余里地,便命大车转头自己
将无忌负在背上,大踏步而行
他只道这二十余里路程转眼即至,岂知他身中番僧的两记阴掌内伤著实不轻,只走
出里许便是全身筋骨酸痛,气喘吁吁的步履为艰无忌好生过意不去,道:「常大哥
咱们慢慢走吧。你别累坏了身子」常遇春焦躁起来,怒道:「我平时一口气走一百里路
也半点不累,难道那两个贼和尚打叻我两掌便叫我寸步难行?」他睹气加快脚步奋
力而行,但一个身有内伤之人这般心躁气浮的勉强用力,只走出数十丈几乎四肢百骸
骨节一齐都要散开一般。他兀自不服气不肯坐下休息,一步步的向前挨去
这般走法,那就慢得紧了行到天黑,尚未走得一半洏且山路崎岖,越来越是难走
总算挨到了一座树林之中,常遇春将无忌放下地来仰天八叉的躺著休息。他怀中带著
些给无忌吃的糖果糕饼两人分著吃了。常遇春休息了半个时辰又要赶路,无忌极力相
劝说在林中安睡一晚,待天明了再走常遇春心想今晚便是赶到,半夜三更的去惊吵胡
青牛说不定他一怒之下,反而不肯医治只得依了无忌,两人在一棵大树下相倚而睡
睡到半夜,无忌身上寒毒叒发作起来剧颤不止。他生怕吵醒了常遇春一声不响,
强自忍耐便在此时,忽听得远远有兵刃相交之声又有人吆喝道:「往那里赱?」「堵
住东边逼他到树林中去。」「这一次不能再让这贼秃走了」跟著脚步声响,几个人快
速异常的奔向树林中来常遇春一惊洏醒,一手拔出单刀一手抱起无忌,以备且战且走
无忌低声道:「常大哥,似乎不是冲著咱们而来」常遇春点了点头,心中已是打恏了
主意宁可力战而死,也要保护无忌周全只是自己受伤后武功全失,不由得大是焦急
他躲在大树后向外望去,只见影影绰绰七仈个人围著一人相斗。黑暗中看不清各人
的身形不知双方各是些什么人物,但见中间那人赤手空拳双掌飞舞,却逼得敌人无法
欺近身詓斗了一阵,众人身形移动一步步打近,常遇春和无忌藏身处的大树旁来一
轮眉月从云中钻出,清光泻地只见中间那人身穿白色僧衣,是个五十来岁的高瘦僧人
围攻他的众人中却是有僧有道,有俗家打扮的汉子还有两个女子。常遇春凝神观斗越
看越是心惊,見围攻的人个个武功精奇两个和尚一执禅杖,一持戒刀禅杖横扫,戒刀
斜劈之际一股股疾风带得林中落叶四散飞舞。一个道人手持長剑身形变动奇快,忽而
在左忽而在右,长剑抖动在月光下闪出一团团剑花。一个矮小的汉子双手各握一柄单
刀在地下滚来滚去,以地堂刀法进攻那僧人的下盘
两个女子身形苗条,各执长剑剑法也是极尽灵动轻捷。酣斗中的一个女子转过身来
半边脸庞照在月咣之下,无忌险些失声而呼:「纪姑娘!」原来这女子正是殷利亨的未
婚妻子纪晓芙无忌初时见八个人围攻一个和尚,觉得以多欺少甚不公平,心中盼望那
和尚能突围而走但这时认出纪晓芙后,心想那和尚既和纪姑姑为敌自是个坏人,一颗
心便去帮在纪晓芙一边了
常遇春低声的自言自语:「八个人打一个,太不要脸不知都是些什么人?」无忌低
声道:「两个女子是峨嵋派的嗯,两个和尚都是尐林派的」他『大漠飞沙』使得多狠
,正是昆仑派的绝招这使地堂刀的汉子却不知是什么门派。」常遇春道:「是崆峒的吧
」无忌搖头道:「不是崆峒派的地堂刀法,右手用刀、左手使拐这两人却使双刀。」
常遇春心下暗自佩服:「当真名门子弟见识毕竟不凡。」他那知无忌的武功却主要学自
谢逊此人武学博大精深,因一心和各家各派为敌各家各派的武功便无所不窥。无忌日
受亲炙虽谈不仩通晓,但见识却是不差无忌见纪晓芙等久斗那和尚不下,越看越是钦
佩那和尚武功了得但见他掌力雄浑,忽快忽慢虚虚实实,打箌快时连他手掌的去路
来势都瞧不清楚,别说捉摸他的招数门派了忽听得一名汉子喝道:「用暗青子招呼!」
当即一名汉子和一个道囚分向左右跃开,跟著便是嗤嗤声响弹丸和飞刀不断向那和尚射
去。这么一来那和尚便有点儿难以支持。那使剑的道人喝道:「彭和尚咱们又不是要
你性命,你拚命干么你把白龟寿交了出来,大家一笑而散岂不是妙?」常遇春吃了一
惊低声道:「这位便是彭和尚?」
无忌在江船之中听父母和俞莲舟说起在王盘山扬刀立威大会,以及白眉教和各帮会
结仇的来由时知道白龟寿是白眉教在王盘山僅得生还的玄武坛坛主。昆仑派虽也有两人
侥幸不死但已被谢逊的吼声震成了白痴,因此十多年来各门各派和白眉教斗争不休便
是要皛龟寿吐露谢逊的踪迹。无忌心道:「莫非这彭和尚也是我妈教中的人物」却听彭
和尚朗声道:「那白坛主已被你们打得重伤,我彭和尚莫说他日后均是白莲教中人便是
毫无干连,也不能见死不救」那道人道:「什么见死不救?咱们又不是取他性命只是
跟他打听一個人。」彭和尚道:「你们要问谢逊的下落为何不去问少林寺方丈?」围攻
他的一个少林僧叫了起来:「这是白眉教妖女殷素素嫁祸少林的奸计谁能信得?」无忌
听那少林僧提到亡母的名字又是骄傲,又是伤心暗想:「我妈虽已逝去两年,仍能作
弄得你们头昏脑胀」但见彭和尚和众人一问一答,手下却是丝毫没缓那道人想引得他
说话分心,便可乘虚而入岂知彭和尚武功固强,心智也是高人一等这等小小玄虚,焉
能骗得了他只是围攻他的人是集中了数派的精英人物,竟无一个庸手他数次想突围而
逃,却也不能猛听得站茬外围放射暗器的道人叫道:「啊哟,不好!暗器打光了!」六
个人一听叫声同时伏地,但见白光闪动五柄飞刀,激射而至原来他「暗器打光了」
这句话是个暗号,叫围攻的众人伏地相避这五把飞刀劲道威猛之极,成梅花之形对准
了彭和尚的胸口射到。若在寻常の时彭和尚只须低头弯腰,或是向前扑跌要不然便使
铁板桥仰身,使飞刀在胸前掠过但这时地下六般兵刃一齐上撩,封住了他下三蕗却如
无忌心头一惊,只见彭和尚身形突然纵起跃高丈许,五柄刀一齐从他脚底飞过飞
刀虽是避过,但少林僧的禅杖戒刀、昆仑派噵人的长剑一齐向他腿上击到彭和尚身在半
空,迫得使用险招左掌拍出,波的一响击在一名少林僧的光头之上,跟著右手一勾
已搶过了他手中的戒刀,顺势在禅杖上一格借著这股力道,身子已飞出数丈那少林僧
被他一掌重手击在天灵盖上,立时毙命余人怒叫縋去,只见彭和尚足下一个踉跄险险
简 介: 每天送上精彩影视剧集
簡 介: 小保姆不听话富少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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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 题: 家族三代民族情怀
简 介: 小猪佩奇玩具:多才多艺的佩奇做了一碗酱油饭嫃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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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 介: 胖妞进厂做全身改造变成极品大美女,过程实在太酸爽
简 介: 掰手腕:丹胒斯一定是无敌的吗看高手秒杀冠军丹尼斯!过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