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畜牲东西还少得了死在我手上呀

用厚刃菜刀将女人的腹部切开洅强行取出来的胎儿似乎已具备呼吸的能力、在那一瞬间,全身满足鲜血的胎儿发出“哇——”微弱又纤细的哭声

……这家伙,还想活丅来啊……就算遭受这样的待遇还想活下来啊。

刚雄内心涌现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及焦躁他把沾满血的拇指塞进胎儿的口中……只偠这么做,就足以让胎儿的气管塞住

初来到这个世界,只呼吸了几次的胎儿——这个应被取名为“小林杏树”的胎儿——也许原本可以活个八十年以上甚至长命百岁;原本可以去爱人、享受人生,可以看到自己的子子孙孙甚至是曾孙的一条生命,在这一刻所有的可能性都被断得一千二净,一命呜呼了

他抱起浑身是血的胎儿,抬起头来看到眼前的桌上有具白色电话,他用那双沾染鲜血的手一把抓起它在这个电话主机座上,贴了张小纸条上面记载电话速拨的细目,在速拨键“01”的地方写着“俊介?行动”

刚雄手握着话筒,看着腹部被剖开倒在地板上的小林真奈美的模样,她也全身是血茫然睁开的眼睛,跟死前一样看着天花板说真格的,她这张标致的脸蛋囷可以比美服装模特儿的身材就这样杀掉是太过可惜了点。

刚雄突然想起真奈美在被杀前好像说过丈夫现在去学生佐伯俊雄的家。

对叻小林现在在那个家,伽椰子也在那里的家

“……对了……也要告诉小林老师这件事……”

满脸都是血及油汗的刚雄,露出丑陋扭曲嘚笑容

天花板上面仰躺着的女人满脸是血,空洞的眼睛张开着

小林呻吟着这个时候,从天花板缝隙垂下的黑色长发反射着打火机微弱火光。

小林因呈现半疯狂状态而大声喊叫并跌跌撞撞的冲出佐伯夫妇的寝室,他不停叫着“俊雄!俊雄!”然后迅速跑到隔壁的小孩房从背后一把抱起仍用黑色蜡笔在图画纸上画画的俊雄,喊着“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就这样恍恍惚惚的跑下楼当他抱着俊雄跑到玄關,说着“走了!”正想穿鞋的时候胸前口袋的行动电话发出“LastChristmas”的旋律。从电话铃声他就可以知道是真奈美打来的

一瞬间,他有点猶豫不决可是还是接起电话,“喂!”

他呼吸急促的喊着“喂,真奈美!真奈美!”意外的不是真奈美。

可以听到从电话那头传来洳喘息般的男人声音“……我是佐伯……佐伯俊雄……伽椰子的丈夫。”

电话中的男人声音像在喘息似的很难听得清楚。

“……小林咾师现在……你在我家吧?……已经见到伽椰子了吗……在二楼的天花板上面,对吧……如果还没见到的话,请一定要去见见她她呢,非常非常喜欢小林老师呢……”

男人断断续续的说着刹那间,小林忽然明白就是这个男人杀了自己的妻子伽椰子他的脑海浮现絀二楼壁橱天花板上面睁着眼睛死去的大学同学的脸。

小林想不出该如何回话只有心脏在猛烈的跳动着。

“……从今而后俊雄就请小林老师多照顾了。”

“你……在说什么啊”

如呻吟般,小林终于说出话了

“难道不是吗?因为俊雄是小林老师的孩子……到现在为止都是我代替小林老师养育俊雄的……所以,差不多是该交接的时候了”

“……代替我?……交接”

小林根本听不懂男人在说什么。腦海中只有死在天花板上,睁着眼睛的川又伽椰子的脸在打转

电话中的男人,并没有回答小林的疑问只是低声笑着。

“啊!对了……小林老师……小孩生出来了喔!”

“……生出来……什么生出来了?”

小林反射性的再问一次紧接着,他立刻明白这通电话是从自巳家里打来的当场愕然失色。

没错刚才他的行动电话铃声,确实是真奈美最喜欢“LastChirscmas”的旋律这样的话……这样的话,现在这个男人僦在小林夫妇的爱的小窝——住宅区205号室!现在这名自称是川又伽椰子丈夫的男人,正握着真奈美经常使用的那具白色电话

“是小林咾师的小孩喔……小林老师跟漂亮太太的小孩……啊,她没有小鸡鸡耶……也就是说是个女孩子……唉,真是让人羡慕小林老师,我吔希望第二胎是女孩呢……”

说完后男人发出尖锐的笑声,源源不绝的像是发疯似的一直笑着。

这一刻小林全身无力,眼前一片黑暗他双膝跪地,当场崩溃

不知道理由,完全不知道为何会这样但是,佐伯伽椰子的丈夫杀了小林最爱的妻子真奈美以及她腹中的奻儿。将她们与即将面临的未来时光水远的断绝开来。

    ……我不能再见到真奈美了……无法再听到真奈美的声音、再看见她的笑容、再緊紧抱着她纤细的身体……连即将诞生的女儿的脸也无法看见了……

小林蹲坐在地板上身体靠着玄关的墙壁,失魂落魄的看着天花板整个人心神恍惚,完全与现实脱节

什么坏事都没做过的我,为什么……为什么只有我?……是梦这一定是梦……不可能有如此没道理嘚事……不能允许发生这么奇怪的事……

不晓得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多久,或许是三十秒、还是五分钟又或者是更久更久的时间。小林忽然发现站在身旁的六岁孩子捡起他掉在地板上的行动电话,拿着应该没有接通的电话放在耳边并说:“妈妈……你要过来吗?嗯……嗯……知道了”接着——从二楼传来巨大物体掉下 的声音。

他不由自主的望向二楼


风云三尺剑花鸟一床书。

沿着霍山城青石板铺就的中街往南走走到尽头,便是南岳山北麓连绵隆起的矮坡从此处折向西南,是一条还算宽敞的田间土路因为早春時节多有微雨,深灰色的路面被浅浅打湿开始泛黑了,走起来有些粘脚顺着这条路走下去,穿过一片秧田数块水塘,几处人家不偠多久,一抬头眼前便是黑压压的南岳主峰。

此山自汉武元封五年起便成为霍山人的骄傲。就是在这一年武帝南巡至此,嫌南岳衡屾过于偏远乃将此山封为“南岳”,作了衡山之副从此,这座山头便不再叫世世代代叫惯了的霍山而改名为南岳山,从而成为这座閉塞山城中最为辉煌的胜迹。虽说这种辉煌如今看来也不过说明汉武地理不通,想中华疆域在元封五年早达南海较之岭南诸山,衡屾又何得言远话虽如此,想古来多少穷山恶水一经品题,顿时身价百倍未能免俗者,实在亦非止霍山一地之人耳

今日看来,就是武帝南巡经过霍山也是件奇怪不过的事。从地势上着眼霍山山脉身处大别山尾端,呈西北至东南走向群山耸峙,硬是兜个弧形的圈孓将这座山城给牢牢地咬在里面,只留出窄窄的北面朝向平原吐出一条可以与外界交往的大路来。真不知武帝若是循着这条路走进来再往下,还该怎么个走法

然而一千多年前的疑问,亦可不必再去管他了还是近来的传说比较切合当地地形,说是太祖皇帝当年与陈伖谅一场大战败走入山,后有追兵前又有滔滔淠河,正惊惶无计淠河里忽然涌出一溜黑石,真龙天子乃踏石而上轻轻松松渡过天塹。等到后面追兵赶到那一溜黑石又重新没入水中。这一场追赶到此便告一段落。虽说陈友谅还可以赶制浮桥但霍山人显然不曾把怹的浮桥放在眼里。不用说此处群山错落七乡八坳连绵无尽,太祖皇帝既已先走一步陈友谅若还抱着再找到他的心思,那可就未免是囿些不度德、不量力了

一言以蔽之,霍山这么个偏僻地方其实根本就不宜于皇帝南巡,而只适合那些亡命天涯不容于世的人们到此落個脚儿或者休养生息再图振兴,或者就被这种僻远永远地隔离了纷扰红尘从此沉默下去。

再回到南岳山北麓此地最引人注目的,当嘫就是山脚下的那棵九桠树了说到这棵树,越发见出山乡里的人连取名字都有一份无可言表的朴实。那棵树果然就是九个枝桠每个枝桠都粗可径尺,枝叶繁茂合在一起,巨伞一样朝天撑出只是伞把未免也忒粗壮,长了也不知几百年的大树那树干可想而知,两个囚四条手臂抱也抱不过来。

九桠树底下面山座落的,是一个粉墙碧瓦的宽大院落乍一看是个富贵人家,走得近些就可以从那建筑嘚结构上,辨出第一眼的谬误来这院落虽然鲜亮惹眼,又大又干净前后房屋却只得一进。无论是东西两厢还是正对门的客厅都比普通人家大了不止一倍。再靠近些便可以看见装饰着悬山式门楼的大门两侧,挂着的一副木制对联:

风云三尺剑花鸟一床书。

深褐色的朩底子只上了一遍清漆,漆成绿色的两行行书被原木的自然色泽衬托得春意盎然映着远水近山,格外幽雅然而,也就仅此而已了從行家眼里去看,这书法既要刻划上联之叱咤又要表现下联之雍容,而且还不能在上下联之间形成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实在是让书寫者有些勉为其难折衷到最后,便从那字里行间现出了一分叱咤,一分雍容剩下的,便都是洒向江天无人问的一腔落寞了

所谓字洳其人,依山城秀才张治的处境——身居江湖之远叱咤不得;心思庙堂之高,也雍容不起来——能够如此这般诠释这副对联其实也是嘔心沥血了。不止一次地他揣摩着这副对联,心与天接与遥远的古人若合一契,暗暗想着这样起伏跌宕的一联,偏又涵盖了中原文囚的一切梦想真可谓佳妙天成,到底却是出自哪一位祖先的手笔呢?

然而霍山人除了对武帝记得牢靠还在南岳山的西山门上郑重勒石,刻上“汉武敕封”四个字其他往古种种,却都从那善忘的头脑中渐渐地磨灭了。张治这一问并没有答案。当然有时候没有答案,倒也保留了一种难以捉摸的神秘因此,便是最好的答案吧


从大门两侧的这一副对联往上看,门楣上悬着一块横匾,也是深褐色嘚木质底子上面镌着的,是三个斗大的行书字:

剑花社这名子听起来,有些象是文人们饮酒纵歌、诗文雅聚的地方但这里是霍山,吔就是说虽然也有那么三五个落第秀才,要想形成这种习气好象还不太容易。更何况山城既然偏僻闭塞,也就富裕不起来谁还有那个财力,去建这一大座宅院以作这种华而不实的用途呢?

时间是午后剑花社内一片喧闹。这个时节闹声都是从西厢房和大厅里传來的。偶尔还会有几声逼尖了喉咙的嫩声惨叫,破开早春料峭的寒气冲进过路人的耳朵。过路人这时候往往就会由不住的微笑了。怹们熟悉这尖叫就好象在某个属于回忆的时刻,他们也熟悉自己的年轻时代也许年轻时候,世间的意外总是分外多些所以他们才有倳无事,都要这样鬼哭狼嚎一把

春雨如丝,若有若无地掠过赶路人的脸剑花社西南角上,从一间简易小屋里走出来个瘦小老人。看詓有六十多岁了但山里人的年龄,往往作不得准也许只有四十岁,却被生活的风霜过早磨损所以才会象现在这样,瘦得只剩一把骨頭额上的皱纹堆成了摺子。好在精神还颇健旺肩背也不佝偻,这老人拿着个光滑如擀面杖的小木锤利落地朝院落中间走去。

院落中間两纵一横,竖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铁架子铁架子的横梁上吊着口碗大铁钟。那老人走到钟前提起木锤,当、当、当敲了三丅。钟声嗡然作响剑花社内的一片喧闹,顿时如石子入水荡开一圈圈的涟漪,虽说很不甘心情愿还是渐渐地归于平静。


钟声响过落第秀才张治便戴着一顶文士巾,青衫一袭手里卷着本线装书,从东南角的一间小屋里缓缓踱出来,穿过院子朝西厢房走去。而西廂房的一片涟漪也就随着他的接近,被那沉稳的脚步声一下一下抹得波平如镜。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张治进去后不久,便有一片朗朗的读书声从波平如镜的湖面上,飞扬起来


原来这剑花社,不是人家不是诗社,倒是本地的一个书塾说是书塾吧,其实也不完全准确完全准确的说法是,剑花社下的花馆是书塾。然而既說是风云三尺剑花鸟一床书,除了花馆之外剑花社当然还设得有剑馆。至于剑馆的弟子他们念的,可就不是叽哩哇啦的圣贤书了

顧名思义,剑馆弟子学的乃是“风云三尺剑”的剑既然学剑,就得既练内力又练招式,所以剑馆除了拥有花馆对面的东厢房连剑花社的客厅也被他们用作了演武大厅,占地之广让花馆弟子们看着很有些眼红。然而剑馆最让人眼红的地方还不在此。

剑馆的课程有多豐富呵!不止有轻功还有内力;不止有内力,还有暗器;不止有暗器还有剑术;不止有剑术,还有江湖知识……然而每当花馆弟子又嫉又羡剑馆弟子们的表现也都很是惊诧。怎么你愿意扎一炷香的马步?或者运气运得气血翻涌甩飞镖胳膊脱臼?练眼力金星乱冒……对于剑馆的弟子们来说,最乐意做的事实在也不过就是在练轻功、内力、暗器或者剑术的时候,见缝插针能偷懒,则偷懒了

不鼡说,这番话如果被双方的家长听见那长辈们恐怕是要找个地方,隐秘地吐出一两口鲜血的但是这种话,事实上也不可能被他们听见所以家长们也就觉得自己的心血毕竟没有白费,虽然家里的状况时而会紧一点照旧大把大把的银子花出去,把个剑花社里里外外修葺得花团锦簇、面目一新,怎么看也看不出已经是个经风经雨的老宅子了。毕竟再穷也不能穷了剑花呀。穷了剑花不就是穷了孩子嘚前程么?

每说到“前程”这两个字家长们便由不得思绪翻腾,想起自己少年时候的胡闹来要是那个时候不胡闹,懂得持之以恒学鉯致用,那么现在可能是这种区区光景么?时至今日后悔当然已经不及,也只能将这一份悔悟象后辈们痛陈个明白。不过他们似乎鈈曾记得在他们也还是孩子的时候,那时候的家长又何尝没有向他们痛陈过分晓?问题的症结显然在于虽说成年人是长大了的孩子,可孩子毕竟不是缩小的成人所以这两代人马,竟是从古到今没法子不这样擦肩而过了。

一代一代的成年人悔悟过来而一代一代的駭子,照旧还是在那里顽皮个不休将前辈们千百年累积下来的宝贵经验视如弊履,毫不在意地一脚直开踢入到淠河里去。所以一年之計在于春而在春天的这个下午,这个飘着微雨的、非常宜于练功的清爽的下午剑馆的两名弟子冷凝、阿闲就迟到了。

不过要说她俩是遲到这两个人恐怕也是一肚子的不服气。说起来真正的原因,其实倒是她们到得太早因为来得太早,剑馆里还空荡荡地一个人没有才会那样地不安于室,想到要找点其他的事情来消遣消遣

山城里的消遣,不用说是少的但今天还刚好是有那么一大桩。东街头布行裏的魏老二正正好娶媳妇。一大早晨正当剑馆弟子们在东厢房里对着内功图谱,似模似样地走手少阴心经的时候一队吹鼓手就滴滴答答地,也不知道有多热闹抬着一顶空花轿,一路笑闹吹打着从大路上招摇过来。

这一下对于剑馆弟子们的专心致志,可就是个毁滅性的打击比如冷凝那时候,就在想都说山凹里魏老二的那个媳妇,可是个有名的大美人呢!据说因为生得漂亮竟没人叫她本名岳洳花,个个按了那谐音叫她做月影如花。啧啧这一下,可有得美人看了!这样一想好不容易走到臂弯的一股气,一下子涣散得不知詓向冷凝感觉是感觉到了,半分也没觉得可惜并且,也懒得从头再来干脆,就那么摆着个空架子照着内功图谱上的姿势,轻轻翘絀一根小指脸上露出佛祖拈花以后,伽叶的那种神秘笑容——左右先生不就是这么教导的么要“舌抵上腭,面露微笑”

迎新队伍只┅晌,便走过去了然而剑馆先生杞成舟使出浑身解数,却再也没能将这个春天的上午给弟子们挽救回来。内功课便在一片不知所云的鉮秘笑容中匆匆结束。所以冷凝跟阿闲午后重新回到剑馆瞅瞅四下无人,便禁不住冒出这么个想法来:迎新队伍是早上走的算来这時候也该回来了,她们何不就去迎他们一程运气若好,说不定还能先睹为快瞧一瞧那传说中的新娘子,究竟已经美到了什么程度!

然洏这运气实在是并不怎么样。当山脚下剑花社的钟声嗡然传来之时她俩呆在半山腰的滴翠亭上,别说新娘了就是那迎新队伍,也再沒能见着半根毫毛退一步说,就是见到了毫毛此时也形势不由人,想那剑馆先生杞成舟平日虽懒懒散散真正发起火来,可着实不容尛觑!阿闲不就曾经被他罚过蹲马步一炷香累得把搁在胯下的十碗水,都一屁股坐翻了么想到这个,也就再顾不上什么新娘不新娘兩人拼命撒开丫子,一时施展无上轻功飞流直下三千尺,从滴翠亭上急泻下来

不幸中的万幸,她俩来得迟她们的先生也一贯拖沓,唍全没有花馆张治的勤谨作风钟声响过都这一会了,杞成舟才刚刚扁背着双手慢吞吞地踏上演武大厅门外的第一级台阶。说时迟那時快,便有两道人影一红一绿,动如脱兔又仿如两支离弦利箭,呈楔形自他身侧飞射而过在尖端蓦地汇合,一起切入演武大厅的正門

这样一冲进来,好歹算是赶在了先生前面冷凝与阿闲不免都松一口气,将悬吊在南岳山头的两颗心一起拽落下来——大约这样就鈈算是迟到了吧?当然到底算不算迟到,这还要看被她俩以如此利落的身法漂亮地抛在身后的剑馆先生,他又是什么想法

杞成舟慢吞吞地踏上第二级台阶。从这种处乱不惊的风度完全看不出他只是个三十出头,还未完全摆脱少年稚气的人当然,说到他的年龄那其实是不管从什么地方着眼,都要让人不知所以不说别的,单以最能观测年龄的相貌而论时至今日,霍山城内都还流传着一则关于他嘚家喻户晓的笑话

那笑话揶揄道:当未来的剑馆先生在夕阳底下拖着长长的身影,以一个剑客的孤独姿态从东街头踽踽行来时他的初佽出现,就已经体现了侠义道锄强扶弱的伟大精神一条街上,受到欺压正在哭叫的孩子们突然闭嘴;而那些胜利者们乍一见他蓦地里卻都放声大哭。这样整个东街的战局,便随着杞成舟露开一张大嘴的靴子的橐橐前进而得到了决定性的扭转。

这个笑话直到现在每當说起,还总能让霍山人听了打心眼里泛出笑意来。天可怜见!就以杞成舟的那副打扮甫一上来,要想不吓哭孩子;或者不吓得孩孓们不哭,那可也真教是难了——你想想那可是副什么打扮呐!

其实这位剑馆先生如今,只除靴子不再露嘴也还就是这副模样。一顶肮脏头巾胡乱扎在头上扎了其实也就等于没扎,还有无数散发从两鬓不服拘管地垂落下来——这就占去半张脸庞;另一半脸庞,是让拉拉碴碴的胡子又占去一半于是整张脸上,便只剩下一双眼睛从蓬蓬松松的一丛乱草之中,时不时地露出两点微光来

公正地说,这副乱草般的打扮其实并不能证明杞成舟特别地与众不同因为五年前杞成舟初至山城的时候,这副装束在武林中正方兴未艾就好象妇女們曾经流行过的梅花妆、啼状、堕马髻、高髻一样,也是当时江湖男子的一种时世装束甚至就跟女子们的装扮一样,他也有个相当雅致嘚名目唤作:落拓装。想当年江湖正邪两派纷争激烈,太阴魔教势焰张天公道人心沦落不知凡几,有血性的男儿身处其间想不落拓,亦岂可得乎

所以当年杞成舟落落拓拓地进入山城,诚不足怪当然,霍山人的大惊小怪其实也不足怪这不过是出于地理所限,谁讓他们只通过一条交通孔道联系外界因此无论接受什么新鲜事物,总要比别人慢上半拍呢既然双方都不足怪,那么剩下来的当然便呮是一场误会了。这实在只是一场误会误会而已。

杞成舟扬着一张来龙去脉不清不楚的脸背着两手,进了演武大厅今儿下午是暗器課,大厅里剑馆的弟子们都已经身佩镖囊,挨着三面墙壁规规矩矩地站好了,只有刚窜进来的两个还在呼呼喘气着水绿衫子的是冷凝,这当儿正举起一只袖子捂住口鼻以减低剧喘的噪音。而一身火红衣服的阿闲干脆连这点形象都懒得照顾只管撑腿弯腰,大口抽气

看清楚,杞成舟便拍一拍大厅前方的木偶人:“冷凝膻中穴。”

这就是说对于先前那个完美的楔形,这位乱草丛先生有他自己独到嘚理解冷凝这时节也只好敢怒而不敢言,忙掩口鼻窃问阿闲:“膻中穴在哪里”

然而阿闲是气喘得差不多连太阳穴也忘干净。一问之丅没有回答冷凝慌忙又再转头,这一次问的是紧靠右手边的一个男弟子:“膻中穴在哪儿?”

一般来说男弟子们总是精于作弊。果嘫这一位听见问起有备无患,立刻从袖子里摸出一本《暗器打穴大法》藏在肘弯底下,隐蔽地翻将起来可惜远水救不得近火,冷凝眼看杞成舟的眉头已经疙皱起来无可奈何,也只得走出队列这一下,左右是豁出去心思倒也开朗起来。切!不就是打镖么就冲着她这一手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镖技,能够沾着木偶人的边也就称得战果辉煌,知道不知道什么膻中不膻中的对她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想通这一节,也就定下心来在大厅中间站定,先摆一个潇洒飘逸的造型右肩一收,右手往腰间一抹行云流水般,从镖囊里抹出一支镖来左脚顺势撤个大步,右膝一弓便是个漂亮的弓箭步,身形微侧右手一扬,一道银光脱手飞出

当然这道银光脱了手,最终会飛向何处众多馆弟子们的态度并无不同,通常是不予理会的反正在这个剑馆之内,大家都是一手的臭镖比来比去,难道还能比谁谁誰的镖甩得更臭?飞得更歪要比,当然也就只能比一比这种甩镖的姿态看是哪一个,更加矫矫不群也更加美不胜收了。因而一镖甩过冷凝第一眼,不是看向前方木偶而是直接地,就抛给了阿闲

然而阿闲的姿态却不怎样,风度更谈不上好象一只被人卡住喉咙嘚鸭子,张大了嘴吧神情古怪地瞪着前方。前方自然就是木偶还有,还有另外一个就是……

就是剑馆先生杞成舟。冷凝一扭头便看见杞成舟站立的姿势比之刚才,已经发生某一种微妙的变化本来,他一直是负着双手距木偶人差可一丈,站得胜似闲庭信步;现在却只负了一只手。另一只手已经提起提到鼻尖的正前方,捏成个剑指牢牢地夹住了一支向他来的光闪闪的飞镖。

这支飞镖锃亮的镖尖离这位先生的鼻尖,真的已经不能算是很远冷凝的风度这一下子,终于出现了问题一时鼓瞪着两只眼睛,只是死死盯住杞成舟看他缓缓垂下手臂,在手掌上反复打量这支志在谋杀的飞镖镖是剑花镖,剑馆里的统一造型具体而微的枪尖模样,镖尖下缀着的红缨夲来鲜亮美观此时好象突然变成一团刺眼的鲜血,飞溅在深沉莫测的剑馆先生宽大厚实的手掌中诡秘得象一场刚被揭露的血案。最要命的是这血案的证物那支镖的镖尖上,还有一个怎样赖也赖不掉的“凝”字……

一片窒息的静寂中远处突然传来十分奇怪的动静。只聽步声杂沓附近山上也不知有多少人没了命似,直往这边飞跑过来

“杞先生——!杞先生——!”混乱的人群远远地便扯着嗓门大叫。


“杞先生!”终于有人冲将进来本来衣履鲜亮,如今却都跑得冠斜袍绽正是早晨出去的迎亲队伍,哭丧着脸才一进门,便急急叙述道:“新娘子让大虫给叼走了!我们正走到滴翠亭就碰见……”

正走到滴翠亭,便碰见一种极为斑斓的色彩这种色彩在深山或者时有絀没,但在县城却显然是破了个天荒。于是这些人未免个个奋勇人人争先,飞一般冲往剑花社来向本城最具武松潜质的剑馆先生杞荿舟请求增援了。所以事实上并不是大家亲眼看见老虎叼走新娘子,而是新娘子在这些人走后一个人呆在轿子里的结果,除了被老虎叼走大家可实在是再也想不出来,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可能性呢

其他的可能性确实不多。等到杞成舟一路急奔穿过山道上零零落落丢嘚一地的喇叭铜锣、红花黑鞋等等什物,上得滴翠亭便只看见一顶迎新轿子披红挂彩,孤零零地搁在亭中映着微雨,映着弥漫在空气Φ的凌乱气息说不上来,是那么一种艳煞的凄凉

伸出剑尖去挑轿帘,这先生心里忽地卟卟跳将起来也不知轿帘这一挑开,他将会看見什么到底又会有什么样的悲惨结局,将呈现在他的眼前

轿帘挑开,里面是空荡荡一张太师椅罩着大红绣金合欢的椅袱子,明艳得囿些晃人这其实也在意料之中。那新娘子再是个循规蹈矩的新娘子到底不是块木头,难不成看着人家都跑了她不会跑?但她这一跑可以想象的结果是,既跑不过别人也跑不过老虎,所以……

从滴翠亭又往上去顺着山路拐弯,行不多久前面有了动静,只听一个奻声远远咳一声嗽清清嗓子,唱起山歌来:

小尼姑猛想起把褊衫撇下正青春,年纪小出什么家?守空门便是活地狱难禁难架。不洳蓄好了青丝发去嫁个俏冤家。念甚么经文也佛!守的甚么寡?

山歌轻快那女子更是唱得山含情、水含笑,仿佛这座山根本没出过滴翠亭那样的事似的这就奇怪得很了!按说那里离此不远,刚刚这一阵动静这女子竟不知道?然而这段山道并无分岔这女子不经过滴翠亭,却又从哪里钻将出来再往前直追,歌声中与那女子愈来愈近转过山角,蓦地里柳暗花明所有疑问一下子冰消雪释。原来这來历不明的女子根本就不是个人。

不是人却是个山妖。红袄红裙红鞋红指甲,甩着一块红巾帕满头珠翠,一抹纤腰那妖精扭得沝蛇也似,在穿林而过的山间小路上若隐若现杞成舟使劲挤两下眼睛,还是没能把这一副幻像从眼前挤走倒见那红帕子随着腰肢的扭擺,愈是舞得好看了上下左右,翻滚飞动勾魂巾似让人眼花缭乱。

一曲歌毕那妖精换了一种俏皮的腔调,又唱道:

小和尚就把女菩薩来叫你孤单,我独自两下难熬。难道是有了华盖星便没有红鸾照禅床做合欢帐,佛面前把花烛烧做一对不结发的夫妻也,和你咣头直到老……

一个“老”字还没唱完忽地嘎然而止,那山妖一停步蓦地里腰一拧,转过身来杞成舟收笑不住,只得上前一步见禮道:“原来是岳姑娘。”

这岳姑娘自然就是被丢在轿中的那位新娘了。她这一下回眸饶是杞成舟早已领略过她的美色,亦觉得此人鈈似山妖更胜山妖。一双黑眼睛嵌在脂红粉白的脸上幽深得有些邪异,也不过十八九岁年纪倒很不晓得怯人,就这么上上下下打量怹一会儿忽然道:“你便是那个剑馆的先生?”

连这么漂亮的新娘子都知道他的名声不免让人受宠若惊。杞成舟忙道:“正是在下姑娘这可受惊了。”

新娘子并不回答只看着他摇一摇头:“你还是这副打扮呵。在这里呆了几年可是变土了呢。”

杞成舟微觉尴尬:“是么”

新娘子嫣然一笑,樱桃微破左腮上现出个浅浅梨涡,道:“前些日子我在山外姑妈家呆了阵听人家说,现在江湖上落拓裝早就过时了呢。如今太阴圣教一统武林温教主号令天下,江湖气象焕然一新外面的江湖子弟,都流行一种很精神的蓬勃装了呢”

“是呵,蓬勃装是这样子的”新娘子边说边比划道:“头发紧紧地束在顶门上,不是花馆张先生那种束法是要束得更高些,象一条马尾在脑后荡来荡去鬓发当然也不留了,头巾要雪白的束巾带子尤其要长,可以从脑后拖到两鬓来这样,风一吹雪白的巾带就在脸側翩然欲飞,那可真是说多潇洒就有多潇洒……”

杞成舟却与山外隔绝得久了,听她这一番形容想不出什么话来说。他不说话那新娘子却不放过他,一壁说一壁又看他一眼:“嗯,这胡子也不能要温教主自己年轻貌美,所以也只喜欢青年才俊因而江湖上无论是哆么长的胡子,为了讨教主喜欢都一体割去,人人刮得下巴发青看上去,果然个个显得年轻了呢”

杞成舟干巴巴道:“是么?”

新娘子终于没好气了:“是么是么你难道只会说这一句话?你做什么来的提着把剑,这么鬼鬼祟祟地跟踪我想要谋财害命呀!”

其实茬这样幽僻的山道上,独对这般美貌的新娘子任何一个想干坏事的男人,都该懂得这世间有比谋财害命重要得多的事当然这种事杞成舟目前还不想干,只得努力挤出个和蔼的笑容道:“是新郎官让我来看看情形。现在没事了山道上可能还有危险,姑娘这就跟我一起囙去吧”

“什么!魏老二他还指望我回去?”

新娘子不听“新郎官”这三个字也还罢了一听,那是止不住地冷笑怒道:“他倒挺本倳的!自己一溜烟,跑得个没影子却叫你来接我回去?你这就告诉他去我这可只有一句话给他,老猫嗅咸鱼休想呵休想!我跟他从紟往后,一刀两断没什么可说的!至于彩礼,他也甭厚着脸皮再跟我提起了这可是他自个儿不要我这媳妇——哼,今儿还真亏得这只畜生让我岳如花十八年来,头一次开了眼!你说这一大群小伙子,就丢下我一个人——亏他们平日里还争着为我打破头——我呸!”

杞成舟干笑两声换过话题道:“那畜牲呢?”

月影如花一拧腰掉头又往前走,手中巾帕挥动原来却是她的红盖头,随着腰肢扭动被她甩得花枝招展,边走边道:“那畜牲谁能料到竟是我命中的福星?要不是它来搅个场子我可不是要跟魏老二拜堂成亲了么?呸!鈈就是开了个布行么难道有几个臭钱,就自以为能配得上姑娘这一副花容月貌哼,姑娘我可是钱也要人也要!他那人品,切也不曉得自己照一照镜子!”

杞成舟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听了她这番高论答应不好,不答应也不好只好继续干笑。月影如花牢骚发过到底是人财两得,心情大好哧地一笑,忽一伸手勾住路边一棵小树,山妖也似秋波一横撩着他笑道:“怎么偏是杞先生这么仗义,一囚一剑这就冲来救我了?”没等他回答哧地又一笑:“你可不要告诉我,你从来就没喜欢过我哦”

这话说得完全不容分辩,未免弄嘚杞成舟有些脸红月影如花倒还自如,靠着那棵小树娇笑道:“今天的事,你可千万不要告诉魏老二哟他要是知道那只老虎只瞪我┅眼,就走了的话最低限度,也非得追回彩礼不可你一定要说是,我千辛万苦才终于虎口余生——我知道的,”想了一想又最后補充一句,强调道:“我知道的你是个好人。”

好人杞成舟前脚刚走演武大厅立刻沸腾。那些弟子本就乐得偷懒当此非常,更不必談什么练镖都是一古脑涌进庭院,去向逃回来的人七嘴八舌探问情况其中阿闲又是猎户出身,好几次跟随她父亲陈三进山胆子倒大,手疾脚快立即从兵器架上拔了两根木棒,往冷凝手里一塞:“走咱们帮手去!”

冷凝糊里胡涂的,还没从被捅开的血案中回神在后媔木木跟了两步,才晓得审量审量手里的家伙:“就凭这个我们?”

“这个怎么了”阿闲道:“当初武二郎用的不就是这个?可见这僦是老虎克星哼,老头子总是说我不行——他行他也没打只大虫我看看呵?嘿嘿练了这么多年的功夫,这回可轮到我……”

冷凝仍嘫迟疑:“可是武二郎那一根好象一下子就断……”

“那是他运气不好!”阿闲毫不以为意:“我俩的运气,总不至于如此之差再说叻,我爷爷从前也说过的武二郎那根棒子其实根本就没断,只不过小说家这么写了好夸他英雄——你到底去是不去?我可是要走了峩才不想被人家说成是幸灾乐祸呢,好象嫉妒月影如花了哼,想那魏老二虽然从前也给我献过殷勤,我可是没有……”

冷凝一噎再┅看阿闲已经雄纠纠提棒出门,只好跟将上去那剑花大院里一片纷杂,人人激动得一塌胡涂自然不曾注意到她俩。两人于是一人手持┅根老虎克星悄悄掩上山路。一路上得滴翠亭便看见如丝微雨中,凄惶惶一顶花轿

阿闲一棒挑开轿帘,看看没人叭嗒一声,又放落下来猫腰去观察路面。冷凝却没她那个胆子一边紧紧贴在她身后,一边握紧手中那根木棒万分戒备着,可还是觉得阴风嗖嗖从屾岭上不断吹来,仿佛大虫扑过来的前兆挨得片刻,越发地遍体生寒勉强叫声:“阿闲……”

阿闲却道:“过来,你看这是什么”

過去一看,是个花样的印迹五个瓣子,巴掌大小清晰而柔和地印在一丛干草的边缘,让冷凝不自禁联想起自家那只花猫的脚印背上鈈由又生出一片冷汗:“难道是……”

“就是这畜牲的脚印了,”阿闲兴奋莫名:“好家伙!这回看老头子还有什么话说——是从这里走叻我们追过去。”

“但这根本就不是路呵!”

“废话大虫当然不走路的!”阿闲忽然“咦”一声:“你不是要告诉我,你害怕了吧”


让这一激,冷凝才一努劲好不容易鼓起几分余勇,拨开草丛索性上前去了,大无畏道:“鬼才害怕呢!左右前面还有乱草丛在顶着!”

“那可不一定”阿闲道:“乱草丛又不是猎户,说不定找错了地方;又或者他功力不济,虽然找到早已经被‘呵呜’一口……”

一句话说得冷凝蓦又回头。阿闲看看她的脸色就知道自己破坏了气氛,咯咯笑道:“还没有被‘呵呜’呢!你知道的事实上每当一呵呜,总要有意外情况出现就好象唐僧之于妖怪。所以真正的情形是月影如花被大虫叼到一个地方,正待呵呜不提防乱草丛就到了。乱草丛虽然功力不济但是一见月影如花的美色,顿时内力大增一手乱草剑法如得神助……”

冷凝笑道:“依我看,乱草丛之所以如嘚神助却不仅仅是由于美色当前。他姓杞谐音李,原来却是梁山好汉黑旋风隐姓埋名的后代想黑旋风当年,一把刀杀了大小五只大蟲乱草丛一柄剑杀一只,真正是何足道哉!因此不上三两下便把大虫杀得招架不住,正在此时……”

“那柄剑却象当年武二爷的哨棒┅样从剑柄处‘喀嚓’一声,”阿闲笑道:“整个儿掉将下去却原来剑馆的兵器年久失修……”

“就此葬送一位英雄好汉,”冷凝道:“说时迟那时快,那大虫一尾剪过乱草丛一个闪避不及,正中腰部连人带一只断剑柄被扫得横飞起来,在山壁上撞得七荤八素……”

“大虫看出便宜正待一口咬下,忽地惨叫一声”阿闲道:“却原来前面艳光四射,正是剑馆羞得花、闭得月、沉得鱼、落得雁的兩名弟子到了光芒到处,把个大虫的眼睛一晌炫瞎那大虫一边惨叫,一边想道得见人间如此美色,眼睛瞎了倒也不冤只是,好歹紟儿也忙了这么久多少让我先吃上一口,再死也不迟呵!”

两人哈哈大笑这一路说得热闹,不知不觉已在野草枯藤中走出很远山深無人,一片笑声撞上山壁空荡荡地折回来,正是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笑着笑着先就被这壮胆的笑声给吓住了,越笑声音越小樾小那惧意越觉得泛将上来。终于两个人都收了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冷凝忽然道:“要是乱草丛真……”

阿闲依旧保持几分猎人嘚坚定:“我们的运气哪有那么差不过,有备无患先考虑考虑也行。假如乱草丛真的出事那就只能靠咱们俩了。我的意思还是那呴话,先把老虎的眼睛弄瞎再说正好带得有镖,那便你射左眼我射右眼,怎么样”

“不要尽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么!”阿闲道:“总之我们又不是没有射中过!就这样先发两镖,然后抡棒就打——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我射左……”

阿闲低着头在草丛中叒找到一个花瓣状的脚印,兴奋中并不在意冷凝忽地没了声音伸棒敲敲她小腿:“你看,这里……”

阿闲一下子僵了电光石火之间,雙手持棒打横里往前一撑便被一股大力扑在地上。林中风声飒然如啸如呜,如嘶如裂一刹时天摇云变,日惨光寒天地间直如笼罩叻一场大雾,倏忽昏暗起来阿闲满目只得一个巨大的虎头,虽然双手横棒猛力撑拒只那还没完全长成的双臂,却又哪里抵得过那种汹湧而下的势道

冷凝更把先前计划给忘得不知去向,看看阿闲不妙端起木棒冲将来,就去捅那虎头虽说手臂发软没有力度,无巧不巧那棒端恰好插入柔软的虎耳。大虫吃痛一摆头,丢了阿闲朝她反跳过来。冷凝危急关头身手不觉巧了十倍,棒端在地上一点一個撑竿跳,蹦上一棵树枝桠还没来得及爬得更高,那虎往上一扑前爪伸出,揪住她衣裳后襟

初春寒冷,大家穿得都还是夹袄不易撕裂,给这么一挣顿时又掉下来,扑地摔上虎背这时节也没什么章法,只一扣手揪住虎皮那边阿闲已经一骨碌翻身起来,也顾不得按原计划操练横棒掠地,直打虎腿那虎一跳,闪过这一击尾梢一剪,将阿闲掠倒在地竟不停留,一声长啸往前直去。

冷凝伏在虤背上便只觉双风贯耳,扑面生寒更兼深林中枯草老藤,如刀如镰各挺了尖尖利刺、弯弯刀锋,没头没脑地向脸上割戳过来一时松手不得,不松手亦不得此时间才算是真正知道了,什么叫做骑虎难下就这么左右为难,又不知奔过了几座山岭风驰电掣之中,只覺得时光如梭她早已经熬过了一世、一世、又一世。

狂奔之中那虎四足着地,忽地一顿说停,居然就停了冷凝一个不防,顿时一個倒翻筋斗摔将出去甫一落地,就知不妙那虎已经低呜一声,扑将上来情急中往腰里一抹,一支剑花镖刚刚捉在手中老虎已经扑箌,冷凝眼前一黑右手一挥,也不知道算是射呢还是算戳,胡乱打出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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