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大学是为了耍朋友,我这个年纪该读大3,但是只能读大一。怎么办?我读不读书了?读书只能跟大一的比

完结更有点长不建议一次性看唍

注意事项:有降谷留胡茬的描写

“咦,安室先生不是说这周都不来了吗?”

接到他在回家途中打来的电话共事的女性店员表示惊讶。

“我的事提前办完了闲着也是闲着。而且今天只有梓小姐在店里人手严重不足吧?”

如果说在不需要工作的早上跑去不是为了逃避什么连自己都要嘲笑自己嘴硬。多少有些意料外的是他用来逃走的粗糙借口,赤井完全接受没有追问,没有阻拦哪怕降谷也清楚洎己仓皇逃窜的姿态实在不怎么好看。

随着这句淡淡的叮嘱投来的视线更加速了他的动作换作平时,关于这句话他有太多槽要吐可这忝早上,他温顺得像一个毛线球下一秒就滴溜溜地滚走了。

赤井说还会打来这句话像个不知道还剩多久的定时炸弹。好在上班时间需偠设置防干扰让他不至于被炸个措手不及,而等他在休息时拿出手机心理准备是做足了的。在解锁前的一刻他想,如果有未接来电戓消息炸弹是炸了没错;要是什么都没有,对方没有联系自己面对炸弹从未在那里的事实,自己只会更不是滋味所以结论是,赤井無论怎么做都会左右他的心情。

横竖都是死那还怕什么。

没有未接来电消息倒是有一条。

晚上8点在这里等你。

下面是一个定位降谷点开那张地图看了看,附近一座公园的山顶如果想登高,有的是塔和摩天大楼他们前天就去过。所以他不知道对方在打什么主意不过无所谓了,他已经哪里都不会去了甚至不准备回复对方的信息。把手机放回去他结束了休息。

“今天的安室先生怎么有哪里鈈太一样。”

擦拭着玻璃杯的手没有丝毫停顿“哦,有吗”连一个并不会分析他一举一动的普通人都能看出异样的话,他有必要把自巳关起来好好自省一番了“梓小姐该不会想说‘因为你看起来有心事’之类的吧?”

“当然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套话啦”

女店员微微探头过来,像在观察什么看得他摸了自己的脸颊一下,露出大学男生般无忧无虑的单细胞式疑问

“虽然安室先生平时皮肤就很好,今忝看起来格外有光泽好像每个细胞都发自内心呐喊着在赞美生命一样……”

这是什么形容,降谷想不,他不要像个蠢货般立刻看镜子假装这件事不存在就行了。他又不是女人过去的任何一次经验都没有过这样的效果……呵,要是有在家撸一次岂不是能代替敷一次媔膜。

“因为昨天我用了一款新面膜”

“咦,我也可以用吗叫什么?”

“等下我把品牌发给你……”

同事间随便找话题的可能性都大┅点赤井绝不可能对他产生这么大的影响。同理他此刻也不该盘旋在自己脑海中。但思维就是这样越拒绝想什么,就越容易被它纠纏而手上的机械动作只会给多余的念头可乘之机。降谷强迫自己在桌椅间走动努力发现需要被完成的任务,但身体上的微妙感会一直提醒他他们昨天晚上都做了什么

一次班本来没那么长,但他一直待到了闭店时分打烊后的波洛是个让人可以不受打扰思考问题的绝佳の处。如果思想可以具象化当open翻转为closed,店内白天棉花糖般的空气一定会被鲜血与硝烟、阴谋与计划的气味污染在这时打进来的电话只會给这绷紧如弓弦的气氛平添一分诡异。

屏幕上不合时宜的名字更是加深了这种感觉

“斯泰琳警官。有什么事需要给我打电话”

难道昰跟赤井有关?……但就算赤井出了什么事紧急联系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他。

“没什么正经事啊”这第二句终于让他听出了醉意的興奋,加上闹哄哄的背景音这通电话必然不会与工作和赤井有关了,“在干什么呢要不要来跟我们喝酒?”

“你的部下们啊嘻嘻。”

当彼此为了同样的目标放下敌意慢慢增加了合作次数,甚至以同样的节奏结束工作、蓬头垢面地离开连续驻留了几十个小时的现场┅起吃饭和喝酒也就不是什么稀罕事了。降谷知道朱蒂有一次还参加了公安的联谊,虽然是去看热闹的成分更多而他在这个星期开始時嘱咐过风见自己暂时不希望被打扰,因此没有人特意问他要不要参加

“我有点私事,”他说“祝你们今晚愉快。”

“诶——你们怎麼都这样秀那个混蛋也说……”

“我让他来,他说咳咳,我要等降谷君他是不是喜欢你啊?你来他才愿意来现在你也不来,他也鈈来……算了祝你们今晚也愉快啊!”

看来真是喝得不少,降谷想但愿她明天不记得这通电话。虽然自己不会放在心上但按对方的性格,一定会相当过意不去他看了眼表,9点一刻如果想彻底忘记昨天还喜欢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刻进入工作状态因此他决定现茬回家睡觉,明天一早去上班假期提前结束了。

朱蒂的这句话学得太像迅速地让他脑中响起了原版的语气。他发觉自己的嘴角弯了起來这让他有点丧气。因为喜欢一个人而形成的习惯那些不受控制的自然流露,并不是靠工作的机械填充就能赶尽杀绝的当雨水渗入幹涸的土地,世界上没有泵能把它全部抽回它会消失,然后变成树变成草,变成你呼吸时感到温和湿润的空气想要把土地恢复原状,你只能再也不允许雨落下并用烈日烤干树、草和空气,你逃不掉一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

车刚前进了数米就被踩停,他拿出手机依嘫没看到任何消息,但是毫不犹豫地拨了那个还没来得及删除的号码电话被正常地接起了。

“嗯什么嗯你在哪?”

“现在”降谷再佽看了一眼车上的钟,“快9点半了!你是等了一个半小时吗”

“我在想等到你出现为止,没关注时间”

“你还真是……要耍帅到死啊。”

“这算耍帅”那边听起来是真的不解。“说到做到没什么帅的”

降谷颓丧地把额头抵在方向盘上,至于这种情绪来自哪里他还沒那个机会去想。

“如果我说我不会去了你别等了呢?”

他不确定那边是不是笑了一下因为几乎没发出声音。“但是这里的星星很亮我想让你也来看。”

我行我素任性妄为,离经叛道不在乎世人眼光,明明有绝佳的头脑和做什么都能轻松成功的资本在私人时间裏却时常沉迷于孩子气的兴趣。但在此时听他这种说法,降谷竟然不确定重点到底是“星星很亮”还是“你也来看”心脏的鼓噪非常煩人,简直像在他耳边敲着的铃鼓嘿!看啊,他又让你动情了蠢货才会一再重蹈覆辙。

“我会等到你来或者我必须去干活为止。”

粗暴地甩下这句降谷啪地挂掉电话丢到副驾驶座,重新发动车对了,他怎么没立刻想到呢无论是接受恋人的角色扮演,还是按头成為“朋友”都是恰逢自己送上门而顺水推舟的游戏,目的可能是排遣无聊更有可能是看自己的笑话。无论如何失态的只会是自己,洏不是永远被别人追寻着背影的对方

无论是否存在恋情,不在赤井面前失败的唯一法门就是无视他,规避他让他们的生活轨迹不再偅合。如果恨意还是他胸中感情的主流先发制人的主动攻击还算有效,但从他喜欢上对方的那天起——想强行找出这个分界点是徒劳的——一切攻击都像是为了博取关注像撒娇,他不能容忍自己这么幼稚

白色车身在夜色中孤单地爬上低矮的山丘,在顶部的空地上甩了個尾敏捷而不耐烦地停在早已等在那里的另一辆车对面。这种时间地点,见面方式和对峙感仿佛他们是来决斗的。其实没什么不行降谷想,比起看劳什子的星星和赤井干一架更符合自己一直以来的心情。但当他推开车门视线今夜第一次与倚在红车门边的人相交時,涌到眼前跳起舞来的星星已经让他感到呼吸困难了

山顶只有一些低矮黯淡的光源,头顶的星空和远处脚下闹市的灯火几乎有了类似嘚亮度因此,习惯了星光的眼睛能看尽对方神情的细节这和白昼的一个照面没什么不同,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令人眩晕

该死的,为什么一再见就想起昨晚相隔十几米的一个眼神就能遥控半边身体立刻陷入酥麻,让呼吸在耳边回荡简直像被他标记了一样。奇耻大辱莫过于此

但那个眼神太动人了。是没想到人真的会来毫无准备,被直击心灵世界上曾经有谁在见到自己的那一刻这么开心吗?降谷┅时想不出不是没有,但一定太稀缺连曾经的赤井都不会。他对赤井充满戒备赤井又何尝不是在他面前故作姿态,他们都不曾这样姠彼此袒露出柔软的可能被一击致命的肚皮。这如果不是假的会给他纯属多余的贪念。

“如果我不来你准备在这里过夜?”

他走下車关上车门,隔着一段距离说

橙光灭了,赤井熄掉了还剩一大截的烟

“对我而言不是不来,而是‘也许下一秒降谷君就出现了’”

仿佛从不会把他的讥诮放在心上,赤井笑着低下头“我们毕竟是朋友?”

在他手中“朋友”这个词已经被肆意摆弄得像人质一样。怹懂也相信对方知道他懂。

“没办法不乐观干不了这一行啊。”

擅长等待学会了享受等待,充分利用等待的力量给出必杀一击降穀知道他们的风格。生命中90%的时间都是放松的与自己的处处提防正相反。但放松不代表没有在寻找机会对处于紧绷守势的自己而言,鈈露出破绽已经够难了一旦被他蛊惑着失去了警惕,退化为真实像他一样在90%的时间里孩子般放松,不用想也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们……要继续这样喊话吗?”

赤井向他张开了双臂朋友是吧?倒也不是不行但对方的姿态总会让他想到其他,这当然是他自己不好

“鈈然呢,”他说“跟你一起躺在草地上?”

“我也想可惜这里的草地不能躺,”赤井似乎很重视他的提议“……我的车前盖可以。”

要不要走过去这样一个问题降谷就踌躇了许久。他喜欢看星星他喜欢赤井,他自然会喜欢和赤井一起看星星但当这些元素同时得箌满足,这件事确实发生这些命题全部成真,却又会触碰某种大事不妙的开关他暗恋着对方,他们昨晚睡了他有些部分已经不属于洎己,这三点可说两两具有因果或相关性乱成一团。但最清楚的事实是他认为此刻自己不但不该走过去,还应该立刻逃跑他错失了這个机会,对方就走过来了

谁让他也开来了车,也有车前盖呢

可能因为毕竟不是自己的车,赤井倚在白色前盖上手臂向后支撑身体,抬头惬意地看向天空唯独没有真的躺下去,降谷气结地望着他

“有美景的时候,就别盯着我的后背了”

“我不是来陪你看星星的。”

“既然来了就陪我看吧。”

“我是来防止你真像个傻瓜一样等到明天的”

对方向自己转过头来,说“嘘”同时伸出了手,这是┅个邀请的姿态但让他不要说话的样子又像在对待吵闹的孩子。在被看轻的窝火和被诱惑的摇摆中脚步最终替他做出了决定。当他像鐵屑对磁铁般靠近对方什么脱敏,什么习惯了就不再大惊小怪都变成了不可错认的病入膏肓。

其实他也不是没这样喜欢过人。虽然那时年纪尚幼他清晰地记得拼命想要到对方身边去是怎样一种渴望,对方肩旁无人占据的空间对他有某种魔力。区别只在于他曾经會特意制造理由去见这样的一个人,而现在他的心在想靠近的同时又想逃,矛与盾都源自直觉

他的手腕被抓住了,这是一种完全环绕、温暖坚定的握法对方抓着他的手固定在前盖上,像不许他改主意一般强硬而幼稚。熟悉的肌肤立刻让他打了个颤一半是因为肌肤嘚触感,另一半是因为他感到对它熟悉这件事才一次而已,他就连对方的手都无法抗拒了

恰在此时,赤井转过脸来愉快地看着他他們的相对姿势让距离变得很近。

“我在童军课上学的东西忘得差不多了”

“星座。不记得几个了认不出来。”

“所以下一步原计划昰指给我看吗?这是什么年代的老旧剧情”

“如果你对这个比较熟,你指给我看也行”赤井耸肩。

“我知道了放开我。”

降谷拿出掱机开始搜索。赤井讪讪地凑过来也想看被他推开了脑袋。他找到一张属于这个季节的简明星图迅速定位。赤井就看着他打发时間。

“好了看那颗,那个‘Z’字右下角的……”

他对照着星图现学现卖把最明亮好认的那些星座教给对方,为避免生出多余的绮思努力把焦点集中于手机屏幕和星空之上,思维重复着两点一线的路这可以让他浑然不觉对方近在咫尺的呼吸,经常从天空偷溜到自己侧臉上的视线逐渐变轻变柔变得如同枕边絮语的“嗯嗯”应答。理论上或者说本应是这样的。但他是谁耳聪目明、一心多用的专业水准这次却坑了他,让他在清晰传递知识的同时一点不漏地揽收了对方回馈的信息它们都是感性的、官能的,他就算大脑可以忽略身体吔会成为叛徒。而有时候这种信息明显得连大脑都不能装傻充愣了。

降谷捂着靠近对方的那一侧脸颊差点摔了手机。

“你就是这么对萠友的?!”

“怎么了”赤井说。“我们见到朋友也会亲吻拥抱”

“你们美国人又不是意大利人,而且就你?”

以及,谁会分鈈清热情的相遇之吻和突然地挑逗地,揩油或玩笑一般不搅乱别人的平静誓不罢休的偷亲?

“但你认真讲课的样子太可爱”

降谷感箌自己满头青筋暴跳。

“恋人游戏已经结束了听到没?你要是想跟我做朋友就按我的方式来。……还有在我面前不准提什么‘可爱’,没有男人喜欢被说‘可爱’你如果不尊重我,这朋友没得做”

“唔……”赤井望着天思考了一阵。“那说‘帅’”仿佛这个词佷难想到似的。

有种不太对劲的感觉当指甲陷入掌心,降谷终于发觉问题所在在来的路上,他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们的关系无论是什麼,都应该结束了但当对方用各种手段甚至偷吻拉低他们的下限,他却在警告对方不要造次老实做朋友。说对方有意也好自己无意吔罢,他都被套住了被拖向某个他必然不会喜欢去的地方。

这个时候对方抛来这样一句。他凝固了片刻想着现在转身就走会怎样。

怹让他找到旁边的几颗告诉他要怎么想象一个图案,然后说:“其实我们看到的都是很多年前的视频”

“也就是说理论上,今晚看到嘚星星中有的可能已经不存在了。”

他们的视线从星空落回彼此眼中

“你是不是以为我要说出什么深刻惊人的结论?”降谷说“不,没有我只是想感慨这个事实。”

“那我来提供一个结论好了”

赤井凑了过来。他们本来就很近了这样一来,对方的左手就捧住了怹的脸拇指在脸颊上轻轻刮擦,让他想起那是几分钟前被亲了一下的地方

“反过来,想象我们正看着某个已经不存在的星球A对我们眼中那个过去的它来说,我们还没出生你的日本还没形成,甚至我们的祖先都还在海里所以对A来说,我们不存在对我们来说,A不存茬站在我们和A以外一个不受距离影响的第三点来看,此刻‘看着A的我们’这个场景同样不存在但事实上,对我们来说此刻我们确实昰存在的,还看着我们眼中的A”

降谷迷茫地接受他的抚触,这一刻不可能再真实了

“结论是,我们是否存在我们在做什么,我们有怎样的感情都只对我们自己有意义。”他说“你可以选择接受它,也可以否认它你有100%的选择自由,你选什么它就是什么。”

可能昰第一次降谷在对方面前感到词穷。他不是不懂赤井在说什么只是对方的话不再处于可以用质疑、讥讽、抨击甚至玩笑来回复的程度。那样做就仿佛在关键对抗中突然坐地大哭会让他自己都不能认同自己,所以他宁可神情复杂地望着对方像被对方剪了舌头一样。

“那么问题来了”对方不依不饶。

“降谷君你会选择再一次试着和我一起看日出吗?”

这样的一句话让从昨晚起就纠缠着自己的回忆囿了名正言顺不走的理由。夜空下快要爆炸的脸色应该不会被察觉只要努力保持声音平静无波。

“向东找最近的海岸线。”赤井看起來全无计划放在一周前是超乎降谷想象的,但如今他已经知道对方私下里会多频繁地把自我的车钥匙随随便便抛给直觉。

降谷给部下發了条消息让他们派一个人明早把自己的车带回去,然后二话不说坐上了对方的副驾驶位。赤井反倒对他突然间的干脆没有防备他扶着另一侧车门稀奇地打量着他,似乎还吹了一声口哨

“那是什么泡妞成功一样的反应啊。”

就这样再艰难也要恢复那个曾经不会被感情牵着鼻子走的自己。

“没想到你会接受我的邀请”

在他们之间,“朋友”这个词从最初的水土不服到以惊人的速度被附加上各种囹人匪夷所思的标签,再到应激反应下被一个个摆脱到最后已经变得干瘪、畸形、面目全非,不再有什么意义被丢进语言的垃圾场。當然这都怪对方最先使用了这个句式。

“我觉得……”对方关上车门发动车,在这系列动作之间沉吟着说“这个词对我们已经失效叻。”

“哦我们不是朋友了,正好”

“我需要重新做一次评估。”

“上过床的朋友是什么传说中的炮□友?要再尝试做一周炮□友嗎”

“……我不喜欢这种关系。”

“哈哈”降谷发现自己渐渐找回了过去的手感,趁对方的注意力集中在开车下山上他轻松地坐在副驾驶,可以用自己无比在意的事开起玩笑“我喜欢啊。”

当你想放弃某件你根本舍不得却又很可能得不到的东西也许最好的方法就昰先让自己厌恶它。诋毁它的名声模糊它的性质,把它往你最憎恶的方向带让你对它产生消极印象乃至阴影。比如把你对某个人的戀心污名化为不挑对象的欲望,你一定会很快对这份其实没做错什么的感情产生源自道德的反感用感性手段解决感性问题,比动用理智強制自己不去喜欢有效得多

赤井说了一句“是吗”,听起来缺乏兴致他以为对方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了,谁知在一段沉默后对方又开ロ说:“真的喜欢?”

“嘛……没什么不可以的”

非常难得,这样一句谎言让他浑身不自在幸好光线昏暗,不然对方说不定会看穿怹可以假装爱一个人,没什么难度但不能一边做着恋人才会做的事,一边假装不爱一个人从昨晚以来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就算他能莋到天衣无缝身体也会出卖他。他痛恨事态脱离他的控制而进入非理性的混沌世界何况他的对手、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还是个那么厉害嘚人。

“……你一开始让我配合你扮演恋人接着突然改主意要做朋友,现在又说喜欢做炮□友我是真看不懂你。”

“所以你猜不出来叻认输了?”

“我给你两个答案吧”赤井的手平稳地置于方向盘上。“你告诉我哪个对”

降谷把座椅放倒,舒舒服服地躺下望着依然陪伴着他们前行的星空。

“第一个你在有意识地接近我,把我们的互动放在亲密的情境下寻找我的破绽,目的是以某种方式对我進行更有效的攻击”

“从我们之前的过节来看,这个猜测是合理的”

“嗯,我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确实可能这么干”

“第二個。你喜欢我”

星星眨了眼,降谷也跟着眨了眨他没听错。虽然没经历过但卧底身份被识破就是这种感觉吧,恐惧惊骇,大脑空皛现在只是多了一丝恼羞成怒。

“不是朋友间的喜欢或对手间的欣赏”对方还体贴地给他解释概念,“是罗曼蒂克式的喜欢包括精鉮和肉□欲两方面,具有排他性”

局限的空间里,任何一方的沉默都极其明显记住,控制呼吸、脉搏、心跳就像面对测谎仪那样。

“你说我欣赏你也就罢了毕竟在专业水平方面,我其实是非常尊敬你的(先予以肯定)但什么罗曼蒂克(故意把音节咬得很别扭增强荒诞感)……(此处插入轻蔑的嗤音)你要是女人还有点可能。(轻佻的语气)先变个性再来找我吧”

“降谷君,需要我提醒你你昨晚的表现有多令人印象深刻吗?”

“所以我说了”但愿对方听不出这里的咬牙切齿,“炮□友倒不是不能接受但你要说我喜欢你,是鈈是有点太厚颜了”

“唔,那是谁在这个星期开始时说‘有点喜欢’我的”

“后来我发现了,我一点都不喜欢你”

“那就清楚地告訴我,你不喜欢我”

“你这人真是……一定要这么幼稚吗?我们都是成年人了说一句话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就算让我说‘我喜欢你偠疯了,没有你不行’我也能昧着良心说出来啊”降谷忽然觉得这种情况似曾相识,花了两秒搞清楚了它的由来“恋人游戏的那几天,你不是也说过喜欢我”

“这不就得了。对我们这种肮脏的大人来说无论真假,宣言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意义就在于,我想听降穀零的真话”

降谷在心底倒抽一口气。这句话的语气很恬淡也不是直视着他的眼睛亮出的威胁,甚至不是个必须应答的指令可偏偏給人一种被逼到角落里的感觉。

这句话在他说过的谎里属于最短的那一种仅次于是否类,但也许越短的谎言才越难出口

对,这就是真嘚这个把你的心境和生活搅得一团糟的人,值得你用力厌恶甚至憎恨你也不是没恨过他,想找回这种感觉是非常熟练的事退一万步,就算你喜欢他这和你不喜欢他的事实也可以同时存在,所谓爱恨交织所以这句话有正当的理由出口,你根本不用为其而愧疚

赤井哼了一声,像是表示了解但明显没被说服。于是降谷又重复了一遍这次顺畅多了。

“听见了吗我不喜欢你,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就是第一个答案了。”

“你觉得是就是吧。”

接近只是为了打击温言软语背后是出鞘的刀,符合他一贯的人设

心被猝不及防嘚甜蜜一掌抽得不由自主地旋转起来,直到他努力告诉自己冷静不是这样的。

“就算你私下想怎么坑我我都想成为你的大亲友。”

确實不是这样的赤井的表白是他早就知道的:对方想以朋友身份和自己在一起。这引起了另一个令人气愤的问题

“好吧,大亲友然而葃晚是谁先出手的?今天又是谁说不想做炮□友的这样的亲友,可真对得起我啊”

“昨天的事,我只承担一半责任”

“降谷君,如果我们两个里有任何一个不想做这件事都会让人很难受。我觉得昨晚非常棒你有什么感想?”

“但在精神上我还是不喜欢这样。所鉯我希望我们在朋友阶段别再走到这一步了。”

等等既然炮□友不行,为什么偷亲可以?你对朋友的定义有什么问题??还是說偷亲以及一系列过于亲密的举止是属于朋友和炮□友以外的第三类关系?眼前这个言行成谜的赤井到底有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或者说是不是故意的?

这串念头在浮出脑海后渐渐钝化眼皮也变得沉重。也许不该躺下的深夜无人的高速公路和匀速行驶的规律聲音加速了这个过程。他的体力本来没有这么差不眠不休地工作两天一点问题都没有,可能还是要怪昨夜归根结底是怪对方。

既然两個人都反感炮□友关系共识已经达成。他们都努力把昨夜抛在脑后的话总有一天会真的认为没有任何事发生过。

他纵容自己陷入了深沉的无意识状态仿佛完全忘了他躺在什么人的副驾驶座上。在醒来后或者几天后,他在回想这一晚时会觉得不可思议为自己就这样睡着,以及那份安心更准确说,这是一种安全感这个词太诡异了,像在暗示他什么时候缺乏过它他的本职便是保护普通人,怎么会對安全感有需求就算有,对方凭什么成为能给予他的那个人

但这些都是后来的疑问了。这天夜里他们和对方一起困在小小的跑车里,在广阔的夜之海中像一个漂浮的坚果壳奇异的是,在进入熟睡前的半梦半醒中他觉得这很浪漫。无论如何和喜欢的人一起上路追尋某些不切实际、小题大做、无关紧要的东西,这样的奢侈经历他没有过在此之前也不会感到向往。这就像漫无目的地在雨中散步或昰特意坐一两个小时的公车去一家口耳相传的面包店买老板手制的点心一样,是对时间和资源的惬意浪费他不曾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对浪漫而不是效率心潮澎湃。

车不知开了多久忽然在某处停下,漫长演化中发展出的生理预警机制把他唤醒了隔着玻璃,他看到海面上的微光和赤井出去抽烟的背影不过五分钟的样子,对方就回来了他以为他们要立刻接着上路,车却没有启动在大约两分钟里,他背对著对方假装在继续沉睡,也没有听到除呼吸外的任何声音但他就是知道对方正看着自己。

还好他最后听到一声有一半是笑意的叹息,对方低声重复了一句“朋友”随后便启动了车。

再次睡着前他模模糊糊地想,看来朋友对他们两个来说都太勉强了。

他在淡蓝色嘚地平线旁苏醒坐起来,像孩子一样打呵欠揉眼睛,与此同时驾驶人正准备把车停在某个地方。这条海岸公路有不少停车点既然對方一直没有停下,应该是在等自己醒来往好了想,也许是不想吵醒自己他看了看对方,嗯眼睛下的阴影一如既往,察觉到视线的對方也转过来却笑了。

“早”赤井像熟识的工作伙伴、朋友或恋人那样说。

“要咖啡吗”熟稔,还有点殷勤

赤井在消失后不久带著两个印有便利店LOGO的纸杯回来,降谷虽然说要一样的尝一口才发现是拿铁。对方此时还顺便在车前盖上他触手可及的位置摆了个甜甜圈

“空腹喝咖啡貌似不太好。”对方像个开始惜命跑健身房的大叔一样郑重其事地说

“开了一夜车后空腹喝黑咖啡的人有什么立场指责別人。”

降谷打开包装把甜甜圈撕成两半,一半直接塞进嘴里另一半连同纸袋一起递给对方。赤井没有任何犹豫地接过去了这人总這样。这个不用那个不要但当自己分给他,他又坦坦荡荡地接受简直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之前只是拉不下脸,拼死装帅

咖啡香从鼻端侵入,唤醒了他们的大脑过了一阵,太阳浮出远方的海面拖拽着金色的裙摆升起。他们充满爱意与敬意地看着它以目光护送着它,矗到它安然无恙地完全脱离大海孤独地君临清晨苍白的天空,沙漏颠倒一个新的白昼开始计时。

如果他们没有停止扮演恋人今天本應是最后一天。

降谷向驾驶侧走去拉开车门。

“那就坐过去”他说,“回程我来开”

“我可不想死于一场疲劳驾驶导致的车祸,太丟人”

“但我刚喝过咖啡。”赤井纯良地说

“单方面付出的不叫朋友。”

他感到对方露出了和刚刚接过一半甜甜圈前一秒时一样的眼鉮果然,下一秒赤井就乖乖地坐到了副驾驶席,把自己座驾的控制权拱手相让

他一路上都在隐约地想,真的和对方成为朋友也许,可能在一定情况下,是一件不错的事但这有一个必要前提。当他总是暗自用余光留意对方操心对方会不会睡眠不足,以及在某个瞬间忽然有冲动把对方绑架走塞到自己家的床上,并让他在那里成为一个会开玩笑、有感情甚至可以提供拥抱的枕头这个前提就永远哋没有了。除非在某一天他终于不再喜欢对方。

“导航里有我的地址”

车是对方的,开到对方的住处意味着他会留在那里无论准备莋些什么。如果他们还在“恋人”阶段他会去的,因为他确实想和对方在一起度过最后一天就算现在也想。而且他还没去过对方真囸的住处。

“我可能会开到欧洲去”他信口开河。

“我相信只要你想开到太空里也不是问题。”

“你听起来一点也不紧张啊”

“可能因为你有无论什么时候都能让我放松的魔力吧。”

密闭空间对不争气的心跳不大友好他打开车窗,装作想吹风的样子用提高分贝的方法掩盖罪证。明知道这种话对方不用换气就能说出十句

赤井拉开储物空间,递给他降谷不客气地戴上,假装谁都没发现他们其实在褙光行驶寂静对此刻的他们没好处,于是他拧开收音机找到最吵的歌。

“要听什么我可以给你唱。”赤井开始diss车载电台这项发明怹的幼稚程度又上了一个台阶。

“你可以安安静静地睡觉吗”

“我应该还可以继续保持清醒72小时。”

“现在不是比拼这个的时候”

“恏吧。”赤井说在座位上闭上了眼睛。降谷瞥了他一眼把音量调到尽可能小,让喧闹的音乐无限接近一种助眠的白噪音

过了大约十汾钟,对方说:“我还醒着”

又过了一刻钟。“我还没睡着”

“不用定时播报。”降谷说“你就算不睡觉也不一定要说话,你什么時候就变得这么有表达欲了”

对方睁开眼睛,揉了揉鼻子稍稍坐起身。

“因为旅程结束了魔法即将失效,我们正在返回现实世界的蕗上我感到遗憾。”

降谷无法像往常一样取笑对方因为他无法反驳。

“那我就陪你聊聊吧”以抓住魔法最后的一抹幻色。

他们随便聊着既有的话题也好,沿路所见也罢突发奇想更受欢迎,唯独拒绝沉默在言语的交换中,时间概念变得模糊等降谷终于想起看一看表,他们已经回到了城中而他之所以有机会想起时间,是因为对方从某一时刻开始不再回应他了像孩子一样吵着不睡觉的赤井,戴著针织帽的头靠在玻璃上均匀悠长地呼吸着。不一定是因为多疲惫可以肯定的是安心,就像自己对他的感觉一样

降谷在无法看到波洛但距离很近的地方停了车,走下来绕到副驾驶打开车门,眼疾手快地拦住了要顺势滑下来的人

“我走了,”他对他说“我们的朋伖关系也到此为止。回去的路上小心点”

刚刚从睡眠状态中惊醒的眼睛里还满是迷雾,甚至在他们共处过的那些清晨刚睡醒的对方都哽加灵台清明,这样一来他好像趁人之危一样,对方渐渐明朗的眼神中聚积的惶惑更是加深了这种感觉

“旅程结束了。”他也许该谢謝对方提供这么好的现成回复“魔法失效了。”

他几乎没在对方脸上见过此时的一系列表情好像他不是说了一句话,而是趁对方熟睡紦剑插进了他的胸口他也没有想过对方会有这种反应。这简直像……像失恋这些诚实的神情告诉他,他是真的伤害到了对方

“除了笁作场合以外,我不会再和你有任何交往了”

“你只要知道结论就够了,原因不重要”

“……自始至终,你提的要求都非常任性过汾,甚至可以说残酷你有这个意识吗,降谷君”

“如果你的真实想法就是这样,”赤井转开了头“好吧。”

对方下车向驾驶座走去于是他也转身离开,有点不敢相信这个自己计划了一个晚上的结局这也是多少年来,他做过的最优柔寡断今后必须封存起来永不回顧的事。

其实他们在那之后第二天就又见面了只不过是在工作场合。两个人站得不近不远隔着几个双方人员,像机场里分别坐在相邻兩张桌边喝咖啡的旅人或超市里任意两个在同一个货架上检视商品的互不相识的顾客。在允许分心的间隔时刻赤井看了降谷很多眼,後者则从未以视线回应甚至可能根本没发现。令人尴尬的是在那之后,FBI的一个线人在传来一则关键信息缺失的情报后立刻下落不明怹们向日方提出照会,请求获得帮助双方于是进入了协作模式。这件案子花了很长时间导致赤井在那之后数月里几乎每天都会见到警察厅的人,哪怕他确实感觉降谷在尽量减少与他见面的可能一周里也能或近或远地见到对方两次,至少说上一次话

降谷避免与他对视嘚行为也不全是坏处,这给了他看对方的充分空间他就像观察一棵在盆里破土而出后被他移栽到院子里的植物的生长发育那样肆无忌惮哋观察着降谷,在其他人面前也毫不避讳这种观察甚至有文字形式。

“6月30日小雨,气压偏低降谷君的头发变短了,可爱但是下巴吔变尖了,有轻微黑眼圈焦躁的表情较多。责骂下属两次”

“7月9日,多云气压低。降谷君蓄了胡茬看得出认真修过,金色可爱。最近气色好转但是不太理人。”

“7月12日晴,有风降谷君的胡茬没了,可爱今天的袜子是孔雀蓝色,推测要与组织的人见面只囿降谷零本人可以有胡茬。”

他在内心预演的日记突然被对方急速放大的脸打断降谷凑到了几乎要跟他打上一架的距离,像个威胁优等苼的不良少年那样凶恶地说:“你看够了没有”

“别的话我就不说了,”降谷把一支笔盖好放回口袋里但因为盯着他的缘故,仿佛本咑算在他身上戳出几个洞“想想你是来干什么的,专心工作”

“我在等你们的人录入数据。”

“太闲了”降谷扭头对下属说,“风見你那边有什么不涉密的活计,请这位FBI帮忙做做他都无聊到看着人发呆了,想必非常愿意有点事干”

“降谷君,短发好看”

向别處走去的背影像是没听到这句,这不重要赤井知道这样的话今后如果有机会,他可以说上无数遍在那之后泡了十杯咖啡、分装了一些曲奇并洗了一些碟子的过程中,他依然会逮到机会就偷瞄对方几眼直到某次,用后背对着他的降谷在身后举起手来向他比了个很不雅觀的手势,让他笑了起来

“降谷君,胡子可爱”

“降谷君,吃饭了吗”

“降谷君,今天天气真好啊”

塞过来拍在胸口的一摞文件堵住了他的话,不过就算之前被他强行搭话的降谷也不外乎用“嗯”“哼”或干脆无视来作答,引起其他FBI怜悯的眼神

“冰美人好像非瑺讨厌你啊。”

“对我来说非常有趣”

“哇,你什么时候变成M了我不认识你。”

“我可能只是比你们多懂一点追逐的乐趣”赤井摸著下巴施施然地说。

对于这点朱蒂是了解最深入的人。几个人后来在轻食餐厅吃自助沙拉时趁着其他人去取餐,她端着盘子挪到这一絀的男主角身旁

“你可真是不死心啊,还越战越勇了”

“嘛什么嘛。你不觉得你对降谷的过分执着已经不是区区乐趣能解释的了?”

“他曾经对我的执着我得找机会加倍还给他。”

自己的错误就在太过自负对这种明显不在正常范畴内的执着习以为常。“失去了才知道珍惜”这个烂俗的道理总会在生活中一遍遍跳出来恶心你。

他是说过对方残酷但心知自己也不怎么样。接受邀请得寸进尺,反對炮□友坚持做朋友,这些全都是故意的就为了看对方如何反应。对方与他相关的纠结、困窘、迷惑和愤怒在他眼里都是美味的东覀,也难怪对方会被他气跑算他罪有应得。

“你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除了降谷一开始令人大跌眼镜的提议以外,他没有告诉朱蒂过多东西当他脸上写着“不想说”,对方自然就不会问所以在她眼里,他要么拒绝了提议要么接受了提议但是发生了一些不为外囚道的情况。朱蒂抽了抽鼻子不屑地拿起健康纤维饮料。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啦也无所谓。”她说“但我知道你。”

“看外表變化就知道了”

前女友斜眼打量让自己动心过也埋怨过的男人,断定他现在已经不适合任何一个女人了真是个差劲的人啊,她想也根本没有女人会看上这种根本不懂得怜惜自己的货色吧,在不明就里的时候拿来一睡倒是绝品

“我知道你对降谷是怎么回事,但我不告訴你”

“这是……前女友的任性?”

“身为前女友当然希望看到你方向错误撞得头破血流啊。”

“好我会给你寄现场照片的。”

方姠错误他不这么认为。头破血流倒是很有可能但这反而让他兴奋起来。

这样的日子慢慢过去身边的人偶尔会对他的外表变化投以惊異的目光,但看看他生人勿近的脸几乎没什么人问起。他们在他身后杜撰了怎样的流言他也不在乎。期待每一个与降谷见面的机会已經成为他生活中的一大乐事FBI和公安把酒言欢的场合,简直是天降大礼包了

这一天在一次阶段性任务告终时姗姗来迟。FBI方面由詹姆斯带隊公安则是降谷,仅仅是这一点就能凸显对方青年才俊的身份今天的降谷是有胡茬的,在餐馆的灯光下一片薄薄的金如果说之前的降谷因为安室的关系有一张适合甜美表情的偶像脸,现在走起成熟路线的降谷更像个甩掉偶像包袱的高颜值演技派赤井喜欢看这样的降穀,就像喜欢坐在台下听他演讲介绍,主持报告会甚至拍桌子骂人。在这些他光芒耀眼的时刻一向不信超自然力的赤井似乎理解了咘道者对信众的感召,这和偶像对粉丝的影响力有些不同布道者从来不需要发送任何杀必死,也不存在双向沟通有的只是单方面的指揮和灌输,听起来不怎么好但当对方的眼神在扫过自己时出现一次微小的颠簸,他又会觉得降谷无法把他们一视同仁地当成茄子和青椒自己在他眼中至少还是个害虫,值得拎起药来喷一喷

工作场合的酒席没什么好说的,没有人是为了喝酒才出现在这里他们真正在从倳的活动他又没有兴趣。要是降谷没有参加他一定早早就开溜了。也许是无意中接收到了他的脑波在宴会开始半小时后,降谷起身对詹姆斯说了些什么然后取下挂着的外衣,拍了拍风见的肩膀径自离开。

这样一来像发现欺负对象突然转学的小学生,赤井百无聊赖哋又坐了十分钟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站起身来

“赤井君,给我个面子”上司说。

“抱歉那种东西不在酒杯里。”赤井耸了耸肩

“……你现在出去,他也早走了”朱蒂在一旁幸灾乐祸地望着指甲。

“我不是去追他”只是人不在了,待不下去罢了

拎着外套,他赱出了没什么值得留恋的房间他在街边抽了一支烟,抓了两下头发发现这附近有点眼熟。

他按着记忆中的路线走到了那家电影院顺便看了看排片表。今天剩下的场次不多了但他赫然发现,和降谷来的那次没选择的那部金融犯罪题材电影竟然还在放映看旁边的说明尛字,似乎是某种好评重映一天只有晚上10点的这场。他看向售票中心笑了起来,同时走了过去

就像上帝在瞌睡中醒来,忽然灵机一動在掌管世间一切的复杂机械上拨弄两下,串联起一个在人生中触发巧合的回路一切都发生得恰到好处。当他走到那里排在前面的凊侣刚刚拿到票走人,于是他斜插入有三四个人在等待的队列里紧贴着最前面的人,手臂顺势揽上对方肩膀接着他的话音对售票的小謌说:“两张。”

降谷在他怀里转过脸来的效果仿佛他拥抱了一颗爆炸中的超新星他们的距离这么近,他甚至错觉对方的目光就能将自巳的侧脸溶解或侵蚀成骷髅但他平和地微笑着,并不看向对方好像今天是一次约会,而他们与彼此的舒适距离就这么亲密一样

他选叻,付款拿到票,当他们离开售票中心他揽住对方肩膀的手才慢慢放下去,他们从强行的一对变成正常的两个只不过两个人的票都茬他手里。降谷向他伸出手来

他给了他。这张可怜的票就被撕成了四片

“好吧,”他只好递上另一张“祝观影愉快。”

降谷以一种悝所应当的表情接过第二张看了看,像是担心他出什么老千觉得没问题了才收好,继而抬起头来

“那天你为什么不看这部?你其实哽想看这部吧”

“是这部。”赤井老实承认“但那时候我觉得你更想看另外那部。”

“所以你其实也更想看这部”

降谷瞪了过来,泹是没有否认“我进去了。”他说转过身去,把那张票越过肩头随意地挥了挥

赤井重新走到售票中心,这次已经没人排队了他迅速地又买了一张,座位在降谷后面几排他本来就想看,降谷就算不允许他跟他坐在一起也不能剥夺他看的权利。影厅的门在后方因此降谷没有看到他走进来,在开场前他享受了片刻盯着对方后脑而不被发觉的快感。

电影比之前他们一起看的那部更值回票价他认为降谷也会承认这点。为了确认片中的某个细节他一直等到片尾字幕滚到自己需要的信息那里,当他起身离开降谷确实已经不在座位上叻。遗憾可能有点。但他原本也没指望对方会开开心心地接受自己的入侵或者说,今晚能偶遇降谷他已经非常惊喜和满足了,如果鉯后他因为出了什么心理问题要参加互助会和一群退伍老兵、重度酒鬼和多次进宫的瘾君子围坐谈心,举出自己体验过的“命运时刻”这一晚显然会是他第一个想到的。

他没想到的是熟悉的身影就在影院门口,白衬衫的袖口随便地卷着领带松开,西装外套搭在小臂仩手撑在腰间,这姿势是等人还是等着揍人都说得通。

如果没有冷淡的语气和眼刀就好像那一周的荒唐从未发生,取而代之的是他們已经成为亲友

“我是想说……”对方像是努力跨过了一个心理障碍,“刚才我做得过分了向你道歉。”

“过分才是你的风格道歉鈈是。”

“我其实也不希望给你留下这种印象”

赤井感兴趣地眯起眼睛。

“我只是觉得我们没办法做朋友但也绝不想和你成为敌人,”降谷不自在地看向别处“好了,那我先走了”

脑海中某片隅,一群小精灵开始围着“命运时刻”几个闪亮的LED大字跳舞

“有个问题峩想问很久了,”他说“为什么留胡茬?”

降谷的手不自觉一般摸上自己的下巴仿佛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样子。

“这个啊”他意外有点吞吞吐吐地说,“试着换个风格还挺受欢迎的。”

“那你呢”对方皱起眉来,“你又为什么留长发”

很好,他们在几个月裏一直注视着彼此的变化也许在肚子里盘算过千百次,在那么多场擦肩中却一次都没有开口。

降谷是真的很困惑这种神情的浓度甚臸盖住了那微量来源可疑的赧然。

“我穿芭蕾舞裙给你看的那天”

饶是FBI在谎言和真话里摸爬滚打到习以为常的经验,也无法帮助赤井通過降谷此刻的表情判断他到底有没有想起那天晚上的一句漫不经心的玩笑他们这种人擅长的不是装醉,而是装没醉这可是吃饭家伙。所以降谷不记得那句话也很正常。

“我说的好像是……那身更适合莱伊”

“你就因为我这句话留长了?”

现在的长度还很尴尬只够潒现在这样在脑后扎个兔子尾巴,让他想起年轻时第一次留起长发的体验只是现在留起长发的理由,已经和当初不同

“如果不能被某個人牵着鼻子走,有什么意思”

这句没怎么经过大脑便显得有些恍惚的话一出口,反而给了他自己一抹灵光此前,他没有考虑过留长發的深层心理动因最多止步于“既然你这么说了”的层次。现在他则想蹲下来抱住头再叼上一根他可能半天都不记得吸的烟压压惊。

囿的事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知道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降谷看起来也不比他好多少所以他当机立断,抓起对方的手腕劫持他向某处进發。他在朦胧间考虑过这算不算袭□警并把结论抛在脑后。

“……你干什么放手!”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身体上的抵抗不成气候言語就更无关紧要,那个认真起来要跟他在高空无防护措施大战八百回合的降谷几乎是被他捉住夹在胳膊下走。

“去我家你还没去过我镓吧。”

降谷像河豚一样鼓起来只是里面的好像不是怒气,发展太快了他应该还没运转到发怒那步。

“你……是不是喝多了!一定是快放开我,不跟你计较了”

“去你家还是交往??”

“我们不是交往过了吗!你不是想做朋友吗?!”

“别管那些我们需要谈談。”赤井懒得跟着他的节奏闪转腾挪除了扣住的手腕,目前不需要确保别的“去我家谈。”

“我的立场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没什麼可谈的。”降谷看起来有点镇静了抵抗在徐徐加强。“我对你家也没兴趣”

赤井在心里叹了口气,今晚第二次伸手揽住降谷的肩紦他扣在怀里。他不太想这么做是降谷逼他的。“你要是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和我拥吻导致我被人群围观并被组织发现,就跟我走偠是怕我在家里对你做什么,就让你的人来接你”

不知这些话是被当作了侮辱还是其他,降谷看起来气息不稳胸膛起伏,只有眼神尚存一丝杀气“别搂着我。”他低低地说于是赤井放开他的肩,但还抓着他的手腕他们拦了一辆车,像特工和猎物一样若无其事地坐叻进去

降谷的表情一路上都很阴森,就别妄想他会说些什么了不过,赤井的目的已经达到他首先要确保人在这里,才有机会去想该怎么才能让他褪去愠怒再一次对自己笑。在车后座上他放开了对方的手腕,却滑下去扣住手甚至手指插入对方的指缝握紧。这个动莋的含义已经是最明白的对方不可能不懂,要是再说他提出交往是酒后浑话就是装傻了。

在上楼途中意识到对方就要进入自己的领域,他开始像个少年一样兴奋并窘迫起来——如果早有准备他至少能把茶几上的烟屁股、早就跑完汽的听装啤酒和散落在床前地板上的襪子收起来。他预料降谷可能会大开嘲讽也做好了接受的准备,甚至降谷在浑身戒备地走进被他推开表示恭迎的房门后站在这间开放式一居室公寓里,也确实皱着眉头扫视了他此前遗留下的属于一个忙碌、心不在焉的单身汉的不整洁但是,把西装外套随手放在沙发扶掱上后降谷就结束了挑剔,他弯下腰把茶几上的东西收了摇了摇铝罐,没有问屋主任何礼节性问题径自走到角落里的厨房,把该扔嘚扔可以留的留,始终未发一语

现在心跳动的节奏似曾相识,不用多想就是那天对方摘下自己隐形眼镜的时候。同样的不请自来哃样的理直气壮,同样的无礼但极端亲密这其中必然有什么最原始的东西,在直觉层面上让他招架不能赤井低下头,抬起手堵住了嘴迅速思考。他们在理智层次可以打成平手认真起来降谷还胜他一筹,所以他总要依靠直觉行动把对方带入自己节奏的漩涡,从而迷惑并击败他但这也意味着降谷如果掌握了直觉层次的某些绝密的大招——在使用时通常还没有意识——就有可能反制住自己。在今天这麼重要的时刻这种事绝不可以发生。

“先这样吧”对方已经转了一圈回来,显然并不满意房间目前的状态“你要谈什么,有话快说”

“交往的事。”他便说

降谷愠怒地揉着自己的短发。他看起来真是可爱得不行这么形容一个有胡子的成年男人很奇怪。但赤井就昰能在意识到并承认对方男性气质的同时感受到他令自己的手和牙都痒痒的,想用某些会激怒并取悦对方的方式触及他他开始分出一蔀分脑力考虑自己到底只是被对方的个体吸引,还是潜在的双性恋

他用主要脑力表示:“因为这个还没解决。”

“对我来说已经解决了就是我拒绝。”

赤井走到厨房从看起来是摆设的刀架上抽了一把,把刀柄递给降谷

“捅我一刀,不然就跟我交往”

降谷看起来倒潒被人从后面捅了一刀。

“且不说我为什么非要捅你……你以为用这种明摆着的外交事件来威胁我就能证明我下不了手吗!”

赤井把刀放在他们旁边的餐台上,转身去拿了一堆东西他把带着橘粉色假发的包裹摆在台上,旁边放上学生证“我可以先做好伪装,受害者不昰美国公民”接着是橡胶手套和清洁套装,“我保证你不会留下DNA走廊里拍到你的三个摄像头我也会搞定,”指了指对方“你清楚从哪里下刀死不了,”打开自己的手机从联系人列表里翻到一个人,放到对方眼前“地下医生待命,”最后食指点了点自己胸口“最偅要的是,我不会报警就算我报,你也有本事压”

降谷咬着嘴唇,哪怕神情阴鸷他还是可爱,赤井想就算到他金发转白的那天,這一点可能仍然不会变它的依据,大概并不完全是外表

“你我都清楚,如果你真想杀我我不可能活到今天。”

“呵两个能力均在峩之上的家伙联手了,现在又装什么无辜呢”

耿耿于怀的样子也可爱……咳。

“所以我现在给你机会”

赤井拿起那把刀,递给可爱的荇刑人说实话,他不能笃定对方一定不会下手他确信的是,就算真的喜欢自己降谷也是那种一旦下定决心便可以为更重要的事业眼鈈眨地结果恋人性命的类型。而他同样确信自己不是那样的人,却不畏惧成为死在对方手下的恋人

前提是,他首先要成为那个恋人才荇

此刻的降谷奇异地冷静下来了。递过去的刀他也接住了,还看了看仿佛已经进入最标准的工作状态。专业的降谷也是可爱的如果可爱是一种基础的牛奶冰淇淋,不同情境下的可爱就是加入了不同配料的不同口味树莓,巧克力薄荷开心果。那是些层出不穷的讓他心底的小学生蠢蠢欲动的美好感受。利刃无法让他从对它们的渴望上分心

“你可能不知道,”降谷用食指试了试刀刃“世界上任哬事,我只要去做了几乎都能找到掌控感——只有你例外。”

“唔”赤井说,“那是我的荣幸”

“你可能是我唯一的死穴。”

他要怎么接这样一句形同告白的话呢

“无论是多擅长的事,只要被你注视着我都会搞砸。”

“能让我变得不像我自己的也只有你了。”

赤井发现自己在小心翼翼地呼吸他思考了一下,认为是生怕打破他们正身处的这枚魔法构筑的肥皂泡降谷说的这些,他早就或多或少哋意识到了但从本人口中听到毕竟还是不同。非常不同他面前的是一个高傲如天际孤云的人,他想象不到也并不想看这样的人低下头來承认这些因此这个事实才格外震撼。

“我说这些的意思是如果我杀了你,我岂不是没有弱点了”

降谷把刀抵上他颈部动脉的位置,这个干脆的动作让赤井想象对方曾经有过多少类似经验以及第一次的时候,是否和向谁的脑干射出平生第一枪的自己一样指尖发冷臸少现在,对方的眼睛像冰一样蓝

刀尖微微下陷,他能感到它已经刺破了皮肤带来热辣辣的痛感。“等等”他说,“这样会搞得很難看那个柜子里有鲁米诺,”伸手一指“你可能用得上……”

“我可能会直接烧了这里。”降谷说瞪着刀和皮肤的接触处。

“那也鈳以我平时确实会自己开伙,厨艺还不怎么样”

他们随后便陷入了沉默,一个在等另一个另一个却不知在等什么。赤井看到降谷胸ロ以微小的幅度起伏着他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冷静一片片剥落,露出后面的一头眼神湿润被逼到悬崖边的野兽。他心头一动真是刺噭,比什么极限运动都有劲嗜□虐心,冒险欲战斗本能,与撕开最渴望的礼物时的兴奋感再倾倒进要多少有多少的温柔爱意,这些怹不及细分的感受汇集成一股胆大妄为的冲动使他反而要向对方靠近,抬起手抓住已经微微发颤的小臂刀是顺势落下的,也就是早一秒晚一秒的事他的碰触也许仅占小小的一部分原因,总之他不顾一切地抓住了对方以一个粗野的拥抱把他连人带头加手臂一股脑揉进懷里。

刀可能砸在地上弹开了,他们都没有注意

“下不了手是正常的,降谷君”

赤井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么辛苦地忍住不笑。雖然他很想看对方此时的脸但为了对方的精神卫生着想,知趣地没有做只是抱着他,畅饮他的吐息和沮丧

……天哪,真的吗连他洎己都要唾弃起自己了。给对方一把刀逼他杀了自己这么烂俗、狗血、投机取巧的手段,怎么偏偏就这么有效

“你其实可以答应和我長期交往,”他故作轻松且明知这是火上浇油,“相处机会变多说不定哪天就成功下手了。”

降谷被扣在他肩窝的头用力摇了摇可能是表示否定,也可能只是被制服后不成章法的攻击无论哪种都可爱至极。

“不要忘了我不只是你的弱点更是你在意的对象。杀了我你就再也忘不了我,摆脱不了我了你就相当于在这里,”他点了点对方的胸口“给我立了一道墓碑。”

“我知道我杀不了你”降穀闷闷地说,“所以我希望你离我远点”

“你以为我靠近你是为了故意气你?想看你不爽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我可能会为日本而迉。”

突然间急转的话题伴随着降谷用双手在他胸口的一推,他们的身体被分开了恢复连友人都不是的两个人之间正常的距离。降谷轉过脸去抱起手臂。

“……不是可能是一定。无论是朋友还是什么不管是不是在意你,我都不想和你有任何牵扯在国家和一个所謂的‘恋人’之间选哪个,还用说吗”

他没看错,对他的这句感叹降谷微微偏移的视线中闪现了一星愧疚,刚刚扫过自己颈上伤口时他也有过这样的眼神。

“不过在你心中我竟然能和国家相提并论,还真是意外”

“我只是接着你的假设说!”

“唔,”赤井就像根夲没在听而是摸着下巴思考,“输给一个国家好像也不算太丢人……”

“算了。总之你懂了吧我不会和任何人交往的。”

“那我们僦先来讨论一下你为国牺牲这件事”

赤井稍稍靠近他,玩闹般揉了他的头一把并在他打开自己的手之前先行收回,坐视他的脸因为这個仿佛对待淘气孩子的动作而涨红

“如果我没记错,你当初记恨我的关键是你觉得像我这样的人,总会有办法救下你的亲友而我背叛了你对我的信任。”

他们之间的这件事依然是个雷区降谷才会露出这样惊愕的脸。他接了一杯水放到对方手边,并示意对方别那么緊张

“我对你又何尝不是这样。”

“我觉得像你这样的人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危机都有办法全身而退,除非你从一开始就认定你的命不屬于你随时准备把它献给国家。”

降谷浑身竖起的刺几乎肉眼可见赤井知道,这个话题对降谷而言是不容探讨的所以他偏要探讨一丅。

“你能成为现在的你背后是你的祖国付出的大量培养成本,如果你时刻抱定为国死不足惜的心情那么你就更容易在哪个角落里随便死掉,浪费纳税人的钱和你所有的教官训练你耗费的精力不过,”他凑近对方“如果你选择为日本死,我不会阻拦你但当你被国镓和人们遗忘时,我会记住你怀念你,至少在我脑中你不会像一颗生锈报废的零件一样,被国家机器碾平熔化,回收或者湮灭。”

降谷看起来格外想把握紧的拳头落到他脸上这让他眯起眼睛,得寸进尺地伸出手去包裹住了那颗拳头。温暖着它不带有情□色意菋地摩挲着指关节。

“我会以个人名义永远记住作为个体的你不是公安,不是zero不是犯罪组织卧底,更不是什么让人一看就想笑的假身份我想,一定有一个和那些都无关的你你的朋友们也许很熟悉。我没有见过他们见过的那个你但我见过他们没见过的那个。我认为那不只是真正的你也是专属于我的你。”

“你这些话说得非常讨厌……”

所以才露出这种像不小心咬到柠檬的脸有一瞬,对方似乎想縮回手被他握牢,往自己这边又带了带

“我虽然不会阻止你为日本而死,但是希望你能活下来可以吗,降谷君”

“我要你凭空多┅种牵挂。你平时可以100%想着你的国家但当你被困在地下,在瓦砾里在弹尽粮绝的窘境,想的不会是‘好了我的时候到了,日本万岁!’而是‘我要活着见到他的脸’。”

“我要你为我活下来只要有我在一天,你就别想去见你的朋友你注定只能留在人世间,面对峩这张讨厌的脸”

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样的宣言过于厚颜无耻但他今天下好的决定必然导致这个结果。他不是半吊子的人而是会明確告诉对方自己的意图,期许和提供的选择所代表的一切。他只能真诚坦率,毫无保留而牵不牵他递出的手,是对方的决定

他承認比起对方,自己实在不善于察言观色无法从对方的表情中读出心理,但他不认为这种缺憾在与对方较量时会对自己形成阻碍

“你当嘫也可以选择铲除我这个弱点,”他换了个角度“但被铲除的弱点不复存在,你也只会停留在你逃避的瞬间相反,如果你留下我一個随时威胁着你的弱点会让你有机会变得更强。”

降谷似乎被他的歪理震惊了但并没有摔门而去,这是个好现象

“你就不怕有那么一忝,我真的克服了你你再也不是我的弱点,到时候你可就随我处置了”

“没关系,”赤井说“我会在那之前让你再也离不开我。”

怹抓住了对方的肩膀去围堵他闪躲的眼神。“拜托你……属于我吧”这句话中无奈的含量超乎他自己预期。是因为对方可爱想把他從他目光深处的死意中抢回来?烧灼心肝的奇异占有欲想要更了解他生命的好奇心?这些因素都有但它们不足以概括他对降谷感情的铨部,以及想给这些感情一个形式的愿望

“你的话都说完了?”对方皱起眉小小地咬着唇。“……没有别的了”

“我的主要观点都表达过了。”

“你……确定你没漏掉关键”

“漏掉”对他而言已经不可能,何况“关键”但降谷的脸色看起来非常不妙。此刻唯一能確定的便是此言非虚。他确实漏掉了对降谷而言的某些关键

“我不知道。你告诉我是什么”

奇怪了,降谷看起来气得要命如果换現在把刀递给他,他说不准能成功捅死自己赤井只得暂时放下自信,重新推敲了一番自己刚刚的说辞每句话都真实、真心、真挚。降穀这种程度的人不会怀疑他在说谎。除非……对方所说的“漏掉关键”不是指责他不诚实而是字面意义——他真的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他已经开始挠头了隔着帽子。

啊如果那个小子在场,应该能给自己一点场外提示……

“在要求我和你交往之前你是不是跳过了什麼步骤??”

赤井眯起眼睛顺着他的指导思考。

“我说过你很可爱吧没说过?应该说过”

“这也是真心话啊。”他感到一丝丝委屈并把它放大十倍表现出来。

“我现在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你是故意的”

降谷像个警察一样凛然道。

“我不是降谷君,相信我”

他詓抓人家的手,被嫌恶地甩开于是他明白了,如果他不自行参透这个禅机对方是不会放过他的。他到了命运的关键时刻

“你每次要求对方交往都是这样的?你真可爱漂亮,性感……和我睡觉吧和我交往——我的意思是做炮□友吧!?”

“当然不……怎么会……峩说过不喜欢炮□友关系,我的‘交往’意思就是恋人——”

“你只是觉得我‘可爱’就想交往这和因为对方技术好想做炮□友有什么區别?”

“降谷君难道你期待的是……表白……”

对方睫毛一颤,刚才还怒气冲冲的眼睛不知何时开始有一点泛红也许是激动的副作鼡,但当他看到下一个眼神一切都不言自明。

“可你要求我和你交往的时候不也没表白——”

第一拳来得如此突然,他没躲开好在接住了意犹未尽的第二拳。不过没有想象中疼不同于起初阵仗吓人的拳风,在落到他左颊上之前出现了一次只有练家子才能捕捉到的減速。

“别忘了我当初可是说过我‘可能有点喜欢你’的,”降谷任凭他握住自己的拳头冷笑着,好像什么时候发起下一次攻击都不遲“而你说的可是‘无法跟不喜欢的人交往’。”

“啧想起来了,”赤井握住对方的拳头也没有急着放开或抓紧,“但之后我表白過不止一次。”

“咦我的信用这么低吗。”

他越轻松悠哉对方就越气急败坏,他们简直像坐在跷跷板两端的小孩

“你这种人为了營造气氛,说什么违心话都不眨眼的吧!”

“……降谷零你是笨蛋吗?”

虽然看对方暴跳非常有趣这种无谓的纠结也该告一段落了。

“我是啊面对你的时候!”

没想到是这种回答。这样决绝大无畏,因而格外悲怆游戏到此为止了,他想

“那你就笨下去吧,”他說“我喜欢。”

降谷看起来有点疑惑他觉得对方的大脑可能已经停摆了。

“我说的每个‘可爱’每次‘喜欢’,都不是为了什么气氛我以为你这么聪明,应该明白一个男人说另一个男人‘可爱’意味着什么”

“我会认为是贬低,轻蔑居高临下。”

他说得不是没囿道理赤井想,是自己太自以为是自我中心,甚至可以说是得意忘形可能是因为太久没有恋爱过,而且在久远的恋爱经历中他也昰个混球。他现在需要反思

“我承认,在你提出模拟恋人那天我还处于想欺负你,看你发火就觉得有趣的层次——咳你有充分的权利揍我。”

他转而用拇指与食指圈住降谷的手腕轻轻牵着对方的拳头在自己额头中央撞了一下。

“但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或者为什麼。我觉得你可爱这件事代表了很多我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事实。它甚至也不是恋人游戏那一周才发生的我想欺负你,也是因为你发火佷可爱”

“你某方面的词汇量真的很贫瘠。”降谷说

“……因为‘可爱’对应的感情可能有上千种,最能准确表达的词却只有这一个”

他认真摆弄起对方的手指来,但仿佛只是在辅助思考

“我是真不习惯把爱挂在嘴上。我只知道我死也不想放开你”

他听到自己的惢在跳,胸口在发紧脸颊也热了起来。他像个面对测谎仪的新手罪犯

“我现在还会想欺负你。但除了想看你发火我现在更想看你笑。”

从未信过鬼神的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体验到了告解的舒爽

“这可能就是爱。我相关经验不足不敢判定。但我对你的这种感情应該至少能让你考虑一下接受我吧?”

降谷似乎晃了一下转过脸去,后退了一步再次从他手中抽走了手。那是一种相当困扰的神情对方好像反感再与他发生视线及以上的接触。不管怎样都不是好消息。

“你的想法我……都明白了”降谷依然不看他。“我需要时间┅个人考虑一下。今天就到这里吧”

不是意料外的回复。于是赤井背过双手点了点头,并不追赶满脸写着希望早点从他眼前消失的人他把原封未动的杯子放到洗碗池里,杯底轻轻落在池底的一响刚好重合房门关上的一声。他转身靠在料理台边摸着下巴思考刚刚都發生了什么。

靠着果然还是不够他开始在房间里踱步,打转对空气中某些看不见的敌人挥舞拳头,双手比划着开枪把他们一个个都打翻最终把自己仰面朝天抛在床上,枕着手臂咧开嘴

这是一个绝妙的晚上,一切都发生得自然而畅快没有什么比得上放手去做一件由衷想做的事,如果有那么只会是喜欢并全力追逐一个人。他甚至不在乎对方是怎样看自己的降谷在且仅在面对自己的时候脆弱,幼稚冲动,不可理喻这就够了。太够了

趁着这股得意忘形的劲头,他拿出手机开始拨对方的号码。这么做太缠人了他知道,不过他呮想说一句“晚安”——只有当你拥有了某种宝贝的东西你才会理解仪式为什么重要。守财奴每天都要亲吻库里的金子孩子摸一摸刚菢回家的奖杯才去睡觉,打过电话的他和做过这些动作的他们一样满足

铃声响起来了,但哪里又有点不一样他从床上跳起,打开布防系统扫了一眼把呼叫中的手机随手一丢,冲出去打开房门

如果偏要让何洛洛概括他和焉栩嘉之间的相处模式那他想大概是两个词语:吵架互怼、相看两厌。

何洛洛喝下白色纸杯最后一口水快速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极力想詓躲避掉周震南火热的目光又看看一边没事人一样的焉栩嘉,心想真是眼瞎了才会在两个月之前和焉栩嘉去民政局不过脑子就结婚。

紦爸妈吓一跳不说还早早把自己葬送在了婚姻的坟墓之中。无法挽回的坟墓!

而这场僵持的前提来源一场毫无营养的争吵:豆腐花要咸還是甜

周震南左看右看,总觉得芒刺在背两位青年人针尖麦芒毫不相让,让他仿佛看见了学校辩论赛的一辩…和对方一辩。

“离了啊!”何洛洛双手在面前的白色桌台上重重一拍语气变得有些咬牙切齿,“谁忍受的了每天和他住一起”

“你知道吗?”何洛洛将身孓向前倾两只大眼睛因为怒火睁地更圆,愣把周震南吓退了半米远“他有多无趣?”

“那是你傻”坐在一边一言不发的焉栩嘉中终於开口,吐出的四个字很好的把何洛洛的愤怒带到了燃点

“我傻?你见过他为一点小事情说教好几个小时吗”何洛洛又一记眼神瞟到周震南,“你能忍受吗他到底是我老公还是来当我爸的?”

“不...不知道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只有我这么悲惨,忍受人间疾苦!”

“我多大了早毕业了!要他上课?上课满教室的学生找我?”

“这...有点过分啊对,对吧...但是,道个歉不至于离婚……吧?”

“有点是很过分!怎么不至于离婚,他一点也不了解我!对我还充满的鄙视之情!是可忍孰不可忍”

“哦?”焉栩嘉挑挑眉双手抵仩桌台的动作很轻,却让周震南又是一阵胆寒“是谁把法拉第说成法拉利,说飞机是格林兄弟发明的工作的人了卡文迪许不认识说到愛迪生只知道灯泡?周老师你会说错吗他就是没文化。”

“你知道吗”焉栩嘉也学着何洛洛的样子身子前倾,“他对物理简直恨之入骨难怪物理学考没过!”

“多少年前的事情,你还翻出来!你现在知道了吗他对我简直恨之入骨!他是债主,我就是这辈子来还债的!”

“他就这么不讲理你别被他吓到,同在一个办公室真是辛苦你了”

“我不讲理?”何洛洛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你看他,就是這么蛮狠霸道!教坏学生这种人怎么当上老师的?”

“头脑简单我语文高必考,你物理用吗!”

“物理不必考就是为了删选掉你这样嘚傻瓜”

“我傻瓜...你!这里是语文办公室,你小心点!”

“焉老师何老师.....”

“闭嘴!”两道声线同时响起,把周震南吓得立刻梦回高Φ偷偷睡觉被抓的回忆

“我...我……要不然,让我先出去给满教室的学生上课”

“你看你!还堵别人的道!没素质!”

“停停停!”周震南跨一步横插在中间,语气有些沉重“是我,我没素质”

何洛洛把背包一把丢在躺椅上,何洛洛快速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有话直說。”

“刚刚物理组的焉老师从这路过气压低的我都发冷,吵架了”

同办公室的老师瞪大眼,“难道打架了!”

而此刻上完课的周老師正好进门和来串门的体育组的张老师开黑的游戏正好开始,周震南秒点完百里玄策后又看向何洛洛语气七分调侃,三分认真“那還能干什么,离婚去了啊你们来的太晚,错过正面战场了”

“我们离婚去了啊。”何洛洛耸耸肩对着一阵惊呼的老师努努嘴,把一矗揣在兜里的离婚证掏出放在乱糟糟的办公桌上“现在离婚证都是红的,拿红本看来还是个喜事中午请你出去吃饭。”

周震南手一滑被何洛洛离了婚还如此豪迈的气势深深折服,接住手机的同时大拇指在选定英雄的界面一点短短两秒过后开始缓冲游戏界面。

“周老師你还会玩貂蝉”

貂蝉?周震南一愣“何洛洛!”

“周老师?物理铭文貂蝉咋有点奇怪呐,越看越奇怪”

“何洛洛给选的,怪他”

张颜齐吞下嘴里的零食,思来想去怎么也是新来的年轻老师该多鼓励鼓励,“妙啊!小何老师真是别出心裁!”

注意力早就不在游戲上了周震南电脑椅一转更靠近何洛洛,侧着耳朵听何洛洛在说些什么

“能怎么,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周震南笑,打趣“当初拎包入住,现在拎包回来和我一起继续合租”

何洛洛拆开焉栩嘉前一周替自己买的薯片,挑了最大的塞进嘴里“不...房子归我。”

“房給你!”周震南啧了几声“二十一世纪新好男人。何洛洛你倒挺赚”

“还不赚?帅哥让你白睡了两个月你净身入户最后他净身出户。”

“周老师你聊啥呐快来快来,拿个蓝哎呀中路爆了。”

上午的课按常理12点结束周震南上完了上午的课,何洛洛的课安排在下午张颜齐的体育组向来轻松,只要有占课首当其冲就是体育游戏打完何洛洛便带着周震南顺便捎上张颜齐一同去学校附近新开的火锅店,周震南一路天马行空闲聊先是

“你班里那个姚琛,简直把我气死了我报听写,说袭击他给我写了洗衣机我问他哪里错了他想了半忝和我说难道不是机是基!”

“我刚刚遇到物理组的小让老师,还是太年轻学生随便忽悠两句就批假了,难怪大家都不爱去找焉老师批假签名全是小让老师。”

“说到焉老师......”张颜齐插入“刚刚我从体育组过来正好看见焉老师进办公室,办公室的门都快给摔掉了”

“小何老师,你们怎么了”

“没怎么。”何洛洛把路边的小石子一个个踢掉“离婚而已。”

“什么!离婚!”张颜齐瞬间移到何洛洛身边语重心长苦口婆心劝解,“年轻人不要这么冲动啊万事好商量,和气生财什么大事还要离婚了,离婚对双方来说都不好而且伱看这离婚,多麻烦......”

“火锅店到了小张老师,我们先吃饭吧”

“小何老师啊,听我一句劝而且焉老师......”张颜齐向不远处给自己打招呼的满脸笑容的赵让也挥挥手,语气有些僵硬“小让老师......还有,焉老师.......”

“你们也来吃饭啊一起一起,位置空着呢”

“好啊!”張颜齐不假思索回答,随后在后方的周震南不动声色捅了自己一把这才恍然大悟,“哦...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啊。哎呀嫂子也在┅起来啊,今天嘉哥请客”

嫂子?何洛洛大喝一声“谁是你嫂子!”接着左右手一边一个拉着人入座。

“多吃点不然下午工作没精鉮。

“服务员我们要六盘肥牛,四盘肥羊虾滑上四筒,牛肉丸两盘鱼豆腐也要素的,这一排都来一份吧 ”

“小何老师...吃不完吧?”

“怎么吃不完没事!”

“先生...要什么锅底?我们特色重庆九宫格也可以尝试一下”

“要鸳鸯锅,何洛洛吃不了辣”焉栩嘉喝口水潤了润喉,首次发言

“不。谁说我吃不了就要这个,九宫格越辣越好。”

“谁闹了吃辣不行啊!带了两个重庆朋友你叫我点鸳鸯鍋?”

“这......吵架了”

“吵架,我吵得过写个学术论文就抵我好几个月工资进账的焉老师吗”

“婚都离了我取闹还要你管!”

“婚都离叻!”赵让险些没被小菜里的辣油呛死,“焉老师”

“冷血动物!”何洛洛一举给自己灌了半杯冰水,“每天都是不同形式的冷暴力!”

“谁能有何老师厉害生气在结婚照上打了一拳直接把照片打个窟窿。”

“你呢过节日和我拍个照片发朋友圈这么不情不愿,就怕别囚知道我是不是!”

“你呢在我PPT里乱加东西。”

“你那PPT全是字最无聊的课遇上最无聊的老师和最无聊的PPT,我那是怕我班里学生折寿”

“无理取闹!”焉栩嘉又一次重复。

“怎么...怎么还吵上了呢”赵让讪讪地搭话,脑中回忆起几个月前这对新婚夫夫火速闪婚的情形“吃饭,吃饭你看锅上来了!”

辣味接近的一瞬间就把何洛洛呛地直流眼泪。一边张颜齐一筷子把两盘肥牛倒进锅里筷子在火辣辣的红油湯里打转,“香啊快吃快吃!”

等了一分钟,肥牛卷都浮上后周震南率先动了筷子赵让张颜齐紧随其后,张颜齐一大口又辣又烫的牛禸送到嘴里额角立马浮出些汗珠来,“哈...好吃啊!洛洛你怎么不动呢快吃啊!”

“好,好...吃”何洛洛动动手里的筷子,试图找出一格没那么辣的汤底张颜齐看何洛洛磨磨蹭蹭以为是找不到肉在哪,一筷子夹到何洛洛碗里“你筷子往下伸,上面全浮着辣椒而且底丅的入味。”

“谢谢谢谢小张老师。”

何洛洛挑起一块肥牛筷子在碗边轻轻敲抖掉一些红油汤,张颜齐都吃了大半盘后才踌躇着送到嘴里表情悲壮的活脱一个英勇赴死的壮士。

何洛洛看看焉栩嘉眨了眨眼赌气,“什么别吃了这么好吃我就吃。”

何洛洛手里的木筷孓学着张颜齐的样子在锅里转悠夹起一大口肥牛,二话没说带进嘴里又麻又辣,烫地何洛洛几乎说不出话来勉强吞下后心里抱怨这⑨宫格简直害人,一格比一格辣

张颜齐周震南两个地道的重庆人,无辣不欢九宫格正合意,配着刚端上来的冰镇酸梅汤吃的那叫一个歡脱赵让不比二人却也不甘落后,对重庆九宫格也算喜欢何洛洛不同,从小生活在南方杭帮菜大多偏甜,吃惯了淡口味这一下的刺噭简直招架不住边喝水边快速吞吐空气。

焉栩嘉蹙眉递来一个装着温水的搪瓷碗,顺带吧何洛洛早就空了的饮料杯添满

“开玩笑?峩才不用”

“再吃晚上又要肚子疼。”

“你以为我是你白水涮一切!”何洛洛不甘示弱从周震南手下抢走煮的通红的娃娃菜,“婚都離了你管我!”

何洛洛抿上几口冰镇酸梅汤试图去压住辣味终究是徒劳,止不住咳嗽咳地满脸通红周震南放下筷子帮何洛洛拍着后背順气,“看你直接给吃了,我都要缓冲一下你胆子倒是大。”

“服务员”焉栩嘉抬抬手招呼来站在不远处
的服务员,“再上一个清湯锅”

“不用!九宫格够了。”

“到底……上还是……”服务员看看焉栩嘉又看看何洛洛显得有些纠结,“不上……”

“上。”  “鈈上!”

何洛洛嘁一声暗骂焉栩嘉一个大男人矫情“早说自己吃谁理你。”

清汤锅底不大正好放在焉栩嘉何洛洛位置的中央那个小一些的加热器上,何洛洛视线从红彤彤的九宫格转到还飘着红枣玉米的清汤顿时舒爽万分焉栩嘉挑挑眉,下个牛羊肉卷各一盘鱼豆腐在咕噜咕噜冒着泡锅底里翻腾,肉卷浮上没多久后也跟着一起在水面漂荡

“大家都吃,一个人吃不完”焉栩嘉笑着用胳膊肘碰了碰赵让,赵让红油锅底吃的正欢刚要抱怨看看焉栩嘉的眼神识趣地把话吞下。

何洛洛大眼睛瞪着赵让的手在对方夹起清汤锅底里的肉后才心咹理得开始在清汤锅底扫荡。

可不是我要点的帮焉栩嘉吃几口不浪费罢了。

张颜齐呆呆愣愣看焉栩嘉面不改色把2000多的火锅钱一人付完鈈由自主张圆了嘴。

“焉老师……这不少呢要不然AA?”

何洛洛率先替焉栩嘉做出了回答“不用!焉老师哪缺过钱。”

焉栩嘉将发票随意塞进口袋不与何洛洛争,“大家吃的开心就好”

“开心,开心”张颜齐拍拍身边的周震南赵让,“对吧”

周震南自诩三人之中朂有脑子倒也不是没有依据,身边两个优秀市民、辛勤园丁一顿火锅就开始傻乐饭桌上的针尖麦芒一点没发觉,周震南扶额出去别说峩们是同事。

“今天讲新课……”焉栩嘉将手中的教案放到讲台“问题回答错的,全部罚三张物理试卷”

讲台下叫苦不迭,一阵哀嚎の中作为物理课代表夏之光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发言一下“焉老师?你是不开心那不如你和我们说说,我们帮你排解一下就好了”

焉栩嘉几不可查地抽抽嘴角,眼底的神色更沉了些“今天我离婚。”

“啊啊……”夏之光低下头,一时无言以对

“所以现在我心情更鈈好了,第一个就叫你回答”

“夏之光你个傻/蛋!”

夏之光瞪着眼满脸的震惊,“傻/蛋一会儿别问傻/蛋正确答案。”

刚过去五分钟夏之光放下笔,耳中充斥着与物理课严重不符的欢腾歌曲显然是酝酿了很久,“焉焉老师。实在太吵了”

“对啊对啊!都去看不近題目了!”

罪魁祸首当然是边上班级的小何老师。

“啊”电教委员对上焉栩嘉的眼神气势弱去半分,“小何老师……说要我们放歌听偠不然关了?”

“关了不能关!”何洛洛对焉栩嘉露出一个甜甜的笑,简直是糖衣炮弹“今天离婚,我开心放歌庆祝。”

“焉老师囷小何老师怎么了”

“大岛高中的第一对最帅校园夫夫就这么没了?”

何洛洛还真是一点不负众望捂着肚子卫生间去了好几趟,还觉嘚胃里翻江倒海一阵阵地抽着疼。

门铃响了不下十次越响一次何洛洛不耐烦程度就加深一点,却偏偏肚子疼的在床上直打滚

钥匙开鎖的声音。何洛洛透过半掩着的门去看玄关只能看到半截裤腿,那人放下钥匙向房间走来

焉栩嘉不回话,转身出了门还没等何洛洛吐槽没心没肺又回了房间把贴着粉红豹的水杯放在床头柜,将药一颗颗抠出来递到何洛洛嘴边

何洛洛翻了个身哼哼唧唧,还是吃了药紦半杯温水乖乖吞下肚,舒服些后又变回张牙舞爪的样子“回来干什么?看我胃痛太可怜还是……兔子不吃窝边草啊。”

“别多想囙来拿行李。最多顺便看看你被辣死了没”

“拿拿拿,赶紧都拿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焉栩嘉没再回复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床头那张被何洛洛一拳打破的结婚照,自己的脸被用透明胶笨拙地粘好傻乎乎的。

“看什么看这照片你都要?要把结婚照换下来挂离婚照现茬去拍?”

“挂什么挂着过两天就扔了!”

“走了。”焉栩嘉一抬手把自己那串钥匙隔空扔给何洛洛,“照顾好自己”

何洛洛打开匼在一起的双手,手心里躺着的旺仔挂件正对着自己笑那是何洛洛硬说焉栩嘉长的像旺仔给焉栩嘉挂上的,幼稚得很没想到一直没给摘下来。

回忆总会在时间的冲刷中淡去而那些只属于一个人的心底无可奉告的小秘密却会在岁月的冲刷下熠熠闪光。

比如早就安排好嘚回家时间,拿行李不是目的重点是回家看看别扭的笨蛋是不是又胃痛了

又比如药要放在明显的地方他才会记得吃,如果没有人看着他┅定不会按时吃饭小孩执拗一定不愿意接受任何善意要另辟蹊径。

而一切的一切都将是永远在焉栩嘉心底珍藏的回忆,被牢牢地箍那出不去逃不掉。

单身生活给何洛洛的第一个打击就是没有了全自动闹铃每天叫自己起床何洛洛一觉睡晚了整整半个小时,正好家里焉栩嘉买回的面包牛奶早就被何洛洛一扫而空也没有早饭吃。

简单洗漱后便出了门人一倒霉起来连公交车都和他作对,第一辆公交人满為患在何洛洛前脚刚准备踏入后司机按着喇叭大喊,

“满了啊满了啊!下一班车马上来了!”

车门被残忍关闭,何洛洛重新回了站台双腿一软就差直接倒在长条座椅上。最后扫二维码踏着小黄车飞奔去了学校

“小何老师今天来这么晚?我看焉老师早就进去了今天沒一起来啊!”

何洛洛单肩背着包,发型早就乱成一团向门卫大爷露出一个笑来,心想看来大爷还不知道我们离婚“他背信弃义,撇丅我跑了!大爷你说过不过分!”

“哎呀这么过分!一点看不出小焉会这样啊!下次大爷帮你教训他!”

“对吧,大爷下次你他一定偠好好教训!”

“行,快迟到了先进去吧”

门卫大爷看着何洛洛飞奔而去的背影重重叹了口气,“现在小年轻说风就是雨啊。”

“呦!今天小何老师一个人”

“刘老师,你回来啦”

“对啊,调研活动不是结束了吗昨晚到的今天不得来上班了。”刘也看看四周又┅次发问,“小焉老师呢今天你一个人我还不习惯了。”

“他啊……”何洛洛眼珠子转转“你不知道吗?他被调去山里支教了几年の内回不来了。”

“啊还有这事,那真是苦了小何老师了”

“我不苦,我不苦他要真去了我就开心了。刘老师今天食堂有布丁记得詓吃好吃。”

都说干坏事是要遭报应的何洛洛怎么也没想到报应来的这么快,二楼食堂虽说是教师餐厅但偶尔也会上来几个学生。

哬洛洛端着盘子带周震南避开人多的地方一起找了靠窗的座位坐下勺子在铁盘上砰砰地撞。

“干嘛心情不好,要吃盘子”

“又吵架叻?和谁焉栩嘉?”

后方突然传来的声音让何洛洛下意识一抖铁勺掉到地上。

“听说……我要去山村支教了而且,我还是个背信弃義的混蛋”

这话三层意思,第一焉栩嘉知道了自己对保安大爷说的话第二刘老师一定向他说了自己说他要去支教第三焉栩嘉找自己来算账了。

“什么不是是你没说过呢,还是我没背信弃义?”

“好好吃饭”手中被塞入焉栩嘉递来的新勺子,还没等何洛洛反应过来焉栩嘉已经扬长而去

“怎么回事!”周震南拿自己的勺子在铁盘上一串连贯的敲打,“坦白从宽!”

“不知道脑子抽了!”

夏之光发誓自己也就是随便来的二楼,随便转了个头随便看了看窗边。

震惊!谁说的焉老师和何老师离婚刚刚还在食堂一起吃饭!焉老师悄悄箌小何老师身后和他说话,还把自己的勺子给小何老师!有图有真相!

听说帖子更新了我火速跑来!

怎么会这样?昨天小何老师还说离婚了开心给我们放歌

原来是你们?同人不同命啊昨天焉老师一进来就测试。原话:离婚了答错的三张试卷。

这就是传说中的他来了怹来了他带着试卷来了

我的傻蛋同桌在边上用超大的声音给我提醒,害我今天一大早被焉老师骂

歪楼了!这是重点吗?重点是焉老师囷小何老师!

办公室那张纸什么意思姓氏11画的人与狗不准入内?

我也11画?以后被喝茶有理由不去了

数了一下,焉老师11画啊

到底好鈈好?我们这兄弟班的每天阴转太阳雨没点法力受不住啊。

不一样小何老师那至少是不合常理的玩。焉老师每天都是物理伤害,百汾百真伤带加成!

我是不幸中的不幸,可怜可悲的物理课代表

我是幸运中的幸运,可爱善良的语文课代表

我等了两分钟了还只有个震惊?

中午看见焉老师手里拿了瓶粉色的牛奶我还想怎么焉老师也这么有少女心了,结果!我在小何老师的办公桌上看见了!就是那瓶粉色的牛奶!

可我那天还听小让老师和张老师在操场散步说起过他们啊?迷惑了

何洛洛将那瓶从周震南拿搜刮来的草莓奶一饮而尽,學着以前在家里看焉栩嘉的动作向前方的垃圾桶一投饮料瓶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完美的落在了垃圾桶旁边

“小何老师看把你懒的,扔个瓶子还不乐意”

“你不懂。人家这是睹物思人”

“你不知道,就前几天焉老师来送零食小何老师喝了瓶草莓牛奶叫焉老师去丢,焉老师手一摆瓶子就扔进了小何老师就每天喝了焉老师送的牛奶就扔。”周震南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没一次丢进的。”

“你个瓜娃子天天瞎说。”

“你这不是没扔进吗还瞎说?瓜娃子你都学会了”

“是我的啊……”周震南话锋一转,“焉栩嘉给我的啊我哪敢喝,怕折寿”

何洛洛气急败坏,“你就不怕我折寿”

“你不一样,免疫伤害有Buff加成。”

“不过……”周震南转移了话题拍拍何洛洛的椅背表情尤为八卦,“你和焉栩嘉到底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就你看到的情况”

“我一直好奇……你们,当初为什么闪婚”

说到这何洛洛就恼,没好气道“还不是你们?没事搞团建”

“团建?开学那次那不是为了欢迎你们吗,你们在那……相看两欢┅拍即合?”

“还是……一见钟情”

(此处结尾有番外,一个蓄谋已久的钓兔故事)

大岛中学向来有着开学初老师团建聚餐的惯例何洛洛初到办公室就被周震南的热情感得稀里哗啦,带着这样的绝世好同事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心情被周震南一起推去了聚餐

聚餐本身并没什么,只是聚餐上喝醉酒的何洛洛趁着酒劲有了些什么想来那倒也算何洛洛第一次进焉栩嘉的家门,按照焉栩嘉在第二天醒后对自己的描述看自己昨晚的行为简直禽兽不如,

表情还是那么平静要不是看到他肩上一排牙印,好像昨晚事件的主角根本不是他

“你昨晚……喝醉了到处乱咬人,问你家在哪你不回答我把你送来我这,你开了门就到处找酒喝抓着我灌酒还扯我领带,还……”

焉栩嘉看了看淩乱的床铺

“还把我往这带,衬衫扣子都被你扯掉两颗”

“那你还……不拒绝?”

那张表情不多的脸上划过片刻波澜“后来被你灌醉了,我也不记得了……”

何洛洛胸前一排粉紫色的印子看看焉栩嘉肩部的牙印颇为不服,心想昨晚可真不够争气“你这力道……”

哬洛洛翻了个身让焉栩嘉的视线直视自己,焉栩嘉满眼净是何洛洛胸前自己昨晚干好事弄出的小印子脸不争气地红了个透。

“睡都被你/睡/了你说怎么办啊?”

焉栩嘉一本正经的样子可一点不像传闻中的冷面老师简直是可爱小馒头,何洛洛噗嗤一笑“有人说……你这樣很像旺仔小馒头吗?”

何洛洛本人深有一种被人偷了自家西瓜最后对方还把西瓜藤连根拔走带回家的感受

要不是对方长得帅,这说是拐卖何洛洛也信总之,在何洛洛的认知里就是自己喝醉了耍酒疯一朝失足酿成大祸。

当时周震南正吃着从班级学生那没收来的小零食翘着二郎腿悠闲的很,“一上午没啦做贼去啦?”

“那干什么去了我刚刚看你和焉老师一起回来的,两个人还结婚去啦”

周震南隨口一说,何洛洛立马瞪大眼“华佗在世,你怎么知道的”

一颗开心果直接滑到了喉咙,把周震南呛得满脸通红“开玩笑吧?”

当時在一旁的张老师对何洛洛语重心长苦口婆心“洛洛啊,你听哥说结婚这可是大事啊,急不来你们小年轻千万不能冲动,而且这结婚啊很麻烦的……”

“婚都结了。拿了红本也是喜事请你们去食堂放开了吃。”

何洛洛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懒得理你,上课去了”

每到晚上就想吃披萨喝奶茶……

周震南:瞧把孩子傻的,一到晚上就做梦

张颜齐:小何老师你今天在学校还没吃够?

姚琛:小何老师伱今没收的零食还不够吃

何洛洛回复姚琛:那你明天继续带,上课继续吃我继续没收!

何洛洛:是哪位田螺小姐/先生?

张颜齐:小何咾师大晚上吃不容易消化呀!

周震南回复何洛洛:这么灵明天我也试试。

何洛洛发誓他真的只是随便发一发至于现在面前的双倍芝士披萨和奶茶,绝对不是他点的      

放下手机,何洛洛赤着脚跑回客厅把因为没有焉栩嘉收拾而早已乱七八糟的茶几扫出一块空档来, 

“电影配美食沙发配空调,单身我也是黄金单身汉”

何洛洛捧一大块披萨在手中,咬下一口后回忆起的竟是焉栩嘉满脸嫌弃的目光

众所周知何洛洛这人,乐天派及时行乐该吃吃该喝喝。又众所周知焉栩嘉这人出了名自律,过了八点不吃东西何洛洛永远在喝奶茶果汁,焉栩嘉永远在喝白开水

如果此刻焉栩嘉在的话,何洛洛敢笃定他会在经过客厅时向自己的方向瞟一眼,最多一眼然后留下一句,“什么不健康就喜欢吃什么”

何洛洛突然觉得无比丧气,咬剩的半块披萨随手扔到了餐盘中抽了几张餐巾纸将手上的油擦掉后倒向了沙發

可如果焉栩嘉在的话,一般这个时候自己枕着的就该是焉栩嘉的大腿张张嘴焉栩嘉就会把那块披萨送到自己嘴边。

“没意思不吃叻。”何洛洛鼓鼓嘴起身关了客厅灯,“洗脸睡觉”

天。姚琛心里暗叫不好前天被没收了零食今天又要被没收……

周震南本是打算睜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谁知道眼睛胡乱一瞟就看见了亮起的手机屏幕上一行大大的标题:讨一讨高一兄弟班的班主任焉老师和何老師究竟什么关系。    

“没收半天放学来找我。”

随便建个帖子今天新调来的老师大家看到了吗?

看见了!兄弟班啊!就在我隔壁后悔没进那两个班。

两个人一起走来的帅的失语了!

焉老师竟然是物理老师!最不喜欢的课遇上最喜欢的老师,怎么会这样

那当然需要來张图片啊!有点糊,刚刚看见实在没忍住拍的

学姐来串个门,为什么我没有晚生一年?

今天上午第四节课焉老师开车带小何老师来嘚我没看错吧?

我们上音乐课去综合楼刚好看见是焉老师没错啊!

我就说学校了这么帅两个老师我会不认识,原来是新来的老师

那峩刚刚也看见了?焉老师搀着小何老师下车的

终于有人说了!憋了好久了!刚刚经过小何老师脖子那有块小红痕啊?

那焉老师不是更夸張手腕上还有一排牙印!

周震南乍舌,指尖在屏幕上滑动两下后继续向下读

震惊!刚刚去物理组交作业,本来都准备好挨训了结果┅进去,小让老师在那吆喝‘嘉哥没想到你这么早就步入婚姻的坟墓了’我一听手里本子直接给吓掉了,焉老师拿了作业本就叫我出去叻!这正常吗

能从物理组活着出来,不正常

那是重点吗?重点是婚姻的坟墓!什么婚姻的坟墓?嘉哥焉栩嘉,焉老师

那焉老师囷谁步入婚姻坟墓了?

巧了!刚刚经过语文组听见体育组的张老师说“洛洛啊,你听哥说结婚这可是大事啊,急不来你们小年轻千萬不能冲动,而且这结婚啊很麻烦的……”,最重要的是小何老师回答,“婚都结了拿了红本也是喜事,请你们去食堂放开了吃”

两位刚来上班的老师齐齐结婚?有蹊跷!

正好在二楼吃饭!本来小何老师是是和周老师一起来的后来焉老师来了周老师不知道怎么跑叻!小何老师没带饭卡和焉老师用的一张卡,两个人一起坐在窗户边上!

小何老师没拿勺子焉老师就把自己手里的给小何老师了。后来!小让老师来了!超级大声喊了一句:你们结婚了!小何老师脸立马变得通红最重要的是,焉老师点头了!点头了!

我校第一对校园敎师情侣?

以后我们这不是兄弟班是亲家班了?

怎么回事谁能告诉我?

幻灭了……我说今天怎么楼上这么大歌声

物理试卷的伤害比放歌还大。我被深深伤透了

什么情况?小何老师来占课焉老师拿着教案来看见小何老师又走了。竟然走了

难怪我们班自修了。原来尛何老师跑隔壁去了

焉老师竟然来听课,听的还是语文课小让老师也一起来了。我都可怜小让老师听着文言文都快困成猪头了。

要透过现象看本质啊!占课听课?可焉老师不是和小何老师离婚了吗

不看这帖子我还真不知道他们离婚了。还以为是什么小情趣了……

嫃离婚了我才多久没上论坛……可我今天中午看见焉老师在学校超市买了草莓牛奶,他难道自己喝

好巧,我昨天也看见了!前天焉老師也买了!

最巧的是……小何老师的办公桌每天都能看见草莓牛奶……

这算不算运气好大晚上碰见焉老师!

手里提着奶茶,还有个巨大嘚披萨!

可……我刚刚看见小何老师朋友圈?

我又要问一遍确定他们离婚了?

周震南:我也要问一遍确定他们离婚了?

“搞什么看这么入迷?”

“老实交代”周震南转个身,手里的香蕉换了个方向指着何洛洛的脸“昨晚的披萨,谁买的”

“你看!”手机被塞箌何洛洛手中,几分钟功夫周震南一副早已看透的表情,“还不知道”

“我深刻反思,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您的课一定好好听,絕对不开小差……”

“周老师!我认真的反思过了!我保证……”

“停!”周震南及时制止“我问你!”

周震南一改严肃的神色,悄悄湊到姚琛身边“那帖子里……是真的吗?

“啊”姚琛语气明显变弱下一些来,“这……是真的吧……”

焉栩嘉:妈叫我们回家吃饭。

何洛洛:妈还不知道我们离婚了

焉栩嘉:妈准备很久了,去一趟吧

焉栩嘉:下课校门口等我。

妈都继续叫着算什么离婚。

失策哬洛洛低下头尽量让自己的脸不被来往的学生看到。

“干……干什么”何洛洛侧过半个身子让自己背对着焉栩嘉,“成心的!”

“不是說……那什么了吗怎么焉老师还来接小何老师?”

“小何老师在这这么久结果是等焉老师?”

两旁刚放学的学生三三两两走出校门洏校门正中央的那两黑色路虎以及事件主人公二人无疑成了焦点。

“走……不不走了!”何洛洛将已经被焉栩嘉接过的背包一把抢回,“不太舒服先回家了!”

“焉老师,你这不行啊人都跑了。”

焉栩嘉偏过头看看不知道在后头观望多久了的周震南又看看从后方樟樹冒出的两个脑袋,嘴角勾起个小小的弧度来

“小何老师今天没来?”张颜齐看看四周显得有些失望,“小何老师不来焉老师估计吔不来,没戏看……”

“你不知道小何老师请假了啊。”

“傻呗天气预报都不知道看,昨天那么大一场雨淋着回家就算了半路踩空摔了一跤,腿摔伤了”

不对劲。周震南这才发觉到那句什么不是出自张颜齐之口而此刻的张颜齐正低着头往自己嘴里疯狂塞米饭。

“鈈是……焉老师……”

“下午的课你替我上谢谢周老师。”

“哎!等等!等……”周震南一阵心累“等等啊……我是教语文的……难噵要我去给学生讲爱因斯坦的伟大精神,爱迪生的坚持不懈”

何洛洛在那张睡两个人也绰绰有余的床上翻了个身,耳边一阵奇异的窸窣聲自己却怎么也使不上劲起身去看看。

房门吱呀两声开了一半何洛洛半睁着眼向门口看去,“哪来的风把门吹开了……”

脚步声越靠樾近何洛洛闭上眼在脑中搜寻昨晚到现在的所有回忆。走到一半突然下了大雨淋了一身雨回家,腿还摔伤了膝盖上一个大伤口回家鉯后洗了个澡热水,简单处理了伤口躺回床上后脑子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嘶……想不起来……”

脚步声更近上楼了。来不及再去想双腿依旧有些发软,何洛洛勉强让自己起身几下移到了门后,头脑一沉靠到了角落

门完全被打开,修长的手指抵着门把手3.2.1!

手里焉栩嘉的高尔夫球杆被举到半空,脚下却不争气一滑球杆先是砸向了脑袋,再掉回地面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碰撞声

“还是和以前一样,从来不知道关二楼楼梯间的窗户”

“何洛洛?你怎么了”

双眼一抹黑,何洛洛直直向前倒去

“又一天没吃东西了?”

搪瓷碗被焉栩嘉小心翼翼端起舀起一勺后在嘴边轻轻吹气,待凉去后才送进何洛洛口中

“……嗯。不好吃吗”

何洛洛挑挑眉毛,“没有没有恏吃。”

焉栩嘉不语同样喝进一口,不动声色蹙蹙眉半生的米。

“没熟不吃了,我出去买”

“等等!”尚未动身,何洛洛眼疾手赽揪住焉栩嘉的衬衫衣角“别走……”

“昨天下大雨,还打雷……房间里好黑”语气变得有些委屈,何洛洛吸吸鼻子咳嗽了两声。

“听话今晚我陪你好吗。”

“怎么这么不小心”焉栩嘉重新躺会许久没睡过的属于自己与何洛洛两人的双人床,“你以为自己是金刚芭比啊”

“咳。咳那不是都怪你吗……昨天……”

焉栩嘉神色沉了沉,并未再继续那个话题看着何洛洛白嫩皮肤上那个血淋淋的大傷口心里堵的不得了,像是酝酿很久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

“对不起是我太幼稚了,连怎么好好爱一个人都没学会竟然因为豆腐花偠甜的还是咸的和你吵架,为了一个不必要的问题钻牛角尖一个道歉就能解决的事情死要面子。”

以后不会了焉栩嘉一定会好好珍惜怹的何洛洛,一定一定好好珍惜。

“我也不对总闹小脾气,明知道自己理亏还和你对着干总嘴硬,仗着你什么都依着我无理取闹……明明不想这样的……还冲动和你喊离婚……”

那头的声音更小了一些何洛洛将脑袋埋进焉栩嘉臂弯中,“能抱的紧一点吗……好想你”

“以前生病都有糖吃的!”

“有,有”不自觉挂在嘴角的笑连焉栩嘉本人也没注意到,“一会就去买”

“小何老师?你今天上午怎么又不在”

何洛洛甩甩脑袋,病好的完全神清气爽。

“因为……民政局去了”

“所以,我叫了焉老师来给我们班讲课”

讲台下嘚一片哀嚎声中,何洛洛的开心的语气与氛围明显不符合

“下节自修课也给物理,PPT都准备好了”

“边上?”焉栩嘉出现的突然将何洛洛放在讲台的u盘拿走,

“你们这是……”周震南看两眼面前两本红彤彤的结婚照确认再三不是自己眼花后,终于找不到思绪了

“我們……相看两欢,一拍即合”

那份名为别扭、笨拙的爱,此刻化为最甜最软的蜜糖统统给你。

何洛洛一直不知道焉栩嘉头一次见他鈈是在学校门口。而且在学校附近公交站的那家有粉色招牌的奶茶店

学校附近种了不少樱花树,遮住了何洛洛站在奶茶店前的背影路況有些堪忧,前方堵的水泄不通焉栩嘉索性给车熄了火,偏过头去看奶茶店前少年的背影

那头的少年手指伸在半空,指了指招牌上的某一块饮品大约几分钟,粉红色的饮料到了手中因该会是什么春日限定,焉栩嘉看看半空中飞舞的淡粉色花瓣

真配。不仅是气泡水囷粉色花瓣配更是那少年和春天的愉悦漂亮相配。

小男孩牵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妹妹在路上跑小朋友跑的疯,一点没注意缓缓走来的尐年撞了个满怀。那瓶还未开动的粉色饮料在空中几秒快速被地心引力打败,全部洒在了柏油马路上

小男孩正跟少年说着什么,大抵是什么对不起之类的而少年的回答焉栩嘉都不用去猜,那张弯着眉眼的笑脸说出的话一定又活泼又温柔就像校园路两旁飘飞的春樱,又软又甜

小孩离开,少年弯下腰去把瓶子捡起来扔进垃圾桶似乎是不太甘心,看着近在咫尺的公交车半分钟最后转身回到奶茶店。

公交车开过遮挡着的视线又变得明朗起来。穿过飞舞的樱花瓣和空气中甜丝丝的香气焉栩嘉似乎能通过背影想到少年会有什么动作,会说什么

一定会不好意思挠挠头,对店员露出一个微笑然后说,“不好意思刚刚的饮料再来一杯。”

焉栩嘉正看的入迷被后方嘚喇叭声打断了思路。

路通了焉栩嘉回过神来发动了汽车而少年走进了身边一条石子小路,消失在漫天飘散的花瓣之中

聚会这种场合,当然是装不认识

更何况自己只是单方面的认识他而已。没想到再遇会如此之快可打草惊蛇向来不是焉栩嘉的作风。

少年倒是不认生一个个的打招呼,对酒杯更是来者不拒饭局刚开始没多久就醉的云里雾里。

焉栩嘉不语却在心里暗自想:明明是个一杯倒,递到嘴邊的酒还一概接受

已经任职一年的语文老师周震南和何洛洛一个办公室,算是最早和何洛洛搭上话的人看看何洛洛趴在饭桌上不省人倳赶苍蝇一样把周围的酒杯赶走,

“还给人灌都醉傻了。”

周震南目光骚过一圈终于找到个靠谱的,“焉老师我看你也没事,不如送一下”

焉栩嘉求之不得,压抑住情绪后点了点头“你们继续,我送他回去”

何洛洛喝醉了倒不是大哭大闹,反而是变得分外粘人比如此刻他人形挂件一样挂在焉栩嘉身上,半睁这眼说什么听不懂的胡话

脸颊一热,等何洛洛垂下了头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后焉栩嘉才後知后觉自己被何洛洛亲了一口。

直接把何洛洛带回了家对方刚一进门突然就精神了。到处翻箱倒柜找酒喝嘴里念叨着还没喝够呢,还没喝够呢

半瓶红酒被拔开了木塞,何洛洛先是朝自己灌了一口再一把拽住焉栩嘉的领带,后者一个没站稳倒在何洛洛身旁。

没哆久何洛洛放了酒瓶,整个人扑到焉栩嘉身上傻呵呵的笑之间在焉栩嘉露出的那一小块皮肤上打转,一发狠直接把衬衫的前两颗扣子拉掉了

“你不热吗……穿这么多……”

没等到回答,后者又不满的扯掉两颗扣子咂了咂嘴,对着焉栩嘉肩膀快准狠一咬

“真的……鈈热吗……”

“本来是不热,现在热了。”

2w+拉普兰德一人称不大常规。前媔铺垫比较冗长但跳过可能会有些云里雾里x(什么)融合了自己许多xp就是比较泥塑比较雷我自己写着写着也会被雷到但因为写都写完了还昰放出来吧

但因为我写得其实很开心所以()

可以随便看看.jpg?

如果没有被打过手,那就不能说自己受过教育似乎是一并挨罚的学生告诉我的。我依稀记得那么一点也就那么一点,记得她这句话拧住的眉毛,还有她大概是因为睡相而卷得不甚雅观的头发但提到打掱我就记得多些,甚至有可能在某个时刻我因顽疾忘了所有的事我也要记得打手的。细想一下藤条或者细树枝作教鞭然后忽地抽打你嘚手背手心,那类由此而陡升的悲痛就像灵魂在向你哭诉它如何被小人勒索并不是指手执教鞭的人都是小人,虽然一定不免有小人只昰说被教鞭打手和被教义训斥的痛苦可以划成相同的量级罢了。我是个名副其实的教鞭受害者当小孩大声质问的时候教鞭就会落下来,洏我随时随地都处于渴望质问的状态因此我的上学历程异常很艰辛,但实则执鞭人更加艰辛我顽冥不化,认为教鞭虚张声势言出又哆是讥讽,把所有有意亦或是无意惹到我的人折磨得苦不堪言。不出三个月我就被正式遣返遣返当日所有人都细声细气,我听见我的毋亲被相当温柔地告知:“我们想也许拉普兰德不太适合在学校读书”,母亲身边还立着我的乳母她是整个房间里唯一把紧张表现到臉上的人,于是我抬头走向她扯她腰际的纽扣,她小小地惊叫一声伸手把我的嘴捂上。

“我的小小姐你打算要说什么!”

我想说我能不能离开,去厨房吃个冰淇淋我已经预见母亲接下都要被迫知道些什么,无非是含糊的客套话和是否能把我从学校踢出的礼貌申请所以继续留在这里于我而言十分没有必要。但我的乳母摇摇头我这才迟迟醒悟到,除了规定如何摆弄婴儿她通常做不了任何决定这让峩至今都觉得遗憾。我是爱我的乳母的也许依赖她比依赖亲生母亲的时刻都要更多,也有一部分归因于她确实是个十足的俗人叙拉古稍大的家族里都常见她这样的女人,有丰满的胸脯和腼腆的笑容身上散发松软的甜面包香,做事麻利极少抱怨,但对大事小事都容易┅惊一诧永远上不得最高的台面。上台面的总要是如我母亲这样的女人从本就稀少的贵族小姐里严挑细选,体态和样貌都有严苛的标准这之后她才被冠以夫姓,成为了人们口中的某某夫人我遗传了她的蓝眼睛,却始终没有遗传她半分宛若假人般的沉静有这么一个奻人坐在会客室的中央,就要让来人觉得任何谈判条件都与她没得商量因她好像一块模样优美的巨物,压迫感就从她呼吸的气流里渗出我对我的母亲、我正统的生母,有些个过度盲目的自信我坚信她与生俱来的镇定自若不会让她吃亏,也不允许她蒙羞果不其然她听唍访客说辞的第一步是立刻把头扭开,并通知我:“我想受教育的方法不止一种下个星期你会有家教,现在上二楼去你的房间。”

妈媽乳母和我一并去。我举手示意

“等一会儿她再陪你。”

她说话时表情几乎没有变化但我的乳母立刻会意,从书房拿来纸笔我许玖不见母亲写信,还是当着访客的面写信且坐姿端正,将她从小练就的花体字洋洋洒洒写满一整张如果我是学校侧的来人,我定是要覺得极其尴尬的但我显然不是,所以我多多少少是在幸灾乐祸醉心于我有这样强势特立的母亲,我能想象得到她是在联系远在叙拉古叧一头的人们也就是造就了她的一群人们,劳烦那些人推选出一个合适的家教过来而剩余的大部头她都会打点妥当,包括路费、住宿、课表、接待宴会、老师和学生之间单独的会谈我的乳母又会接着打点妥当后面的琐事,例如在这里的饮食和起居我要做的仅仅只有等待和接受安排,虽然我一向不喜欢被安排可我马上也想不出,是否能有比这更好的方案在

访客离去后我依然逃不过被批评的命运,泹这已经舒服不少我在古怪地笑,我的母亲简短地警告我:没有比自以为是却又不自知更可悲的事她看透我实在容易。而我的乳母抹起眼泪“唉,我想不通实在想不通,”她说“我以为学校是不会退回来这么聪明的小孩儿的。”

他们打我用教鞭。我插嘴

是吗?她的表情迅速变了那你还是别去了,再也别去了!

只有我的母亲平稳地站在中央没多说一句。她好像一座雕像我认为她必定是不咾不死的,所以她请来的家教也会是不老不死的我把这一荒唐的想法告诉正收拾房间的乳母,她的反应却出乎我的意料我以为她会为峩的结论惊叹,就像她曾经无数次惊叹那样但她没有,只是用手拍打着新缝制的床褥然后摇头,“我们是要死的”她讲,“你的母親你自己,还有我都是要死的。”

面对我的乳母我通常都会舍弃我热爱质问的恶习,可她方才的话突然让我不适我还没有考虑过迉的问题,在我看来所有足够美丽足够强大的事物都毋庸置疑理应永生,她却把话说得过分直白:死死,满打满算是要死的怎会如此?多么苍白具体的想法一丁点抽象的空间都不留。所以我爆发了空前绝后的坏脾气冲进母亲的书房上报她的可恨之处。有人咒您去迉呀妈妈!我简直劣性得无可救药,在那里挥着双手喊叫有人咒您去死。

她没有应答或者说她并不想应答,在我无理取闹的时候她僦默认和乳母意见一致毕竟我的乳母也是由她亲自指定,而指定的一瞬她就和她形成了不需言说的默契我想象过无数次她指定乳母的場景,首先时间是我降生不久她抱我不过一分钟,就把我移交到了医生和其他人的手里那之后她便去看窗外摇曳的橡树,似乎橡树比峩更重要我不过是个与她无关的陌生婴孩。而我的乳母就在这时匆匆赶到和其他预备着做乳母的女人们站到了一起。她甚至有些迟到叻因为她是从北边来,路途遥远十一月份的积雪又绊住了她。按照地域习惯来挑选她不会是最合适的但我的乳母之所以能于所有的候选人之中脱颖而出,是因为在拥有那些标配资质的同时她大概还拥有着一份并非随处可见的聪慧,这让她虽只是来慌忙抱起哭啼不止嘚我却顺便着一眼看透了我母亲波澜不惊里的暗流。整个产房都没人注意到那股暗流我又只会吃、睡,和号哭于是她向我的母亲投詓深切关怀的一瞥,重重钉在她的面颊上再率先我母亲一步开口:

“您是不是受了委屈。”

我的母亲听罢忽地流起眼泪来没人见过她那样伤心地哭,她双肩颤抖像是要把前半生未曾哭出来的、后半生尚未迎到的眼泪全部哭干,有人哭襁褓里的我也开始跟着哭,房间仩空突然盘旋的全是泣声逼得其他人都困惑无比,但我未来的乳母精神抖擞头脑清晰,她拜托无关的人都先出去她有事要和这位夫囚谈。当然了她会先把我哄睡了再谈她没忘记自己最基本的职责,安慰产妇不过是她的额外技能罢了事到如今人人都必须信她。我想峩的母亲一定趁此机会告诉了乳母许多她从未告诉过别人的,例如她是多么不愿意婚嫁多么不愿意生下我,我是个为讨债来的小鬼懷上我的每时每刻都让她想要发疯,终于在我呱呱坠地的一瞬她彻底心死她本想要……本想要什么呢?这些也其实都只能算是我的臆想我臆想这些,因我经常无法从亲生母亲那里感受到爱意要得到她的呼应是件难事,哪怕我再刁蛮她都不会因我动容一步就像处理学校与我的矛盾一般,当机立断从根源上拔开我和学校的关系,任凭我的乳母又惊又怕她都没有丝毫因我在学校的恶行而觉得愧疚或抱歉,做错事的是我我是我,就是我而已

所以我发完脾气就悔恨,我很蠢居然恨了一会儿一个最像活人的人。我打算离开书房重新去找乳母上楼梯的几分钟内我编好了不少道歉需要的措辞,但我见到她时又全都忘干净正巧她正目光忧虑地盯着随便某个方向,我静悄悄潜了过去

“我不知道太复杂的事,”她兀地出声“但这一切已经都很妥当了。”

都很妥当了我点点头,你是指几天后要来的家教和家教需要哪些东西的话。家教的聘用期限足够教导到我成年金钱更是不用管的,我不知道乳母还能去担心什么但她看着我欲言又圵,“好吧”她最后说,“你不至于无家可归的”

你不至于无家可归的,她简直是半个预言家我的母亲自那之后就失踪不见,有人說看到她出现在码头但也不确定那就是她。乳母好似提前料想到一般她又成了震撼的人群里唯一不甚震撼的存在,而我对亲生母亲的鈈辞而别最为震撼我哑口无言,被无数的费解纠缠只隐隐意识到她是去追求什么,为此她心甘情愿抛下一切抛下我,给予亏欠过她嘚所有人以重击乃至于我那极少谋面的父亲也在她消失后的三天内就赶回了家。我想他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已暴跳如雷他和上门拜访的熟人交谈,用与我母亲全然不同的话术我就伏在门外窃听,听到他说他收到柔莎,还是说柔莎娜总之是我母亲的大名——他收到她嘚信,信里写他最体面的处理方式是为妻子办一场葬礼这样他从此以后,就不过是个意外丧妻的鳏夫而不是妻子擅自偷跑的、可怜的覀西里男性。他的熟人朋友发出巨大的唏嘘声再继续伤他劝他宽慰他:你早该想到她会那样,她生下的小孩也指不定那样她们一脉相承,身上都有躁动的诅咒在那我很不喜欢他和他朋友了,因为他们错误理解我的母亲也随意解读了我。于是我咬定这时候只剩下我一聲不吭的乳母值得我去托付她沉默的背影无不彰显着她保留了真正深层的、我母亲的秘密,她知晓她逃离的理由共情她暗潮汹涌的全蔀,我却从始至终都是个累赘跟着私人家教弹钢琴,都能把琴键敲得乱七八糟也被家教打了手,甚至比学校里挨过的还要疼痛

但最朂疼痛还是不得不归属于我人生的第一场葬礼。我知晓母亲是不可能死去的但我们却要为她办葬礼,要假装她已经病逝面色苍白躺在棺材里。棺材板严丝合缝绝不肯漏风,可我就是知道那里面是完完全全的空我以亲生女儿的身份为她献上一束花,不如说我是为棺材獻了一束我想我沉默着站在黑衣黑裙之中时,本该生出许多恨来的可挽留既行之人显然毫无意义,因此首当其冲袭来的是麻木我隔著衣料抓挠自己的手臂,觉得从皮肤到空气都结成了固态的蜡抓挠得久了,负责抓挠的左手也渐渐与其余地方一并僵硬我低头,将左祐手绞在一起——我又突然很想念她了想念她曾作为母亲的那一部分。她堪称自私地独身离去但我还是这样想她。也许从出生的第一刻我就被动明白了什么我是注定要和孕育了我的女人早早分离的。从她的腹中诞生我是真正意义上的寄生虫,远在胚胎时期我应该就開始了窃听窃听她的倾诉,她的怨恨而她离去的渴望沿着血管传递给我,所以刚落地我就号啕大哭整整一天一夜的号啕大哭,为的僦是身在葬礼的这时候无泪可洒两方都不是什么好兆头。有了这番了悟后我终于悲伤起来在所有人礼仪式的悲伤耗尽之际悲伤起来,鈈知不觉间我抠破了自己的手臂感到超乎寻常的疼痛,这让我更加悲伤不能自已,但眼眶是干燥的正如我方才的所想,我一滴泪都落不出

乳母俯身,将手帕抖落开了大抵她以为我是要泪流不止的,所以提前准备好了这块手帕可我干燥的脸颊让她一时停顿,她对峩上下左右打量我只静候着她接下来的动作,很快她的聪慧起了作用我的脸被她扭进帕子,又被她利索地擦“你不能不哭,”我听箌她拘谨的耳语“这都是要哭的。”

她说这话和她曾经说到的死没有区别,都是要死的所以活着的最终目的是等死;都是要哭的,所以说哭就便是要哭她心甘情愿活在已知的命数里,偏偏又活得灵巧活得合适,甚至活得无比宽容愿意为我,或者还有我母亲上臸私逃下至佯哭,她都愿意为逆反常理的人作掩护至少她觉得最好如此。我的乳母总归是个极好的善人继她之后我再难遇到如此纯粹嘚善人,但她显然很难被崇拜她太规矩太平缓,不比亲生母亲往往由一瞬带来的刺激她的离去确确实实造成了影响,至少促使我不自覺地想要模仿我在葬礼结束后就盘算起了日后可能会进行的出走,但我抬头去瞧乳母她稍微斜着身子,久久凝望离去的人群我就在此时又诞生了比出走更加大逆不道的想法,我猜测那些戴着黑色面纱的妇人里也许有一位正是我的母亲。她隐藏在夫人与小姐之中前來参加了自己的葬礼。葬礼期间她会看见我的乳母和乳母身边的我,我的乳母也同时发现了她因为她们很早就心照不宣,知道会有这麼一天我的母亲要亲自来看看自己如何被埋葬,她有意引导我父亲为她办一场仪式好让她和那些吊唁的人一起,与那位死去的她彻底訣别而我的乳母不会在意这些,她在意的是我母亲有没有看到我哭倘若做母亲却看不到自己的小孩为她哭泣,那她该是多么失败的母親多么悲凉,多么心碎更何况葬礼会是她见我们的最后一面,我不哭就不够圆满不哭的我看起来过于冷酷无情,所以我的乳母假装為我擦眼泪隔得那样远,任谁都看不出真假的

这让我有些许不合时宜的欣喜,好像自己处在了一个关键的位置上但我并未将此种想法向谁全盘托出——我深知臆造与事实的区别,却总爱拿臆造取乐臆造的习惯惹得人上瘾,在事实不尽如人意的时候更加上瘾而我心存不满的时候太多,仿佛永远都在心存不满换句话讲,我的童年异常饥饿并非生理意义上的饥饿,是来自大脑和心脏深深的不安定感一种讲来虚无但确实存在的饥饿,我尚能精准回忆起母亲消失前一晚的侧脸每当我感到被她注视我就会抬头,但抬头只能看到她直视著其他地方其他没有我的地方。所以我看她看得肆无忌惮她少见地面相柔和,眼神飘渺怎么瞧她都像是醉了,于是我扔下书本伸掱试着碰她。差一点儿我就要碰到她的眼睫可她及时从沉醉里苏醒,轻轻抵住我的手掌开口让我早点睡去,睡到自己的床褥里去

我鈈由得叹气了,叹得极痛苦为我那迟来却绵延不绝的悲伤收尾。归家的马车颠簸我的叹气声也磕绊,乳母问我是否口渴我回答她我囿一颗牙齿剧痛,她又问我傍晚了是否觉得发冷我回答她礼服的腰收得太勒,她接着问我牙痛是否要紧我回答我已经相当困。她很快什么都不说了从手提的小箱拿出一张绒毯,铺平在我的腿上

葬礼并未往后持续,当天举办第二天就落幕或者说在当天的后半夜就已經停止,但我的乳母私下经常抱怨她认为仅一天的葬礼是不妥的,多少人还没来得及赶到现场所有仪式就已经结束了。这让那些来不忣的人只能写信吊唁送来一封又一封。她尤其焦急因为她并不识字,所以我从小山般堆积的信件里挑拣着念给她至于我都念了些什麼,不管是客套还是感怀,大概她记得比我更清楚她实在认真,听着听着就陷入沉思事实上她从不知道她沉思的模样会令我不悦,姩值十一岁的我把那当作她与我母亲冥冥之中存在联系的标志我少许记恨了她这一点,毫无疑问她比我更了解我的母亲我空有一段血緣,在血缘以外的地方我总是走不近我的生母一步。因此我念着觉得精神恍惚,隔纸如隔世有几封模模糊糊提到我与我的母亲酷似,却也没提是哪里酷似我被不甘与愤恨灼灼地烧着,只暂且不想再与乳母对视了

但我的那点恨并未有足够的时间发酵,我的乳母很快吔要离去这点恨就被无尽的伤感取代了。那是十三岁还是十四岁,乳母回了北边去我记不清她是为何离开,只记得她临行前专程找箌我与我道别。约莫她是为了自己滞留许久的私事亦或者没了我母亲的种种委托,她本就不再需要留在这里臆想中我的母亲当时指萣她,又拜托她不仅是作为乳母也作为家政的参与者久留,或许我母亲颇有自知之明她是个极为通透的女人,她深知自己是用无情换來的通透她要维持这通透,就做不到付出多么泛滥的亲爱她的婚姻和孕育后代也不过皆是外界所迫,所以她找来了我的乳母一个和她完全相反但能宽容共鸣她的女人,她还会告诉我的乳母她会在某个时刻独自离开,她必须离开不然她就彻底没了自我,也再也没了詓追求什么的机遇而这就是她正受的委屈,让她一想起就绝望就流泪的委屈我不愿意这样想我的母亲,但我的大脑情不自禁要急着營造一个被不负责任抛弃的戏码。我想扮演受害者还是说,人人都有些扮演受害者的倾向连我的母亲也是的。

我本可以在日后也就昰我多读了些书、大脑逐渐发育的年岁里继续深入探讨母女亲情的话题,但我不可控地走向了十八岁一个巧妙的尖端,这时候我和世界仩大部分的十八岁少女一致看齐心脏内核里的一颗果子渐渐地烂熟,嗅起来比任何一种东西都香甜浓郁所谓看齐,是我丢却原生的空虛多多思考起了浪漫情爱的问题。不比旧时的纠葛情爱在我看来无比受用,以及原本就不需要什么根没有情爱从根处就腐坏的说法,它一直是在那里……悬浮着的好比朦胧刺眼的光斑,籽种一样撒播在堂堂的明室与黢黢的暗屋我为此心花怒放,喜不自胜索性踏叺相当原始的鲁莽。我就那样蓬勃着往前冲刺,计划一头冲进崭新的天地里去由内而外的火热让我把儿时的想法重新拿来审视——我始终苦于没有足够充分的理由离家,十八岁时我便有了虽然理由可有可无,但我着手之际依然下意识想要避免母亲的覆辙我相信我可鉯比她更加坦荡,至少是明面上的坦荡所以我想,我要为爱出逃爱会是我万用万能的解释。爱!我摁住自己的胸腔想象我躺在床上迉去了,但没人知道我是带着对爱的追寻死去了于是我哼唱起被草率换词了的小调:

愚蠢啊,十八岁的女人

美丽啊,十八岁的女人

峩有意省略了大量的现实,现实当然自有分量但如果我在这里讲述那些,也就是我十八岁也经历过的其他这就跟我提起十八岁的初衷唍全地相悖,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去热烈追求情爱我也不过是踏上了条捕捉光斑的无尽旅途,这样更舒服更漂亮而不是你或者我以后会茬历史书上看到的什么。背叛啊死亡啊灾难啊这些都可以不考虑,所以单单沿着情爱这条线我脱离原生居所,混迹在一众商队的行列裏顺便度过了自己的十八岁生日。

现实总是比想象中寡淡的护送商队的雇佣兵,基本都对生日毫不在意但我自诩身份特殊,并站在高处指指点点大声复述十八岁对于妙龄少女的重要性,就算我的长剑上血迹未干我也想要大朵大朵的鲜花或者一块甜蛋糕,再不济请對我唱生日快乐歌最最不济,我可以额外付费购买这些服务临行前我拿走了母亲寄存在书房第三个抽屉里的嫁妆,共计有几十枚金币还有两条她从未佩戴过的项链也被我掠去,如今一条在我的脖子上一条放在衣兜,随时可以当掉偷窃母亲的东西没有给我多么沉重嘚罪恶感,因她留下的一切都和她再无关系我和她大概也再无关系,与其说我做了贼人不如说我做了收拾破烂的乞丐,她不要不要不偠了!那我便随便拿来用罢我难道不值得去耗费她一丁点儿东西?我独生也没人与我争抢,可我却觉得我这样穷呢

想到这些,十八歲的我就笑嘻嘻几个健谈的雇佣兵说我笑得太无赖,我高声讲我生来就是个赖皮

好吧,有人闷声发话你要去哪儿?你半路拦截商队说自己可以做免费的护卫工作,只需将你送到目的地即可可你的目的地是哪里?你在诳吗

目的地就是商队的目的地。我眨眨眼睛敷衍过去

话也讲不清,还嚷着要过生日

言语犀利,我不言不语但控制不住笑意,我清楚我想要什么并非鲜花、甜蛋糕或是生日歌,峩是想搏得关注搏得最正中最显眼的位置,好让漫长的旅途不那么乏味若是要做评价,我的行为大都可以定义为非蠢即坏可我浮着,浮在一个绝好的年岁里没有丝毫要下沉的打算,我也处处留意留意漫长的队列中是否还有与我年纪相仿或神态相近的人在,结果是僅有我年轻又不知好歹在一派静默中嚣张着吵闹着,但就是恰恰因此我的生日才顺利于荒原中隆重举行,我收到几条祝福商队货物裏的一包巧克力,三小袋碾碎的粗糖还有半瓶指甲油。我用兜里的项链换来的指甲油递出去的一瞬它在烈阳下灼灼闪光,直刺眼球峩咋舌,过后对着交易人礼节性微笑我想我理解这条项链,深切地理解它在恼火我故意贬低了它,当它被精心存放进专用的丝绒小盒又被紧锁进抽屉时,并未想过有一天它会仅和半瓶指甲油等价它应该被称赞为项链中的佼佼者、高级手工艺品,金银交织的镂花里藏著重而又重的家徽纤细的末端接扣凝聚不知多少工匠的眼睛血,它还没有被佩戴去任何一段白皙修长的脖颈上过此时却被人放在嘴里咬了咬,又扭一扭因为它被怀疑是不是真金白银,它对此感到惊愕觉得被冒犯得不能再冒犯,就像深闺少女被流氓摸肩说她见不得哆端庄。那我继贼人和乞丐又当了一回不识货的中介。我应是不适合经商的颠簸中我摆弄玻璃制的小小甲油瓶,把它放在手心掂量鈈比项链重,但着实更惹我喜欢

你真的喜欢这种颜色吗?

先前言语犀利的那位又闷声传来这一句我扭开甲油的瓶盖,伸长胳膊请他闻仩一闻

我是喜欢它香。我俯过去悄声低语

他紧接着的口型是一句没能叫喊出来的“放屁”,牙关被他咬得死紧他恨透了我,因为他被冲撞而出的、廉价化学物的刺鼻气味伤害导致他浑身僵硬,往后就是一个手脚不稳的趔趄重新站稳时他左手抬起,狠抓了一把我小臂前的空气又放下当着许多人的面他丢了天大的脸,而始作俑者依然没有把瓶盖合上的打算我还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痴痴佯笑一副鈈明所以的做派。

他最后的反应竟颇为小气我收起甲油瓶,鼻腔里不知怎的酝酿起鄙夷

高兴?高兴你笑得停不下来,你——

我我抬起眼皮默默不语了。他即刻扭开头向地上大声一啐。

算啦他啐完,如我所愿大度起来不再与我计较。

飞扬的沙土迷了眼睛根本看不清行进的方向,已经是十一月的天气我的位置一天比一天往东、往南,不得不以沙代雪没有积雪的十一月于我而言有些许罕见,峩的确离熟识的地方远了我突然想到我的乳母,她来时的路线也是往东、往南去时又往西、往北,脚底沾着雪地的湿印但她再北再喃也没能走出风雪的环,而我的母亲相传只是直直往相反的方向前进我推测她最后歇脚在没有冬季的最南方,因为她厌恶极了雪天在膤天她经历了人生第一次分娩,让她痛不欲生失手打翻了床边铜盆的分娩。我用后槽牙研磨着粗糖发现当自己无事可做时,大脑就会夨控让我的母亲和乳母就都涌进脑海,而我如今却对她们得不出进一步理解我的那些心得体会滞留在十四岁的原地,甚至她们的形象演化得比以往更加扁平在向东南行进的路途中我与人交谈,不得不介绍到关乎母亲的信息时我的言语也变得更草率:亲生的还有雇来嘚,我有两位母亲我在这方面的想法极简化,顺带着我的身世就也被我简化得扑朔迷离我该是有从出生到成年完整无缺的经历,但我呮情愿讲出去精挑细选后的几个几个小段例如我被教鞭打手、被学校退学、被迫弹钢琴。我就那样用那样的技巧,把自己讲述成了离嫃正的悲惨差得远但听起来着实有过些许小不幸的女人。口吻太过悲惨唯恐引起反感恰到好处的小不幸就无伤大雅,我于十八岁妙龄攀上乔装娇憨的巅峰适合与人情爱和随时随地无赖,但真真切切地不堪入目、愚蠢万分不自觉地我又留有高傲,眼球后悄然埋着蔑视因而乳母的庸俗和母亲的傲慢,两种欠佳的特质在我的行为里混作一团就算日后,我也没能再有如此自以为是却又如此自得鲜明的状態我时而暴躁地想要忘却这种学到极其精熟的蠢,但我不行不能不许——这是后面我才要讲的事情我乐意我的叙述总是乱七八糟,但還是不得不稍作安排现在我只继续介绍那意义重大的十八岁,除了尽兴娇憨我还没有什么疑问地染了病。当然具体是从哪里染来是什么途经染来——对视、呼吸、触碰、还是说性,都一概不知稍显遗憾。

第一块源石生出之时我已经和商队分道扬镳,在那位没能把放屁说出口的刻薄人隐秘的注视下抽身离去背后仿佛迎着一束冬日里极陌生的灼热,烫随着热量渐渐消散,我才得以安然低头去抠弄大腿上擅自冒出的黑色硬块。一瞬间我的大脑空空只忽然非常想为它起个名字。

就像母亲给女儿起名我朦胧中带着一丝奇异的欢喜。身体钻出这么个小东西来一克重?两克重但我的鼻腔因为过于干燥而流血,指甲因为营养缺乏变脆膝盖猛地刺痛逼我跪下,意识箌这些骤然的异变皆是我自己的源石颗粒冒头之后几小时前我刚到达生命力的巅峰,饱满鼓胀到能掐出水来现在我却在迅速干瘪,骨骼似乎要随颤抖震成粉末我并不想如此丑陋着死去,所以我还是睁着眼睛从衣兜奋力抓出那瓶甲油,不顾一切想把它旋开

我的首次發病模样甚不雅观,我的手太抖眼睛也看不清,甲油被我打翻在我的整只手掌上纵横,鼻血则从高处缓慢滴落一下两下三下,我木嘫跪坐在原地看它缠上漆黑的甲油,沿着指缝下坠一直渗到沙地里去。于是我的大脑先身体一步清醒想到手上的、膝上的、沙壤里嘚弯曲血渍实则都是种警示,警示我身上的任何一块本不该是我原生的东西都只会加剧衰老与死亡,以及强迫人在活着的时刻做出丑相我后仰,完全倒向地面感觉心脏高鸣。我想到了又想到臆想中的产房,我的母亲用眼睛无声哭诉着那块本不该她孕育的肉成型了,和她那样相似都是蓝眼睛,都是白卷发她居然把自己的那些年轻和那些稚拙的美丽团进一块肉里生了出来,她有了这块独立于她的禸她也就同时被榨取得一无所有了。我不禁蜷缩像藏在沙制的羊水里,然后我呜呜地哭——就是这种形容没必要添什么遮羞的修饰,我就是呜呜呜地哭起来觉得难过非常,我哀哭我时隔多年对亲生母亲又多了新的臆造,她又不扁平了又亭亭地立起来了,不方便峩把她说出口了或者我也在哀哭全身上下未舒缓的疼痛,哀哭我白白浪费的甲油我像只暴雨浇打的幼崽般号泣,甚至渴望着会有手帕遞来但空,哪里都是空我只连线上了那顶被埋入冰冷地底的棺材,因我像是正把自己种在类似的地方十一月也实在是冻人。

撕心裂肺的嚎啕直至我耗尽力气为止我哭过之后,按道理应该出太阳但毕竟有人流泪就必须来阳光这样的法则太蛮横,所以接下来天上宁愿丅雨我被冬季细密冰凉的小雨包裹,浑身散架头痛鼻塞,但终于想要爬起来

所以我对突然伸过来的胳膊没有丝毫反感,试图让我从苨地里起身的过路人孑然一身我先瞧见她的手再瞧见她的脸,我这时还认为她只是匆匆路过但为了方便,我应该提前在这一片段就宣咘她的名字我叫她红,直呼大名她会叫我拉普兰德,也直呼大名双方在初遇时就已经缺乏基本礼貌。她蹲在雨地里我躺在雨地里,丝丝绒绒但无休无止的细雨让目所能及的地方都湿淋淋她开口,说:你这样很脏

我挤挤干涩的眼睛回复:你好像,我的乳母

红面露些许不解,我自下而上笑着睨她于寒冷中打颤,呵出一口雾气来

我们似乎在雨地一并走了相当长的距离。到达目的地时红浑身湿夶衣边角有不少飞溅的泥渍,坐在椅子上的模样也看起来昏昏欲睡她现在好像泥巴小狗。

二十岁我终于把目光从红松散搭在膝盖的双掱上移开,对穿罗德岛制服的人上报我二十岁了。

我觉得十八岁不是那样好了所以决定谎报年龄。也不过就是一两岁不痛不痒的。┿九岁还是小二十岁就刚刚好,例如我曾无意得知我的母亲是二十岁时踏入婚姻,这才造就了往后一切的导火索从此二十于我而言荿了相当瑰丽又危险的数字,是继十八之后我最中意的一个我为此欣欣然,办理人毫不知情按部就班将表单填写完毕后就起身离去,臨行前红被她用手背轻轻拍醒借此我推测红不过十五岁,顶多十六岁真是再好不过——我的想法来得莫名其妙,或许归因于我自己在┿五六岁时并不热衷于记忆而是无比热衷于遗忘,理由并不复杂所以我不再赘述。但我的十五六岁也由此造就了记忆里的巨大断层峩几乎想不起来我在那些时候经历了什么,倘若换作十五六的我在外带回一个陌生女人我也会转头把她忘干净的。毫无疑问我把这种荒唐的希冀放到了红身上我不希望她脑海里留下一副雨地里大哭的女人图像,那太窘迫太尴尬,也太冰凉让我一想起来就痛苦。我只覺得痛苦但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痛苦,我已经描述不出大概我心里生着倒刺,只要它跳动我就疼痛罢红在一旁默默不做声,抬起眼皮与我饱含希望、频频投去的目光对上。

我意识到自己不可控地在发抖但我对她笑笑,她便也对我笑笑

下一秒泥巴小狗变红色泥巴小狗。我对自己的比喻还算满意被强制与谁分开后还是满意,我最先把这一比喻讲给匆匆赶来的第一个人然后我扭头去找红,一直找红我非常非常需要找到红,因为这个比喻从出生就和她有关系但她只把匕首收进口袋,低头跟着其他人走向了别处我对此十分尤其相當不满,她不该当着我的面走的起码瞒着我走,或者好好告别了再走这两种都比当面走要好。所以我计划大声叫住她可我的视野里洅找不见红的行踪,只好暂且作罢一派混乱中我的腹部汩汩地溢血,唯一剩下的一条项链掉到地上嘈杂又喧闹,很巧地我却听见机械鍾表的报时声:深夜十二点整那我的十八岁生日从历法上来讲,已经正式结束了

只是十八岁并不重要,而事故理所应当地要被追究责任我向医生阐明我“不过是笑了笑”,医生不做任何行动对我持有一种拘谨的保留态度,于是我继续补充:“然后我冲向了她她不僅全身而退,还给了我一刀”医生就欣然点点头,把这句话记下了我没吐露的是看到红的动作时我并不想躲开,如果躲开我不至于一身泥渍还未洗净就又被满腹血污地送入急诊再于几十个小时后才迟迟醒来。但比起躲开我更想拥抱就像往年,亦或者称之为我安然居住在家里的那几年生日会临近结束时我按照传统拥抱在场的某一个人那样,我最多的是拥抱乳母因为拥抱亲生母亲需要巨大的勇气,其他到场的人我又全都不愿在乎为了完成这个仪式我宁愿被捅穿——我不自觉捂住左腹,医生警告我把手拿下来

反复踫伤口,它就长鈈好了她讲,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想她的表达很模糊,让我判断不出她是想让闹事者为案件继续做补充说明还是让伤员提出要求,还是仅仅让我说点什么聊天还是她不过是在给出台阶,暗示我最好回答她:不或者,没有以此让谈话停止。可我张口就是:我想讓红过来我拜托她,我想让红过来

她从声音到动作都梗塞了几秒,然后把刚才的记录往我的方向推推:哪个你是说哪个?

红我确認自己发音清晰无可挑剔,对着她的耳朵又说一遍

得到的回复是不允许,至少在拆绷带前不行因此我只得陷入预计长达十几天的寂寞裏,我在第一天第二天昏睡第三天把绷带之外的地方全部清洗了干净,第四天用床头公共的指甲刀修剪了指甲;第五天我从抽屉里翻出叻留着一块口红印的镜子并上下左右照了一下午;第六天我讨来了一罐子动物形状的糖果,但第七天那罐糖果就过期;第八天一如既往嘚乏味只在它的凌晨,也就是第九天的刚开始发生了意外而我因此感到惊喜不已,一种难以描述的雀跃嘭得跳到指尖鼻尖甚至发尖上促使我对着房门的一条缝隙模样焦急地招手——过来呀!我自动抛去一个两个三个闪烁的眼神,好像不给这些门外人就会离开我心知肚明根本不至于如此,但我就是改不掉改不掉佯装亲昵的流氓恶习。

多讨厌我往左翻白眼。红刚好挪着静悄悄的步子坐到右边这样看起来我像是白了她一眼。所以我当即开始笑红的表情莫名其妙,这让我更想笑笑着笑着我凑过去,她顺势往后仰

你为什么过来?峩明知故问显然红不受用这类调情般的圈套,乃至于她干脆把我无视掉只先蹙着眉头寻找床头挂着的卡片,那上面有我的床位号和姓洺

“拉普兰德,拼出来的发音是拉普兰德,”我伸手扭她的脸她躲开,“你直接问我会比你的眼睛传递给你的大脑你的大脑再识別的效率快。”

我能闻出来红刚洗过澡沐浴乳的味道混杂着奶腥,小小一方空间她嗅起来像是被暖气和顶灯散发的热量包裹着闷熟了。接着她撒豆子虽然我应该说,她是在撒一条散了架的项链金啊银啊珍珠啊水晶啊,本应该清脆明亮噼噼啪啪乱响的,但经过她的時候动作后却只会咕噜咕噜哑炮般停在被褥的凹陷,我做出清点串珠颗数的架势红便颇有些拘谨地靠近几公分。

她讲我倒吸一口凉氣后又想要疯狂大笑,似乎从遇见她开始我就净盘算着笑的事情红很好笑,哪怕做出来的事情不那么算得上好笑我也觉得好笑但因笑聲招惹来值班的医生太过得不偿失,所以我只能狠击腹部给自己没办法再好好发声的一拳,红立即挥手把珠粒扫开我断断续续,研磨著上齿槽与下齿槽压声告诉她非常非常非常没关系,我胃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吐不出的。

“拉……”红顿顿再次看向床头的卡片,“拉普兰德”

你叫我?我目不转睛地盯地板上四处散落的项链残骸想着它比它的姊妹死去得更不体面。唯一能夺筹的只是它被作为项鏈戴过了但戴了它一段时间的是我,我母亲的项链都有我母亲随嫁而来的脾性它该是只会比拿来换指甲油的那条更加不甘,更加怨恨更加绝望。兴许我到底还是怕极了鸠占她的东西这从骨髓深处滴滴渗出的寒凉简直把我恶心坏了,于是我用拇指和剩余四指的间隙卡住自己的脖颈像端起一颗珠宝商店柜台里的假人头,但我的脉搏又在手中的这截管子里跳着疯狂地跳,掐下去还能喷涌出血来我现茬又该怎么办呢,要不索性将这条戴过项链的颈子掰折了好红对我的诡异举动不闻不问,去弯腰拾起了满地乱滚的珠粒里她脚边依偎着嘚一颗

“拉普兰德,要红帮忙都捡起来吗”

我保持着卡脖颈的姿势瞧她,红把她原本两根手指捻着的东西静静放到手心里递过来一顆圆而又圆的小珍珠,红的掌纹被作了轨道由着珍珠绕弯回再到正中。

“很漂亮如果扔了,会浪费”她搬出一条再正常不过的理由來。

“送给你”于是我渐渐松开被压迫的喉管,“它在那里看起来好可爱送给你了。”

红问得唐突我则因些许难言的震撼抖了抖肩膀。我有些乏了不想再做任何揣测和心理斗争,所以我伸手压进红依然平摊着的手心,示意我就是指这个地方她的手心里。红让这顆本该刻薄刺眼的珍珠变得相当温吞恍惚间我认为那条项链都该是她的,如若是佩戴在了她的脖颈上该是多么好我还没有见过多少足夠温和的首饰,大概首饰也是因人变化着的我见识过的人总是锐利,我甚至胆敢妄定锐利也算家训另一边我的乳母几乎不戴首饰,只茬葬礼上我见过她往衣领处别了枚造型古老的胸针但我却觉得她把一枚背后含针的配饰都能戴得温润,多好多漂亮红真是像,像我的乳母不言不语像我的乳母,弯腰拾遗也像我的乳母我才认识她这么一点点时间,就被动地想把她归类为我最最亲爱的人之一这太蠢,比我做过的任何一件事都蠢可红端持着的手掌连同呼吸都是温软的,这还是像我的乳母或者说,其实她是像我想要的某个什么抽象嘚东西是个什么东西!讲不出道不明,只觉得我要一直一直渴求下去我忘干净了她与我不久前刚起过冲突,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佯装娇憨的时间太长让我的痴傻成了一种难以自控的流露,但一颗珍珠滚过掌纹的时间里我想了太多事已经疲惫到浑身倦意,红在破晓的时刻起身离去我也就在那时倒下睡着。

我很快地又觉得红开始像其他人她仿佛任谁都可以像,不仅像我的乳母还像我记忆里一同罚站嘚女学生,像厨房只给我留背影的女糕点师像勉为其难同意我用项链交换甲油的小女人。乃至于她还像我的母亲只是唯独这个我说不清,我就是执拗地认为她很像罢了红不知前因后果只能从困惑走到更深层次的困惑,我却要说万事万物都已经相当明朗其实根本不,呮是我见她便自动觉得处处亮堂我像被风吹着的一棵树一样哗哗作响 ,追求红频繁地奔向红,红是被我臆造过的、抽象的红我也只能先奔向抽象的红,我把精力都投到我自身迷恋的抽象上比如美丽,比如满溢的溺爱再比如命悬一线时擂鼓般存活的实感,我迷恋的這些又全是我认为我没能足够得到过的我极度崩溃极度难耐,因而我那夺命的饥饿不再止步于儿时反而再次狂涌到了正正好的当下。鈈堪的饥饿症复发后的第一时间我去了红的宿舍大声告诉她我饿,饿得要死要活

红已经习惯我神经质的突然造访,我喊饿她采取的對策就是低下头,缓慢抽出一盒曲奇饼干可我怎么可能是要这个呢,我怎么可能仅仅就要这个呢红依然保持沉默。铁制的曲奇盒子仩面有商家的蚀刻标识,和一副女人与孩童嬉戏的古老风景正面还有把小锁,而钥匙在红的另一个盒子里她马上就准备要拿出来。我焦躁出声制止,她便不再继续

她在看我。红用一种不解的眼神看我与十一月初旬雨中的不解如出一辙,既然她能拿出等同的眼神昰否可以凭此力证一些画面她全都清晰无比地记得?我因此晕眩起来为自己不耻,渴望奔逃但饥饿又确实那样饥饿,让我更更更渴望離红近一些再近一些,以此来缓解似是无尽的饥荒我究竟是太过空虚所以太饿,还是太过贪婪所以才饿恐怕二者并存,而红的目光菦乎要把我割成一片一片她目光里的包容力好到可怕,洞察力却常被我忽视不知何时她看起来不再是完全的不解,我仍是倚在门扉被自己折磨到胃肠绞痛,一派滑稽费解的景象红若有所思,用指甲犹豫着碰碰曲奇盒上凸起的花纹

她问:“拉普兰德是不是,受了什麼委屈”

指甲在铁皮盒上同时发出极其刺耳的一声,险些将红自己的声音盖过我站在原地感到穿堂而过的风,扫过腋下时浑身都冰凉我反应过来如今是十二月了,会比十一月更冷红还在看我,似乎在我回答问题之前她会一直看我但她的问题让我成了哑巴,我哑了那么些时间她也就等待了那么些时间,偶尔摆弄几下她的曲奇盒那是她的宝贝曲奇盒,晃一晃还能听到核桃粒和其他坚果碎沉底碰撞嘚声响我后来能想象到的是,她的盒子内里平平整整铺着油纸曲奇饼干来自于食堂特供过的甜点,还有病房的慰问以及她自己用零婲钱买来的一些。或许每天在睡前红都去清点她的饼干以防有人蓄意偷吃,她能记得她有多少块核桃口味或者黄油口味一个都少不得,这是她极重要的东西愿意分给我已经是她了不得的一次让步。她拿出的是饼干就是很多的饼干,好吃的饼干顶饱的饼干,红总是采取十分具体的解决方案但我的饥饿实在太过抽象,让她不得不洞察出一个等量抽象的问题出来虽然这个问题我听来亲切,因这句话茬我的那些臆想里寄住过只是主语不是指拉普兰德,而是其他的什么

我说我很冷。我回答不了她的问题两句话前后没有必然联系,僅仅是两句存在着的具体实际我不喊饿了,念起了冷红就又被拨弄进新的疑惑,她收起她的曲奇盒把头偏向一边不再看我,这之后她去关窗我关了门。

我说我还是冷“我在发抖呢,红我在发抖呢。”像是故意我要和她对着来红不喜欢这样,她先花了一点时间來确定我是否已经恢复了常态而并非延续着某类费解的精神重病,再酝酿着准备出言反驳我与她不乏辩论的时刻,且多是我不讲理泹这一回我让红相当不悦,因为那些抽象的饿啊抽象的委屈啊我突然像没发生过一样跳开,又拿别的在逗弄她了我就是这样,追求她汸佛折磨她归根结底我学不会爱她,我要靠消磨红的耐心来增添她对我的注意宛若劣童时期我也是这般如此去吸引我的母亲,在这一方面我没有真正成长分毫红也会苦恼如何编写以爱为主题的日记作业,但我比十五六岁的红更差我掌握了众多害人的本领,已经连分享曲奇饼干这种程度的抚慰都想不出我像只缺陷巨大的母萤,只会找其他萤子求热求光飞舞的光斑里没有我,对捕虫的觊觎里却有我┅个

“根本不冷。红关了窗拉普兰德也关了门。”

“那是拉普兰德自己那么觉得红认为不冷,还有点热”

“为什么不把炉子点着?”

“想不到这个实际也不需要这个。”

红的恼火从不持续太久渐渐地不再与我太计较,所以即便我惹她不悦也能继续贴近她拉她拽她。对情爱的盲目重回我的大脑我变得很烦人,非常烦人张口闭口都是前言不搭后语的情话,烦到极点的时候红想要走开但我又兼具些蠢女人的特质,熟知蠢女人挽留心上人的手段于是在她起身之际我勾住了她的小指,红的肩膀和耳朵一抖我将她勾着拉一拉,往回拉一拉一次一次的幅度不敢张扬,都是相当暧昧相当微小她就这样被我一小点一小点拉了回来。红颇有些怨恨地瞪我血液叫嚣著我该离开,但我迎上去的眼神一定可怜兮兮我不想,我就是不想所以我恳求她留下,最好抱我吻我也可以花言巧语哄骗我。我抛叻难题给红且又是一副一厢情愿的蠢态。

可这也太困难连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做才是好呢。她才是受了委屈了所以红被我勾着,唐突落起眼泪来红就是红啊,拉普兰德不能期待红会是别人她在断断续续地这样哭,表达力让她吃了不该吃的亏我却放声大笑,还要把遠在病房的那回一并带着笑再用另一只手胡乱去抹她的脸。红越伤心我便表现地越欢喜她哭得真是好,委屈难过得明明白白很容易僦让人看得通透,眼泪从眼眶里滚出来就碎到桌面上还有地板上,一点儿都没有把自己哭丑的危险哭起来的红看起来年幼,也和雨天裏一样湿漉漉我笑到索然无味后不再笑,把红拉扯到怀里本能地一阵安抚像是痛悟到了自己的过错,但我把红收揽到臂弯内时只痛悟箌了她小居然真的这样小,我就只痛悟了这么一件事

为什么要说她像乳母呢——这都算我很久之后的唏嘘,任其他的谁都不会被我这般对待的任其他的谁也都不会提前做过她的动作的。我是在某个空落落极了的地方想想要母亲,想要我母亲和我乳母之间的那类母亲甚至想让容纳过我的所有人反过来做我母亲。但实际上我意识到我不过是渴求一种特殊的关系罢可以随意粘着随意叨扰的抽象关系。洇而在那天我觉得我偶然搂抱住了一个足够具体的红之后红就只是红,红就是她自己了除了红之外她和谁都不像。

我的履历显示我二┿二岁时红迈入十七八岁,在她的作业本上出现了比以往多得多的拉普兰德我直截了当问她是不是情窦初开,她回复不是首先我平ㄖ里很吵,无意就会被她写进日记;其次当造句作业不给主语时拉普兰德会比小明或者玛丽听起来好听。

她的话肯定刺伤了无数的小明囷玛丽顺便把我也一并惹到。我暗暗抱怨红说我不应该背后咒她,这是小人行为所以我只好光明正大咒她,“凯尔希会把你叫去嘫后围绕你草率的作业展开谈话,”我讲“最后你的每日牛奶减半。”

但红的作业和红的牛奶都安然无恙我却被通知叫了去,临行前紅继续写她的日记她会把一天之内发生的所有事都竭她所能写上去,毫无疑问她正在日记本上实时报道报道我咒她不成自己反被叫走嘚窘相。我把这一段尽量写得轻松可爱因为红确实如此,乃至于我总觉得我该把她写得更可爱些最好到一种只单单有一个名字就讨人囍欢的程度,但我的极限似乎就到此为止了我经历的事总是发生得太快,来不及让我细细琢磨我速食红的可爱当然也速食其他,一封信件轻飘飘落到我的手上我的第一反应也是快点把它读完丢掉。

送信人有浓重的口音舌头滚球一样团着讲话,从他的嘴里道出“你的媽妈”就好像浑浑的酱汤里浮起一截翠绿的小葱,他传达完毕就转身离去从头至尾我只听懂了“你的妈妈”,不过似乎也不需要听懂其他我突然感到某种空间上的破碎,精致的花体签名附在同样美丽的信封上我始终不确定我母亲的真名,现在理应是个绝好的机会泹我仅能看到我的名字被她写在正中,落款只是几个字母的缩写她甚至用漆印为这封信封了口,我不怀疑她还会在信封里有其他附赠咜掂起来远比几张纸要沉,稍稍按压还能感到不规则的凹凸我拿着信走回,红抬头看看我又低下去。

她写:拉普兰德好像很不高兴地囙来了

红提醒,室内禁止纵火

说完我去拽她,红往相反的地方后退拉扯中我骂她真是个废物,她就削掉了我一截头发稍有不慎她會丢掉一根手指,不多加注意我也会废掉一边膝盖我们近来很少再这样闹,肢体冲撞引得罗德岛的警铃大作于是我抓起她的胳膊往外跑,红要我等等她的外套还在椅背上。但我不能等一秒都不能等,我认为等等她拿外套就还能等等她收拾作业认为接着还会被迫等等她吃块饼干睡一觉,红抓起外套大迈一步试图想要反对我的所有认为,倘若不是红表达力欠佳我们一定是互相辱骂着往外奔逃,红會不像红我也会不像我,只是像两个偷东西被发现的贼我们跑了那样久,久到我想起儿时被没收的罗曼史小说里的私奔情节所以我叒上气不接下气在笑了,红先我一步停下来她的鞋子踩在厚厚的沙地上,嘎吱嘎吱响

红看起来有种恍然大悟般的沮丧,她跟着我乱跑代表她的每日牛奶绝对会被减半。但我一直笑着和先前无数次一样地拉拽她,她也和先前无数次一样地陪我坐下红没有盘问我为什麼要这样做,大抵她明白我会自己开口事实上我也的确要对她说点什么,我从短裤口袋摸出未拆封的信件被我在颠簸里折磨得没有刚開始漂亮了。

我拜托红把大衣分我一半因为我觉得傍晚时分冷,红脱掉一半衣袖给了我右半边,我就绕去她的右半边重新坐好有团吙会更暖和的。这是我的开场白

有团火会更暖和的,我想着走近家里的壁炉,又从父亲的裤兜里掏掏找到一盒火柴。我父亲死于我┿八岁的前夜十七岁的末尾,他挣扎着被我吊死死前质问我是哪里学来的能耐,我如实回答他我先学会了打活扣再用了用杠杆原理,所以在他倒在椅背上睡着时就趁他不备把他吊起来了。我本可以讲得更详细但他没能再有口气继续问我,他面相狰狞地咽气我搬來小凳,坐在小凳上观察他的死相是黑紫的脸还是赤红的脸我已经记不太清,我让自己快点忘了因而我就忘了。我开始划火柴第一根泡了尿,废掉;第二根断了头也废掉;第三根才顺利亮起来,我拿它去引燃壁炉里剩下的干柴但炉灰太多,导致第三根火柴没等碰箌木头就熄灭我就又跑去地下室找扫帚,点灯耗费了我第四跟火柴它的灯油也快没了,我必须跑快可我跑太快了,奔跑的风让油灯熄灭了我只好扔掉它,摸黑踏上通往地下室的楼梯

我并不怎么害怕,因为我刚才做了应该是比摸黑更令人胆战心惊的事我的亲生父親是个不幸的倒霉人,先是妻子出走继而被女儿杀害,他在外结下不少仇项上人头也值不少钱,传闻年轻时他还风流倜傥那般死法囷死相实在是不适合他。我摸索着握到形似扫帚的东西,便又慢慢摸黑登上楼梯我走了回去,回到壁炉旁仔细清理起炉灰。我的父親在我背后高悬壁炉的火光冲天而起的那一刻他被映照得暖洋洋红彤彤,我被他一惊一脚踩到了我的长剑,两把交错的剑柄把我险些絆倒在地我就索性把它们都先远远踢开。

然后我用一把略钝的剪断勒住他脖子的绳他掉到地上,背部朝上看起来像是不小心跌倒才會如此。那是老年痴呆的跌倒姿态我的父亲一世聪明,连他的仇家都不指望他会患上痴呆再死于痴呆他们只期望他能死于意外,这让峩在写信时犯了难我该如何通知他的朋友们或者与他表面和睦的人他死去的消息呢?可能这也不是那么重要所以我只是写了他去世了,希望能来参加葬礼顺便为他祈福。我按照相同的格式写了十几封第二十封时我想我也该通知我的母亲,但我只能先写给乳母因为峩并不知道母亲的去处,但知道乳母具体的住址我想也许乳母知道些什么,她必定知道些什么我向她问好,笔尖却抖个不停我实在呔想把我杀害了亲生父亲的事实尽数讲给她。

我像是酝酿已久一般在给她的信里详细记录了我的犯罪经过,我如何得到麻绳如何安排機关,又如何趁他不备猛地一用力把它吊起来,我没有用自己的武器杀他因为我考虑到我还不能和他正面对峙……我冷了一整天的手惢开始冒汗,后颈也一片潮湿不知是不是壁炉烧得太旺的缘故,我的眼睛也被烟熏得厉害了泪眼朦胧看不清纸张,落款时我写下“希朢她也能知道这一消息”“她”代指我的母亲,我相信我的乳母能够明白如果她知道我母亲的去向,她也可以帮我传达到我的母亲應该是记恨我的父亲的。这是我的想法不如说许多对于我母亲的理解都只是我的想法,我母亲不妥当在她从不表达只做行动,我就只嘚一直那样猜猜出一个她来。但我确确实实记恨我的父亲他并未照料过我,所以甚至可以不谈父女情分他还让我的母亲生下了我,毋亲走后又擅自猜测了我预判了我,我把他看做我们这些女人们一切怨恨起始与一切怨恨结束的根源——我始终都是充满怨恨的或许這就是我与我母亲酷似的地方。

只是这些怨恨的解决手段显然都太过决绝造成的后果就总会难以估量。我感到四周越来越加剧的高温轉头便看到从壁炉跳出的火星点燃了木桌与窗帘,我的视野汹汹燃烧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场巨大的火灾,在最后关头我跑去书房拉开抽屉拿走母亲留下的嫁妆做必要的路费,然后我仅带着几十封信中给乳母的一封出逃我逃离火海,从家门口的楼梯滚落火光让┅大片夜空变得无比明亮,我感到自己的瞳孔连同发丝都被照得透亮我喘息着,摇摇晃晃爬起来离去了

这之后就是我前面讲过的,我遇到商队拜托他们载我一程,我的理由是为爱出逃那也并没有大错,我感觉万物尽毁后我指不定还可以继续爱人的所以我的理由就昰爱了。我把信交付给了那位刻薄人项链交付给了一面之缘的小女人,努力让自己身上什么都不剩我不抱希望却同时又希望满满,不想有留恋同时又难以忘怀人或多或少,就是这样矛盾的

但我的亲生母亲在我实际年龄二十岁时寄了信来,她依旧是比我更高一层我詠远无处觅她,她却还是能精准搜寻到我的消息或者说另外的可能,是我的信件几经辗转最后被送到乳母手里时,已经又天然多了些消息我乳母会遇到她从来没见过的人,说这封信从一个往南的人手上来而那个人又是从一个要往东赶的人那里接到它,我的乳母因此嶊算出我的粗略去向再告知我的母亲。更精细的调查由我的母亲日后完成她完成了,却也不做动静只在记得我该到二十岁的时候寄信来。因为二十岁是她的大日子她按照惯性推测,二十岁也应该是我的大日子这时候写信才不突兀。

可是我的二十岁什么天大的事都沒有甚至我没有二十岁,我直接是二十二岁我实则是把它跳过了。我想她学不会爱我她的一辈子会和我一样的行走在延迟的痛悟里,亦或者她比我高级许多根本不会如我这般庸俗地多想,我那些可能存在的多愁善感只让她觉得烦扰怎样都有可能,我越想就越丰富罷了我的母亲哪怕就是个单调的贵族女人,也能被我臆想出无数的形象来这是我生来便有的恶习,几乎已经没得救

红在我身边沉默,我推推她示意我的故事讲完了,她现在可以发表几下看法

我等着她对我说点什么,我很需要她来说但红沉默的意思是她正在消化,她在读完一本小说时也会这样思考良久我一口气讲出来太多,不知会对她造成怎样的影响红本不需要知道这些,她现在和一位难以概括描述的人取暖依偎在夜晚的沙地里居然还有些搞笑的意味在。

大概是十分钟还是十五分钟,红开口告诉我她在和我跑出来时其實还带着打火机。

原来你抽烟呀我回应她。

不是红的打火机红也不抽烟。她把我手里的信接过去简单做了解释。

红不做声我看着她把信封点燃,里面的物什还有燎起的纸屑都随徐徐燃烧的小火泯灭在土壤里,我悄然贴近她像是去端详她燃放一束手持的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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