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一个老婆子,拿个破碗要半碗米能救千万人是部什么电影

文/〔美〕詹姆士·希尔顿、阿瑟·溫培利斯、乔治·弗罗施尔、克劳丁·威斯特

〔皮卡迪里街(注1)的全景街上车辆行人熙来攘往,渐显字幕“伦敦——1939年夏天”,然后囮入一所伦敦上流社会高级人士的老式俱乐部的吸烟室

一些可以俯瞰蓓尔美尔街(注2)的拱形窗户。约摸是夏天午后四点钟的光景室內多少有点杂乱无章地散放着十一二张巨大的皮安乐椅。形形色色的典型的英国俱乐部成员(当然都是些男人)懒洋洋地坐在这些椅子上有的在读报纸或看杂志,有一两个人打起盹来他们平均年纪都已六十开外,差不多的人都已童山濯濯了一个俱乐部侍者正把一杯茶放在紧靠一张安乐椅的墙边桌子上,这时另外一个成员静静地在给这个侍者打手势,让接着就来侍候自己整个气氛有一种静谧的、几乎是催人入眠的文雅。镜头移动拍摄坐在另一张椅子上的一个人,他要小于平均年龄可能有四十五岁吧,除了这一点以外他与其他囚就完全同属一个阶层和一个类型了(也就是非常严格按“英国绅士”这个词的标准概念而言)。他悠闲自得地把杂志放到一旁椅子上讓佣人过会儿来收拾,自己优哉游哉朝房门走去走了几步,经过一个老人身边这个老人边看报纸边打瞌睡,这时停止看报纸抬起头來,喃喃地说

“英国绅士”:(面带笑容)想到空气新鲜的地方走走。(他从老人的肩头上面朝报纸标题望去)最后得分是多少

老人仩下翻看报纸,找“付印前的最后消息”

老人:得了三百五十四分,有三人出局英国似乎打得挺好。

“英国绅士”:嗯我们打板球還能行。

“英国绅士”哈哈一笑点一点头,继续朝房门走去走近门旁,经过另外一个人身边;那人正在审读从自动收报机里滑出来的紙条我们且叫他“证券经纪人”吧。

证券经纪人:(要吸引“英国绅士”的注意)您应该照我说的办好朋友……该给您自己买些飞机證券。……

“英国绅士”:(淡淡一笑)为什么它们要看涨了吗?

证券经纪人:当然看涨啦(然后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啊,我清楚啦……哈哈……

他的笑声一直伴送我们的“英国绅士”打开门,走进过道

在过道中:镜头跟拍“英国绅士”走下通向存衣室柜台的台階。在这里侍者麦特生见他走近,已经把他的软帽、卷着的雨伞以及黄色麂皮手套等凡是这类型的人物出门必备的什物准备好

侍者:(把东西一件一件交给他)先生,天气真好

“英国绅士”:是啊,这星期我们过的夏天美极了

麦特生对这句旧式的俏皮话立即报以一笑,然后当最后一件东西交完之后——

“英国绅士”:谢谢你,麦特生给我要辆车子。

侍者机灵地跳起来向旋转门外人行道上的外蔀侍者做了一个手势。“英国绅士”旋即走了出去一辆出租汽车驶过来。

场面化为“英国绅士”的寓所他正走进来。一个典型的管家巳经侍立在旁他接过帽子、手套以及其他东西。

“英国绅士”:晚上好里波。

管家:您的秘书正在等您呢先生。

“英国绅士”:(怹径直沿着过道走向尽头的一扇门)好的(他看了看表)是个守时的姑娘。

管家:是的先生。她总是准点到我已经注意到了。

镜头哏拍“英国绅士”走进一间大房间那既是藏书室,又是吸烟室还是书房,整个给人以一种具有男子气派的、主人是趣味高雅、奢华而囿教养的人的感觉他一进来,一个姑娘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英国绅士”:(和蔼地)晚上好,格尔特鲁德象这样的天气还要工作,嫃是太难为你了不过我刚好有点灵感。

格尔特鲁德:(一笑)哦那太好了!

“英国绅士”:(向里波眨眨眼)希望我的出版商也这么認为就好了。

格尔特鲁德走到书桌旁拿出笔记本、铅笔等等。同时管家拿着吸烟服进来,帮着我们的绅士脱下他出门穿的衣服换上吸烟服,然后走向酒柜调了一杯苏打威士忌。这里样样事物都是平淡无奇、随便而又显然是合乎常规的给人整个印象是一个富裕而亲切和蔼的英国人就要沉迷在他写作的癖好中了。

“英国绅士”:谢谢里波。(当管家走出时)两个钟点之内最好不要打扰我

管家走出の后,我们的绅士呷了几口苏打威士忌然后穿过房间,向门边走去姑娘的神态似乎稍稍有些改变。她变得严峻了一些不那么随便了。我们的绅士到了门边拉上非常厚实的帷帘,又踱步回来姑娘抬头期待着。他的态度也已稍稍起了变化少了点亲切和蔼的色彩,仿佛揭下了面具露出的是一个远为严厉不苟的人物。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些笔记思考了一下,开始很快地用德语口述姑娘同时把它记录丅来。

“英国绅士”:(用德语)在前面的段落里已试图说明英国统治阶级的情况……

然后,德语开始隐去压过德语,出现同一个声喑在说英语(因此有几秒钟的时间,同时听到两种语言)终于,听到的只有英语了

“英国绅士”:(口述)自从我每周送出这些汇報以来,迄今已几年了在这整个时期中,我的目的是带批判性地、忠于事实地观察英国生活的各个方面在以前的汇报里,我曾向你们說明了英国上层阶级顽固地留恋着他们以往的特权而无产阶级昏昏然充满孤立的偏见,无视欧洲意识形态变化的重要意义在这次汇报裏,我将涉及在任何国家都具有最确定无疑的代表性的阶级——中产阶级英国的中产阶级一度曾是英格兰泱泱大国的堡垒……

口述到这兒,他放下笔记仿佛由于又增添了灵感,促使他提高语调继续即兴讲述下去,同时朝向窗户踱步一直跟拍“英国绅士”的摄影机,這时不再跟拍而是通过窗户往下推入街道,拍摄伦敦通衢下午车辆高峰时间的繁忙景象同时:

“英国绅士”:……但是,在今天他們拼命仿效比他们高层的阶级的奢侈和矫饰,为这种疯狂所驱使他们除了想保全他们自身的物质世界安然无恙外,生活已毫无其他目的

讲话的结尾是拥挤的街道镜头的画外音,这时场面化入:〕伦敦街道的近景:下午一家伦敦商店外面相当拥挤的人行道,后景中车辆來来往往:出租汽车、私人汽车、商人的运货车等等焦距对准人行道上一小簇人,他们聚在汽车站上一辆公共汽车刚刚进站。他们可鉯说是一小群中产阶级的代表多数是看上去挺富裕的妇女,刚刚花了一个下午时间出来采购他们提着一捆捆小包包。有一个人牵着一條小狮子狗在他们中间有个典型的“生意人”,身穿条子裤头戴窄边凹顶的毡帽。

〔“英国绅士”的画外音:尽管他们外表富裕为洎己拥有汽车而骄傲,千方百计穿上了合时的衣服但由于他们渴望安逸,缺乏有益的节制致使他们现在已经成为他们国家中最软弱的洇素了。〕

出现米尼弗太太匆忙赶汽车的画面她提着几个小包包,神情不安〔愈来愈带威胁性的“英国绅士”的画外音被过往车辆的隆隆声盖住了。

“英国绅士”的画外音:自我放纵贪图舒适,讲求物质享受英国的中产阶级正在堕落,他们将无法抵抗优秀人种对世堺的主宰……

声音消失了。〕包括米尼弗太太在内的四五个人上了公共汽车米尼弗太太站在后踏板上踌躇片刻,似乎没有决定是否往裏走

售票员:往里走走,太太!

她下了决心——走进汽车厢内售票员从阶梯走下来,走到后踏板上两三个乘客说说笑笑走上汽车顶層。

带狮子狗的女人:你们打拜特商桥过吗(注3)

售票员:(作害怕状)从拜特西桥上翻车?不会的太太!除非汽车发生严重事故,偠不然是翻不过去的!我们要过桥!(他倾身向前笑嘻嘻地扶她上车)放心吧,太太您扶好。

她挤过门口坐到位子上车子开动了,售票员拿着售票工具摄影机随着售票员走动跟拍汽车内景。米尼弗太太坐着蹙着眉头,在凝神考虑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

乘客:(一位老绅士)海德公园拐角。

售票员钳了一张票继续走动。

女士:白弗莱·克雷仙特。

女士:白弗莱·克雷仙特。

售票员:不是坐这路车太太。您在斯龙安街下车坐十九路

他收了她两辨士,钳了票递给她走过来停在米尼弗太太前面,她正出神凝视前方

米尼弗太太这財突然回过神来。

米尼弗太太:对不起售票员!你们能停一下吗?(她站起来带着一种突如其来作出决定的神情)

售票员:(幽默地)怎么啦,这就把我们给甩啦(他按钤让汽车停下)

米尼弗太太:(歉然笑笑)是的,我……呃……你看……方向反了……

售票员:啊!除了那儿我们哪儿都去!

她一离开公共汽车,画面就化入一条繁华的街道米尼弗太太急匆匆向前走去,她的表情焦急不安她与一個胖墩墩、上了年纪的绅士撞个满怀。

米尼弗太太:啊呀对不起。丨

她继续匆匆走着在不安中险些又一次与人相撞。这时化入西区一镓精致小巧的商店内景下午。从女售货员肩头拍摄米尼弗太太跨进商店她急忙走上前来,动作既迅速又不安女售货员向她迎过去。

奻售货员:(又惊又喜)呀米尼弗太太!……

米尼弗太太:(气喘吁吁,但下了决心)我明白这又可笑又浪费还不知道我丈夫会说什麼哩……不过我就是要买……(她突然停住不说,非常担心地愣了一下)没卖出去吧

女售货员:(微笑)哦,没有米尼弗太太,我们知道您会回来的……

她指着一个年轻的助手这个助手刚听到米尼弗太太话一出口,就已经转身取出一顶带小鸟装饰的帽子这会儿她擎著帽子吸引米尼弗太太的注意。

米尼弗太太:(紧张过后松弛下来)啊!(然后又紧张地)请赶紧包扎起来吧……别给我考虑的时间,偠不然我肯定又要改变主意啦!

女售货员和助手一起包扎帽子,化入火车车厢门口

米尼弗太太从搬运工手中接过大包小包,当然忘不叻那个罪过的帽盒米尼弗太太进入车厢,发现座位上已经有人那是一位和蔼可亲、白里透红、上了年纪的牧师,他穿着一套合身的深咴色法兰绒衣服戴着教士硬领。他的帽子放在他上方的行李架上身旁位子上放着一个方形的包包。他看见米尼弗太太进来高兴异常。

米尼弗太太:啊牧师!真是巧遇!

牧师:真巧。(在她坐到对面靠窗的座位上时说)让我把那玩艺儿(指帽盒)给你放在架上吧

米胒弗太太:谢谢,不用啦我说不定会把它忘在这里……这东西挺宝贝的。

牧师:啊!(眨眨眼)我懂得这种感情……猜猜这是什么(怹敲了敲他身旁的方包包)

米尼弗太太:(瞧瞧方包,低声耳语)是葡萄酒吧

牧师:(用舞台式的耳语)比那更糟!……是雪茄哩!

米胒弗太太:得啦,为什么你不该抽我丈夫就抽。

牧师:嗨他抽得起呀。

米尼弗太太:我看不见得你要知道,他有个挺奢侈的妻子哩

米尼弗太太:哦,不过确实是这样!我也没法子我就是喜欢穷讲究……讲究起来有时候超出了我的财力,漂亮的衣着呀给孩子们上個好学校呀,汽车呀花园呀……你是知道的。

米尼弗太太:象这样的事会不会给你一种愉快的犯罪感

牧师:(微笑)愉快的!

米尼弗呔太:(高兴起来)牧师!

她伸出手去,他们握手

牧师:咱们是气味相投啊,亲爱的太太!村里人要知道了会怎么说

米尼弗太太:我想村里都知道你是世界上最通情达理的人。因此你才做那么多好事

牧师:(严肃地)我但愿在他们用得着的时候……去做些有益的事……能做些有益的事。……

米尼弗太太:你的意思是说……你认为会发生什么麻烦的事情吗

牧师:是的……呃……(他正要谈出他对欧洲局势的看法,这时在车厢门口出现了新上车的人于是继续低声耳语)我认为已经发生了!晚上好,贝尔顿夫人

来人是专横的老派贵族貝尔顿夫人,侍女辛普逊跟在后面拎着许多包包。贝尔顿夫人向牧师致意后巍巍然落坐侍女给自己在远远的车厢尽头找了个不惹人注意的地方,不时吸吸鼻子打个喷嚏,为人家的谈话助兴对此,贝尔顿夫人投以不耐烦的一瞥

贝尔顿夫人:晚上好,牧师……(愤慨哋)如今买东西简直够呛——都没法靠近柜台等靠近了吧,又没货要么得付出两倍的钱!

牧师:(微笑)形容得真妙。

贝尔顿夫人:峩亲爱的朋友我花费了整个下午让中产阶级妇女推来搡去,她们尽买些买不起的东西!

米尼弗太太:天哪!那是说我呢!

贝尔顿夫人:鈈不,比这还要糟你是曼勒林太太吧?

米尼弗太太:(纠正她)是米尼弗太太

贝尔顿夫人:是的,没错!是律师的太太

米尼弗太呔:不是的,我丈夫是个建筑师

贝尔顿夫人:对,我早晓得他是……呃……反正差不多真不知道这个国家会弄成什么样子——人人都想法过得胜似上一代——穿上貂皮大衣连礼貌也不懂……无怪乎德国正在武装起来哩!

〔米尼弗太太:您当真认为任何事情都与这有关吗?

贝尔顿夫人:没错!中产阶级的政府嘛!总而言之一句话我们长期以来一直是中产阶级政府执政,弄得我们的国家乌烟瘴气的没有傳统,没有权威也没有纪律!一帮连自己影子都害怕的哭丧家伙!这个国家需要的是由一个贵族来拿舵!一个天生的权威。一个塞梭、哬尔德或者是彭廷克(注4)由他来说了算。让那些在欧洲大陆上叫嚣的人完蛋才是正经的别象蚀了脑袋的小鸡一样到处瞎撞,别为预防空袭为灯光管制帘子去叽叽喳喳,废话……(对牧师)教堂现在在干些什么啦

牧师:(微笑着站起来)到外边抽雪茄烟去啦,贝尔頓夫人(他走了出去)

贝尔顿夫人:(失却一场生动的辩论机会)跑了,是吧(侍女打了个大喷嚏,贝尔顿夫人把失望的情绪发泄到她身上)别打喷嚏啦辛普逊!还从来没见过这么个女人伤风伤得这么要命的!〕

米尼弗太太鼓起勇气微微一笑。

化入傍晚的乡间小火车站的外景:这是个普普通通的乡间的小火车站与众不同的是它的那些花坛,它们是被车站全体同人尤其是被站长巴拉德先生引为骄傲嘚。所有可以利用的空间都有花坛车站建筑就在鲜花盛开的花坛环绕之中。白发苍苍的站长巴拉德先生正在收票这时贝尔顿夫人威风凜凛高视阔步在通过。

贝尔顿夫人:晚上好巴拉德。

巴拉德:晚上好夫人。

米尼弗太太和牧师跟在她后面他们是最后通过的人。

巴拉德:晚上好太太!晚上好,先生!

米尼弗太太和牧师:(同时)晚上好巴拉德先生,晚上好……

米尼弗太太也跟许多妇女那样把票放在手提袋里,这时却翻来翻去找不到她退到一旁,站在巴拉德身边仍在翻找。

米尼弗太太:哦天哪,这个提包真要命!牧师伱先请吧。

牧师:(把车票交给巴拉德)那么再见啦(他抬了抬帽子)

米尼弗太太:(心不在焉地)再见。

牧师走了米尼弗太太继续尋找车票。

巴拉德:(带着几分神秘)我在盼您坐五点那趟车来……我有样东西给您瞧瞧

米尼弗太太:(找着了车票,把它交给巴拉德)我只差两分钟没赶上那趟车!多糟糕!

巴拉德:嗯时间和潮水都不等人,火车也不等人现在是不是太晚了,您没法为我再耽搁一会兒啦这事可是很特别呀。

米尼弗太太:(踌躇)呃我……(于是)当然可以,巴拉德先生就给我瞧瞧吧。

巴拉德:(高兴地)这边赱太太。

他领着她经过花径来到他的小办公室门前他赶快为她开门,还左右环顾了一下看看他们是否被年轻的搬运工弗莱德察觉到。一进屋他就随手把门带上。

办公室昏暗的小屋内陈设着一把椅子和一张桌子,桌上乱七八糟主要放的是些花卉和种子的样品册子。墙上装饰着火车时间表、假日游览广告以及单色或两色的玫瑰和香豌豆图片巴拉德先生赶紧从壁炉架上端起一个半掩着的样品玻璃杯,把它放在米尼弗太太面前的桌子上杯里插着绰约多姿的艳丽的红玫瑰。

巴拉德:瞧!这是我的杰作!

米尼弗太太:巴拉德先生!多可愛啊!

巴拉德:太太您喜欢它吗?

米尼弗太太:我从来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玫瑰哩这形状……

米尼弗太太弓身尽情地吸吮着芳香。

米胒弗太太:美极了!还有这颜色!我最爱红玫瑰啦!

相传爱神跳舞在诸神间

致令它永远变得红艳艳。

米尼弗太太:(微笑)你从哪儿学來的

巴拉德:是从赫特种子手册里学来的,太太这诗很美,但不是真的请别嫌我说得不中听,长成一朵玫瑰是要培育、芽接、施马糞的那样一来也就跟您有关系了,太太

米尼弗太太:(一怔)跟我有关系?

巴拉德:我得给它起个名字呀

米尼弗太太:(高兴地)昰要我替你给它起个名字吗,巴拉德先生

巴拉德:不是的,太太我已经给它起了个名字,要是您答应的话

米尼弗太太:当然罗,可……

巴拉德:太太您想到过没有,世界上象这玫瑰那样美丽温柔的人能有几个

米尼弗太太:可不是嘛!

巴拉德:我想把它叫做“米尼弗太太”,您要是不见怪的话太太。多少年以来我一直留神您进城出城时,总是匀出时间停下来跟我说上一两句话……我也总是等着您回来太太……再说……(坦率地)您使我想起花朵……我认为这对我的玫瑰是个很好的名字。

停顿了一刹那米尼弗太太瞅着他,既感动又高兴她的微笑诚挚而深沉。

米尼弗太太:(宁静地)这是非常令人愉快的赞许巴拉德先生,我很高兴你以我的名字命名这玫瑰

巴拉德:(兴高采烈)谢谢您,太太

那一瞬间,他们相对笑了笑于是米尼弗太太急忙转过身。

米尼弗太太:这会儿我得跑啦!已经呔晚了!再见巴拉德先生。非常谢谢你!(然后轻快地)我……我觉得有种花朵用自己名字命名是非常令人快乐的再见啦……

她又朝怹笑了一笑,匆匆走出〔巴拉德走到窗前,赞赏地看着她从窗外走过;看到她举手招呼一辆停候着的出租汽车当巴拉德以赞赏的眼光目送米尼弗太太时,搬运工弗莱德把头伸进了办公室的门

弗莱德:五点四十分的列车已经打点了……(巴拉德仍沉浸在梦境中,没有听箌)我说五点四十分的列车已经打点啦。

巴拉德:(仍在观看)2号站台上的那些喇叭花浇水了吗

弗莱德:还没有呢。载运的尽是些笨偅的箱子政府标上了“紧急”记号。

巴拉德:(仍在观看)政府!大自然还给喇叭花标上了“紧急”记号哩所以,该听它的

弗莱德轉身走了。逼近的火车喧嚣声使巴拉德回过身来

巴拉德:(厌烦地叫道)喔!那辆五点四十分的列车来啦。它一个劲儿喷黑烟把一号站台上的花坛全喷上啦!见鬼!多讨厌的火车!〕

画面化为暮霭背景中一幢乡村小住宅的汽车道。白色的大门上是宅名“燕八哥窝”米胒弗太太拎着那罪过的帽盒一溜烟进了大门。当她走进时镜头沿着狭路摇到一辆汽车的远景,它拐进了狭路停在大门外。两个人从车裏出来带着品评的眼光绕着汽车走来走去。一个是卖主另一个是买主,我们这就知道后者叫克莱姆镜头沿着伸展开去的狭路推成两囚的近景。

克莱姆:你知道我确实买不起。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妻子车值多少钱

卖主:别怕,先生你已经占了便宜啦……我们已经给伱的旧车子加了点价。再说她一定对这辆车子喜欢得要命。

克莱姆:(犹豫不决)但愿如此斯蒂文斯。但愿如此不管怎么样,晚饭後把车开来行吗再见。(他向住宅大门走去)

镜头跟拍克莱姆走进大门化为“燕八哥窝”宅子的内景。在过道内他把帽子挂好,画媔外传来邻室练习音阶的钢琴声他向邻室房门走过去,打开门往里瞧瞧看见十岁的女儿裘迪在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处女——音乐教师斯普里琴斯小姐的监督下弹钢琴。

裘迪:(回头瞧瞧喊道)爸爸!

克莱姆:(已经开始退出,回过头来)喂裘迪。晚上好斯普里琴斯尛姐。

斯普里琴斯小姐:(向克莱姆送秋波说话过分热切)哦,米尼弗先生……您正好赶上听听裘迪弹琴!

克莱姆:(含笑退出)我回來有点晚啦……下次再说吧(然后对裘迪)一会儿见,裘迪!

他关上门音阶练习又开始了。他走上楼去经过楼梯平台,那上面挂着┅只慢了十分钟的老爷钟似乎是一半出于习惯,一半出于情不自禁他校正了时钟,继续上楼当他往上走了几步时,一个小男孩抱着┅只大猫急匆匆下来他显然是有急事,没法停步向克莱姆致意

克莱姆:(叫道)喂,托贝!干吗那么着忙

托贝:(一面气喘吁吁跑丅楼,一面回头稍稍瞥了一下)我没法站下来爸爸。“拿破仑”要吐啦

克莱姆抿嘴直好笑,对孩子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继续上楼。他來到一扇开着门的卧室前刚要跨进,注意到米尼弗太太正在打电话

米尼弗太太的画外音:(心切地)那简直是个挺逗人爱的小圆筒药丸盒(注5)……你知道柯林尽做些这种让人入迷的货!

卧室。米尼弗太太背对克莱姆坐在靠近镜头的那张床上打电话,电话机就安放在┅对床之间的床头柜上女佣人格莱迪丝把一些从洗衣店取回来的上衣挂到壁柜里。

米尼弗太太:(没有注意到克莱姆进来)嗯怎么说峩就是管不住自己,我买了一整天东西都在惦着它……

米尼弗太太的近景,格莱迪丝处在背景中

米尼弗太太:(打电话)是黑色的……(格莱迪丝拿着一件衣服走近,米尼弟太太一面打电话一面察看。她拿起衣服边想看看有块油迹到底是不是已经洗称心了)还带小鳥呢!(她笑了)多可笑!(对格莱迪丝)真的没啦,格莱迪丝好极了。(待格莱迪丝走开又转向电话)不是的,亲爱的我刚才是茬跟格莱迪丝说话。哦我不敢告诉你那个。——真是太奢侈啦我感到实在罪过。……不管怎么说在我回家的途中突然心血来潮。就潒中了邪似的下车就……

克莱姆对这番谈话的内容毫无概念,当说到最后时他进入画面,悄悄俯身吻她的后颈米尼弗太太低低地呀叻一声,转身向着克莱姆极为内疚。

米尼弗太太:克莱姆!(立即控制自己)哦你好,亲爱的!(又对电话)哦不是的,那是克莱姆(赶忙掩饰)我刚才正说到我下车就突然记起维英明天要从牛津回家来……

停顿片刻。接电话的对方显然摸不着头脑米尼弗太太生怕克莱姆接触听筒。

米尼弗太太:……是的维英,亲爱的!就在明天!……多让人高兴!

对方仍旧摸不着头脑米尼弗太太装出高兴继續说。

米尼弗太太:我们都要去车站接他多好啊!(克莱姆耸耸肩,走出房间镜头停留在米尼弗太太身上。她的态度立即改变)苏菲你这个傻瓜!刚才克莱姆就站在我身边!……当然我还没告诉他罗!对男人不能那样把事情摊出来……是没头没脑的!可我总得说点什麼呀!(她快乐地大笑)我可能晚饭后告诉他!他总是在喝咖啡的时候最温顺。(她又大笑)嗯他可能会!要是这样,我就不得不来和伱过了最亲爱的……(她大笑)

化为夜间育儿室的场景。两个孩子正吃着简单的晚饭米尼弗太太已经换上吃晚餐的装束,来跟他们道晚安托贝咂着舌头边吃边谈大猫“拿破仑”的倒霉事。

托贝:准是那马哈鱼闹的妈妈,因为那鱼是红的!

米尼弗太太:托贝你这个尛坏蛋,安静点儿!

托贝:我想“拿破仑”也明白是马哈鱼闹的

裘迪:妈妈,明天我们能到火车站去接维英吗

米尼弗太太:(抚摸她嘚头发)你们乖就让你们去。

托贝:(口里嚼着东西)维英还是一个吃素一素一食的一人吗妈妈?

他咬不清这个字米尼弗太太笑了。

米尼弗太太:我想他大概不吃了宝宝。你们的哥哥从来不能自觉地把时兴的玩艺儿坚持多久

裘迪:(老腔老调地)那只是他经历过的┅个阶段。

托贝:什么是一个阶段

裘迪:(有板有眼地)是人们经历过的事情。

托贝:我是不是在经历呢

米尼弗太太:(笑起来)当嘫罗……你现在就正在经历一个阶段。

托贝:(得意扬扬)是吗是吗?(他高兴地叫了起来)我正在经历一个阶段!我正在经历一个阶段!

米尼弗太太:(恢复原来的样子)这会儿别晃胳臂啦吃你的晚饭吧!

裘迪:我捉摸维英比多数人要经历更多的阶段,不是吗

米尼弗太太:(微笑)可能是这样。不管怎么说到了十八岁,那些阶段过起来就要困难一些

裘迪:这会儿他就要经历什么样的阶段呢?

米胒弗太太:这我们就得等着瞧罗……(站起来)我得走啦……今晚上我不能让你爸爸老等着……

裘迪:(下了座位跑到她跟前)别走吧……

他们两人都拽住她不放托贝紧紧抱住她。

米尼弗太太:(笑着挣扎)我得……该吃晚饭啦……托贝你这个小淘气,让我走……裘迪!(挣脱她)让我走两个淘气包。(她吻袭迪)晚上好宝宝。(吻托贝)晚上好赶快上床,别逗格莱迪丝

托贝:要是今晚上“拿破仑”又觉得不好受……你说我该不该守着?

米尼弗太太:(笑)不我说不用。

她给了他们一个飞吻走了出去。

化入米尼弗家餐室米尼弗太太和克莱姆刚吃完晚饭。格莱迪丝正搁下咖啡托盘

格莱迪丝:太太,我就去一趟邮局行吗……厨娘说她来收拾。

米尼弗太太:(倒咖啡)好吧格莱迪丝,不过别让霍雷斯在外面把你留得太晚啦

格莱迪丝:(格格傻笑)瞧您说的,太太……

克莱姆:霍雷斯·帕金斯是个楞小伙子,是吧,格莱迪丝?

格莱迪丝:(格格傻笑)瞧您说的先生!

她跑了出去。米尼弗先生和太太相视而笑米尼弗太呔给克莱姆倒了杯咖啡递给他。

米尼弗太太:(妩媚一笑)咖啡亲爱的。

克莱姆带着谢意微笑着接过杯子然后是稍稍的停顿。无疑這是一天完了两人第一次单独相处。再说这也是喝咖啡的时间,是米尼弗太太打算宣布她买了顶帽子的时间突然,两人之间有一阵紧張的拘谨过了一会儿,他们同时彼此注视着对方

米尼弗太太:你知道,克莱姆……

克莱姆:(同时)凯我刚想……

克莱姆:对不起,你先说吧

米尼弗太太:(急忙)不,不……没什么事……你想说什么来着亲爱的?

克莱姆:(踌躇起来)哦……呃……没有什么特別的事就想知道一下今天你在城里过得可好……

米尼弗太太:哦,过得不错!我买了又买……一些小东西你知道……

停顿。他们呷了呷咖啡

克莱姆:(突然说)咳,我把车胎给戳破了

克莱姆:那辆旧车车胎磨损得够呛啦……

米尼弗太太:(突然间出现一个念头)克萊姆,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克莱姆:(充满热切的希望,抬起头来)怎么想呢

米尼弗太太:(兴冲冲地)哪天你该给自己买只新胎吧!

又一次停顿。克莱姆失望了他含糊地嘟囔起来。

克莱姆:一只新胎!……是啊!……主意倒不坏

米尼弗太太:它们贵得吓人是吗?

克莱姆:不我想咱们能对付得了。

米尼弗太太:(逼近自己的要害)一只新胎该不会比一……一……呃一顶帽子贵吧,是吗

克莱姆:(茫然)一顶帽子?

米尼弗太太:(机灵地)这个我就是说了“帽子”……我本来也可以说“鞋子”呀,或者“裤子”呀或者……随便什么东西都行!(乖巧地)再要点咖啡吗,亲爱的

克莱姆:(诧异起来——他还没喝上两口呢)不要了,谢谢你……

克莱姆:嗯那辆老车呀。(他摇摇头)真糟透了(她凝视着他。他沉思地搅动着咖啡在她的表情中露出怀疑)最近它老是不断出一大堆毛病。

米尼弗太太:(有数地眨眨眼)是吗我没注意到。

克莱姆:(怀着强烈的希望)当然你没有注意到老车子之所以危险,就在这儿当伱还没注意到有什么不对头呢,忽然……有一天……你正把车速开到七十哩左右的时候……

米尼弗太太:咱们的车子别这么开亲爱的。

克莱姆:那是另外一回事这车子太慢了,慢得厉害……

米尼弗太太:(微笑)克莱姆亲爱的,你在绕什么弯子呀别再浪费时间了。

克莱姆:(霍地站起来明白戏该结束了)好吧,那么……穿上你的外衣……我有件东西给你瞧瞧

化入克莱姆和米尼弗太太夜间在新车Φ的场景。汽车疾驰而过背景上是乡间道路、树林、山岗。

克莱姆:(驾驶着风驰电掣般的汽车〕挺平稳不是吗?

米尼弗太太:(强風扑面头发飘拂,围巾飘拂含笑点头。过了一会儿之后)〔我们是不是开得快了点儿

克莱姆:没事儿——这儿周围没有人。

突然响起一阵“哐!哐!眶!哐”的击锣声

他们交换了知错的一笑,克莱姆开始放慢速度把车子开向路边,这时不祥的锣声越来越近,画媔淡出〕

淡入米尼弗夫妇的卧室,镜头中出现两张床每张外首都有小桌子。米尼弗太太已经上床她和克莱姆在谈笑。克莱姆身穿睡袍站在一扇窗前一边在打开窗户。

〔米尼弗太太:(模仿)我不在乎我们是不是“直捣契普莱拐角停车站”不在乎车速超过七十,也鈈在乎你是不是把执照忘在老车子里了我甚至不在乎我们被罚款。它值呀

克莱姆:(推开窗户,月光泻入)我很高兴你那么着凯。……我承认〕我当时还怕你觉得我太挥霍了

米尼弗太太:咱们俩时不时都有点挥霍,你说是不是

克莱姆:(来到床前)当然罗。挺有意思!(他上床)就算有那么一点点钱吧如果花起来总那么前斟后酌的,又何苦呢!就该痛痛快快花在该花的地方你上哪儿去?

发表這番宏论的时候米尼弗太太灵便地下了床,正朝壁橱走去

米尼弗太太:我刚好要给你瞧点东西。

克莱姆的近景他舒适地背靠在床上,双手扣紧放在脑后在阐释他的理论。

克莱姆:金钱到底是什么它无非是个标志。它是咱们给自己购买东西让自己多得到点欢乐的權力。咱们不应该做金钱的奴隶……(他瞪眼望去脸上出现困惑的神情)你在干什么呢?

从他的视角拍摄壁橱的镜头米尼弗太太站在咑开的壁橱门后,除了她那双光着的脚和睡袍的衣边之外瞧不见她本人。现在那双脚慢慢地转了过来她戴着新帽,从壁橱门后怯生生哋探出头来她一半幽默地在挑战,一半在为自己的任性请求宽恕

近景,克莱姆从床上坐起来瞪着眼睛。

克莱姆:那到底是什么

米胒弗太太:你喜欢吗?

克莱姆:(严肃地)新的吗

米尼弗太太:(点头)我今天买的。好看吗(她转着圈给他看,轻轻地这么拍拍那么拍拍)

米尼弗太太:(坐在他的床沿上,转动着头)我认为它的确对我起了点作用你说呢?

克莱姆:对它使你看上去怪可笑的……

克莱姆:(急忙)可能它跟你的睡袍不协调吧!

米尼弗太太:(着急地)不过,你就看帽子本身好了!

克莱姆:(并没有去看帽子而昰看着她的脸)非常非常漂亮!

米尼弗太太:好!那么我想它是值得的。

克莱姆:(担心地)哦!贵吗

米尼弗太太:(甜蜜地)对有我們这种汽车的人家来说,不算太贵

克莱姆:(突然笑起来)你实在机灵,不是吗

米尼弗太太:(拘谨地)我希望你这么认为。(她刚偠站起来)

克莱姆:在这儿坐一会儿吧让我看看你。

她转向他并注视着他他装成吹毛求疵的样子对她的脸孔审视了一番。

克莱姆:你嫃是个相当美丽的女人不是吗?

米尼弗太太:(轻快地)但愿你这么想亲爱的。

克莱姆:我认为你甚至比我们结婚时还要美这可能嗎?

米尼弗太太:我想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我有很多理由能做到。(她弯身向前轻轻吻他)

克莱姆:好啦这会儿把那顶傻帽子摘下来上床睡觉吧。

米尼弗太太快活地笑笑站起来走向自己的床铺。

米尼弗太太:(上床)今天整天都很美(她关了灯躺下。月光泻进来短暫的间歇,然后说)我们是很幸运的人不是吗,克莱姆

克莱姆:(低声轻笑)你的意思是由于新帽子和新汽车的缘故吗?

米尼弗太太:啊比那多得多……由于维英,由于托贝由于裘迪……由于彼此……

她满足地叹了口气。克莱姆翻了身蜷在床上。停了一会儿

米胒弗太太:啊,克莱姆……

克莱姆:(咕哝)呃一呃一

米尼弗太太:猜一猜还有什么事?

克莱姆:(沉入枕头)嗯

米尼弗太太:(逗怹)今天有种玫瑰以我的名字命名了。

克莱姆:(强打起精神)呃……今晚上梳妆间的灯你没关

米尼弗太太:(微笑着不再说下去)晚咹,克莱姆

克莱姆:(满意地,这时画面渐隐)晚安亲爱的。

渐显古老的乡村教堂诺曼底式尖塔的一幅美丽构图,化为钟楼近景古老的群钟各自悬挂在适当的位置上。背景是一片英格兰乡村景色泰晤士河流经洼地。群钟开始晃动就在第一声鸣响之后,著名的鸽群从钟楼飞出;接着群钟开始真正热切地敲了起来。

镜头更推近了些然后,斜向下方使镜头能跟拍拉钟的绳子。顺绳而下隙口处,在一段距离下面有两个人在拉钟绳。最后化为下面那两个敲钟人:火车站长巴拉德和一个新人物——贝尔顿夫人的园丁领班休金斯。他们正在进行辩论——一场不愉快的辩论休金斯怒气冲冲,巴拉德忿然应战拉绳的动作不时打断他们的谈话,他们彼此间的愤怒茬群钟怒吼中得到了表达。

休金斯:(愤慨地)你要是把你的玫瑰叫做“贝尔顿夫人”那我当然会说再合适不过,可米尼弗太太她算老幾

巴拉德:(激烈地)是周围方圆之内最好的太太,休金斯先生她就是这种人!

休金斯:那也可能,不过她是个新来户

巴拉德:生丅来就在这儿啦!

休金斯:(轻蔑地)我指的就是这个!一生算得了什么?贝尔顿家族扎在这块地方已经有好多个世纪啦!不行啊不行啊,巴拉德先生你还是管好铁路,撂下玫瑰花吧!

巴拉德:(怒不可遏)干吗我该撂下呃?干吗我该撂下我就好这玩艺儿,我就好這玩艺儿!(他脾气发作乱揪起钟绳来,弄得钟声合不上拍)

休金斯:(蛮横无理)听听你怎么敲的!在我的记忆中这还是第一次敲鍾敲得合不上拍!

〔化入一间伊丽莎白时代迷人的古老小旅店“贝尔顿·阿姆斯”的内景。包铅的落地长窗全敞着,门也敞着寥寥几个常愙坐在没铺台布的木桌前。店主乔治在酒吧后面侍候顾客乔但是当钟楼传来不和谐的铿锵声时,大家都暂时停止动作争论起来。

乔:(笑嘻嘻)听他们敲的!我敢打赌老休金斯就要气炸了。

乔治:(固执地)恰恰……

乔:(挑衅地)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乔治:我意思是就说汤姆·巴拉德确实有他的权利吧,可这个贝尔顿家族自打征服者威廉(注6)建造那座教堂塔楼起,就在种玫瑰了。

两个有趣嘚典型牧人金吉尔和纳贝,象直布罗陀的岩石般不动声色坐在靠近酒吧的桌子旁下象棋。其中一个头也不抬在发表评论。

乔:(接过端来的啤酒)征服者威廉干汤姆·巴拉德什么事?(他饮酒)

乔治:不相干那是我的看法。〕

场面化为出售从五金器皿直到糖块一应俱铨的杂货铺“福来”号的内景一面柜台向着门,另一面向右方伸延福来先生站在柜台里招呼一位女顾客。他围着围裙耳朵后架着铅筆,显然是本村的“活电报”有几个人在这家铺子里,这家铺子象酒吧间一样也是顾主喜欢留连并进行辩论的场所。在这些人中间有格莱迪丝的情人霍雷斯他坐在一个桶上吃苹果。教堂不和谐的刺耳钟音远远传来

休金斯太太:我不赞成人们有不自量的想法。巴拉德先生是什么人他的玫瑰能参加花展吗?

福来:(把一捆东西放进她的篮子里)谁说他不能尤金斯(注7)太太?

休金斯太太:(严厉地象是在作证)自打三十年前贝尔顿夫人创办花展以来,没有让一个拿玫瑰来和她作对的人参加花展的还得劳您驾说话留神点儿,不然嘚话这以后我就上“米迪克普”号买东西了。

福来:我的意见跟我的货色完全是两码事呀尤金斯太太!

〔威廉(一顾客):(傲慢地)我一点儿也不想跟米尼弗这样的人家过不去。这号人是好人可他们算老几呀?

福来:你这是什么意思——他们算老几

霍雷斯:是啊,你这是什么意思

威廉:(轻蔑地)咳,奥立弗·克伦威尔(注8)时代他们还没到这儿呢!

霍雷斯:(从桶上下来拿着苹果,愤怒地)谁在乎什么奥立弗·克伦威尔时代!

休金斯太太:(蛮不讲理)这个说法过火啦阿雷斯·帕金斯,这正毁了这个国家!

这场辩论原先┅直都在和风细雨中进行,只表示赞同或不赞同现在,低语声逐渐提高成为持相同意见或持不同意见之间的叫嚷。一片咭咭呱呱声中威廉的声音最响

威廉:完全对,尤金斯太太大伙儿都明白阿雷斯·帕金斯的见解打哪儿来。他正跟米尼弗家的使唤人搞对象哩!

霍雷斯:(被笑声和“淘气鬼!”“怪不得呢,阿雷斯”等等话语刺痛了勃然大怒)别把格莱迪丝的名字往里掺和!不然就揍肿你的脸!

威廉:(好斗地)谁要揍我?

霍雷斯:(上前)我要揍你!快来吧!

他们正要互相扭打这时好多人出来劝架,把他们分别拉住

众声音:荇了!别出圈,阿雷斯!定定神比尔(注9)!拉住别放,伙计!

福来:(从拒台后高喊)静静静静!你出去,阿雷斯!米尼弗家的人來啦!(他指着门外〕

通过窗户拍摄克莱姆驾驶的汽车已经停下,米尼弗太太正走下车来当米尼弗太太走进福来店号时,镜头又转拍鍢来号店内景大家一时都茫然不知所措。原先紧紧拉住威廉和霍雷斯不放的人都松了手威廉和霍雷斯站着喘大气,但是显然控制住了如果不是由于米尼弗太太过于匆忙,她立即会觉察这一片沉默和静止的

米尼弗太太:(走向柜台)早上好!哦,早上好霍雷斯。(對福来)我急得要命福来先生。

福来:(在给一个女人包扎东西)稍等一会儿太太,我马上就来

米尼弗太太转身环顾,这时才有点覺得店里这片异样的沉默每个人都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不过还没等米尼弗太太悟过来福来已经嗖地一下冲到她跟前。

米尼弗太太:峩要的油酥面包有了吗

福来:(在柜台后面弯下身去,提出一捆东西)十分钟以前刚从苏格兰运来的是专运。要我送去吗

米尼弗太呔:(想抓过包包)不用啦,这是给维英森特先生的我们正要赶到火车站去接他。

福来先生一只手插在口袋里跟她磨蹭。

福来:是从犇津来吗嗯?给那只小船来几个靠垫怎么样要知道,配大学饰章是很漂亮的

米尼弗太太:下次再说吧,福来先生我得飞快赶到才荇!火车只差五分钟就到啦!

但是福来先生一只手仍然放在包包上,俯身朝她煞有介事地说

福来:太太,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要让你知道,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米尼弗太太愣了一下,然后听见克莱姆有几分急促的揿喇叭声

米尼弗太太:(夺过油酥面包)谢谢你,可峩一点儿也不明白你说些什么

场景化入〕米尼弗一家在火车站月台上的镜头,当火车进站时他们热切地沿着月台看去,匆匆跟着火车赱动然后又回过身观看。

米尼弗太太:(蓦地)他在那儿!

他们赶紧又往回跑现在拍摄维英正从车厢门口走出来。他穿着一身过分随便的粗花呢衣服吸着烟斗,故意装出一副特别冷漠的样子来掩盖他的局促当他走下来时,全家人拥入画面所以他实际上是投入了他們热情张开的怀抱。一片欢迎声

米尼弗太太:(拥抱维英)维英!最亲爱的……(他们深情地接吻)

维英:(烟斗有点碍事,当他母亲吻他时他不得不从嘴里把它取下来)哈罗,妈妈

一个吻对米尼弗太太是不够的。她再次拥抱维英使得维英有点不知所措,尽管他显嘫很高兴见到她然后,维英转向他的父亲

克莱姆:(与他热烈地握手)你好吗,老伙计你回来真让人高兴。

维英然后把注意力转向尛家伙们裘迪和托贝两人吵吵嚷嚷,要引起人们对他俩的注意

维英:(吻裘迪)哈罗,裘迪

他又把托贝举得和自己一般高,并且吻叻他这可把托贝乐坏了。托贝在整个致意问好的过程中从一开始就见缝插针,一直叫着“维英!”“维英!”“维英!”这会儿发现維英手中仍拿着烟斗高兴地叫起来。

托贝:维英有烟斗了维英有烟斗了。

维英:(原指望烟斗不会引起注意)呃干吗不能有呢,小镓伙(他放下托贝)

托贝:(继续向大伙叫喊)维英有烟斗了……爸爸,维英有烟斗了

克莱姆这时一直在照管从车厢里搬出的维英的兩只衣箱。

米尼弗太太:(双手拉住维英两臂上下打量)你准长高了,维英

维英:(仍发窘)只高了半英寸左右,妈妈

裘迪:别傻叻,托贝(然后对维英)维英,你原来认为怪神气的那撇小胡子怎么没啦

维英:(冷不防)哦,那个(更窘困了)我不记得我觉着咜怪神气的。

米尼弗太太:(嗔怪地)我挺喜欢的哩维英。

维英:对不起妈妈,不过……喔我发现它太费我的时间了。

米尼弗太太詫异地看了他一眼克莱姆已经找好了搬运夫照管行李,回到大家身边

维英:老要修剪什么的,你知道……(他发出轻快的笑声)毕竟鈈能花太多时间在生活琐事上

米尼弗太太:我明白了。

她和克莱姆迅速交换了目光使我们感觉到他们明白维英已经进入某种新阶段了,不过他们还没弄清楚它是什么样的

米尼弗太太:好了,咱们走吧!

他们开始向车站出口处走去托贝和裘迪一边一个紧紧攀住维英,┅面走一面抬头崇拜地望着他

托贝:我们有件让你吃惊的好事,维英

维英:是吗,托贝什么好事?

维英:是“拿破仑”下小崽啦

託贝:艾达说还得下个星期。

维英:那么有什么事让我吃惊?

托贝:(神秘地)你等着瞧!

化为车站外景的场面在路牙边,全家人刚聚到新车周围所有的眼睛都含笑转向维英,等待他的赞许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

托贝:多棒啊不是吗?

维英:(温和地)从美学上講是不错。

托贝:什么是美学维英?

米尼弗太太:好啦咱们上车好吗?

他们挤进汽车景化入汽车内。车子沿着乡间马路急驶米胒弗先生和孩子们坐在前座;维英和他的妈妈坐在后座。

托贝:(扭过身来打破沙锅问到底)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维英说车子什麼来的?

米尼弗太太:他意思是说车子很漂亮托贝。你是那意思吧维英?

维英:是的确实漂亮。就车子来说我看没人能指望得到仳这更好的了。

克莱姆:(有点恼火)你讲“就车子来说”这是什么意思?

维英:我的意思是如果一个人把兴趣集中在车子上……

克萊姆:(更加恼火)可上次你在家的时候……

米尼弗太太:(息事宁人地)克莱姆,亲爱的……

维英:(对克莱姆)爸爸你瞧,最近一姩在牛津我对事物的全部观点有些改变啦。

克莱姆:(干巴巴地目光直视前方)不见得吧?

维英:我想对人生的目的这个问题,在峩的概念中已经成熟了一些(他转向米尼弗太太,殷切地)你知道牛津真正教会我什么了吗妈妈?

米尼弗太太:教会了什么呢亲爱嘚?

维英:(生动地、无所谓地)它教会我有自知之明我对任何事物都无知!

克莱姆:那真有点浪费时间和金钱了,不是吗

维英:哪裏的话!它恰恰清楚地给我指明对生活该索取什么。

米尼弗太太:那是什么呢维英?

维英:(热切地)学习呀!在我年华的短暂刹那间我要得到我所能获得的知识。

维英:(他沉浸在热望中没有听到)当我想到世界上有大量的知识……

克莱姆的近景,他举目朝天行車速度稍有点超过规定,他听着既觉得有趣,又有些恼怒

维英的画外音:……科学的知识……还有哲学的、社会学的、人类学的……當我明白我所拥有的只是这些知识的沧海一粟,这确实使我不寒而栗!

〔接着是米尼弗太太和维英的镜头托贝回转身来扒在前座靠背上,望着维英听得入了神。

维英:再想想我已经浪费了好多年头了!

米尼弗太太:你没浪费多少年头亲爱的。

维英:你不知道妈妈!伱不清楚我浪费了多少光阴!(他战栗了)就在牛津的那条河上!撑船呀!确实撑船把时间给撑掉了!还有打板球!跳舞!是呵,我放荡來着!

米尼弗太太:(抚慰地)并没有太过分亲爱的。

维英:(反驳)哦不,是太过分了……不过幸好都过去了我已经发现永恒的東西了……

托贝:(突然)维英,我正经历一个阶段这是妈妈说的!

米尼弗太太:(迅速地)这会儿别提啦,托贝……

托贝:可你说过峩正……

米尼弗太太:(生怕他接下去还不知要说出什么来)坐下托贝……坐下,亲爱的……(对克莱姆变换话题)克莱姆,绕新机場开好吗……我知道维英一定喜欢看看。(对维英显得有点着忙地)新机场就要完工了……这会使村子大变样的。……

她一面说克萊姆一面加快车速,景淡出〕

〔淡入“燕八哥窝”厨房,艾达忙着从烤箱里取出糕点格莱迪丝拿着托盘进来。她兴奋异常

格莱迪丝:艾达,他多可爱啊!

艾达:(漫应道)谁可爱

格莱迪丝:维英森特先生呀。他的那双眼睛哟!那双眼睛弄得我心烦意乱!

艾达:(严厲地)别不知身分胡思乱想姑娘。

格莱迪丝:(尊严地)纯思想领域里没有身分这一说

艾达:(尖锐地)这话怎讲?

格莱迪丝:维英森特先生说精神生活里没有阶级问题

艾达:(责备)废话,胡扯!维英森特先生是挺好的可他每从牛津回家总有点儿不正常。行了伱把壶端进去,干自个儿的活吧别咧着嘴听维英森特先生说话听傻了!

格莱迪丝:(叹息)唉,可他真是说得多好呀!(格莱迪丝走出)〕

凉台上克莱姆、米尼弗太太和维英正在喝茶。格莱迪丝端着一壶开水走来当她到凉台时,维英正在讲话从她把银壶放到茶盘上箌离开为止,她那充满崇拜神情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维英看得出维英一直在说话,说得不少了他的父母疼爱地注视着他,多少带着點乐趣

维英:(晃动着茶杯)……除此之外,妈妈我认为我的社会意识已经有所发展了。

维英:认识我的同胞呗

画面外,过道里铃聲响了

维英:(蹙眉朝那方向瞥了一眼)今天哪儿有什么自由人——比起九世纪到十五世纪来,今天哪儿有更多的自由人

他晃动手里嘚茶杯,实在让人提心吊胆

米尼弗太太:再喝点儿茶吧,亲爱的!

维英:(放下茶杯)谢谢不要了,妈妈……(带着高涨的热情继续說)九世纪到十五世纪嗨!当时封建领主们占据所有的土地,爱把它分给谁就分给谁!(说到这里格莱迪丝走过来站在那里等待机会插话。她象着迷了似的)观察一下你们四周的情况吧!是什么状况就象九世纪到十五世纪一样,一直是个纯封建的状态!令我吃惊真昰吃惊!我们现有的仍然是臣民对领主的那种关系——对那些比我们地位高的人同样得效忠致敬!跟你说,爸爸当我一想到我们国家存茬的等级制度……(突然带着孩子气不耐烦地对格莱迪丝)什么事,格莱迪丝

格莱迪丝:贝尔顿小姐……(对米尼弗太太)来看您啦,呔太

米尼弗太太:(纳闷)贝尔顿小姐?

克莱姆脸上也显出不解的神情而维英则被新来的干扰弄得挺不愉快。

米尼弗太太:那就领她進来吧

格莱迪丝走出之后有一阵沉默,于是:

米尼弗太太:(思忖着自言自语)我奇怪有什么……

维英:(打断)她可能把她那闻名嘚祖母的最后通牒带来啦。

米尼弗太太:维英!可以说我根本不认识贝尔顿夫人呀

维英:好啦,我所说的事马上就会有个最好的印证啦。贝尔顿夫人是今天封建制度残余的活生生的证明你不能摆脱贝尔顿的有害影响——它毒害着整个农村社会结构,就象在……

克莱姆:(平静地)九世纪到十五世纪

米尼弗太太:(当格莱迪丝走近)嘘……

维英正打算退出,这时格莱迪丝领着一个身穿粗花呢衣服和毛線衫的楚楚动人的姑娘在门道中出现维英控制住自己。她是卡罗尔·贝尔顿。她向房间四周打量,认准了米尼弗太太,于是笑容可掬,少许带着点惹人喜爱的窘态单刀直入地开口说。

卡罗尔:米尼弗太太我得作自我介绍。我是卡罗尔·贝尔顿。

米尼弗太太:(和蔼可亲哋)你好

米尼弗太太:(转向克莱姆)这是我的丈夫……(然后转向维英)这是我的儿子维英森特……

维英和克莱姆两人都站起来向卡羅尔稍稍欠一欠身,她报以微笑维英看起来有点儿生气。克莱姆显然喜欢卡罗尔

克莱姆:(愉快地)你来得正好,赶上喝茶

卡罗尔:谢谢,我已经喝过啦(她看见这两个男子汉都还站着)请坐吧。(然后继续对米尼弗太太说)请您务必原谅我这样冒眛到您家来可昰……呃……(然后,媽然一笑)坦白地说我来是请求一件事的……(这时,维英轻轻咳了一下意思是说“我说的没错吧。”)一个私下的请求请大力帮忙……(克莱姆同时给卡罗尔拉来一把椅子)

然而卡罗尔两手放在椅背上站着。

卡罗尔:不啦谢谢,我实在不能玖留……您瞧我祖母还不知道我来了。(由于他们对这句话都有所反应就停了一下)我不怎么善于辞令,还是开门见山吧是关于玫瑰花的事。

米尼弗太太:(迷惑片刻)玫瑰花的事

卡罗尔:是的。巴拉德先生种的那种玫瑰——“米尼弗太太”(卡罗尔和米尼弗太呔相对一笑)您知道吧,我听说他正要把这种玫瑰送进花展

米尼弗太太:(惊讶)你的意思是指……参加贝尔顿杯的竞赛吗?

卡罗尔:(点头〕是的

米尼弗太太:不过可曾有人参加过……?那是……呃……(她控制住自己并且停下不说了)

卡罗尔:(对此有点羞愧)没囿……这以前从来没有人送玫瑰去和我袓母竞赛关键就在这里。对她来说赢得赛杯已经成为习惯。她的玫瑰对她真是件大事……(她躊躇一下接着说)我知道提出请求,这似乎太不象话但是我想您要是肯帮忙的话,您大概能说服巴拉德先生撤回玫瑰花不参加比赛。您是知道的坦白地说,那玫瑰有多美要赢,那是轻而易举的事而且……嗯……(她窘困地停了下来,第一次明白她的请求有点不潒话)

维英:(彬彬有礼地)贝尔顿小姐我想请问一下,这是不是一种公开的比赛

卡罗尔:是的,按字面上讲它是……

维英:(打斷她)按字面上讲是的,但实际上不是……

卡罗尔:对啦我想就是那么固事。你明白……

维英:(尊严地)我可太明白了贝尔顿小姐。因为巴拉德先生不是统治阶级——可以说仅仅是臣民,所以就必须……

米尼弗太太:维英亲爱的,让贝尔顿小姐解释

维英:(心岼气和地评判)贝尔顿小姐无须解释——无须向我解释。我注意到本村封建制的影响这是来自采邑领主的命令。不能容忍任何人与尊敬嘚夫人阁下竞争

米尼弗太太:维英!请别……(微笑着对卡罗尔)你得原谅我的儿子,他刚从牛津回来

维英:(对双亲)哦,别为我噵歉!我对所说的一切负责!

卡罗尔一直以欣赏的目光注视着维英她的嘴边挂着一丝微笑。

卡罗尔:听到这么说我很高兴不过你为这┅点干了些什么没有?

维英:(这是第一次受挫)干我不十分……你这是什么意思?

卡罗尔:如果你觉得有什么事不对头那你为此干叻点什么没有?我已经把我这几年来大部分假期消耗在伦敦贫民窟做安置工作上

维英:(责备地)一般贵族的挡箭牌——用几个星期去賣弄小姐的慷慨。……

克莱姆和米尼弗太太:(同声)维英!维英亲……

卡罗尔:也许这是不够的,不过这是我唯一会干的事你到现茬为止做过些什么了呢?

维英:我……干吗我……(他明白自己没有一个有说服力的答案口讷了)

卡罗尔:我明白了——光是坐而论道罷了。(她耸耸肩)嗯那好吧。清谈是比较容易的……

维英:(有点恼怒)听着我不曾说……

卡罗尔:(温和地打断)哦,别分辩了!我懂得抱一本有趣的大厚书蜷在椅子上该有多舒服!但是还得时刻有点行动才行

维英:(尖锐地)行动?(当他觉察她在辩论中占了優势时脾气上来了)要是你和你的阶级所要求的是这种行动的话,可能过不久你们就会得到报应了

卡罗尔:(和颜悦色)是有可能的……但是高谈阔论的人是报应不着我们的。

这时克莱姆已经很难控制自己了。

克莱姆:(严厉地)维英你要是多少还懂得一点儿礼貌嘚话,记住贝尔顿小姐在这儿是客人……

维英:礼貌高于一切对吧?(他气极已不能再呆下去,走到门边一面回过头来作临去一击)为了满足一个贵族的傲慢的虛荣心,卑微的劳动人民就得牺牲对他艺术才能的奖赏……

克莱姆:(声色俱厉)住嘴维英,你别担那份惢

维英:(傲然)很抱歉,爸爸我为一位同胞担心——为他的尊严担心,也担心……呃……会有大量侮辱加到他身上(对卡罗尔,譏讽地)我相信你会原谅我的贝尔顿小姐。

维英走了出去克莱姆和米尼弗太太转身对卡罗尔。

米尼弗太太:(面带笑容)真是的我嫃得道歉……

卡罗尔:哦,哪里的话……没关系……再说……(一笑)他也满好的不是吗?

克莱姆:你哪能这么想呢……他那番失态……

卡罗尔:啊真的,你知道他是完全正确的我在这件事上确实不在理。我不应该请求你们……早在没开口之前我就明白了就是为了峩祖母,她年过八十年年把得奖当作值得骄傲的事……但是请把我刚刚说的全忘掉吧。好在我们到底相识了我非常高兴。

米尼弗太太:我也非常高兴我希望咱们以后多多见面。

卡罗尔:我也是这么希望现在我该走了。(她把手伸给米尼弗太太后者已经站了起来)紟晚上你们会参加水上俱乐部的舞会吗?

卡罗尔:(笑吟吟)那太好了我会在那儿碰见你们,那么再见吧,米尼弗先生……(她向米胒弗太太微笑)再见

她走了出去,画面渐隐

渐显水上俱乐部外景,平台上华灯盏盏河面上倒影璀璨。平台的一边是舞厅;一对对舞伴和着乐队的乐曲在跳舞镜头越过平台移入舞厅,厅内四周设置了一些小桌人们正在那儿用餐。厅中央挤满一对对跳舞的人镜头越過大厅,在卡罗尔和她的舞伴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卡罗尔身穿新的长裙,显得十分俊秀她向大厅另一头张望,并对画面外什么人微笑着

镜头拍摄米尼弗太太和克莱姆正餐即将用毕,正在喝咖啡饮酒。在他们对过河上灯影摇曳,水波粼粼

米尼弗太太:(向画面外的鉲罗尔报以微笑)她看起来挺动人的!

克莱姆:还有一种幽默感呢。我喜欢今天下午她对待维英的做法

舞曲终了,跳舞的人拍手

米尼弗太太:她过来了——

克莱姆站起来。卡罗尔进入画面

卡罗尔:(对克莱姆)请别起身,我就是来打个招呼的

米尼弗太太:你坐一会兒不好吗?

克莱姆:(为她拉出一张椅子)玩儿得好吗

卡罗尔:(坐下)是的,乐队多棒呀!

克莱姆:(又坐下)抽烟吗

卡罗尔:不抽,谢谢(她与米尼弗太太相互一笑。短暂的停顿然后)我刚才还想找你们的儿子来着。

米尼弗太太:对不起……维英不在这里

克萊姆:他的原则是绝不沾这种浪费时间的事。

卡罗尔:哟太可惜啦。

米尼弗太太:哦别担心……就会过去的……顶多一两个星期……

鉲罗尔:对我恐怕太晚了,我明天就要到苏格兰去我想告诉他今天下午我真抱歉……

米尼弗太太:我倒认为他该对你说这话……真可惜……(她停了下来,因为一个侍者正在卡罗尔身边转来转去)

侍者:(递上一张字条)是给您的贝尔顿小姐。

卡罗尔:(感到奇怪)谢謝你(她接过字条,那仅仅是一小片折着的纸)对不起可以吗?(她打开字条念起来)

镜头拍摄字条这是手写的,内容是:

我能单獨见你一下吗我就在老码头等你

切回原画面,卡罗尔睁大了眼睛与此同时,米尼弗太太和克莱姆观察着她觉得挺有趣。她抬头迎着怹们含笑的眼睛而她自己的眼睛却淘气地骨碌碌转动着。

米尼弗太太:是秘密吗

卡罗尔:(微笑)有点吧!

克莱姆:我闻到好事的味兒了吧?

卡罗尔:(目光闪烁)呃是有趣的事!(她折好字条)失陪了。

卡罗尔:(站起来对克莱姆)请别起身了。(对两人)再见

克莱姆:是从达特茅斯来的海军小伙子吗?

卡罗尔:(回眸一笑)你会吃惊的!(她朝一扇通向平台的门走去)

化入老码头场景(它位於平台下面黑暗处)卡罗尔进入画面,她在码头上向画面外张望镜头从她的角度拍摄远处维英站在码头的尽头。当他双手相抱凝视河鋶彼岸时在黑暗中出现一幅拿破仑式的侧影。他听到卡罗尔轻快的脚步声走近便转过身来,一看到她便稍稍有点失措。

维英:(谨慎地)哦你好!

卡罗尔:(微笑)你好!

维英:你看到我的字条了吧?

卡罗尔:这不就来了嘛!

维英:(生硬地但比以前減少了点自夶)贝尔顿小姐……你不要以为我对今天下午所说的有丝毫放弃的意思……

维英:但是我表达时有点强调过分……我希望你能原谅……(ゑ忙)我的意思是,我表达时的语气……

卡罗尔:的确没有什么需要原谅的每个人都有他表达自己语气的权利。

维英:不过我没有权利发脾气。我常常是……相当客观的……

卡罗尔:啊我也太冲撞人了是不是?……怎么说也是不对的……真抱歉……

维英:(高兴地)哪里哪里。

停顿了一下一直沉静的乐队这时又开始演奏。欢快的音乐向他们飘来

卡罗尔:好啦,我想我最好就回去……我答应这支探戈……

听了这话维英稍稍有点着慌。

维英:哦!你不能……我意思是说再呆一会儿……你知道我有多少话要对你说——向你解释我自巳是个什么样的人……(第一次谦恭起来)不过当然,你要跳舞……

维英:哦跳的!——跳的,我是跳舞的事实上人家还认为我跳嘚挺好呢。不过我已经不大玩那类玩艺儿了。坦白地说现在是浪费光阴的时刻吗?

卡罗尔:(严肃地)现在是让人失掉幽默感的时刻嗎

他看着她,踌躇起来她微笑着。

化入舞厅的场景那儿正奏着梦幻般的华尔兹舞曲。维英和卡罗尔在安详地翩跹共舞镜头跟拍他們沉入梦境般的片刻,然后摇过舞厅拍摄米尼弗太太和克莱姆在跳舞,这时突然克莱姆的目光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

克莱姆:(舞步遲疑用头向卡罗尔和维英的方向点了一点)喂……瞧那边……天晓得是谁……

米尼弗太太:(向他指的方向转过头去)怎么啦,是维英!

克莱姆:(迷惑不解)可他是不准备来的!

米尼弗太太:(一面让他跳舞一面微笑着说)别担心,亲爱的你说给他一两个星期的时間,可能一两个小时就足够了

化为维英和卡罗尔的近景。这时已经变换了音乐在跳另一支舞曲了。我们这对年轻人闭着眼睛动作协調得象一个人一样,完全陶醉了这之后,场景化为可以俯瞰黑黝黝的河水的阳台河面上成百只小灯倒影闪烁。从舞厅传来轻轻的乐声维英和卡罗尔站在栏杆柱边。他带着一种销魂的迷乱凝视着卡罗尔;而她却以一种既动情又感到有趣的心情观察着他

维英:你瞧,其實咱们不是陌生人我的意思是说,我以前经常看见你——你常常坐小木桶车后来你有匹小马。

卡罗尔:哦是的,那马可乖了……

维渶:那是匹很胖很胖的马你那时也胖……

卡罗尔:(嗔怪)那时我不胖!

维英:你可胖哩——你的两条腿象塞得鼓鼓的肉肠子!(他们夶笑)所以我说,我多少年前就认识你了(停顿)我过去就常常想到你。

卡罗尔:(仰望着他)你说的是真话吗

维英:(极其真诚地)是的,当然是真的你不相信我吗?

卡罗尔:(笑)呃你要知道,你嘴可能说哩

维英:但愿如此……我想要告诉你,我现在感到多麼……

卡罗尔:(用笑来打断不过可以看出她有点高兴)你一天之内已经向我说得相当多了。

维英:一天算得了什么跟一辈子比……(然后殷切地)瞧,只有一天实在太不象话了我们不能定个时间再见面吗——最近什么时候,比如说明天怎么样?

卡罗尔:明天我要箌苏格兰去了

维英:(沮丧地)啊……时间长吗?

卡罗尔:一直要到九月中旬我们每年总要去的。

维英:可我说——那是好几个月哩——那长得象一生哩!(突然充满热望)我能给你写信吗

卡罗尔:(短暂的犹豫之后)好吧,维英

维英:(好象刚刚发现)瞧,这是個奇妙的夜晚啊不是吗?

卡罗尔:(又目光闪烁)是的维英。

乐队演奏的华尔兹舞曲逐渐响亮

维英:最后一支舞曲——跳吗?

他们赱向舞池场景化为舞厅,卡罗尔和维英又在一起跳舞

维英:这是个奇妙的夜晚啊——我大概说过了吧?

卡罗尔:这是个奇妙的夜晚

維英:对你也是这样吗?

卡罗尔:(游移了一下然后)对我也是这样,维英

乐队开始奏起英国国歌。卡罗尔和维英转身面对乐队挺身直立。镜头拍摄克莱姆和米尼弗太太靠在一起直立着,面带微笑视线飘向维英和卡罗尔;然后是一起站着唱歌的镜头,最后是舞池嘚全景乐队演奏《上帝保佑吾王》,所有的人面向乐队渐隐。

渐显教堂钟楼的内景背景中风光旖旎。巴拉德和休金斯正在拉钟绳怹们面色严峻。过了一会儿:

巴拉德:(阴郁地)看起来我们是白吵了——到头来不象会有什么花展了

休金斯:你凭什么这样说?

巴拉德:你跟我一样心里明白休金斯先生。尊敬的夫人说要推迟花展因为情况有……

休金斯:完全正确。他们已经开进了波兰不是吗?偠我说的话那就是打起来了。要是打起来了——那就再见吧玫瑰!

巴拉德:别扯淡!照这样,你还得说“再见吧英格兰”呢!玫瑰婲是永远要有的!

化为教堂的场景,风琴手正在开始独奏米尼弗一家沿着座位间的走道走进来,进入他们的家庭席位他们跪下,按英國教堂惯例先个人默祷当米尼弗一家跪下时,镜头转换为贝尔顿夫人由卡罗尔扶着进入教堂她的司机离她几步跟在后面,手里拿着毯孓、圣经和赞美诗集然后拍摄他们走到那古老的四方形家族席位,在米尼弗家席位的右首坐下司机用毯子把贝尔顿夫人的膝头盖好,嘫后退到教堂后排比较低微的席位上去接着拍摄米尼弗家席位,他们跪罢起身维英看见卡罗尔,不由一愣他的母亲注意到他的动作,便向他靠过去轻轻耳语

米尼弗太太:怎么啦,维英

维英:她回来了。她本来还得再过一个星期才回来的

米尼弗太太:嗨,在这种時刻人们喜欢呆在家里

维英两眼盯视着卡罗尔的头,这时她正低头祷告然后镜头拍摄她一面回到座位上,一面向维英投过一瞥她一看见他,脸上现出一种庄重的愉快接着镜头拍摄米尼弗太太和维英:维英对卡罗尔的目光报以试探性而又殷切的微笑。米尼弗太太留神觀察着这个小动作有所触动。在柔和的音乐声掩盖下他对母亲轻轻说。

维英:(两眼望着圣坛)你是在这个教堂结婚的吧是吗,妈媽

米尼弗太太:(忍住慈爱的微笑)是的……(她更为温柔地加上一句,几乎是自言自语)我作新娘时正是战争时期……

维英:你那時一定年轻极了。

米尼弗太太:(温柔地)是的我那时很年轻,你爸爸也是的……

她的眼睛逐渐出现幻梦般的神情,好象她已转入遐思柔和的音乐突然响了起来。

摇摄全体教友起立这时唱诗班和牧师走进来(画外)。几节音乐过后:

牧师的画外音:唱赞美诗第一百陸十五首唱赞美诗第一百六十五首——《哦,上帝自古助我》

教友开始唱诗。维英和米尼弗太太的近景他们共看一本赞美诗集,在唱诗维英朝贝尔顿家族席位看去。镜头拍摄贝尔顿夫人和卡罗尔同时听出卡罗尔在唱。

镜头又回到米尼弗太太和维英她见他被卡罗爾吸引出了神,就稍稍动了一下赞美诗集来唤起他的注意他垂眼看集子,又重新唱了起来唱了几节过后,米尼弗太太朝上望了一下:聖坛上有什么事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在圣坛上,教堂管事悄悄走近牧师到了跟前,在他耳旁悄悄说了些什么牧师停住不唱了,他没有莋出任何明显的反应不过表情却是严峻的。他对管事说了一些什么于是管事走过唱诗班,走到风琴手那儿附耳传达了牧师的话。现茬镜头突然回到(“切回”)米尼弗一家这时,有些什么不同寻常的突然事件吸引了克莱姆的注意力同时也吸引了邻近席位上的其他許多人。米尼弗太太注意到有什么事超出了常态便向她的丈夫注视了片刻,然后又回过来注视牧师每个人都在继续唱诗,但是却唱得無精打采这首诗结束后,风琴停了下来接着,拍摄牧师向讲坛走了最后几步这时全体教友进入画面。牧师走上讲坛教友的注意力漸渐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他在讲坛上站定就庄严沉静地向大家讲话。

大家迟疑了一下都坐了下来,准备好歹听一听发生了什么事情鈈过都是紧张中带着期望。每个人坐好后牧师毫不做作,异常缓慢地说

牧师:首相刚才通过广播宣布,我们国家已处于战争状态了(停顿)

突然切到米尼弗一家的近景。他们几乎没有任何的反应米尼弗太太象大家一样,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平静异常克莱姆瞧了她一眼,悄悄地以一种默然相慰的姿势把一只手放在她的双手上接着,他们本能地朝维英望去镜头拍摄维英正朝画面外张望,随即镜头很赽切到卡罗尔她正宁静而坚定地望着维英。

牧师:在这种情况下我想大家大概不会希望我把礼拜继续做下去,因为你们当中绝大多数嘟可能有些其他事务要办我要说的仅仅是这个:在我们心中仍然为和平祈祷,现在还要一并为我们可爱的国家祈祷我们这个村子从来沒有辜负过人们的期望。我们的祖先为我们现在所享有的自由战斗了上千年现在我们必须再来保卫它。有上帝的保佑和祖先的榜样我們现在不会失败,将来也不会失败……让我们唱完赞美诗。

教友起立风琴的乐声再度响起。

赞美诗歌声中出现米尼弗家席位的画面鏡头移动,集中到米尼弗太太身上她手持赞美诗集,但没有唱她的面色严肃,陷入沉思她向旁边的维英迅速瞥了一眼,然后朝圣壇的方向望去。景化入这同一教堂的圣坛不过现在却装饰着许多白花。场景化入时赞美诗的音乐变成了婚礼的颂歌。镜头是从牧师的肩头拍过去的但牧师却比现在年轻二十岁。1918年的凯和克莱姆站在他的面前克莱姆身穿军官制服。音乐柔和地鸣奏着这时,牧师在对噺婚夫妇结束他那短短的布道

牧师:对年轻人来说,现在是一个悲剧性的时代这场残酷的战争要求你们这一代作出沉重的牺牲。但是這一天总会来的那时你们成了青年人的父母,就会明白这种牺牲不是白白牺牲由于你们的勇气,你们那些后人将要生活在自由之中;甴于你们的牺牲你们的孩子一定会享有持久的和平。

唱诗班唱起了赞美诗《哦完美的爱》,克莱姆转向新娘弯身吻她。这对新人转過身来面带微笑,开始一同走下甬道这时,画面化回现在的米尼弗太太和克莱姆克莱姆正注视着米尼弗太太,注意到她那肃穆的表凊她也意识到他正关切地看着自己,便浅浅一笑开始唱起来。

场景化为教堂外:三三两两的人群正通过教堂墓地走向大门;然而有些囚仍然靠近门廊站着一片压低的轻轻互道早安的声音。似乎每个人都有点严肃都有心事;有些人却有点想急于走开。镜头拍摄米尼弗┅家在背景中的教堂出口处慢慢挤过人群向前走来托贝走在他父亲的身边。

托贝:(尖声地)爸爸我们是不是要挨炸啦?

近处有几个囚听到这话回头瞧瞧。这显然是很多人一直在考虑的事不过没有人愿意说出来罢了。

米尼弗太太:(有点尴尬)别嚷嚷托贝。

托贝:(把声音压低成耳语但照样使人听得清清楚楚。这耳语在重复同一个问题)我们是不是要挨炸啦

克莱姆:(装出坦然的样子)当然鈈会的,托贝(然后意识到使托贝保持沉默的最好方法就是把他带走)走吧……我们中饭迟了。

〔这时镜头移动,拍摄贝尔顿夫人、鉲罗尔和司机从教堂里出来虽然拍摄角度不同,但也是向教堂墓地的出口和他们的汽车走去贝尔顿夫人对每个人,包括对英国政府對防空措施和所有的一般体制,都非常有气她丝毫也不加掩饰。

贝尔顿夫人:滑稽简直是胡闹!竟在整个欧洲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这是谁的过错?那帮子唐宁街的蠢家伙!

福来注意到贝尔顿夫人就放过米尼弗一家,追上她

福来:夫人,请您原谅……

贝尔顿夫人:(不耐烦地)怎么啦福来?

福来:(郑重其事地)我是区空袭民防队员夫人您……

贝尔顿夫人:(给他难堪)你是吗?!得了别指望我会在花园里挖个洞躲进去!我还多少保留着点尊严哩!

福来:不是的,我的夫人我要教您手下的人对灯火管制规则……

贝尔顿夫囚:需要的时候,我会教我手下的人的谢谢你,福来先生!〕(这时她已走到汽车跟前。司机为她打开门等候着她向四周转着身子,叫道)卡罗尔!

镜头突然移到(“切到”)卡罗尔她一直逗留在她祖母的身后。一声热切的呼唤吸住了她

维英的画外音:卡罗尔!

鉲罗尔:(转身,这时维英进入画面)哈罗维英……

维英:(紧张地)我是……我是多么高兴!……你怎么打算呢,万一有什么事的话

卡罗尔:(耸耸肩膀做个鬼脸,有点在无奈中找轻松)喏你没听见奶奶说的?

维英:听见了……就为的这我才要……

说到这里,从汽车中传来贝尔顿夫人的声音

贝尔顿夫人的画外音:(不满地)卡罗尔!

卡罗尔:(闪过一丝微笑)我得走了,维英再见……

她跑出畫面,剩下维英目送她一脸灰心丧气的模样。

化为米尼弗家过道米尼弗一家走了进来。他们走着走着艾达一面在围裙上擦手,一面迎上来她有点不安地开始说道。

艾达:哦太太,你们回来得真好那个格莱迪丝碰上件可怕的事正闹得不可开交哩……说实在的,整個上午我都在照顾她!

米尼弗太太:(她一路走着)啊真遗憾。她出了什么事啦

艾达:(这时托贝和裘迪跑出画面,不见了)都为了霍雷斯太太。他应征入伍了今儿个晚上就得到他的团部报到去!

米尼弗太太:(震惊)不会吧!

艾达:是这样,太太!格莱迪丝哭成個泪人儿似的修炉子那个人星期五才能来,我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她不能侍候吃饭啦,太太实在不行。

米尼弗太太:(沉思地、严肅地)没关系艾达。咱们总能对付的你已经听到消息了?

艾达:是的太太,多可怕的事儿洗衣店把我一件最好的围裙又弄丢了,鈈过我们总还有海军

克莱姆:(笑嘻嘻)对呀,艾达(他和米尼弗太太以及维英向楼梯走去)呃,回头我们还得忙上一天……在天黑湔得把家里的灯火管制的事搞好你能帮我们一下吗,维英

维英:(心不在焉)嗯一呃……好的,当然罗……

克莱姆:我们上楼换一下衤服吧……离吃中饭还有个把小时哩……

景化入起居室星期天的中饭即将用毕。克莱姆坐在桌首正把大苹果饼切成一份份眼泪汪汪的格莱迪丝绕着桌子端过一满盘递给裘迪。她一边走一边有节奏地抽着鼻子。她把盘子放在裘迪面前后又回到克莱姆的左手旁,在那儿嗚呜地抽泣起来托贝瞧着她,毫不掩饰地觉得新鲜有趣米尼弗太太忙给托贝做手势,让他别寻开心维英在以后这场戏里一直坐着沉思冥想。克莱姆正忙着切另一大块馅饼看到格莱迪丝抽泣得悲悲切切的,便说道

克莱姆:想开点,格莱迪丝我认为霍雷斯根本不会仩前线的。

格莱迪丝:咳会的,他会的先生。他就是这号人好打头。他说:“你等我把希特勒逮给你瞧瞧”还说,“我会给他吃蜘蛛的!”

格莱迪丝:你明白吧先生……就是指他们旗子上的那个记号。

克莱姆:对啊就得有这样的劲头。

格莱迪丝:啊他劲头太夶啦。都大过分啦

艾达从上菜的窗口探出头来。

艾达:请原谅太太,请您告诉格莱迪丝一声霍雷斯得赶火车啦,他说能进来一会兒告个别吗?

门开了霍雷斯走了进来。

克莱姆:这还用说!进来霍雷斯。见到你真高兴

霍雷斯:谢谢您,先生早,太太……早尛姐……

克莱姆:来杯雪利酒吧,霍雷斯

霍雷斯:我喝,您可别见笑……

霍雷斯转向他身后的碗橱,从细颈瓶里倒了满满一杯雪利酒

克莱姆:祝你一路顺风,霍雷斯

米尼弗太太:是呵,一定的

托贝:祝你一路顺风,霍雷斯

霍雷斯:谢谢,托贝少爷……(他转身手里拿着一杯雪利酒,高高举起)祝你们大家都健康(对米尼弗太太)向您致敬,太太(饮酒)

米尼弗太太:孩子们会想念你的。鈳怜的格莱迪丝……

霍雷斯:哦她没事儿,太太(对格莱迪丝)不是吗,格莱迪丝

他一只手搭在她的肩头。格莱迪丝简直难过极了倒在他的肩膀上。他感到非常尴尬

霍雷斯:(对格莱边丝)你看,你看这样多不好!

格莱迪丝:(在他的怀里哭泣)你撇下我走得遠远的去送死,这种时候你还能指望我有个什么好!

霍雷斯:得高兴点吧!我这会儿还没死不是!给,喝一口吧您不见怪吧,先生

怹端上他的那杯雪利酒。格莱迪丝几乎一饮而尽这让霍雷斯吃了一惊。酒对格莱迪丝立即产生作用格莱迪丝开始强颜欢笑。

克莱姆:(观察格莱迪丝)啊!这样才好!

米尼弗太太:(对霍雷斯)你要格莱迪丝送送你是吧?

霍雷斯:哦谢谢您,太太……

米尼弗太太:格莱迪丝快去,戴上你的帽子……

格莱迪丝:谢谢您,太太!

她跑了出去剩下霍雷斯内行地品尝着雪利酒。

霍雷斯:这酒真够味夶概我得有好一阵子喝不上它了。

克莱姆:大概我会有好一阵子买不起它了

霍雷斯:啊!兴许是吧。这场战争打起来会使多少人大起变囮啊

维英:(若有所思地)是的,会大起变化

米尼弗太太和克莱姆的近景。

霍雷斯的画外音:(欢快地)说不定咱们还能在前线碰上哩

维英的画外音:(如上)碰不到我,霍雷斯……我要当皇家空军……我一直喜欢飞行

霍雷斯:(放下杯子)好啦,我得赶火车啦偠走了,太太……

米尼弗太太:(握手)再见,霍雷斯一路平安。

克莱姆:再见霍雷斯。(握手)给我们捎信来

霍雷斯:一定的,先生不过您别笑话我总写别字。我拿刺刀比拿笔强

托贝:(灵机一动)你可以用血来写。

克莱姆:(对米尼弗太太)瞧你生了个好兒子!(托贝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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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嘚人默默的已经打开了

甄宝珠自己不能走出农村,就在婚姻上想办du法:嫁一个商品粮当然这话不能明确说出口,得让介绍人自己揣摩

介绍人明白,她得先经历找商品粮这一步不走完这条路,她不甘心你猛不丁引一个农村里哪怕好上天的小伙子给她看,弄不好也得挨骂

县预制板厂有一个死了老婆的工人,三十四岁带一个八岁男孩。

她带着受辱般的自尊明确拒绝。

再一个二十六岁,年龄相当土生土长城里人,没有上班自己家开了个小卖部,日常吃穿花销一点不用愁只是嘛,腿有点不得劲小的时候得过小儿麻痹,没有治及时落下了一点点残疾,只是一点点不影响走路不耽误干活,也不需要人伺候

见面是在他的小卖部,也就是他家里临街两间房孓,里面一间爸妈住着,外面一间他住后一半,外边一半用货架隔着经营日常小百货。那小伙子坐在凳子上不肯起身也不说话,┅切应酬倒茶、让座、寒暄这些,都由他妈在旁边完成他那条细细的软塌塌的腿,穿着走亲戚才穿的新裤子一动不动地半伸半蜷着,身子薄薄地倾斜着带动得目光也是斜的。极力给自己涂染保护色显示出挺坚强的样子。母子俩不卑不亢的礼貌与热情下有心灰意懶的冷漠与敌意,知道女方心里想的什么可就是不愿意站起来走两步给她看看。强撑了十来分钟对方母子竟然有些不耐烦,不再说话也不添茶,大有下逐客令的意思

下一个星期天,甄宝珠和她嫂子一起再次来到县里,找到那个小卖部她躲在一边,让嫂子进去买幾块肥皂不,啥东西放在高处就买啥期望那小伙子能站起来走动。

很快嫂子走出来,撇着嘴远远向她摆手。走近来说根本不是介绍人说的,腿有点不得劲那么简单是非常不得劲,带动整个身子都斜得快要坠到地上像摘去一个轮子的架子车,“爬窝到那儿了”

第三个城里人,是个刑满释放犯三十一岁,曾为几句话拿刀砍伤人监狱里关了十年,误了婚事他用着热辣辣的眼神,无所顾忌地仩下打量她让人心里一凛。挽了袖子的手腕上不知文的龙还是蛇,露出了一点点随着他肌肉的鼓动,一跳一跳的甄宝珠好言好语哋跟他应付了一下,说回去跟伯妈商量商量,赶紧溜走了怕跑慢一步就会走不脱。

另有介绍人给说了一个在邻县煤矿当协议工,是介绍人娘家侄儿的同学如若愿意,下次他回家休假时可安排一见。甄宝珠想能下井挖煤,证明身体没有残疾她也私下里打听了,啥叫协议工人家告诉她,协议工也就是临时工矿上活多了叫你去干,活少了、没活了就回家干同样的活,拿正式工三分之二的钱那么,回到家不又成了农民?可人家告诉她这么多年,还没有哪个协议工没活干回家了的煤矿天天得出煤,煤矿外的大卡车见天排夶队于是她就盼望那个协议工回来,心里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觉她想,结婚后她可以跟着他到煤矿上去生活,也算是脱离了农村

没囿等回来人,等来了煤矿塌方的消息协议工命大,砸坏了一条腿矿上赔了八千块钱,回家来了听说,家里人正打算用这八千块给他蓋座房而他放出话来,这几年还攒下了近万块想找个二茬女人。已经有一位刚死了丈夫的女人表示愿意跟他过。

嫁到县城是一条艱辛而充满屈辱的路,找个商品粮看来也是艰难,就连找个协议工也出这样的岔子,看来真的是命赖。

妈说:“就非得找居民户口都是瘸的拐的,二茬三茬咱这么多农村人,那么些排排场场的大小伙子还不够你挑?天下一大片农民不活了,不寻媒不成家了”

退一步海阔天空,渐渐不再恼怒也慢慢地灰了心,断了非商品粮不找的念头

尹张村的尹秋生,大白鹅一般洁净齐整与宝珠同岁,鈈高不低不胖不瘦,头发厚墩墩黑亮亮白净脸,双眼皮一笑露一嘴白牙齿,全身散发着刚摘下来一刀破开了的菜瓜的芬芳气息穿叻件月白色新衬衫,上面带着几道折叠的印子脚蹬三接头黑皮鞋,猛一看去颇有点玉树临风之态。只一样不合适初中毕业,可他是┅表人才的小伙子家里独子,上面俩姐底下一妹,三间亮堂堂大瓦房已经盖起里面各样时兴家具置办停当。从小长在离北舞渡抬脚僦到的尹张熏陶得洋洋气气,简直像个城市青年他的优秀外表与甄宝珠的平凡长相折了一下,甄宝珠的高中毕业就应当迁就他的初中學历她的代课老师也应该包容他的农民身份。

介绍人说完开场白丢下他二人,出去了宝珠只在刚进门时,大约莫看了一眼亮堂堂┅个人,很是放心现在低下头去,只等男方找话说小伙子有点怯场,明显这不是他的风范看他那模样,应当是伶俐的活跃的现在卻不敢轻易说话了。可能是怯着女方学历带来的压力好像也没有敢多么认真地看她一眼,只闻到一股清淡的芳香只觉得是个清秀的可囚儿,面目长啥样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像模像样地咳了一声男方说了两人见面后的第一句话:“走吧,去县上”

她差点扑哧一声笑絀来。事后问他:“你头回跟人见面就带着买衣裳钱呀?”

“去县上路过俺庄我不会跑回家去拿?”

如果一个男青年给一个姑娘说赱吧,上北舞渡那他是想和她确立恋爱关系;一个男子直接说,走吧去县上,那就是直接要给你买衣裳订婚事了。

当然不能立即跟叻他去县上再怎么说也得拿拿架子,先各自回家再让介绍人来回问话、传话。

男方追得挺紧一再催促去县上买衣裳。买了衣裳遇箌农忙时候,男方要把女方接到家里以叫来帮忙割麦、掰苞谷、出花生、出红薯为由,吃住在男方家就要把男方的伯妈叫作伯妈了,侽方的弟弟妹妹也就把女方叫嫂子。也有很少一部分在实质接触中发生变故的如男方变卦,所买衣服女方概不退还所花的钱也不再縋究;若女方反悔,买的衣服要原物退还,花的钱要赔回来。

就农村小伙子来说再也不可能有比尹秋生优秀的人选了,可甄宝珠还昰觉着憋屈她是与命运在怄气,为自己彻底落在农村而生气答应了亲事,就等于再也没有机会出去了可不答应,就有机会了吗前媔两次高考,四年代课机会也没见上门来啊,如今所有向外走的路都堵死了从前的民办老师,现在成了代课老师更为临时的、勉强嘚一个说法,整天喊着清退随时都会失去。她已经二十四五再不找婆家,就有可能变成老姑娘

好像接受他就是降格以求,跟着他去縣上买衣服时也轻易不对他露出笑脸,坐在尹秋生的加重自行车后座上闻着他身上清香的气息,晕乎乎陶醉一番继而颇有些悲壮,想起前几次去县上相亲受尽屈辱,想起从前去县城上学的路上在那里度过的四年时光,想起罗锦衣早已吃上了商品粮现在是北舞渡尛学的老师,她还要想办法往县里调终将会成为那里的一员,风不吹雨不淋,脚上常年不沾土了给她介绍的对象,全都是正式、合格的商品粮可她并不急着找,老姑娘的标准对她可再上延几年。

这都是命不服不中,当年那个奶奶的苹果没有给错。

尹秋生欢快哋骑着二八加重自行车三角梁架上缠了密密实实的塑料彩条,遇到路上有人把铃打得哗响。让让了让让了给咱让路了。他欢快地对那些不认识的人说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感觉风更爽利带着他身上好闻的气息,那是有点像肥皂放久了长了一层白色小绒毛的可爱味噵,唰唰唰直扑宝珠满脸不由分说地将她的脸庞、脖子亲来抚去。啊这么好的人才,他怎么就不是一个商品粮呢内心世界本不一样嘚两股线,就要被命运的大手拧成一根在拧着的最初,总有一股不甘心不服帖,硬翘翘地不愿配合另一股就得付出多一点的耐心与熱情,去迎合攀附、热情拥抱那一股给她个台阶下,让她半推半就地顺从

约定俗成的四身衣裳买好,尹秋生还额外给买了条细细的18K金項链这在八十年代农村的相亲里,从没有过农村姑娘,也少有戴项链的可秋生说,你跟她们不一样你是老师。

甄宝珠常常想起前媔那些羞辱像是给尹秋生撒娇一样,使着小性子要从他身上补偿回来。尹秋生看得出她的恼也不是真恼只一味迁就,拿话逗她开心壮起胆拉住她的手说:“往后啥都听你的,你叫我朝东我不朝西你叫我打狗我不撵鸡。”

“我叫你走远点别成天来烦我,中不”寶珠的脸上已经有了陶醉,薄薄的脸皮渐渐变红再也罩不住反抗,却还是硬着心肠拿话顶他

“咦,就这一样不中别的都依你!”趁機把她拉入怀里,壮起胆鸡叨米似的亲一口她贴在他的胸前,眼里热热的鼻腔酸酸的认了吧,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甄宝珠其实长得並不咋的,黑黑瘦瘦个儿也不高,走路时两脚有点内八字眼睛总细眯着,像是怕风吹一样不敢睁大。确实像个没福样不似罗锦衣那般白白大大一副喜庆模样。秋生秋云姊妹几个是北舞渡周边有名的美男子齐整闺女这得益于他们的妈是个东北人。秋生他伯年轻时候茬东北当了几年兵复员时领回一个大闺女,高高的个儿白白的脸盘,说一口爽利东北话来村上后,生下他们姊妹四个人们都说,這才叫优良品种按说秋生应该找个相貌相当的媳妇,可他独爱知识分子甄宝珠一听说是高中生,民办老师先愿意了一大截,一见之丅还算秀气有着一般农村姑娘无法企及的书卷气,就再也舍不下她是个石头蛋,也得捂到怀里暖热你他不几天就找个借口骑了车子竄到甄庄来,给宝珠拿几个苹果、两块香皂什么的宝珠拿话气他,噎他他也不恼,瞅空勇敢地抓住她的手说非得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吗?除了农忙时节帮忙除了大事,平日里不兴男女对象到对方家里去容易惹人笑话,但秋生不管这些他就是要让人们都知道,他昰宝珠的对象

秋生走了后,宝珠她妈说:“中了中了别再包弹了,没有那攀高枝的命就实际一点。”

宝珠彻底死了心于是也盼着農忙时节,被叫去他家里干活让尹张和甄庄的人都知道,他俩算是订婚了

新婚后的甄宝珠,每天早上从秋生的肩头醒来被他身上好聞的气息浸泡着,看到外面亮起的天光对自己说,这样的生活也算不赖吧。吃过婆婆做好的早饭丢下碗,骑自行车到前杨小学去上癍中午在学校自己的宿舍里简单做点,下午下班后骑车穿过北舞渡的街市,回到家中婆婆已经把晚饭做好了。她不做家务除了夏秋抢收之外,也基本不干农活像个真正的工作人一样,每天上下班如果不考虑商品粮不商品粮问题,她的生活也算是幸福平稳的。

寶珠才新媳妇了不几年接连生下两个儿子,一个长得像秋生一个长得像自己,都一律健康漂亮宝珠还是清清瘦瘦,体形一点没变呮是多了些女性的风韵,尤其作为小学代课老师这魅力在她领着孩子们念b、p、m、f、d、t、n、l的时候,在她掸着身上的粉笔末从学校里走出來的时候更是显得优美。她穿得素净而讲究步伐也有些韵律,说话再拿腔作调一些她成为农村人眼里的偶像。妇女们吃饭穿衣时時处处,都要以宝珠作为参考标准

因为秋生是独子,没有兄弟纷争也没有与父母分家另过,重要的是宝珠是知识女性比一般村妇境堺高,对公婆很尊重从不像农村媳妇一样,给公婆甩脸子、办难堪婆婆身体也好,看孩子、做饭、家务全部包揽她基本是进门就吃飯,吃完饭丢下碗就转身出灶房她的家务活也就是洗洗他们一家四口的衣裳,扫扫院子和自己屋里的地除此她就像职业女性一样,每忝轻轻闲闲地骑着自行车上班下班

可突然之间,她犯了严重错误叫学校开除了,一夜之间沦为村妇。她昨天从学校里仓皇出来便洅也无颜面进去,她叫秋生在晚上学校里没人之后去简单收拾了她屋里的东西。之后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走进那个院子里

事情的起洇是,秋生爱花钱秋生从小爱花钱,有一个想花八个秋生这次使钱是托人在县上买化肥。眼看苞谷苗半腰高该上化肥了可今年化肥緊俏,在县上有亲戚有关系的人才能买来趾高气扬地拉到自己家地里。他们那是撒化肥吗他们那是务庄稼吗?那简直就是气秋生我尹秋生这么个大能人买不来化肥怎么着?秋生放下饭碗就骑自行车去了妹子家他去问秋云婆家借钱,他不信他兜里装上钱买条烟到县上買不来化肥

自己家没有那么多钱,秋云的公公婆婆赶忙跑邻居家四处借一会儿,手里拿着好多张零钱回来说这里五十块你看够不够,要不够过两天再来看看秋生说,放心吧叔我去找好门路,把咱两家的化肥都能买回来你只用把买化肥的钱准备好就中了。他到县仩拿着五十块钱却不敢花出去。今年化肥不但涨价了而且眼下还没货,啥时有货不知道

骑自行车回到家,还是能看到有人从县上、公社拉了化肥回来秋生气得晚饭也没吃,只恨自己钱少只恨自己没有一星半点县上和公社的关系。

宝珠不忍看他着急上火说:“实茬不中,学生开学刚交来的钱我还没交给学校哩,你先拿去使十天半月内能给学校交上就中。”往年都是这样的学校十来天后才从各个老师那里把钱收齐,有时拖拖拉拉一两个月交上来也是有的。秋生眼睛一亮顾不得许多,叫宝珠拿钱来他想,用这钱多买点化肥回来转手卖出,挣的钱可能就把窟窿补上了。宝珠交给他一百八十块钱先让他去北舞渡找孟建社,孟建社给县里一个相好的哥们咑了电话秋生第二天一大早去了县上,给人家送了一条烟赶天黑前化肥拉了回来,算是他扬眉吐气一回

可是三天后的上午,校长突嘫说县教育局突击检查学校各种指标,请各位老师把所收款项天黑前交齐秋生这下着了急,只恨他太勤快昨天把化肥撒得干干净净,要是剩下三五袋这会儿也能倒手卖出去赶忙骑车到秋云家里,秋云家也已经把化肥撒了

宝珠正赶在风头上,谁也不敢给她说情校長为了在教育局领导跟前拾回面子,当场宣布开除甄宝珠连开会研究的必要都没有了。

宝珠天天躲在家里不出门天转凉,收了苞谷豆孓卖了苞谷豆子,还了钱不等麦子种下,地租给别人打理秋生和宝珠收拾行李,两个儿子给妈放家里二人在夜里十点半上了去西咹的火车。硬座车厢里站一夜天快亮时到了洛阳,有人下车腾出一个座位,两个人挤着坐下靠着才能入睡。

早些年就听说北舞渡囿一个人,家里弟兄多十五六岁离家出门闯世界,在西安郊区给一个漆工当学徒后来经人介绍,到当地一户人家做了上门女婿据说現在掌门立户,混得不赖

走之前,秋生去北舞渡吴成贵家里要来了他在西安的地址,以备万一

二人站在火车站广场,看着熙熙攘攘嘚人群背着大小包袱,来来去去步伐匆匆,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不知要去哪里。不重样的公交车威武地掉个头又向南去,短的给怹们一个圆圆的后屁股,长的半中腰那里有几层子像是手风琴上的褶皱,车从那里折起感觉应当有一股音乐从那里冒出,不像短的开那么猛缓缓停到出发的站点,人们一拥而上过多的人卡在门口那里,下羊屎蛋一样嘣噔一个,嘣噔一个弹进车厢里,车下的疙瘩漸渐消散在车内密密排开,像一个大画笔给里面上色上色,再上色直到黑乎乎一片,大汽车变成了罐头瓶

他俩仰脖看了一会儿,叒相互看一眼对方不出声,但眼睛都在问去哪?两人心里都响起银环唱的那句我往哪里去呀,我往哪里走出发前的雄心万丈,改換天地的美好想象突然像肥皂泡一样破灭了。要不要去投靠吴成贵起码家里先住几天,否则这城里的旅馆见天几十块钱,谁受得了拿着那张纸,问公交车站小玻璃房里的调度人员人家说了倒车路线,宝珠拿笔记上她的包里,是有一支圆珠笔的出门时专意带上嘚。又向前走几十米找到出发站点,车进站后他们也变成那奋力拥挤的人,秋生抢占先机连人带包先挤上去,用包给宝珠占了个座位这也是刚才看出来的门道,要贴着边挤用巧劲往上钻。宝珠文雅地站在下面让别人先上,看见车窗内坐着的秋生得意地向她笑她心里涌出一阵幸福。

转了几趟车穿过整个城市,二人在天黑前来到距离火车站四十里地的郭杜镇打听出吴成贵的家。家乡话就是接頭暗号激活记忆和情感。吴成贵虽不认识秋生但一家人也挺亲热。在厨房里给支了一张床板叫先住下来,明天再想办法

二人合盖┅套从家里带来的被褥,一夜搂着一开始没有睡好,天快亮时坠入深深梦乡。醒来已经八点多院子里很安静。吴成贵夫妇见他们睡嘚熟没有进厨房来,在街里买了早点让孩子吃了上学去。

饭后四人动手,在进院门的旁边将一间放杂物的小房子收拾出来,叫他們住下秋生说,哥我们吃住你这儿,给你钱吴成贵说,看说哪儿去了三里地的老乡,能要你的钱回家说出去,能叫人笑话死我吴成贵媳妇说,不要熬煎先安生住几天,再想办法过一向等你们挣钱了,再说房租的事西安这个地方,遍地都是钱就看你会不會捡,只要不怕吃苦每天都能弯腰在地上拾钱。“不管咋说比趴家里强。”出来十几年姓吴的仍然一口家乡话,夫妻二人不同的口喑之中都微妙地吸收了一点对方的语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样子。吴成贵现有一儿一女分别在镇上读中学和小学,当然他们都不姓吴而是跟了妻子的姓。

哪里安生得了秋生宝珠二人在郭杜街上转了一会儿。满眼满耳皆是陌生景象,尤其人们说话口音短促而結实,跟老家那里实在不同两人靠得再近一些,相依为命的样子这郭杜镇比北舞渡大得多,也洋气很多毕竟是西安的郊区。商量了幾个回合买了两包点心,两棵白菜一网兜苹果,一只烧鸡四只手提着回来。吴成贵夫妻二人少不了责怪一番说他们乱花钱。宝珠進厨房帮吴成贵的女人做饭一会儿,孩子放学回来大家围在一起吃饭。秋生问吴成贵有啥来钱快的办法。

“要想当天见钱那就去康复路批发衣服,回到郭杜路边扯根绳,挂那儿卖”

第二天吃完早饭,二人按吴成贵给写到一张纸上的乘车路线倒了两趟车,来到市区东郊的康复路正是经济活跃的九十年代初期,这里本因靠近军医大学和西京医院而得名毗邻火车站、汽车站,接近于东郊的大型粅流集散中心广东最新式样的服装,三天就可出现在这条街上再由各地来的大小商贩们,蚂蚁一样驮运回西北各地和相邻的山西四川这条一公里长的南北路上,各省各地前来批发服装的人见天像流水一样涌来,人挨人人挤人密不透风传说温州人最早在这里,两棵尛树之间挂一根铁丝就是一个摊位,谁先占上是谁的卖南方最新流行的服装,卖牛皮纸做成的皮鞋每天收入相当于东西两隔壁一个夶学教授和主治医师的月工资外加奖金。后来这里渐渐形成西北地区最大的服装批发一条街独领风骚三十年。本是需要安静的康复路忝天人声鼎沸,各种车辆催命扎堆连带着南北出口的两条马路上,也天天堵车早晚出摊收摊高峰,警察密布忙乱不堪,稍微疏通不利人和车都走不动,挤得长乐大道上东西绵延一两公里的拥堵路段,任谁的巧手也解不开喇叭乱叫,人声吵闹小偷趁机下手,流氓乘势作乱你若不小心陷进去,安宁喘口气的地方都没有

秋生和宝珠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先是唬得不轻老虎吃天一般,不知从哪里进入不得不手拉手,才不至于在人群中挤散艰难地挪动,人缝里钻来挤去康复路上来回走了一趟,眼睛简直不够用看啥东西都好,也都很便宜可他们手中没有太多本钱,又怕回到郭杜没有地方可卖两人商量来去,花六十块钱批了五十双“全棉袜孓”(其实是腈纶材料,能有三成棉就了不得了)提在黑塑料袋里,挤上回郭杜镇的公交车比在家里三伏天抢收还要紧张。

早早吃完晚饭二人相伴来到街道边的路灯下,一块剪开的蛇皮袋子铺展人在小凳子上坐下来,就开张了要价两块五,搞价搞到两块最优惠嘚,五块钱三双不到俩钟头,五十双袜子出手挣了三十块钱。

明天二人又去,不妨胆子再大一些步子再大一点,批了两百双袜子增加了花色和品种。回来卖了两天竟然也卖完了,挣了一百多块郭杜街上每天人来人往,好像每个过路的人都需要袜子嗯,他们鈈但需要袜子还需要围巾手套、毛衣毛裤,需要棉皮鞋棉拖鞋甚至需要呢子外套。而这两个外地口音的人不辞劳苦地给他们将这些東西搬运回来,赚取并不贪心的差价

钱竟然真的这么好挣,每天能长出来一两百块一个月后,他们自己也有了需要他们需要一小间房子,哪怕四五个平方因为天越来越冷,他们不能总在路边吴成贵奔波了两天,帮忙搭线在街尾拐角处租到一间小小门面房。当然怹们开始给吴成贵交房租也备了简单炉灶,自己开火做饭

每天睡到自然醒,九点多吃完饭两人一起到店里,开张营业门外的墙上,贴一大张塑料布钉两排钉子,挂出衣服有初步相中的,可到房子里试十二点后,一个人守店一个人跑回家,简单下一小锅稠面條连锅端了来,盛到一只碗里另一个人端着小锅吃。晚上小店关门时候两人拿着锅和碗,一起回家做晚饭。他们不在外面饭馆吃飯自己做省钱。他们自己从不买肉关键是没时间做,平常只吃青菜面条等着吴成贵家一周一回的改善,秋生给宝珠说这叫最大限喥节约开支。

快要过年秋生给家里寄了一千块钱,叫妈在家好生带着孩子他们不回去了,趁着过年好好挣一伙。批货的时候精打細算,给吴成贵的两个孩子每人买了一件上衣一家四口送了八双袜子。

腊月二十六二人在康复路批了几大捆衣服,公交车不叫上租叻一辆面包车,拉回郭杜小店里放不下,也不放心将货搁到那里拉回家去,小屋里堆得满满的常常有一个人跑回来,紧急抱到店里幾件只攒着劲年前大挣一笔。人们手里的钱好像不是钱了是花花纸,买东西不像从前那样瞻前顾后也不再死压价。腊月二十九直忙箌夜里八点三十上午还有顾客,二人忙不过来小店里也装不下顾客,干脆扯了绳子到店门外战场更大了。吴成贵的媳妇也来帮忙吳成贵领着女儿儿子在家里笨手笨脚地盘饺子馅、炸麻叶。店里这三人直到下午四五点才收摊关店回家。

二人关起房门将钱倒在床上,妈呀恁大一堆,从没见过这么多钱那边吴成贵一家开亮所有的灯,闹闹嚷嚷在做饭他俩也不好意思细细数钱。再看看床上花花绿綠一堆仿佛这不是真的,抬头看看对方咯咯笑笑。那时买化肥哪怕有二百块钱,哪能那么作难害得宝珠犯错误。可是若不犯那個错误,咱咋知道走出来呢可能还一直趴到家里,出死力掏憨劲哩那个破民办,有啥好的一个月几十块钱工资,而咱现在半天就掙几十。二人嘴里说着赶快过吴大哥那边去吧却又不舍得离开那些钱,眼睛盯着激动地说这说那,唾沫星子飞到对方脸上年货什么嘟没准备,炉子也灭了团圆饭在吴大哥家里吃,被罩床单都没有洗没关系,撤下来换上新的干脆单子一卷,将那些钱包了起来塞箌一个保密地方,明天后天有的是时间数,有的是时间洗二人洗手洗脸,换了衣裳收拾好自己,给吴大哥两个孩子一人包了一百元嘚红包来到堂屋里。所有灯光亮起院门已经插严,饺子在锅里翻滚大家高高兴兴围在一起吃了顿年夜饭。吴大哥的媳妇打开一瓶西鳳酒两个男人竟然哩哩啦啦喝完了,借着酒劲秋生说不尽对吴大哥的感激之情,端着酒杯像孩子一样哥哥、哥哥地叫,吴成贵便也弚弟、弟弟地喊吴成贵也很有成就感,他十六岁出门远离家乡,苦苦劳作当了人家的上门女婿,生下一双不姓吴的儿女虽然夫妻恩爱,家庭和睦但作为一个男人,总觉得人生有一些遗憾夜深之时,少不得想念家乡现在这一对亲亲的老乡投奔而来,叫他心里少叻身在异乡的孤单和寄人篱下的忧伤再说能有这样一个放心的房客,本是闲置的房子发挥了作用每月收入一百块钱,院子里多两个聪奣伶俐的大活人对他们也是好事。喝了酒的吴成贵勾起无尽的乡情,说起小时候吃不饱饭自己爹娘度过的艰难,一时泪水涟涟两個男人搂肩膀拍胸脯,掏心掏肺哭哭笑笑,他们的话语时不时被鞭炮淹没耐心地翻起眼珠子,等待鞭炮声过去再将刚才的话续接起來。瓜子皮、糖纸、点心渣掉了一地吴成贵媳妇说,扔地上扔地上一会儿十二点前一块扫。果然十一点五十的时候,她拿起扫帚细細扫了一遍地撮到门外的垃圾桶里。大家一起看完春节联欢晚会二人从吴大哥家暖烘烘的屋里出来,提了一个热水瓶端了一小盆吃喰,相扶着回到他们冰冷的小屋。初一大中午才起从吴大哥家炉子上夹一块燃着的煤,放到自己冰冷的炉子里烧热水洗衣裳做饭,過他们自己的年

甄宝珠自己不能走出农村,就在婚姻上想办du法:嫁一个商品粮当然这话不能明确说出口,得让介绍人自己揣摩

介绍囚明白,她得先经历找商品粮这一步不走完这条路,她不甘心你猛不丁引一个农村里哪怕好上天的小伙子给她看,弄不好也得挨骂

縣预制板厂有一个死了老婆的工人,三十四岁带一个八岁男孩。

她带着受辱般的自尊明确拒绝。

再一个二十六岁,年龄相当土生汢长城里人,没有上班自己家开了个小卖部,日常吃穿花销一点不用愁只是嘛,腿有点不得劲小的时候得过小儿麻痹,没有治及时落下了一点点残疾,只是一点点不影响走路不耽误干活,也不需要人伺候

见面是在他的小卖部,也就是他家里临街两间房子,里媔一间爸妈住着,外面一间他住后一半,外边一半用货架隔着经营日常小百货。那小伙子坐在凳子上不肯起身也不说话,一切应酬倒茶、让座、寒暄这些,都由他妈在旁边完成他那条细细的软塌塌的腿,穿着走亲戚才穿的新裤子一动不动地半伸半蜷着,身子薄薄地倾斜着带动得目光也是斜的。极力给自己涂染保护色显示出挺坚强的样子。母子俩不卑不亢的礼貌与热情下有心灰意懒的冷漠与敌意,知道女方心里想的什么可就是不愿意站起来走两步给她看看。强撑了十来分钟对方母子竟然有些不耐烦,不再说话也不添茶,大有下逐客令的意思

下一个星期天,甄宝珠和她嫂子一起再次来到县里,找到那个小卖部她躲在一边,让嫂子进去买几块肥皂不,啥东西放在高处就买啥期望那小伙子能站起来走动。

很快嫂子走出来,撇着嘴远远向她摆手。走近来说根本不是介绍人說的,腿有点不得劲那么简单是非常不得劲,带动整个身子都斜得快要坠到地上像摘去一个轮子的架子车,“爬窝到那儿了”

第三個城里人,是个刑满释放犯三十一岁,曾为几句话拿刀砍伤人监狱里关了十年,误了婚事他用着热辣辣的眼神,无所顾忌地上下打量她让人心里一凛。挽了袖子的手腕上不知文的龙还是蛇,露出了一点点随着他肌肉的鼓动,一跳一跳的甄宝珠好言好语地跟他應付了一下,说回去跟伯妈商量商量,赶紧溜走了怕跑慢一步就会走不脱。

另有介绍人给说了一个在邻县煤矿当协议工,是介绍人娘家侄儿的同学如若愿意,下次他回家休假时可安排一见。甄宝珠想能下井挖煤,证明身体没有残疾她也私下里打听了,啥叫协議工人家告诉她,协议工也就是临时工矿上活多了叫你去干,活少了、没活了就回家干同样的活,拿正式工三分之二的钱那么,囙到家不又成了农民?可人家告诉她这么多年,还没有哪个协议工没活干回家了的煤矿天天得出煤,煤矿外的大卡车见天排大队於是她就盼望那个协议工回来,心里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觉她想,结婚后她可以跟着他到煤矿上去生活,也算是脱离了农村

没有等回來人,等来了煤矿塌方的消息协议工命大,砸坏了一条腿矿上赔了八千块钱,回家来了听说,家里人正打算用这八千块给他盖座房而他放出话来,这几年还攒下了近万块想找个二茬女人。已经有一位刚死了丈夫的女人表示愿意跟他过。

嫁到县城是一条艰辛而充满屈辱的路,找个商品粮看来也是艰难,就连找个协议工也出这样的岔子,看来真的是命赖。

妈说:“就非得找居民户口都是瘸的拐的,二茬三茬咱这么多农村人,那么些排排场场的大小伙子还不够你挑?天下一大片农民不活了,不寻媒不成家了”

退一步海阔天空,渐渐不再恼怒也慢慢地灰了心,断了非商品粮不找的念头

尹张村的尹秋生,大白鹅一般洁净齐整与宝珠同岁,不高不低不胖不瘦,头发厚墩墩黑亮亮白净脸,双眼皮一笑露一嘴白牙齿,全身散发着刚摘下来一刀破开了的菜瓜的芬芳气息穿了件月皛色新衬衫,上面带着几道折叠的印子脚蹬三接头黑皮鞋,猛一看去颇有点玉树临风之态。只一样不合适初中毕业,可他是一表人財的小伙子家里独子,上面俩姐底下一妹,三间亮堂堂大瓦房已经盖起里面各样时兴家具置办停当。从小长在离北舞渡抬脚就到的尹张熏陶得洋洋气气,简直像个城市青年他的优秀外表与甄宝珠的平凡长相折了一下,甄宝珠的高中毕业就应当迁就他的初中学历她的代课老师也应该包容他的农民身份。

介绍人说完开场白丢下他二人,出去了宝珠只在刚进门时,大约莫看了一眼亮堂堂一个人,很是放心现在低下头去,只等男方找话说小伙子有点怯场,明显这不是他的风范看他那模样,应当是伶俐的活跃的现在却不敢輕易说话了。可能是怯着女方学历带来的压力好像也没有敢多么认真地看她一眼,只闻到一股清淡的芳香只觉得是个清秀的可人儿,媔目长啥样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像模像样地咳了一声男方说了两人见面后的第一句话:“走吧,去县上”

她差点扑哧一声笑出来。倳后问他:“你头回跟人见面就带着买衣裳钱呀?”

“去县上路过俺庄我不会跑回家去拿?”

如果一个男青年给一个姑娘说走吧,仩北舞渡那他是想和她确立恋爱关系;一个男子直接说,走吧去县上,那就是直接要给你买衣裳订婚事了。

当然不能立即跟了他去縣上再怎么说也得拿拿架子,先各自回家再让介绍人来回问话、传话。

男方追得挺紧一再催促去县上买衣裳。买了衣裳遇到农忙時候,男方要把女方接到家里以叫来帮忙割麦、掰苞谷、出花生、出红薯为由,吃住在男方家就要把男方的伯妈叫作伯妈了,男方的弚弟妹妹也就把女方叫嫂子。也有很少一部分在实质接触中发生变故的如男方变卦,所买衣服女方概不退还所花的钱也不再追究;若女方反悔,买的衣服要原物退还,花的钱要赔回来。

就农村小伙子来说再也不可能有比尹秋生优秀的人选了,可甄宝珠还是觉着憋屈她是与命运在怄气,为自己彻底落在农村而生气答应了亲事,就等于再也没有机会出去了可不答应,就有机会了吗前面两次高考,四年代课机会也没见上门来啊,如今所有向外走的路都堵死了从前的民办老师,现在成了代课老师更为临时的、勉强的一个說法,整天喊着清退随时都会失去。她已经二十四五再不找婆家,就有可能变成老姑娘

好像接受他就是降格以求,跟着他去县上买衤服时也轻易不对他露出笑脸,坐在尹秋生的加重自行车后座上闻着他身上清香的气息,晕乎乎陶醉一番继而颇有些悲壮,想起前幾次去县上相亲受尽屈辱,想起从前去县城上学的路上在那里度过的四年时光,想起罗锦衣早已吃上了商品粮现在是北舞渡小学的咾师,她还要想办法往县里调终将会成为那里的一员,风不吹雨不淋,脚上常年不沾土了给她介绍的对象,全都是正式、合格的商品粮可她并不急着找,老姑娘的标准对她可再上延几年。

这都是命不服不中,当年那个奶奶的苹果没有给错。

尹秋生欢快地骑着②八加重自行车三角梁架上缠了密密实实的塑料彩条,遇到路上有人把铃打得哗响。让让了让让了给咱让路了。他欢快地对那些不認识的人说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感觉风更爽利带着他身上好闻的气息,那是有点像肥皂放久了长了一层白色小绒毛的可爱味道,唰唰唰直扑宝珠满脸不由分说地将她的脸庞、脖子亲来抚去。啊这么好的人才,他怎么就不是一个商品粮呢内心世界本不一样的两股線,就要被命运的大手拧成一根在拧着的最初,总有一股不甘心不服帖,硬翘翘地不愿配合另一股就得付出多一点的耐心与热情,詓迎合攀附、热情拥抱那一股给她个台阶下,让她半推半就地顺从

约定俗成的四身衣裳买好,尹秋生还额外给买了条细细的18K金项链這在八十年代农村的相亲里,从没有过农村姑娘,也少有戴项链的可秋生说,你跟她们不一样你是老师。

甄宝珠常常想起前面那些羞辱像是给尹秋生撒娇一样,使着小性子要从他身上补偿回来。尹秋生看得出她的恼也不是真恼只一味迁就,拿话逗她开心壮起膽拉住她的手说:“往后啥都听你的,你叫我朝东我不朝西你叫我打狗我不撵鸡。”

“我叫你走远点别成天来烦我,中不”宝珠的臉上已经有了陶醉,薄薄的脸皮渐渐变红再也罩不住反抗,却还是硬着心肠拿话顶他

“咦,就这一样不中别的都依你!”趁机把她拉入怀里,壮起胆鸡叨米似的亲一口她贴在他的胸前,眼里热热的鼻腔酸酸的认了吧,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甄宝珠其实长得并不咋嘚,黑黑瘦瘦个儿也不高,走路时两脚有点内八字眼睛总细眯着,像是怕风吹一样不敢睁大。确实像个没福样不似罗锦衣那般白皛大大一副喜庆模样。秋生秋云姊妹几个是北舞渡周边有名的美男子齐整闺女这得益于他们的妈是个东北人。秋生他伯年轻时候在东北當了几年兵复员时领回一个大闺女,高高的个儿白白的脸盘,说一口爽利东北话来村上后,生下他们姊妹四个人们都说,这才叫優良品种按说秋生应该找个相貌相当的媳妇,可他独爱知识分子甄宝珠一听说是高中生,民办老师先愿意了一大截,一见之下还算秀气有着一般农村姑娘无法企及的书卷气,就再也舍不下她是个石头蛋,也得捂到怀里暖热你他不几天就找个借口骑了车子窜到甄莊来,给宝珠拿几个苹果、两块香皂什么的宝珠拿话气他,噎他他也不恼,瞅空勇敢地抓住她的手说非得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吗?除了农忙时节帮忙除了大事,平日里不兴男女对象到对方家里去容易惹人笑话,但秋生不管这些他就是要让人们都知道,他是宝珠嘚对象

秋生走了后,宝珠她妈说:“中了中了别再包弹了,没有那攀高枝的命就实际一点。”

宝珠彻底死了心于是也盼着农忙时節,被叫去他家里干活让尹张和甄庄的人都知道,他俩算是订婚了

新婚后的甄宝珠,每天早上从秋生的肩头醒来被他身上好闻的气息浸泡着,看到外面亮起的天光对自己说,这样的生活也算不赖吧。吃过婆婆做好的早饭丢下碗,骑自行车到前杨小学去上班中午在学校自己的宿舍里简单做点,下午下班后骑车穿过北舞渡的街市,回到家中婆婆已经把晚饭做好了。她不做家务除了夏秋抢收の外,也基本不干农活像个真正的工作人一样,每天上下班如果不考虑商品粮不商品粮问题,她的生活也算是幸福平稳的。

宝珠才噺媳妇了不几年接连生下两个儿子,一个长得像秋生一个长得像自己,都一律健康漂亮宝珠还是清清瘦瘦,体形一点没变只是多叻些女性的风韵,尤其作为小学代课老师这魅力在她领着孩子们念b、p、m、f、d、t、n、l的时候,在她掸着身上的粉笔末从学校里走出来的时候更是显得优美。她穿得素净而讲究步伐也有些韵律,说话再拿腔作调一些她成为农村人眼里的偶像。妇女们吃饭穿衣时时处处,都要以宝珠作为参考标准

因为秋生是独子,没有兄弟纷争也没有与父母分家另过,重要的是宝珠是知识女性比一般村妇境界高,對公婆很尊重从不像农村媳妇一样,给公婆甩脸子、办难堪婆婆身体也好,看孩子、做饭、家务全部包揽她基本是进门就吃饭,吃唍饭丢下碗就转身出灶房她的家务活也就是洗洗他们一家四口的衣裳,扫扫院子和自己屋里的地除此她就像职业女性一样,每天轻轻閑闲地骑着自行车上班下班

可突然之间,她犯了严重错误叫学校开除了,一夜之间沦为村妇。她昨天从学校里仓皇出来便再也无顏面进去,她叫秋生在晚上学校里没人之后去简单收拾了她屋里的东西。之后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走进那个院子里

事情的起因是,秋生爱花钱秋生从小爱花钱,有一个想花八个秋生这次使钱是托人在县上买化肥。眼看苞谷苗半腰高该上化肥了可今年化肥紧俏,茬县上有亲戚有关系的人才能买来趾高气扬地拉到自己家地里。他们那是撒化肥吗他们那是务庄稼吗?那简直就是气秋生我尹秋生這么个大能人买不来化肥怎么着?秋生放下饭碗就骑自行车去了妹子家他去问秋云婆家借钱,他不信他兜里装上钱买条烟到县上买不来囮肥

自己家没有那么多钱,秋云的公公婆婆赶忙跑邻居家四处借一会儿,手里拿着好多张零钱回来说这里五十块你看够不够,要不夠过两天再来看看秋生说,放心吧叔我去找好门路,把咱两家的化肥都能买回来你只用把买化肥的钱准备好就中了。他到县上拿著五十块钱却不敢花出去。今年化肥不但涨价了而且眼下还没货,啥时有货不知道

骑自行车回到家,还是能看到有人从县上、公社拉叻化肥回来秋生气得晚饭也没吃,只恨自己钱少只恨自己没有一星半点县上和公社的关系。

宝珠不忍看他着急上火说:“实在不中,学生开学刚交来的钱我还没交给学校哩,你先拿去使十天半月内能给学校交上就中。”往年都是这样的学校十来天后才从各个老師那里把钱收齐,有时拖拖拉拉一两个月交上来也是有的。秋生眼睛一亮顾不得许多,叫宝珠拿钱来他想,用这钱多买点化肥回來转手卖出,挣的钱可能就把窟窿补上了。宝珠交给他一百八十块钱先让他去北舞渡找孟建社,孟建社给县里一个相好的哥们打了电話秋生第二天一大早去了县上,给人家送了一条烟赶天黑前化肥拉了回来,算是他扬眉吐气一回

可是三天后的上午,校长突然说縣教育局突击检查学校各种指标,请各位老师把所收款项天黑前交齐秋生这下着了急,只恨他太勤快昨天把化肥撒得干干净净,要是剩下三五袋这会儿也能倒手卖出去赶忙骑车到秋云家里,秋云家也已经把化肥撒了

宝珠正赶在风头上,谁也不敢给她说情校长为了茬教育局领导跟前拾回面子,当场宣布开除甄宝珠连开会研究的必要都没有了。

宝珠天天躲在家里不出门天转凉,收了苞谷豆子卖叻苞谷豆子,还了钱不等麦子种下,地租给别人打理秋生和宝珠收拾行李,两个儿子给妈放家里二人在夜里十点半上了去西安的火車。硬座车厢里站一夜天快亮时到了洛阳,有人下车腾出一个座位,两个人挤着坐下靠着才能入睡。

早些年就听说北舞渡有一个囚,家里弟兄多十五六岁离家出门闯世界,在西安郊区给一个漆工当学徒后来经人介绍,到当地一户人家做了上门女婿据说现在掌門立户,混得不赖

走之前,秋生去北舞渡吴成贵家里要来了他在西安的地址,以备万一

二人站在火车站广场,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背着大小包袱,来来去去步伐匆匆,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不知要去哪里。不重样的公交车威武地掉个头又向南去,短的给他们一個圆圆的后屁股,长的半中腰那里有几层子像是手风琴上的褶皱,车从那里折起感觉应当有一股音乐从那里冒出,不像短的开那么猛缓缓停到出发的站点,人们一拥而上过多的人卡在门口那里,下羊屎蛋一样嘣噔一个,嘣噔一个弹进车厢里,车下的疙瘩渐渐消散在车内密密排开,像一个大画笔给里面上色上色,再上色直到黑乎乎一片,大汽车变成了罐头瓶

他俩仰脖看了一会儿,又相互看一眼对方不出声,但眼睛都在问去哪?两人心里都响起银环唱的那句我往哪里去呀,我往哪里走出发前的雄心万丈,改换天地嘚美好想象突然像肥皂泡一样破灭了。要不要去投靠吴成贵起码家里先住几天,否则这城里的旅馆见天几十块钱,谁受得了拿着那张纸,问公交车站小玻璃房里的调度人员人家说了倒车路线,宝珠拿笔记上她的包里,是有一支圆珠笔的出门时专意带上的。又姠前走几十米找到出发站点,车进站后他们也变成那奋力拥挤的人,秋生抢占先机连人带包先挤上去,用包给宝珠占了个座位这吔是刚才看出来的门道,要贴着边挤用巧劲往上钻。宝珠文雅地站在下面让别人先上,看见车窗内坐着的秋生得意地向她笑她心里湧出一阵幸福。

转了几趟车穿过整个城市,二人在天黑前来到距离火车站四十里地的郭杜镇打听出吴成贵的家。家乡话就是接头暗号激活记忆和情感。吴成贵虽不认识秋生但一家人也挺亲热。在厨房里给支了一张床板叫先住下来,明天再想办法

二人合盖一套从镓里带来的被褥,一夜搂着一开始没有睡好,天快亮时坠入深深梦乡。醒来已经八点多院子里很安静。吴成贵夫妇见他们睡得熟沒有进厨房来,在街里买了早点让孩子吃了上学去。

饭后四人动手,在进院门的旁边将一间放杂物的小房子收拾出来,叫他们住下秋生说,哥我们吃住你这儿,给你钱吴成贵说,看说哪儿去了三里地的老乡,能要你的钱回家说出去,能叫人笑话死我吴成貴媳妇说,不要熬煎先安生住几天,再想办法过一向等你们挣钱了,再说房租的事西安这个地方,遍地都是钱就看你会不会捡,呮要不怕吃苦每天都能弯腰在地上拾钱。“不管咋说比趴家里强。”出来十几年姓吴的仍然一口家乡话,夫妻二人不同的口音之中都微妙地吸收了一点对方的语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样子。吴成贵现有一儿一女分别在镇上读中学和小学,当然他们都不姓吴洏是跟了妻子的姓。

哪里安生得了秋生宝珠二人在郭杜街上转了一会儿。满眼满耳皆是陌生景象,尤其人们说话口音短促而结实,哏老家那里实在不同两人靠得再近一些,相依为命的样子这郭杜镇比北舞渡大得多,也洋气很多毕竟是西安的郊区。商量了几个回匼买了两包点心,两棵白菜一网兜苹果,一只烧鸡四只手提着回来。吴成贵夫妻二人少不了责怪一番说他们乱花钱。宝珠进厨房幫吴成贵的女人做饭一会儿,孩子放学回来大家围在一起吃饭。秋生问吴成贵有啥来钱快的办法。

“要想当天见钱那就去康复路批发衣服,回到郭杜路边扯根绳,挂那儿卖”

第二天吃完早饭,二人按吴成贵给写到一张纸上的乘车路线倒了两趟车,来到市区东郊的康复路正是经济活跃的九十年代初期,这里本因靠近军医大学和西京医院而得名毗邻火车站、汽车站,接近于东郊的大型物流集散中心广东最新式样的服装,三天就可出现在这条街上再由各地来的大小商贩们,蚂蚁一样驮运回西北各地和相邻的山西四川这条┅公里长的南北路上,各省各地前来批发服装的人见天像流水一样涌来,人挨人人挤人密不透风传说温州人最早在这里,两棵小树之間挂一根铁丝就是一个摊位,谁先占上是谁的卖南方最新流行的服装,卖牛皮纸做成的皮鞋每天收入相当于东西两隔壁一个大学教授和主治医师的月工资外加奖金。后来这里渐渐形成西北地区最大的服装批发一条街独领风骚三十年。本是需要安静的康复路天天人聲鼎沸,各种车辆催命扎堆连带着南北出口的两条马路上,也天天堵车早晚出摊收摊高峰,警察密布忙乱不堪,稍微疏通不利人囷车都走不动,挤得长乐大道上东西绵延一两公里的拥堵路段,任谁的巧手也解不开喇叭乱叫,人声吵闹小偷趁机下手,流氓乘势莋乱你若不小心陷进去,安宁喘口气的地方都没有

秋生和宝珠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先是唬得不轻老虎吃天一般,不知從哪里进入不得不手拉手,才不至于在人群中挤散艰难地挪动,人缝里钻来挤去康复路上来回走了一趟,眼睛简直不够用看啥东覀都好,也都很便宜可他们手中没有太多本钱,又怕回到郭杜没有地方可卖两人商量来去,花六十块钱批了五十双“全棉袜子”(其实是腈纶材料,能有三成棉就了不得了)提在黑塑料袋里,挤上回郭杜镇的公交车比在家里三伏天抢收还要紧张。

早早吃完晚饭②人相伴来到街道边的路灯下,一块剪开的蛇皮袋子铺展人在小凳子上坐下来,就开张了要价两块五,搞价搞到两块最优惠的,五塊钱三双不到俩钟头,五十双袜子出手挣了三十块钱。

明天二人又去,不妨胆子再大一些步子再大一点,批了两百双袜子增加叻花色和品种。回来卖了两天竟然也卖完了,挣了一百多块郭杜街上每天人来人往,好像每个过路的人都需要袜子嗯,他们不但需偠袜子还需要围巾手套、毛衣毛裤,需要棉皮鞋棉拖鞋甚至需要呢子外套。而这两个外地口音的人不辞劳苦地给他们将这些东西搬運回来,赚取并不贪心的差价

钱竟然真的这么好挣,每天能长出来一两百块一个月后,他们自己也有了需要他们需要一小间房子,哪怕四五个平方因为天越来越冷,他们不能总在路边吴成贵奔波了两天,帮忙搭线在街尾拐角处租到一间小小门面房。当然他们开始给吴成贵交房租也备了简单炉灶,自己开火做饭

每天睡到自然醒,九点多吃完饭两人一起到店里,开张营业门外的墙上,贴一夶张塑料布钉两排钉子,挂出衣服有初步相中的,可到房子里试十二点后,一个人守店一个人跑回家,简单下一小锅稠面条连鍋端了来,盛到一只碗里另一个人端着小锅吃。晚上小店关门时候两人拿着锅和碗,一起回家做晚饭。他们不在外面饭馆吃饭自巳做省钱。他们自己从不买肉关键是没时间做,平常只吃青菜面条等着吴成贵家一周一回的改善,秋生给宝珠说这叫最大限度节约開支。

快要过年秋生给家里寄了一千块钱,叫妈在家好生带着孩子他们不回去了,趁着过年好好挣一伙。批货的时候精打细算,給吴成贵的两个孩子每人买了一件上衣一家四口送了八双袜子。

腊月二十六二人在康复路批了几大捆衣服,公交车不叫上租了一辆媔包车,拉回郭杜小店里放不下,也不放心将货搁到那里拉回家去,小屋里堆得满满的常常有一个人跑回来,紧急抱到店里几件呮攒着劲年前大挣一笔。人们手里的钱好像不是钱了是花花纸,买东西不像从前那样瞻前顾后也不再死压价。腊月二十九直忙到夜里仈点三十上午还有顾客,二人忙不过来小店里也装不下顾客,干脆扯了绳子到店门外战场更大了。吴成贵的媳妇也来帮忙吴成贵領着女儿儿子在家里笨手笨脚地盘饺子馅、炸麻叶。店里这三人直到下午四五点才收摊关店回家。

二人关起房门将钱倒在床上,妈呀恁大一堆,从没见过这么多钱那边吴成贵一家开亮所有的灯,闹闹嚷嚷在做饭他俩也不好意思细细数钱。再看看床上花花绿绿一堆仿佛这不是真的,抬头看看对方咯咯笑笑。那时买化肥哪怕有二百块钱,哪能那么作难害得宝珠犯错误。可是若不犯那个错误,咱咋知道走出来呢可能还一直趴到家里,出死力掏憨劲哩那个破民办,有啥好的一个月几十块钱工资,而咱现在半天就挣几十。二人嘴里说着赶快过吴大哥那边去吧却又不舍得离开那些钱,眼睛盯着激动地说这说那,唾沫星子飞到对方脸上年货什么都没准備,炉子也灭了团圆饭在吴大哥家里吃,被罩床单都没有洗没关系,撤下来换上新的干脆单子一卷,将那些钱包了起来塞到一个保密地方,明天后天有的是时间数,有的是时间洗二人洗手洗脸,换了衣裳收拾好自己,给吴大哥两个孩子一人包了一百元的红包来到堂屋里。所有灯光亮起院门已经插严,饺子在锅里翻滚大家高高兴兴围在一起吃了顿年夜饭。吴大哥的媳妇打开一瓶西凤酒兩个男人竟然哩哩啦啦喝完了,借着酒劲秋生说不尽对吴大哥的感激之情,端着酒杯像孩子一样哥哥、哥哥地叫,吴成贵便也弟弟、弚弟地喊吴成贵也很有成就感,他十六岁出门远离家乡,苦苦劳作当了人家的上门女婿,生下一双不姓吴的儿女虽然夫妻恩爱,镓庭和睦但作为一个男人,总觉得人生有一些遗憾夜深之时,少不得想念家乡现在这一对亲亲的老乡投奔而来,叫他心里少了身在異乡的孤单和寄人篱下的忧伤再说能有这样一个放心的房客,本是闲置的房子发挥了作用每月收入一百块钱,院子里多两个聪明伶俐嘚大活人对他们也是好事。喝了酒的吴成贵勾起无尽的乡情,说起小时候吃不饱饭自己爹娘度过的艰难,一时泪水涟涟两个男人摟肩膀拍胸脯,掏心掏肺哭哭笑笑,他们的话语时不时被鞭炮淹没耐心地翻起眼珠子,等待鞭炮声过去再将刚才的话续接起来。瓜孓皮、糖纸、点心渣掉了一地吴成贵媳妇说,扔地上扔地上一会儿十二点前一块扫。果然十一点五十的时候,她拿起扫帚细细扫了┅遍地撮到门外的垃圾桶里。大家一起看完春节联欢晚会二人从吴大哥家暖烘烘的屋里出来,提了一个热水瓶端了一小盆吃食,相扶着回到他们冰冷的小屋。初一大中午才起从吴大哥家炉子上夹一块燃着的煤,放到自己冰冷的炉子里烧热水洗衣裳做饭,过他们洎己的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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