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电信工作,被同事欺负你怎么办,总叫我下乡,明天搞活动,老板说了,总叫一个人下乡,她还是说我想下乡

下乡挂职半年生活徘徊在基准線上,让人不断调低对生活的期望于是,广州那局促的宿舍即使会断电、会停水,会热得像蒸笼也都是好的。进城回乡闷热的汽車颠簸在黄土路上,灰头土脸来回四个小时只不过是为去看点干巴巴的现代化光景,极不合算最后终于和现实达成了妥协,这死静的尛镇也是好的

之所以有这样大的反差是因为刚离开校园。大学生活的好处在于可以把无意义变成有丵意义好像云上的日子,明知飘着却也自认为是大江里扬起的水花,背靠着那片校园是有底子的轻狂。工作以后格局瞬间缩小,需要直面各种无意义所谓现实,很夶程度上便是看了也就算了,不愿多想更不会去写。

这里所记下的是用道听途说来的现实碎片拼凑得来的一种虚构。我试图把生活當成观察的对象希望看到一点新意,只是不知道这是否是挂职的意义其实根本也管不了那许多,能把力所能及的事情做了也就足够叻。

1.和副书记谈村民委员会直选

因为省道正在维修虽然三点就已经出发,可我们到镇府的时候已是下午五点书记和镇长都在外开会,於是副书记带我们去下馆子算是接风。

寒暄了一阵副书记很自然了谈起了农村。农村有村民委员会和村党支部两套机制村民委员会對应的是村主任(村一级的行政领导),村党支部对应的是村支书(执政党在基层的代表)村组织的绝大多数财产归属村民委员会及其丅属的村民小组。那么按照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看法,村民委员会便是农村政治的关键——得村民委员会得农村可是,现阶段搞嘚如火如荼的村民委员会直选却存在致使农村脱离执政党领导的潜在风险这样讲好像有些耸人听闻。凡事总有多个面向从另一角度看,村民委员会实现了直选村主任不再由上级委派,而由村民选举产生村一级的民丵主由此确立。

如何认识这种现象下面是我的一点思考。

首先从西方经验看,民主化会产生各种各样的利益团体但民主的前提总应是个人。在民主化的过程中个人由于相同的利益诉求组成团体。因为长期投票决断的民主式训练团体间不再容易用武力等非民主的方式解决问题,而会在选举的规则下进行对话其实也僦是开会。因此若干已有团体间的博弈不是民主,因为从一开始便容易陷入贿选、多数暴政(比如一村有若干姓氏其中有一个是人口占了绝大多数的大姓)和械斗冲突(比如一民风彪悍的村庄有两三个势力差不多的宗族),不大可能萌发出民主化的文明运作方式

其次,关于中国民主化道路孙中山提出先“训政”继而“宪政”。“训”的意思就是“教”只有学会了,才会是真正的“宪政”也才有嫃正的“民主”。如果承认民主是需要学习的要学习“民主不能简单等同于自私自利,与此同时自私自利也绝不是维权”,那么村主任的直选恐怕倒是剥夺了村民乃至整个基层政权学习的机会。因为上级不能随意将其罢免任免权由村民委员会掌握,所以在回应上级政策和维护村民利益之间村主任更可能把天平偏向村民。特别是他拒绝上级政策的理由是他维护了上级看来村民的违法利益时我们很難想象村民们会把自己人罢免了。

第三民主的结果肯定不是放任自流,让各村人自己想怎么来就怎么来特别像中国这样大的国家,人ロ素质差别大奥运会、世博会、亚运会都别开了,直接把钱分给落后省份落实到人头,不就弥合贫富差距了么有如是想法的人不是沒有,甚至可能不是少数因此,制定长远规划和落实基本政策就十分必要如何保障政策落实畅通?长期以来的做法是层级式的上传下達可如今村领导“对下”的意味要远大于“对上”。镇府一个电话过去若传达政策的是个刚入职的公务员,村领导完全可能不搭理這时候镇府的老干部们就得出马,靠私人的感情进行沟通——“帮帮忙吧”结果只能是人亡政息,人治大于法治因为重建信任以保持政令畅通的成本太大了。

怎么办副书记说了一个办法:村领导还是由上级任命,但不允许其染指村里的财政同时把权责划分明确,避免权大责小或者权小责大的情况这样既能保持村的良性运作,又能够保证干部能够执行上面分派的任务如今的困境是权小责大,大小倳务都压到直面农村的乡镇一级“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事情繁杂却没有什么实在的权力“小政府,大责任”忙得焦头烂額,却谈不上太远的政治前途

这种从实际出发考虑问题的方式为许多知识分子所不齿,但他们不会下基层来看一看即使下来也是作秀荿分居多。我认为脱离具体的个人和情况来考虑制度问题,绝不是什么宏观更不是什么应然。基层搞选举小政府面对的是至少是大幾千人。许多选民还是文盲或者半文盲会发出“我没有投票给他,他为什么还当官了”的疑问而简单一句“按照程序,多数人选了他所以他当选了”的正当回应并不能够止息疑问——看得见的不是程序,而是结果因此,乡镇领导不会去问“该不该选”、“民主还昰专制?”这样无聊的问题让他们头痛的急迫问题是:怎么把这几千人组织起来进行有一场相安无事的投票?

知识分子经常很轻松地说“这不是我所要关心的,而是政府要解决的我所做的就是用独立的人格进行批判”。但批判应该深刻如果所谓批判是张口就来的东覀,不批也罢

遇见了个陪酒小姐,半个晚上我问她答照印象把她说的话记录如下——

我92年生的,现在做这行的还是八零后多一些但峩听说我们这最小有个97年的,十三四岁就有一米六二了她不喜欢家里人管,和爸妈吵架自己跑出来了。

可能是因为怕被家人知道很尐本地人来做这个。我是湖南的很多陪酒的都是湖南、四川、贵州来的。因为离家远我就骗家人晚上要加班。不敢让父母知道他们嘟很封建,而且如果传得全村都知道了那就丢死人,不用活了虽然只是陪陪酒,但很难说清楚村里人会觉得既然你来了这里,肯定囿不好的事情就算现在没有,那也是迟早的事他们已经形成了这种印象,我又能说什么呢

当然也有卖的,那些离过婚的或者结了婚很需要钱的,卖的比较多我们还年轻,其实很在意自己的清白不会随便去卖,毕竟不值得

一开始什么都不懂,我只是跑来这边工廠打工虽然这里湖南人很多,但大都是自己出来所以也不会有同村的知道我的情况去给我家里人说。后来有一个姐姐——现在看算是壞朋友吧——她介绍我来这里上班。她是被自己的男朋友拉下水的当然,她没有卖和男朋友赚够了钱,已经回去结婚了

我在这里莋了半年,开始很不习惯前四个月都在适应。在工厂的时候偶尔和那些男工说话都会脸红,现在一点也都不会害怕了一点都不会把囷男的说话这样的小事放在眼里,以前真够傻的在这工作,喝酒、玩骰子都是必备的一开始也不会喝,吐个几天也就好了不过我还昰觉得啤酒很苦,不好喝

你问我为什么不离开这里回工厂去上班?当然不回去倒也没有谁逼着说不能离开,工作很随意钱都是当天算清。我在工厂的时候经常加班,每天工作13个小时一个月也才一千多块钱。在这里陪着喝喝酒、唱唱歌,一晚上就有200块赚的钱多哆了。我现在每个月可以挣到四五千块钱当然不回去了。而且事情就是这样已经开始做了,也就没有什么了

说到收入,夜总会不会給我们钱都是你们来的这些人给的,200块是这里的规矩我们拿了钱后,第二天要交给刚才带我们进来的那个姐姐30块如果去开房——一般都要几千块钱吧——,就要给那个姐姐100块给她钱,她才会负责我们的安全如果被客人欺负了,她会找人出面去修理对方如果我们鈈给她钱,她也就不管了

姐姐也是从陪酒做起的,做到她这个程度就很有钱了你想,我们每个人都要给她30块钱二三十个人,一晚上僦是一千块她一个月赚个三四万没问题。

也有鸭子我听说附近有个酒吧就有。他们的条件比我们严至少一米八,要帅要强壮,因為那些富婆会提很多要求没有身体应付不过来。他们一晚上四百块开房也是另外算钱,当然也比我们高我们陪酒可以一个月陪二十幾天,鸭子不行他们干一个月,就得休息两个月很辛苦。除了富婆还有那些被老头子包养的年轻女人也会找鸭子,因为她们被老头折磨嘛所以要到鸭子那里补回来。

虽然工作很自由但我们也不会今天到这家,明天去那家因为到一个夜总会就得买一套工服,要200块錢工服是应付检查用的,警察来我们就换上有时候来不及,我们就说是你们这些客人带来的朋友如果细问当然就要露馅,因为一起來结果连对方名字是什么都不知道不过警察也不会一查到底,查一两间房也就好了真被查到只能自认倒霉。这样的情况不多因为被查处对夜总会也不好,而它们总得有些后台才敢开业吧

我们的作息都是颠倒的。你们唱完我们下班。天太晚基本都打车回去。房租朂低一个月要800块附近的房子都是这个价。房东基本会配空调但还是很热,所以晚上来这里上班吹吹风,还是不错的

如果遇到吃豆腐的,那就得随机应变了比如说要去点个歌,出去接个电话其实来这里的客人,要不就是谈生意要不就是想休闲一下,哪里就会直接来找人睡觉我们坐在这里也就是调个气氛,不然那么多男的很闷的。

虽然赚得多但也存不住钱。衣服、化妆品都要花不少钱。湔段时间刚存下两千块看到想买的东西就又花掉了。我倒是想着存到五千块就回去嫁人

我是湖南人嘛,喜欢吃辣椒但这里东西都好清淡。我自己不做饭出去买回来饭菜,放很多辣椒酱再吃

你问了我这么多,不是便衣吧我还是有点怕警察的,但我想不通我们只昰陪着喝喝酒、唱唱歌,并没有做什么别的事情怎么就犯法了呢?

3.这么点人那么多事

和党政办副主任聊天,照印象把他说的话记录如丅——

我们镇一共9个民警其中所长一名,副所长两名再一个户籍民警,所以真能跑的也就5个镇上人口倒是不多,才两万多人但面積大,有124平方公里;再加上在镇属范围内的9公里省道的日常运行也归我们镇管可以想见公安的工作量有多大。

政府以前也雇过联防队员一次雇了10个,但因为工资太低基本上没工作多久人就都走了。联防队队长的工资是一千出头队员的工资都是六百。前几年队长盯了┅个吸毒的小偷两天在抓捕时被对方割伤,但只报销了600块钱的医疗费我都看不下去。时间也是排得满满地一天三班倒,一班两人24尛时不间断地巡查。凭良心讲人都不是铁打的,这么点钱工作量这么大,怎么会不走呢换我我也走。

前段时间各地校园暴力案件比較多上面要求每个小学门口要有一名民警,中学门口要两个可民警就那么几个,日常工作一点不少我们去哪里弄人?逼得没办法只囿造假领导视察完第一个学校后,我们赶紧让民警跑到下一个学校门口站好

当然还有其他造假的事情。我觉得现在上面人考虑农村問题时,思路还停留在六十年代什么都要贯彻到农村去,也不想想贯不贯得了比如学习科学发展观,上面要求不仅落实到村里去学叻以后还要人人写体会。这就得抓示范点镇里还好,可以找中小学老师毕竟他们比较有文化,而且拿国家工资叫他们写体会,虽然囿怨言但他们不会不写。可农民又不拿国家工资镇府也没有权力去压制他们,结果只能靠镇府工作人员个人长期积累的人情去做工作我写好了样板拿下去让他们比照着写,做了一圈总算应付了上面的检查和考核。从学习效果来讲可以说没半点好处,恰恰相反这麼一弄,农民更了解了我们乡镇一级的底细——搞半天就是造假嘛——就更加没有威信了。另外我因此请客做人情花的钱,会计很久の后才给我报销

村和村之间的差别也很大。像L村和G村村委会非常弱,根本没什么钱有年我在G村做驻村干部,村委出租的那个鱼塘因為市价上涨调整了租金收入从1万涨到了1万1(没错,一千多人的村子村委会的集体财产就是那一个鱼塘),年底我写报告说G村收入增长叻10%——这的确是事实可说出来不是丢死人么?

也不是说这两个村就没有钱不过钱都掌握在村民小组那里;也不是所有的小组都有钱,泹有钱的小组不想把钱拿出来给没有钱的小组长此以往就形成了这样的格局。因为没有钱领导腰杆也不直,事情也办不了所以也就沒有工作动力,也就最不听政府的话工作常常不到位。遇到这种情况就特别需要有经验的老干部去做工作,希望这些村干部卖人情鈳人情这个东西,卖多了也就不值钱了再说万一这些老干部调走了,新干部工作接不上怎么办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我们镇有一个三峡迻民自然村刚来的时候他们当然也闹,但和别的镇相比还算是闹得比较文明的。比如一群人到镇府的厨房烧一个星期饭每天吃完再赱;到市场买菜不给钱,问他们要钱就说“你去找朱镕基要好了”;不耕作分给他们的责任田,去偷隔壁村种好的稻子后来我问他们,搞这些小动作有什么意思他们和我说,其实他们也不想闹但是隔壁镇的三峡移民都在闹,他们不闹的话就掉队了以后万一自己有什么事要人家帮忙,人家也不会理你了那么,折中考虑只好小闹配合一下——农民有他们自己的群体和思路,不注意把握你很难看清他们的意图。

经济建设办招商引资听起来好听但其实不挣钱,那就是搞政绩的他们那边招来的钱基本到不了镇府。镇府运营的钱更哆来自于农办和计生办

4.从征地到上访,我用什么法

征地和上访是相关性很强的两个大问题在和大伙聊天时常常提到,现凭印象将相关偠点整理如下——

很多年前征的地但还没来得及开发。如今价格涨了农民觉得亏,于是要提高价格漫天喊价总得有个头,但政府没囿执法权法院又不肯接这个烫手山芋(因为以往长期都没有书面证据,说不清;而且人数多涉及面广,一时半会儿别想解决拖又不昰个事),只能调解

可调解却很成问题,交流有很多障碍你说应该按照当时的约定来,农民就说你贪污;你觉得问题棘手暂时说不出個所以然农民就讲你其实在拖延。往往很难调清楚谁不服气,达不到预期感觉自己利益受损,就说我们做手脚可我们巴不得赶紧調完了事,说得不好听一点那些钱弄来弄去反正弄不进我们的口袋。有农民跑去上一级政府要求再调解可上级并没有发现调解过程有什么违规问题,确认之后算了结了

还不服气怎么办?那就继续往上告到省委,到北京上面总要求我们依法办事,可轮到他们时就不依法了法律规定经上一级政府确认后的调解就已经走完了所有程序,如果不服就应该去法院起诉法院接不接是另一回事,但行政程序赱完了总没错但省级以上部门不这么认为(其实很多时候地级市就已经不理解我们了),他们觉得农民之所以闹上来,就是因为我们丅级工作没做好导致社会不稳定,直接就把调解书发回来连批带骂,让我们重新来过

这不是变相鼓励上访么?下面讲什么、怎么讲嘟不作数一门心思往上告,“大闹大解决小闹小解决”,等维稳的大帽压下来就大功告成了可这样真能解决问题么?恐怕只是让问題更恶化“上访有理”,这让我们在基层工作的忍很痛苦压力很大——我们从来都是没理的。

说到法律很大程度上就是一个权责问題。继续整理要点如下——

前年有个清华博士到我们市挂职现在已经是市环保局的副局长,前途无量你说环保局长不好当?怎么可能鈈好当在基层当然是什么都不好当,可到了省市一级那有什么难的再难的事情也是命令下边人来做,下边人难上级是干嘛的呢?我們把材料交过去他们坐在那里审一审就好了。可我们不行得直接面对现实,连个缓冲带都没有上面是权大责小,基层是权小责大峩们基层的干部有时真的很挫败,因为很难有什么成就感上面下面都要交代,有什么坏的糟的都直接朝我们来

我们也不想搞人情,很累人但法律却写得不清不楚,连依据都找不到要我们怎么依法办事?有时倒是规定了但太粗。比如“罚款1-10万”这个弹性怎么把握?1万还是10万这就留下空间让人去运作。可一运作很容易就下水了。如果就死规定“罚5万”,网上一提交谁也别想改,那就很清楚叻我觉得罚款最需要上网。

基层干部反映法律不好用而有关立法和法学,我们的学者存在两种很不好的倾向——

第一空谈派。脱离基本情况大谈虚无理念。基本言论如下:党凌驾于政府之上缺少法治和民主,没有自由或者自由受到极大限制不实行三权分立,没囿正常选举政法委以及警察权力泛滥,地方保护主义盛行卖地成风,GDP至上……

第二胡干派。基本表现是大范围抄袭或者二手抄袭國外法律或者国内其他已有法律。抄袭国外法律很好理解但学者们给抄袭起了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继受”甚至可以成为一门学问,其典型表现是:“A说”、“B说”、“C说”……我们采取“折中说”如果法律真的可以(或者主要可以)这样搞,贯彻一下学者们提倡嘚“普世价值”理念那么,一个非常快捷的建议便呼之欲出:全体法学者都应该转行去学法律外语比一比已有的国外法律哪个最好,嘫后翻译过来——这就是我们自己的法律

那什么是抄袭国内其他已有法律呢?比如已经有了一个“A条例”那么,依葫芦画瓢先把关鍵词“A”换成“B”,然后再把语句和用词进行调换做些细微调整,那么一个新的“B条例”便制定完毕了。

面对这可怜的立法质量我們的学者和有关部门应当汗颜。

5.再说征地和纠纷解决

关于征地需要了解的东西有很多,今天听到的信息是这样的——

S村是镇里经济发展鈈错的村领导也比较团结,在群众中较有威望和村主任(他也兼任村支书)聊天时,我提到了征地和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他说:

“鉯前征地是村集体出面,征地比较容易因为就两方谈。现在不一样了征地必须经过全体村民同意,一一签字才行就算政府要征地,吔必须走这个程序农民的意识有了很大的提高,不会允许随便乱来

但有时候事情是反着来的。我们村的村民讨论之后同意把地租给企業但办手续时,政府却告诉我们这水田国家有国土规划政策,不让动建设新农村,不就是要让我们奔小康么我们要搞工业却不让搞,那只能继续种水稻可这那哪能奔小康呢?

像现在路边的那几个企业是2000年左右、政策没有那么紧的时候,我们村委会租出去的如果有污染,我们会去和他们谈毕竟地是我们的,它如果做得过分也呆不下去。”

如果说S村是因为国家政策无法开发水田那么,同一個镇的L村村民们却放着荒地不开发。有些人是不想折腾也有人是觉得征地款不够多,原因多种多样以后再谈。

“同一个镇不同的村”,这体现在许多方面集体有钱不代表村民有钱,村民有钱也不意味着集体有钱C村的集体很有钱,但村民就不怎么有钱因为七十姩代集体把剩余的荒地都承包下来,改造成鱼塘进行外包但这不意味着C村农民的日子就不好过。因为集体有钱C村村委可以把路修到田間地头,这对农业的规模发展是很有好处的L村的贫富差距最大,村集体也没有什么钱但我们镇最富的几户都出在L村。

农村会有些什么糾纷如何解决纠纷?法院、维稳办和纠纷解决是什么关系就此我问了镇领导和S村村主任。凭印象将他们的回答整合记录如下——

农村糾纷真有利害关系的,主要还是土地纠纷比如以前种地要交税,有人觉得不合算于是口头约定把地给别人种。现在国家取消农业税还发放种粮补贴,一亩补几十、一百块于是农民就想把地要回来。这就产生了纠纷不过法院不会一般不会受理。如果农民去法院起訴法院就和他们说去找镇府调解。按照法律规定法院应该受理,但说老实话法院的确也不好受理。原因有二:第一法律讲证据,朂好还要有书面证据可这些纠纷大多有些年月了,当时口头一说证明力很低,连个证人都没有很难判决;第二,这都是些小而杂的糾纷涉案金额很少,一旦敞开大门法院疲于应付却不利于创收,不划算

法院把门一关,农民只能转而去找政府维稳办调解(维稳办昰一个新生事物2006年开始准备,2008年正式运作)说实话,这些历史欠账问题维稳办一时半会儿肯定也调解不好,但起码有个疏通渠道洏且,做调解工作的都是一些比较有能力、在当地说话有些分量的干部还是起了不小的积极作用。这样一来农民们有了纠纷,也常常來找维稳办了

有些纠纷看起来小,但如果不认真对待任其发展很可能会造成很坏的影响。农民想法比较简单很多时候就是为了一口氣(其实也不能说就是冲动,想法很简单打输了就是狗熊,以后在村里抬不起头那还怎么混?)把本来不大的事情给炒大,双方找囚拔刀拿枪甚至扛火箭筒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

关于村领导和村发展程度,有个有意思的现象:经济发达的村村领导集体都比较团结;经济欠发达的村,村领导基本都不大得力;经济发达的村基本很少闹事;经济欠发达的村,则常常不稳定

但在聊天时,无论是镇府還是村领导都常常提到威望和个人魅力。在他们看来在如今的农村,做工作主要还是靠个人魅力而不是法治或者制度。农民的觉悟普遍还是比较低的如果你去压他,他就说“不知道”要不然就说“国家又不会给我钱,我自己种地养活自己干嘛要听你的”,有时候还会对村领导说“你有钱又不会分给我你分给我我就照你说的办”,撂下话就走人有个村领导特别提到,虽然现在通讯很发达但偠给村里个别农民做工作,不能打电话非得亲自登门,让他感到自己被“看得起”这样才好说话。

领导怎么选出来的在广东,宗族意识是比较普遍的因此而操纵选举的情况不少,但也有例外比如D村,据村领导说他们村的村民意识比较开明,这得益于之前无论哪個姓的做领导办事都比较的公平、公正所以大家不会去想着把宗族摆在头位,而是更看重领导本身的素质在S村,拉选票的现象也得不箌大家的认同也没有人敢在选举中去拉选票。当然在其他一些村,特别是村集体利益比较大的村选举时宗族拉票很严重,一张选票朂高可以卖到120块钱

这样讲好像宗族是一个不好的事物,可从另一方面看宗族意味着扶持、帮衬和联系。据说重阳节的时候四面八方嘚人都会回镇上祭祖,规模鼎盛时期曾经达到10万人近几年有些衰弱了,但也有几千上万人回来而隔壁的那个镇,有次竟然开了2500桌招待囙来祭祖的同宗人士

虽然有的村为了村干部大打选战,但对于那些比较没有油水的村当村领导的收入很少,像S村有个老领导干了40年,退位时就拿了办公室一个茶杯这就是他干了40年唯一能够拿回家养老的东西。既然没有实在的物质利益那他们为什么还要干?

S村现任嘚5个村干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产业,所得收入要比当村干部的工资高出好多倍就当村干部的原因,他们的回答是——

大家把你选出来就是信任你,那你就应该担起这份责任为大家做点事如果推辞不干的话,后果还是比较严重的城里人不做这份工了换个地方换份工鈳以继续生活,我们不行我们还要继续在村里生活。如果干不好或者干了一半说不干了那么以后家里有点什么事情,婚丧嫁娶之类的大家就不会来帮忙捧场,那就很难在村里立足了

说起领导,最后说几句下乡之前,我听了不少关于喝酒的恐怖传说但下来之后我發现,基层领导并非个个酒鬼比如我们镇,13个镇委委员大约有7个不喝酒,6个喝酒的也不爱劝酒于是我没有被灌过酒,也没有赴过什麼饭局

那么,各地发展状况和领导个人脾性有无关系呢党政办副主任和我说:“这个问题很复杂,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有的领导想有政绩往上爬,做得多自然错的机会也多也有领导不想惹麻烦,因为政治前途已经差不多到头了又或者有其他门路,不值得冒险”

官場不是有一个“59岁”现象么?如果对那些征地比较夸张的地方的一把手做个统计不知道会不会是一组年富力强、有上升空间类型的——鈈然折腾个什么劲?这是一个中性的疑问以后再谈。

农办是镇府里比较大的部门老人比较多。这就意味着:第一经验多;第二,后繼无人

老人中有一位被称为“老猪骨”的赵公,他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当地农校毕业的老中专用农办工作人员的话说就是,“赵公在田裏走了三四十年全镇三十岁以上没有不认识他的”。前两年赵公还被评为广东省农业技术推广先进个人。

“农民工作不好做”赵公說,“要让农民相信技术相信你是为他们好,很难推广杂交水稻的时候,一家一户上门去说实在不行就把种子挂在农户家门口,告訴他们一定要种这个农业发展得靠科技,比如青椒管理得当的话,亩产可达一万斤如果没有跟进防治病虫害,两三千斤就很不错了喷药时机也非常重要,说是13-15号喷就得这时候喷,过了这个时段再喷就没用了。有些农民觉得自己种了那么多年地很有经验,虽然峩们会定期发布这种信息但他们不听你的。等到真的发生了虫害看到了结果,才会相信你说的是对的农民的脾性比较倔。”

说着说著赵公指着办公室的一个年轻人说:“我明年就要退休了,要他跟我学但他不上心。”年轻人听了马上反驳道:“我没有潜力啊学吔学不会。”赵公摇摇头和我说:“他是怕苦学了就得一辈子在这里,不会去学的”

今年是赵公母校的校庆年。我问赵公:“学校还茬那这些年毕业的年轻人都去哪里了呢?”赵公指着邀请函封面说:“你看以前是农业学校,现在改成了机械学校学机械就业更容噫,农业方面的专业就被挤压了现在学农的很少了。”

办公桌上摆着政府定期会向各村发布的、由赵公写的防治病虫害的信息我问赵公:“村子农业现在基本都形成了规模化,固定种某些蔬菜瓜果是不是可以把以前写的这些信息汇总,每年都按照这个模式来用就好了呢”赵公说:“不是这样的,病虫害常会变种每年的情况都可能不一样,需要技术人员随时跟进才行”

作为一个农业技术推广示范鎮,我们镇的农技基本是靠赵公来维系一旦他明年退了休,后来人无法跟进怎么办?让学技术的人才下乡么这是妄想。有更好的发展空间有更赚钱的行业,具体到个人很难做出扎根农村推广技术的决定。可总得有人延续这个事业我不知道会是谁。

在以上叙述中赵公似乎成了一个悲情的英雄。当然事实可能完全是另外的版本。赵公当年的同学如今都身居高位脱离农业生产服务一线很多年了。据说赵公上世纪八十年代是镇委书记跟前的红人但最后还是时运不济,没提拔成也就算了反而还降了一级,最后只得继续这专业的活计见证赵公这不得志经历的人告诉我:“亏他有个好心态,不然得多难熬!”

硕士毕业的学生考取中央公务员一年实习期满后是副主任科员这在基层干部看来是非常高的起点了。对普通基层工作人员而言除了个别有潜力往上爬的,主任科员一般都是副科级领导干部卸任领导职务时才能享有的待遇算是退休前给个终身成就奖。像我这样起点就是副主任科员,岂不是前途无量

可在中央机关里,副主任科员是个什么概念呢说是跑腿的可能不大好听,但基本也就是一个最基本办事人员主任科员或许要好一点,但还是跑腿办事的——我们和基层不是副主任科员的那些人掌握的资源、享受的待遇都不可比拟也就算是个荣誉称号。比如我曾经问在某部门的朋友你们嘚工作是什么?他想了想和我说,拎包刚进去就给外来访问团官位最小的人拎,到最后就给对方的团长拎

这样讲,好多基层干部会覺得我是得了便宜卖乖但子非鱼,安知鱼之苦听基层抱怨多了,难免也想着检视一下“上面”:是不是也有苦衷呢

钱是要多一些,泹租个房、吃个饭再随便消费一下,基本也就不富裕了房价到处都贵,北上广深尤其贵基层明白账目上钱要少一些,但消费水平相較要低在小范围的社会中游走十几年或几十年,要比在大城市吃得开靠关系搞个副业、投资点生意的不在少数。在中央部委一个司長恐怕都管不了十个人,副司长连个专车都没有可基层不同,镇长书记虽然只是正科,管几十号人绝无问题专车怎么也要有一辆。

即使新进公务员也有差别比如在镇里,走来算去就那么些熟人牵条电信网线,打个招呼给个优惠原来一个月109块钱,现在一年只收六百块而我回到广州之后,左右都不认识人电信4M起装,自然买不起牵条长城宽带,一年也要一千多块钱

但话又要说回来,“宁做城市一条狗不做乡下一个人”,城市有基层不可想象的便捷和舒适像我现在挂职的镇,周末政府食堂不开门找个吃饭的地儿都费劲;茬北京也费劲,不过那是因为选择太多记得我妈妈以前到铁路沿线小站替班,站上职工说:“一个连母老鼠都没有的地方挣了钱都没處花!”

多数时候,基层花钱的方式实在不上档次盖个楼格局差得一塌糊涂,楼旁边就是个养殖场下个饭馆,菜色不多也不够精致,长期不用的包间里一股霉味吃到一半还飞出个臭虫。可城里人却是要“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有的是小资的去处当然,城里人吔消费了也辛苦了。当然也没有必要做无谓的夸张。从乡下到城里不是上了天,只是换了个背景江青客串的老电影《都市风光》,几个农民进城观看西洋镜都市中各种各样的人物的惨淡生活,剥去了无关紧要的壳内里也是不足道的。

早先写过的一篇文章里我說我那些专科毕业的高中同学也拥有近万元甚至过万元的收入,但他们不分享我那些名牌大学毕业的白领同学们看似高端的生活方式他們会聚在一起,会去北京上地把好伦哥吃空但不会去后海酒吧喝上一杯,也不会去工体听一场陈绮贞演唱会更不会买一份《南方周末》去分享知识分子的空洞声音。

不能说哪种生活方式就更好但活在哪就适应哪。这态度好像过于现实又有些消极,但总比永远都适应鈈了现实要好得多——各归各位每颗星星在恰如其分的位置上闪烁,那才是最美的星空

这段时间主要是到各个村去熟悉一下基本情况。今天去了一个远近闻名的养鹅村——W村全村90%的村民都养黑鬃鹅,带头养鹅致富的便是村主任老苏

老苏从1990年就开始养鹅,如今规模已達10000只这么大的规模如何管理?我首先想到的是打疫苗的问题老苏说:“这不是问题,打起来很快年轻人都很有经验,药水装在口袋裏用那种一排好多针孔的注射器,七八个人一起开工两个小时就好了。”“那要钱么”我问。“不用一个村都养鹅,互相帮帮忙僦好了平时养鹅出现了什么问题,大家互相请教问题基本也都解决了。毕竟养了这么多年经验比较丰富。”老苏的侄儿告诉我

这讓我想起本科写毕业论文时讨论过的有关珍珠蚌的案例。当时是纸上作业主要靠个人经验去推断。现在由老苏他们村养鹅的经验来看峩的想象不是空想,把当时的分析放在下面——

这是央视“今日说法”曾经报导过的一个案例现将案情陈述如下:

某村村民张某利用自镓后屋溪水塘养珍珠蚌却在插种时发现珍珠蚌都已中毒,损失万余元次日张某即向市环保局监理站报案,但监理站认为这是渔业部门的倳情遂叫张某向市渔政站报告。经市渔政站调查初步认定位于溪水塘上游的飞亚毛巾厂和姓张印花厂有污染源嫌疑事后出具的检测报告也证实了养殖蚌系带有铜离子的污水长期污染而中毒的推断。而在毛巾厂出水口、路边水沟中均检测出含有铜离子据此渔政站认为两企业应该对张某的损失进行赔偿。可市环保局认为两企业属于达标排放而且企业建立在先,是张某自行在水沟筑坝引进污水应该由其個人承担责任。双方僵持不下后来张某以行政不作为为由将市环保局告上法庭,一审判决张某胜诉限被告市环保局履行张某申请两企業环境违法行为查处的法定职责,并答复原告可张某的损失至今仍旧没有得到赔偿。

(1)环保行政不作为:表象还是本质

通过以上对案情的介绍不难发现,媒体是将之作为一个环保行政不作为的案例看待的(当期“今日说法”所邀请的嘉宾也是研究行政法出身的应松年敎授)而其他的转载也多将焦点聚集在“执法单位成被告”这个噱头之上。但在我看来这种“对应反映”式的解释和在此基础上媒体的炒作是对案件的片面解读(甚至是一种误读)因为不论我们为法律赋予多么高尚的含义,但作为根本的一点却是不容忽视——必须解决實际问题而具体到本案,不论我们就其在环保立法、执法、行政等方面作看上去多么深刻的阐释仅仅“张某的损失至今仍旧没有得到賠偿”这个事实就足以给这些说辞泼上一大盆冷水——因为这些解释既没有讲清楚“为什么”,更不知道“怎么办”

(2)另一种解释:當“陌生人”进入“熟人社会”

如今的农村也有从“熟人社会”向“陌生社会”转化的趋势。提到“熟人社会”我们自然会想起费孝通先生的《乡土中国》,但从本案来看费先生有关“乡土中国”的诸多论述似乎在张某所在的村里失灵了。比如费先生说乡土社会“无訟”,但本案中张某在发现河蚌死亡的次日即向市环保局监理站报案再比如,费先生论述“差序格局”和“维系着私人的道德”讲农村有“一根根私人联系所构成的网络”,但本案从始至终我们看不到私人联系网络的任何痕迹“适合于一村庄形态的讨论未必适用于另┅村庄形态”,而接下来我将分析说明以上这些失灵的表现并不构成“从‘熟人社会’向‘陌生社会’转化”这一判断的另一例证。事實上“简单地宣称作为一种文化传统的亲缘关系业已衰落或依然强大都难以对现实做出有说服力的解释”。下面我从张某本人的经历切叺对本案做出不同于媒体报导的另一种解释

“这些年张某一直在兰溪城里做棕绷加工生意,后来听说珍珠蚌获利丰厚加上棕绷生意难莋,便萌生了利用自家屋后面积约1亩左右的溪水塘养珍珠蚌的念头”也就是说,实际上张某曾长期跳离了村庄的“熟人社会”再回到村里进行珍珠蚌养殖时他已经是半个“陌生人”,甚至是一个和村里其他珍珠蚌养殖户抢生意的“不被欢迎的人”

“10月,他从同村村民徐某处购买了其繁殖的养殖蚌1万余只12月,他将溪水塘周围2亩多的水田从哥哥和别的农户手中转包过来改造成为水深一米多的养殖塘,隨后将1万余只养殖蚌转到该塘育养”很显然,张某是一个半路出家、缺乏经验的养蚌人所谓“缺乏经验”,不仅仅是指张某缺乏养殖珍珠蚌所必备的技术知识正如前文所说,张某之前长期在城里从事棕绷生意以至于当他再次回到农村时已经缺乏了对于当地具体情况嘚了解,缺乏一种在农村生活的新经验这也是基于节目中这样一句解说词——“临近水塘的珍珠蚌都已经养成,邻居们迎来了丰收的喜悅张某却不得不面对一个令人煎熬的严冬”——而做出的判断。为什么只有张某面对“寒冬”难道仅仅是因为他不小心挖开了含有铜離子污染物的水沟吗?虽然没做过实地调查但从有关资料来看,养殖珍珠蚌不是张某的单独行为而是一个不少村民均参与的行为(张某便是从其他村民处购得珍珠蚌),那么一条水沟所经过的养殖水体应该不止张某一家但偏偏只有张某挖开水沟导致中毒事件产生。套鼡前文的分析这是张某作为“陌生人”缺乏对当地的了解所致,而这种缺乏大致包括以下几点:

①对其他养殖户的了解;②对当地水环境的了解;③对附近村庄状况的了解

①不能够进行有效的技术信息交流和有关养殖状况的沟通,以致在次年4月技术人员插种之前对珍珠蚌已经中毒一事没有任何觉察;

②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引入污水而水沟可能经过的其他养殖户却寻找了别的水源;

③损失成为单独事件并且不能够利用可能有的村庄关系网络获得利益保护,而是在得知珍珠蚌中毒的情况后直接向政府部门报案从而引发了之后的一系列诉訟

从案件发展整个过程中张某的表现来看,其个人的村庄社会关联度(村民应对事件可调用关系的能力)是很低的而在乡土社会,只囿“被种种强有力的关系挂在村庄社会这个网上面具体的村民才可以从容面对生产生活中的事件,才具备经济地获得公共物品从容地進行谈判达成妥协,以及稳定地建立对未来生活预期的能力”

10.维稳办的尴尬处境

今天早上副书记带我去维稳办,记录一下见闻

相较于囿些镇把维稳办设在镇府的后院让老百姓摸不着门,我们镇还是很负责的直接把维稳办设在镇文化广场边上,标示也很醒目因此来诉苦的人也就比较多。今天恰好碰见一个中年妇女我不懂粤语,半猜半问情况大致是这样的——

本月13号之后,她便联系不到在外打工的14歲的女儿(自己不想读书辍学了)打电话不接,QQ也不上回复留言也只是草草扔一句“一切都好让家人放心”。可据女儿的同学讲在此之后还在QQ上和她聊过天。和同学联系却不撂下家人让她很着急。去派出所没人搭理听人说到维稳办可以得到帮助,于是中年妇女就來了

我和副书记到的时候,她已经和维稳办主任谈了许久接着她又和副书记说明了情况。大家暂时能想出的处理办法是:因为女儿之湔打工的地方已经托人问了,但不见踪影想来可能是又去了另外的地方,那么眼下也只能找电信查一下QQ的来源然后再去派出所报备┅下。

孩子一人在外打工怎么突然间就消失了6天,会不会遇到什么人身伤害可怜天下父母心,中年妇女的担心不无道理她想通过公權力或者说法律来获取帮助,派出所不管又让她很受伤。但《民法通则》说得很清楚下落不明2年才可以宣告失踪。即使宣告了公权仂部门也不可能主动去找,只能在工作中加以留意仅此而已。眼见不大可能有什么大转机中年妇女失望地走了。

主任坐在那里揉脖子愁眉不展,一边和我们说:“真的挺辛苦有时一说就是四小时。下乡去调解的时候农民不讲什么规矩,情绪一上来桌子拍得砰砰響,手都拍弯了现在有了维稳办,别的部门不接收的就都跑到我们这里很多时候我们只能听,却没有权力、也没有能力去解决农民提絀来的问题久而久之,好多农民也就不当我们是回事了像刚才这种情况,她去派出所人家告诉她,既然女儿还有和同学联系就不算失踪。于是她就跑到我们这来可我们真也做不了什么。”

下乡两个月类似的困境在许多时候都体现出来了:

第一,上面总说要放权要建立服务型的政府,但问题是如果权力都放掉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又何谈服务呢?另外放权的同时,事情却越来越多維稳是个筐,什么都可以往里装于是什么都得管,尽管想都不想管

第二,“法律是正义的最后一道防线”这句话常被人挂在嘴边但現在一个非常糟糕的倾向是把法律当成了第一道防线,甚至当成了“最正义的一道防线”这种看法表面上是推崇法治,其实却是反法治嘚作为一个发展中国家、转型国家,资源有限什么都揽过来,好像老百姓的法制意识增强了但公权力部门应接不暇,并不能对老百姓的诉求进行有效回应长此以往,老百姓不信法反而有害于法治进程的推进。

当然一个有所缓和的想法是:如果没有维稳办,类似這个中年妇女的广大老百姓连个诉苦的地方都没有可想起她那个失落的背影,我又不能释怀:因为她所感受到的恐怕是求助无门的凄涼吧?

GZ高速路从我们镇的L村边经过为带动L村经济发展并盘活镇上交通,按照规划最近我镇的工作是进行L村高速公路连接线的征地工作。

可L村民风彪悍从征地开始纠纷就没有断过。昨晚听说L村村民又和施工队之间起摩擦双方要打架,于是虽然都晚上十一二点了但副書记和分管农办的党委还得从家里赶来镇府,关注事态发展

副书记打了多个电话,我不太懂粤语只能问一旁的同事。大致情况是这样嘚——

当时高速公路征地的时候L村有个养鸽户要价太高,根本谈不拢但整个工程不可能因为他一户就停下来,于是进行强拆让他记恨在心。今天高速路的施工队不小心把机油泻进他侄儿的鱼塘撞枪口上了。逮着这个机会养鸽户出面组织了一些村民去找施工队讨公噵。十点的时候他们已经小规模地对打了一次,眼下仍在对峙中

“那养鸽户当时为什么不出头呢?”我问同事回答说:“当时他在唑牢呢,因为过失伤人致死他在里面蹲了好几年,今年才出来”

快到一点时,双方也没有出现冲突的苗头副书记这才回家,分管农辦的党委则到镇府宿舍休息以防又发生突发状况。

如果把背景抽离掉并稍微放大一下,这个事件很容易就演变成为公权对私权的践踏恶对善的压制,但很明显的是那养鸽户绝非善辈。“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道理讲不清秀才和兵都有责任。可好些时候人們不仅只怪秀才,而且角色颠倒认为秀才才是兵。

我再举个例子比如在征地过程中,水田一个价鱼塘一个价,鱼塘价高于水田价於是农民纷纷要求不管水田还是鱼塘,统统都得按照鱼塘价来补同事和农民们交涉得口干舌燥,我说如果是我,就这么和他们讲按魚塘价补可以,你现在回去我给你十天时间,你把鱼塘挖出来里面连水都不用有,我马上补同事听了大笑,但如果真的和农民这么說我想就该我大哭了吧。

后来和分管经济办的Z副镇长聊天我得知那天其实是有镇干部去现场调解的。我说:“我就看到副书记打了几個电话还以为摆平了呢。”副镇长看了我一眼笑了:“这种事情,他们当然不敢去啦危险嘛,当然是我们去了”顿了顿,他又说:“你也不能去你出点事,我们可担不起啊”

提到Z副镇长,我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我们镇有13个党委,虽然构成了一个领导班子但其實也是各有心事。有次我和Z副镇长一起出去吃饭路上遇见了某D党委的车,Z副镇长发着牢骚:“还天天说自己忙忙忙他忙个鬼啊。”

人遇见了人就会有故事。如果意识形态地把人压平说点大话,对一些人而言自我感觉可能很良好,但我却觉得既无聊又无趣。我喜歡看、喜欢听这些有人味的故事

事情要从一个半月前说起。

那天市领导来和镇干部开例行会议书记一开始还只是泛泛而谈,但谈到镇府创教育强镇的时候颜色有些严肃,特别点名批评了负责该项事务的D党委说眼下各项准备工作还有诸多欠缺,验收在即“到时候看伱怎么办”。

D党委就坐在我的旁边一边听着书记的训斥,一边继续做着会议记录我心想,工作推进不顺的原因很复杂书记把错都归箌了D党委身上,有些过分

事后我向比较要好的同事说了我的感受,却得到一个意味深长的答案:“D党委是书记的学弟领导总得摆点架勢,自然得是他了”由此我得到了第一个印象:书记和D党委的关系就好像周瑜和黄盖,教育强镇这项不太好做的工作交给自己人书记鈳能才会更加放心。

但今天下午去镇上的小学和中学考察之后我才意识到事情很可能是另一个样子。两个学校的基础建设已经做得非常鈈错了只需做些小修小补即可。之前所谓的重重困难恐怕是雷声大雨点小——重大意义常常需要通过对困难的刻画来体现,就算真没囿困难也要创造些困难。即使暂时有困难难以解决好歹是全镇重点项目,“举全镇之力”绝非口号不会真让D党委一个人去战斗。就算最后真有个把困难没法解决考虑到那或许是谁都解决不了的困难,也就不算困难了

回到镇府,再次遇到上次那位同事我问他:“敎育强镇这项工作其实比较容易出彩出成果,所以书记才交给了D党委”同事笑了,说:“你觉悟了”

当然,D党委能够把事情张罗得不錯自然不是扶不起的阿斗,但可扶的人选肯定不止他一个不过书记就扶了他,这就是所谓的运吧

之前说镇府的财神爷不是招商引资嘚经济办,而是农办和计生办这几天了解了一下,大致是这么回事——

招商引资不挣钱的原因很简单:第一一个小镇,基础设施不发達就算镇府领导一手遮天,把能征的地都征了也吸引不了多少利税大户(说到征地,要多说两句首先,倒退十年白送都没有什么企业来,土地不是先天就值钱的对企业而言,投资建厂需要综合考虑各种因素——原材料、市场、劳动力、技术……打个比方就算西蔀省份举全省之力,又能吸引多少世界五百强呢其次,土地也是有限的征完了就没了,不会生出新的来之所以强调,是因为很多人談论土地的时候都无视这两点)第二,收上来的钱大头都给国税、地税抽走了,返还给镇府的数目其实少得可怜

而农办挣钱则是因為历史上农地变迁,农村有些地块无人感兴趣于是就被农办收购了。如今这些地块出租给他人种树养鱼每年的收入很可观,是镇府的主要财源

至于计生办挣钱,那是因为征收社会抚养费也就是超生罚款。这让我有点疑惑不是说计划生育是“一票否决”么?怎么还鈳能超生还可能罚款?难不成是一边罚款贴补镇府财政一边作假数据蒙骗上级?

了解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所谓的“一票否决”不是说┅个都不能多生。对计划生育的考核指标很细致要从超生数量、医疗宣传和配备、技术人员技能考核、数据整理、罚款额度等各个方面進行综合考察,在此基础上才是“一票否决”按工作人员的话说是,“农民还是希望能生个儿子多子多福的观念还是很重的,我们只能尽力做工作如果像以前那样强硬地结扎、打胎,是要出乱子的”

可今年的社会抚养费收得很艰难。原因在于今年要进行新一轮的全國人口普查农民们都在观望,看看是不是经过人口普查那些超生的孩子就能够合法地落户,因此都不主动上缴社会抚养费

而据相关政策,这种可能性是不存在的“查归查,罚归罚”落户的工作由派出所推进,收缴社会抚养费则是计生办的工作看得出来,两家之間沟通不大顺畅想来理由有二:第一,计生办收来的钱自己留一部分、上缴镇府一部分派出所忙一圈啥好处没有,自然不积极;第二派出所有双重领导,一是镇府二是市公安局,工资由市公安局拨发政府奈何不了,它有不配合的资本在公安系统工作的朋友指出,派出所除了民警还有辅警而辅警的工资福利是镇财政支撑的,另外派出所的日常用度市局只会负担一部分还有得靠所长各处化缘。洇此我想一个更为合适的解释或许是,派出所所长听书记和镇长的话但不见得会听计生办主任的话。因此这里还是存在一个“做工莋”的问题——由书记或者镇长出面捋顺计生办和派出所的关系。总的来讲基层工作归根到底还就是那两个字:协调。

计生办的收入撑起了我们镇财政收入的半壁江山(我去拜访各部门基本都是喝茶,唯有计生办有瓜果招待)那么就算再苦再累,我想大家还是愿意去莋的不过,计生办工作人员的抱怨恐怕也有得了便宜卖乖之嫌——各项指标清清楚楚摆在那里就好像写条条框框的应用文,工作其实還是比较好做的而且是举全镇之力帮着做,不过做完以后功劳是记在计生办名下休假也只有计生办的人才能休。不像党政办所谓政治和宣传,云里雾里得摸着脾性来而且永无宁日。

关于计生收费还可说两句各个镇的标准不同。经济越好的镇社会抚养费越低,镇府收费的热情也不高应该说,每个镇的领导都会根据本镇的实际情况出发来做政绩经济好的守住经济,那么别的都好说经济差一些嘚,就搞一搞政治抓一抓计生,也可以做出名堂来

对“有钱抓经济,没钱抓政治”的猜想我还可以找一条佐证。广东省的党建延伸箌了村一级每个村都配备了电视教学设备。那么统计设备使用时间也是判定镇府工作的一条标准。我发现那些经济好的镇,开机时間都比较靠后倒是那些经济欠发达的镇开机时间比较长。我想那是因为前者有经济撑腰而后者就只能靠政治长脸了。

14.一个村子的繁华與衰落

镇府辖区内有十几个村子至今差不多都看了一遍,但还有两个最远的村子没去过其中一个便是拥有7000多人口的L村。

为什么在一众囚数不过一千多的的小村中有这样一个大村都说L村穷人多,情况复杂工作难做。但人多意味着曾经的兴旺不然怎么能养得起这么多張吃饭的嘴?

情况是这样的我们镇总体地势低洼,过去西江没有堤坝的时候经常发水一旦发水,人就得向外迁徙讨生活可L村地势比較高,即使发大水也能保证基本口粮,因此一直以来发展都还算平稳自然人丁兴旺,生活不算殷实却也不赖。

不过这种无灾无害嘚生活终究要付出代价,人多地少的窘境便逐渐显现出来尽管对L村这样一个人多却又比较贫穷的村子而言,小丘陵并不适宜开发但十幾年前高尔夫球场和生态园建设却愈发突出了人地矛盾。加之省道又不从L村经过这对地处偏远的L村的发展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

常说“穷山恶水出刁民”。附近其他几个村对L村的印象的确不佳认为他们民风彪悍,动不动就要闹点事党政办副主任和我说,不能说L村没囿那种游手好闲爱闹事的人可就算比别的村一点,但村里多数人并不难打交道副主任说:“这就好像尽管多数河南人不像外面人说的那个样子,可是好多省份的人还是会根据那少数河南人的表现而歧视河南人L村人就是我们这里的河南人。”因此尽管高尔夫也需要工莋人员,但从雇来的L村村民时常会和别的工作人员起冲突闹矛盾久而久之,高尔夫也就不大雇佣他们了

在与镇府工作人员交谈的过程Φ,他们常常会提到L村这个老大难今天傍晚副书记又说起了L村。前几天L村的几个村民跑去高尔夫球场在湖里捞球打算拿出去卖,被保咹发现了双方有些小冲突。这几个村民回去之后立马召集了几十个人把高尔夫球场入口处的亭子给砸烂了,第二天又偷偷跑去把入口處拦截车辆的交通杆给打烂了扬言要高尔夫交出那几个保安,狠狠地揍他们一顿

副书记说,“上面总认为农民弱势可我们下面工作嫃的没法做。有点争执就要动粗而且不一次两次了,砸了也白砸我们只能盯着。派出所那边是不会出人的现在维稳这根弦绷得很紧,派出所派人必须向上级请示如果轻易派人,万一出了点事派出所等于是引火烧身。大家都怕被追究责任那干脆就都耗着,都不主動都是观望的态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随他们闹,不闹大就行可这样一来,农民也就没了顾忌农村只能越来越乱了。”

而亲眼看過L村之后我才知道政府工作人员和我说的“贫富差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在L村我见识到了我们镇最拥挤、破落的贫困户居住区,也看到了我们镇最豪华的乡间别墅

开车的司机告诉我,L村之所以沦落到如今的地步主要还是因为村委会太弱村委会没有产业,腰杆直不起来随村民自己发展,自然贫富差距就拉大了而衰弱的远因则是之前几任村领导都办事不公,失信于民于是村民小组不再像村委会仩缴财物。久而久之村委会的功能就全面萎缩了。想要恢复可不是朝夕之事哀莫大于心死,若想让L村重新振作那需要一个英雄重建傳统的传奇故事,任重而道远

前两天和副书记的妻子聊天,说是最近忙村委选举焦头烂额L村等一些村因为想当村干部的人较多,没有票数过半的还要重选。L村甚至因为选票的事情打了起来当然,同一个镇不同的村。有的村选举很顺利有的村选票可以炒到120块钱一張。可惜的是我已经离开了H镇,这些鲜活的情景都看不到了

15.农村和城市的生活质量

生活是生存之上的概念。先是存在然后活得还不錯,才谈得上生活从这个意义上讲,农村似乎没有什么生活质量可言不少城市人抱怨压力大,农村田园空气好食材棒,若不是因为戓这或那的牵挂真想搬到乡下去——这种想法简直让人齿冷。韩寒脱离低级趣味说“城市让生活更糟糕”,但我认为讲生活,就得從最基本的讲起俗话说,“开门七件事茶米油盐酱醋茶”。判定一个地方生活质量的高低这些最基本事物上的差异才能说明问题。

筒子骨是上好的烧汤食材但我清楚地记得,在我家附近的乡镇只有逢赶圩的时候才有可能买到,而且得赶早豆腐算是平常物了,但吔赶圩的时候才有一句话,平时能够买到的菜实在非常有限在我们镇,上午十点后去菜场就没什么可卖的了若在广州,我自己做晚飯买三四块钱肉放在青菜里做点缀,十块钱以内就能轻松打发可在我们镇,五块钱以下的猪肉生意是不做的另外,在本地菜场根本別想找到质量好的土特产好东西都往外运赚钱去了。这倒符合了经济学上的道理却也应了那句诗——“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峩平时在镇府食堂吃饭,周末食堂不开火到街上一看,也没什么可吃的到饭店坐下,随便点个菜就得十五块再来一碗饭,又花掉两塊钱因为没钱赚,零碎小食没得卖买个椰子店家还嫌麻烦,要吃你自己拿回去剖不然我不做你生意就是了。如果实在想省一点那僦得挨到晚上九点之后,几家零星的夜宵可以提供炒粉之类的小吃但一比较却发现,同等价位可以在肇庆市吃到更好、更多的炒粉

都說北京缺水,广东地处南方照理说应该不缺水,但我们镇因为供水系统压力不足二楼的水管就已经是涓涓细流了,当然也就时常停水

电也常停,即使上面规定要拉闸限电那也得是先保证了城市居民,然后是城市企业最后才是乡镇居民和企业。所以所谓限制,多數时候也是乡镇倒霉电价也贵,我们镇执行的是最高电价——七毛一度肇庆市六毛,广州更便宜北京好像连五毛都不到。

电视信号吔差十年前,我妈带我去沿线小站上班一个老头天天晚上都在家里看电视,不陪老伴出来散步一了解内情真让人跌破眼镜:总共才兩个台,中央一台和山东卫视看个什么劲!现在情况当然有改观,但夏天一个雷劈下来信号断了。道路状况不好不能指望电视台的笁作人员第一时间抢修成功,于是只能等

厕所当然是全自动的——蹲坑一旁有个水槽,每个蹲位配个水舀子便秘的人可就受苦了,拉嘚不顺畅还被蚊子咬了一屁股包,穿好裤子出来挠也不是,不挠也不是与之前相比,这已是大大的改善了苍蝇横飞,白蛆蠕动的景象好歹没了尖锐湿疣、淋病梅毒那些狗皮膏药一般一层叠一层贴在土墙上的广告也都撤了,有卫生纸不再用篾片了……城里人进了乡丅的厕所恐怕只得憋着忍着:多恶心!

至于衣服,三流品牌在乡下都是金贵的买两件打8.8折都是极大的优惠。若让逛惯了动物园、小西單、上品折扣的北京城里人看了恐怕要说:这也好意思说是打折?

收入更少但生活成本不见得低。当然这是从基本消费角度来看的。可城里人更多的时候也是过着基本的生活那些高档消费和我们普通人又有多大关系呢?于是最后只能归结到房价。可在乡下更少嘚收入比着更低的房价,不见得就有钱买一套房

那么,“逃离北上广”所谓的“逃离”又是什么呢?换成我我喜欢北京,那里的地鐵只要两块钱这话会造成误会。我的意思是如果说在北京拿着五六千或者七八千却还要抱怨日子难过,那么广大在乡镇居住的中国囚岂不是得去死?要知道坐个闷热的破烂中巴,在尘土飞扬的烂路上颠簸两个小时我要付八块钱。

有朋友读了这篇文章后语重心长地囷我说:“你心态浮躁了要调整一下。”这让我有些诧异细问之后才知道,这篇文字给人的感觉是我讨厌农村生活,而向往城市

這绝不是我的本意。我想表达的意思是城里人没有必要在那喊生活多不容易,因为再不容易也要比乡下人容易要知足。说的直白点洳果真的那么不堪,那为什么不搬到乡下来呢得了便宜还大声卖乖是最见不得的品性。就好像坐在那颠簸的车上我的同事时不时地抱怨,我说:“别抱怨啦不然你叫这一车人作何感想?我们半年就走可人家是要在这过一辈子的。”承认了就要面对——我希望自己有這份坦然和积极的心态

之所以不厌其烦地写那些和田园诗意大相径庭的事物,我也是想掀起农村较为真实的一角省得外人不明就里地幻想着到这片好风光里当陶渊明。从这个意义上看我其实更向着农村,因为我同情我说真话。

虽然没有太多见识但爬满蛆的厕所我尛时候经常去,只有两个台的电视(福建一台和二台比看中央一台和山东卫视的老伯还差点)我也看过很多年,在乡下买点肉得走半小時的日子我也有过……因此对我而言,眼下这一切其实是熟悉的而那些细微的改善则让我温暖,因为这说明这些年寻常老百姓的日孓是踏踏实实地进步了。

头天下午三点接到通知第二天要开“纪律教育学习月”动员会这对党政办的同事而言无疑是火上浇油,因为当忝他们正忙着L村村民和镇府有关小学合并的洽谈会、市教育系统的巡回检查以及副市长率队下来考察工作三场接待

横幅上的字需要在八開的纸上打印出来,用剪刀剪好之后再用大头针摁到布上然后挂好;各村、各单位七十几号参会人员要挨个通知到;会议的材料和文件要加紧印制……一共六个人男主任带着娘子军,吭哧吭哧地加班加点——事后一个同事和我说,干基层就是卖身给政府了这些事情都昰家常便饭。

第二天一早各村参会人员便穿着汗臭的衣服,提拉着泥痕斑斑的拖鞋开着同样泥痕斑斑的摩托车来到了镇府。

围绕着算恏政治账、经济账、亲情账、健康账、自由账采访了若干近年来省内因贪污腐败落马的高官,条理分明解说详细,挺有可看性这下夶家都来了劲,盯着荧幕听着讲述,时不时地或笑或感叹或同身边人交流几句看完宣传片已是十点四十几分,技术员和镇长说还有一個片子见调试了两分钟还没弄好,最后镇长站起来和大伙说:“散会吧”于是大伙三三两两地下楼回去了。

来说说那个宣传片我之湔说这片子有可看性,恐怕要遭人耻笑因为他们一贯反感那种似乎是中共特有的艺术样式——民族唱法不好,大合唱不好排比句不好,整齐划一不好(难不成阅兵式搞成逛大街美国人也没这么干吧)……我总感觉这是一种青春期叛逆心理作祟,不见得东西本身就一定昰不好的就说排比句,的确能够加强气势而且易于理解,老百姓或者普罗大众可没有功夫等我们的知识分子掉书袋记得克林顿竞选總统到各地演讲,这个牛津的高材生竟然对选民说“我们要让国家前进,而不是落后就好像我们把表往前拨而不是向后拨。”好些人鄙视却不见得能够写出漂亮的排比句。张爱玲家的老人曾和她说八股也有好文章的。一竿子打死总不是进步的表现

九点四十五分,書记、镇长到会场坐定人员也悉数到齐,会议正式开始先是书记做了二十分钟的报告。我前后左右看了几次除了几个工作比较认真(或者说死板?)的人还记着笔记(其中包括那个起草书记讲话稿的党委)多数人就是喝茶、抽烟、发呆或埋头养神。然后播了省组织蔀制作的一个半小时的反腐教育片这个宣传片充分考虑到受众没有工夫看,甚至没有能力理解深度访谈而是把整个片子分为“政治账、经济账、亲情账、健康账、自由账”五块,把采访分割到不同的主题下这样内容就鲜明了。记录几个全场观众反应较热烈的片段——

勞德容:刚进来的时候非常不习惯以前人家都叫你“劳总”、“劳主席”、“劳局长”,现在和狱警报告开口就说自己是“罪犯劳德嫆”。怎么就成了罪犯呢一开始真是叫不出口。

吴华立:以前抓罪犯现在换了个角色,自己上法庭接受审讯说不痛苦那是假的。

沈華林:从双规到开庭前的那段时间那种落差、反差,真让人受不了有机会自杀的话,我真的不想活了我双亲都还健在,打亲情电话時都说不下去从小他们对我要求很严格的,期望很高现在这个样子,我对不起他们

最后再说说开会。书记发言是例行程式大家(包括书记自己)都不太当回事,因此时间也不长原计划要放两个宣传片,但镇长一看时间已临中午一个片子大家还有兴趣,两个就腻叻(家里活一堆呢)于是当机立断——“散会”。一切都很实用与之前种种对会议冗长、无趣的概括也相去甚远。最让我感到意味深長的是搞批判的那些人要不就是没有下基层开过会,要不就是搞批判为业轮到自己开会时完全一副自己所批判的那个样子,要不就是洎由散漫惯了只要不是单干,他都一肚子意见

这让我想起某天党政办主任和我说的话:你们学校的教授怎么不像你们一样下来锻炼锻煉呢?我觉得让他们下来走走对我们,对他们都挺好的。

环境法学者对我国环境状况和管理体制的基本看法有两点一是地方保护主義,二是各级环保局是弱势部门作为一个环境法研究生,下基层了解实际情况我自然要留心一下这弱势群体。

今天和分管经济的Z副镇長聊天谈起清华大学毕业正在市环保局挂副局长的那位博士生,Z副镇长说这小子以后前途光明我很诧异,环保部门不是既冷门又弱势叒不受待见么怎么还能有光明的前途?

他说:“恰恰相反环保部门一直以来都是地方的油水部门。那个局长前年买车今年又要换新嘚了(公款买公车),而且办什么都要他们批他们不批就别想做。去找环保局长办事他从来不会站起来招呼人的,腰杆硬啊我们都嘚自己找地方坐下。”

“就外面那个陶瓷厂”Z副镇长接着讲,“排污费一交就是50多万以前没有统一工资的时候,环保局收排污费就可鉯发钱到手软十年前一般工作人员每年就可以拿十万,国土、交通、财政这些部门都如此现在统发工资了,他们只比我们多一点因此工作积极性也就下来了,基本就都在办公室里呆着了”

这番话与教授们讲的、书本上写的,媒体上报的差别不要太远了我问他:“鈳政府不会保护那些企业么?不会让环保局老实点别去罚款么?”

Z副镇长答道:“环保局也是政府的一部分怎么可能会是对立的关系呢?而且它收钱于法有据你没理由去阻止。他们收排污费有相应的标准有时候他不按标准来,就说一根管子收三万企业赶紧交都来鈈及,因为如果真按标准来算起码要交个八九万。”

随后又谈起招商引资Z副镇长很感慨:“我们市十几个镇,我们镇是最早搞招商引資的那时候佛山那边淘汰一批企业,政策也没有那么紧弄地很容易,不像现在十八亿亩红线之类的限制在那里。我们镇走在前头後来隔壁的J镇也搞招商引资,我说过一个话‘他们再怎么搞,两年内别想超过我们’结果人家什么企业都来者不拒,半年就超过我们叻我之前说大话了啊。最让我后悔的是当时有个食品厂本来地都找好了,要建在我们镇可是当时的书记认为这个做方便面的企业没什么搞头,就拒绝了隔壁的J镇拿了去,现在那厂每年国税可以缴一千万当时的思路有问题啊,领导是看卖地给哪个企业赚钱多而不昰看哪个企业以后缴税多。”

因为要和副书记下乡去我便辞别了Z副镇长。上车后就地方保护主义一事,我又问了副书记他答道:“環保这个事情,中央这几年讲得多但相应的政策和法规又跟不上。评价地方工作的标准没变我们也没法变。地方保护主义有有些地方做过了头,但就多数地方而言并没有那么过分。”

关于此我还问过其他工作人员,所得到的答案基本一致也就是说,至少在我们鎮甚至于我们市,环保局“卡审批是一个收取排污费的油水部门”是普遍现象。

在环保领域我们有太多的幽暗地带没有发掘,简单認定环保部门是地方保护主义之下的弱势部门恐怕是不合适的因为若干报道就认为搞环保的人品格高尚、试图在道德上进行美化或者批判那就更武断了——“不能以牺牲环境来发展经济”?可是一个连工业基础都没有的地方谈何科技,谈何绿色发展呢一打雷就停电的哋方,有几人愿意来发展高新绿色产业

不着调的宣传丝毫不利于我们搞好环保、发展经济和提高民生。恰恰相反言论和现实完全走在兩个轨道上,有人偷着乐有人满腹怨言说不出,有人拿着各种课题费演讲费空谈虚无的理念……真要等到现实反过来给我们所有人上一課么

面对复杂的现实,我们都得老实一点

回北京参加新录用公务员培训了七天,前天回到镇上工作人员告诉我:“错过大场面啦。”细问之后才知道L村旁的高尔夫球场扩建修筑围墙的工程上周正式启动,政府从上到下几乎出动了所有工作人员到L村村委会坐班警察吔跟去了,一百多人的队伍呆了三两天村民们并无什么动静,于是之后政府工作人员轮换每天十几二十人到L村坐班

关于老大难L村,之湔我写过了好几次这里再做一简单介绍。高尔夫扩建的土地是十几年前从L村征来的当时一手交地一手交钱,买卖已经做完但此后十幾年也没有开发的动静,地就放在那里现在终于搞好了规划凑够了钱准备开工建设,农民们不干了——地价今非昔比虽然花光了当年嘚钱,但农民们要重新做这笔生意(其实这是一笔烂账,当年征地的时候你抬我压,的确有些地块是被开发商给污去了买卖成了交凊不在,于是成了老大难如今双方都在骗,一方说我当年没有污一方说你污了多少多少,完全理不出头绪)

这要求于法无理,可对農民硬碰硬或者晓之以法理是没用的政府只能从中调停,劝双方都让一让如是推推搡搡地迎来了修筑围墙的一天,出现了以上那一幕

外间对政府工作的传言很多,其中有这么一条一张大嘴吃四方。在高尔夫扩建事件中虽然这半年来,从书记到普通工作人员都做了鈈少工作但我没听过也没见过政府工作人员私下去高尔夫球场老板那里敲过一顿饭。这些天连续到L村坐班所有午饭都是政府食堂做好,由党政办的姑娘装进饭盒然后司机按人头派送到L村村委会去的。

当然这个事例太单薄,但我所亲历的便是如此腐败当然有,但到底是个什么程度疯传的耸人听闻恐怕不足信。上学时我的教国际法的老师们很喜欢引用透明国际的数据,但我怎么都想不通这个组織能有多少人,每年都给全世界的国家拉出一个大名单可信度能有几何?以中国为例一是领土面积大,二是统计标准体系混乱三是這个数据恐怕不会全面公开(最恶意的揣测,公开可得的数据很可能是假的)透明国际并没有自己的数据收集站,那么排名能说明多少實质内容呢

疑问是起点,而我们每个人所能做的则是在生活里留意并且用心,用一种谨慎的态度拼出我们自己的世界图景

说个题外話。当得知我考上公务员之后我家附近的人都问我妈:“你们给钱了么?”这是大家对政府诸多误解中的又一个——没钱、没关系是不鈳能办成任何事情的我不敢说地方公务员没有猫腻,但也不可能全是猫腻(考不上就因为有猫腻怀有如是想法的人基本掩盖了这样一個事实——即使进了面试,自己的排名也是比较靠后的)那么中央公务员的情况如何呢?北京培训时我特别打听了下所在小组的学员,基本都是从小地方一点一点拼搏出来的连大城市出身的都不是很多(可能北京人都去了纽约吧)。这也印证了培训时某讲座嘉宾提到┅个数据今年中央90%左右的新招录公务员都来自于寻常百姓家。

19.对民族政策的小看法

来我们镇调研的市政协副主席听说有挂职新进公务员还是名牌大学毕业的,专门把我们找来谈了次话他说:“我觉得我们的民族政策有问题,不公平”我的直接想法是,对少数民族不公岼听完之后才明白,是另一种意思——

去年一家三口新疆人到广东来旅游结果男的吸毒在宾馆过量生命危在旦夕,送到医院后医生吔无力回天,那么就得料理好后事当地政府和他老婆协商,能否土葬在当地的伊斯兰教墓园但遭到她的拒绝,最后只得由政府买单鼡飞机把新疆男子的遗体运回下葬。对于男子的死当时全国气氛紧张,不能细究

这时一旁有人插话:那个男的才21岁,他老婆19岁孩子嘟一岁多了。不是计划生育么我看干脆加两个字,明显就是汉族计划生育法嘛

副主席接着说: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前年一个噺疆人到隔壁镇卖哈密瓜。可摊子越摆越到往外一开始政府也不太敢管,可最后都他要到摆到路中间来了群众意见很大,向政府反映:再不管我们就要自己动手了于是把城管队派过去,没收了当天卖剩下的5个哈密瓜当时摊主并没反抗,大家还以为就这么算了可过叻一个星期,摊主到政府来说要取回我们没收的72个哈密瓜。别说他造谣说有72个就算他要那5个,也早烂掉了(我怀疑副主席美化现实應该是被吃掉了)。但总不能由着他闹实在没有办法,只能给他点钱打发了事。

旁人接过话头说:像管制刀具我们带个小刀都不行,藏人带个马刀也是可以的同一个国家的国民,待遇怎么差这么多再比如当官。同等条件甚至少数民族人能力差一点也行都是他们先上,汉族人后上这对汉族人不也是歧视么?而且就算让这些有少数民族身份的人更快晋升,也没实质上改善了什么大问题只是让怹们个人占了便宜。这样惯下去把特殊待遇都当成正常福利,回头总说欠他们的不是个办法吧?

这让我想起了另外两件事本科时隔壁宿舍有个同学家是新疆的,但他是汉族人我问他,为什么天南地北到处都是新疆人他说,因为他们都不种地的政府分给他们地,吔荒在那里可能是天性使然,他们喜欢到处做小生意

北京就有抱团做生意的新疆人。比如中关村大桥下常常就有好几个新疆人骑着彡轮车卖一种非常厚实的、由各种果仁加工而成的食品。我没买过同学中倒是有人上过当。据说那东西单价听着不贵但密度非常大,┅刀切下去往往就要好几十块钱。讨价还价和反悔都不可以因为稍有迟疑,其他几个人就要围过来那阵势告诉你还是买下明智。在覀安街上有许多新疆小孩当扒手,可报完案也就了了事警方根本不管,管不了也管不过来。

这似乎会被归类为大汉民族主义但我呮是试图写下自己的所见所闻,因为心存疑问的是:在民族政策方面我们是否好心办了坏事,不然怎么会各方似乎都不大满意汉人的聲音被淹没了,但有些明显荒唐的言论却不绝于耳

话说回来,老实勤恳的新疆人当然有比如这次回北京公务员初任培训,我在路边看箌了一个卖哈密瓜的新疆人一边切一边卖,一块钱一片我递给他一块钱,他把刚削好皮的那片哈密瓜递给了我而不是去拿那些早削恏皮放在车上的哈密瓜。可说老实话与满大街本分经营的成都小吃、沙县小吃和桂林米粉相比,那些抱团宰客的新疆人总有些自己的问題吧

之前写“没见过、听过政府工作人员私下去高尔夫球场老板那里敲过一顿饭”的时候,我自己也觉得可笑:幼稚到了怎样的程度啊!不想现实很快就在我的脑门上敲了一下昨天早上书记说:“中午和我一起去高尔夫吃个饭。”

十点左右从镇府出发我们先陪同市委L瑺委去考察了下卫生村建设情况,又去高尔夫围墙修建的工地走了走然后就直奔高尔夫了。一路上我都在想折腾了这么久,高尔夫终於要答谢政府关怀了饭,以前是没有吃但终究还是要吃的。

高尔夫的老板们都在路边等候着停稳下车,一边握手一边说着客套话,很快我们一行人就到了吃饭的地方但出乎我意料的是,大厅里竟然已经有三桌农民在座过了一会儿,又来了一些本地农民饭局开始。

先是高尔夫的女经理然后是书记,最后是L常委上去讲话L常委说,“感谢父老乡亲支持”、“高速路通了高尔夫建成了,五十平方公里生态旅游的规划实现了把有钱人吸引到这来,在H镇人赚他们的钱”、“机遇就在眼前能不能抓住,就要看各位乡亲们自己了”不是客套话,而是心里话这些干部都是从农村走出来的,他们对农村、对农民的感情要比我们这些城里人要深厚得多

领导必须有领導样,首先得到各桌敬一轮酒各桌再回敬,敬到后来很多人都喝高了纷纷跑来和L常委敬酒。我对坐在身旁的L常委的秘书说:“领导不恏当”他点头称是:“是啊,外面人看着风光其实真的很累。不喝不行喝了伤身。中午这样喝一圈下午还要主持另一个会议。”說罢他就起身去帮L常委挡酒了

回来的路上,或许因为喝多了些酒书记话多了起来:“之前关系一直很紧张,高尔夫香港那边的老板本倳大着呢哪把我们放在眼里呢?可是我们后来和他们说你想在这里发展,不搞好和周边农村的关系怎么发展?现在终于缓和了把村民请来吃个饭。

政府不出面他们也不敢随便请。本来市委书记今天都要来的要给农民们一个面子,但因为临时要接待别的客人才鈈来了。不就是一两个村的事情么但书记要下来,基层工作很复杂不好做。农民基本只看到眼前的利益把握不了长远,我们就得反複做工作

过几天就是中秋节了,你们到时也一起和党委、还有市委分管领导吃个饭。这是我们这里的传统算是汇报工作。春节还有┅次主要是和各个领导的家属聚一下。不然她们有意见啊——‘一年都不怎么着家都干什么去啦?’我们要解释希望她们理解我们嘚工作。

以前我在J镇当副书记镇子大,事情多一年里回家的时间非常少。那时我小孩一岁多见我都认生,有情绪后来我去一个山區镇做镇长,回家的时间多了和孩子的关系才变得好一点。”

传统上我们中国人不太善于表达感情,中年男人更是如此——讲话生硬、面无表情、抽烟喝酒忙应酬会有什么细腻的感情么?书记的样子满足了这所有的偏见可听他谈到孩子的时候,我还是有些动容了

這顿饭的菜有:卤味拼盘(有叉烧和烧鹅)、炖牛排、炸海虾、烤乳鸽、酸菜鱼、回锅肉、咕噜肉、玉米鸡蛋羹、炒青菜、叉烧包、白饭、西瓜和哈密瓜。据同事讲虽然是洋酒,但也不是什么好酒事实上,在基层很多时候喝的洋酒都是假酒。

21.《村民组织法》第19条

前两忝和书记去C村调研村主任讲了这样一件事——

村委会将鱼塘承包给某村民,该村民拖欠承包款迟迟不付协商不成,村委会就把该村民告到当地法院虽然合同等相关材料齐备,但法院以村委会与该村民间承包关系属于涉及村民利益的事项依照《村民组织法》规定,必須提请村民会议讨论决定驳回村委会的诉讼请求。这句法言法语的大白话就是村主任回去组织村民开大会,村民会议同意你诉讼你再來诉讼

而根据《村民组织法》,“召开村民会议应当有本村十八周岁以上村民的过半数参加,或者有本村三分之二以上的户的代表参加所作决定应当经到会人员的过半数通过”。落实到C村这就意味着,为了从个别村民那里追回欠款村委会必须召集一千多人来开会。几个人动员一千多人开会难度很大,更何况这一千多人中有很多人还在外务工来回的车费和误工费谁来买单呢?让村民们自掏腰包昰不可能的让村委会掏钱更是荒谬——如果村委会真的不差钱,何至于要追讨那些个别拖欠的承包款呢一句话,这会开不成这事只能拖。

拖的结果是更被动村主任忧心忡忡地说,“今年是一户拖欠我们追不回来,有村民来问我们没法交代,失信了更要命的是,这会不会成为一个榜样明年又有更多别的人也拖着不给承包款,事情只会越来越糟”

因为法院不受理,村民会议又开不起来这类型的纠纷在我们镇其他村、甚至于在我们市是普遍存在的。鉴于这类纠纷大多证据齐备在今年市人大会议上,我们镇和隔壁的B镇一同提案希望法院落实《合同法》的相关规定,建立起一套针对此类纠纷的快速解决机制但法院的答复依旧——这属于涉及村民利益的事项,根据《村民组织法》的规定必须提请村民会议讨论决定。

那么《村民组织法》到底是怎么规定的呢?该法第19条规定如下:

涉及村民利益的下列事项村民委员会必须提请村民会议讨论决定,方可办理:

(一)乡统筹的收缴方法村提留的收缴及使用;

(二)本村享受誤工补贴的人数及补贴标准;

(三)从村集体经济所得收益的使用;

(四)村办学校、村建道路等村公益事业的经费筹集方案;

(五)村集体经济项目的立项、承包方案及村公益事业的建设承包方案;

(六)村民的承包经营方案;

(七)宅基地的使用方案;

(八)村民会议認为应当由村民会议讨论决定的涉及村民利益的其他事项。

与承包有关的是(五)、(六)两条很显然的是,法院声称的理由根本不在規定之列——需要提请村民会议讨论决定的是承包的“方案”而非承包之后产生的具体纠纷事宜。这也就是说承包给谁、怎么个承包法等相关事宜是得开会决定的,承包之后出现了合同纠纷村委会大可以依合同法起诉违约的承包人,根本不需要村民会议进行授权之后財可以起诉

那么问题是,法院为什么不受理我来猜想一下:这类纠纷事实清楚、证据明确,是吃力不讨好的纠纷很难为法院创收。湔文也说了这类纠纷比较多,因此法院也存在类似C村村主任的“榜样”忧虑——受理了一个会不会跑来成百上千个?一个费时不赚钱昰小事一千个费时不赚钱就是大事了,结果自然是不受理

为把事情讲清楚,这篇文章已然太长甚至模糊了焦点。通过这件事我的兩点体会是:

第一,从村民自治和民主的角度出发召开村民会议的立法本无可厚非。但立法的同时必须考虑到如何实现——在农村人ロ流动,意识不强设施不齐,一千多人的会怎么开

第二,司法改革中很多法学教授大呼三权分立,把法院、律师塑造成了这个世界仩最白毛女、最自由女神的角色我想说的是,任何塑造都是肤浅的意识形态政客可以这样喊,学问却不能这样做法院、律师也都有洎己的利益考量。鲜活的现实总能给我带来很多参差不齐的声音而这,才是真相

22.老大、老二、老三

老大是H镇的书记,老二是镇长老彡是副书记。

在《和书记去吃饭》里我提起书记和我们说的一番话其实那天书记还说了下面这番话——

你们比我有出息,有文化但我仳你们年长,有些道理和你们说一说刚出来做事,要谦虚要学着适应,人生很长的

我当年农校毕业,分到政府的科室里工作第一姩年底,领导和我说“小W啊,明天和我去趟广州”我农村出来的,之前哪有机会去省会非常兴奋,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结果第二天詓了才知道,领导是要我去帮忙送礼的几十斤重的袋子,我一天就这么从一层层楼往上抬送到各位领导家里去。

这就是我第一次去广州的经历印象很深,我现在都还记得当时抬到下午的几家爬楼爬到眼前发黑,但还得抬这种事情没有谁愿意做,但轮到你你就不嘚不做,没的选择理想破灭啊,但事情总是在慢慢变好这是一定的。

我和老二的接触也比较少能够想起来的是三次,先说两次侧面茚象

第一次很简单。党政办副主任有次和我聊天他说:“你看老二现在不怎么说话,他以前可不这样很爱说笑,也没什么架子”峩问:“那他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副主任说:“成为老二之后当他还是老三的时候,都还很随意人是会变的,我觉得他做镇长做嘚不开心可又有哪个镇长做得开心呢?”

第二次也不复杂有天一个老板来我办公室。这老板以前是我们镇的副镇长九十年代辞职去莋生意。他说:“你们是有出息的人要做好官。”我说:“那你自己怎么不做走人呢”他笑说:“我把生意做好也是做好嘛,那不提莋好官都要做好人吧。”

他提起了老二:“我常去老二那里喝茶”我很惊讶:“听说他做了镇长以后人都变了,我还以为他都不爱和囚说话呢”他说:“是啊,变了但我是他老领导,而且他不是看起来的那么冷淡的只是他一直觉得自己不适合当镇长,他和我讲洳果现在上级把他抽回市里做个科长,他绝对乐意以前他心里不舒服,有时候下级来向他汇报事情无端地就发起火来。有次他发火被峩看见了我就和他说,别的不会发火学得挺像嘛。他听了很不好意思我就和他说,你这样不对你自己不开心不见得就要让别人也鈈开心,对人态度随和一些亲切一点,人家来找你主动笑一笑,让让座你可能改变不了什么,但你可以让下属觉得你是个好领导莋了领导,身份上你已经比他们优越了做事情不容易,但做个好领导不难只是看你自己想不想做。我觉得他现在比以前好很多心态恏了,人活着做什么事情都是次要的,但做人很重要”

我和镇长唯一一次正面接触是和他一家三口吃饭。在离开H镇前两天我接了个陌生电话,说“我是H镇的XXX”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是谁,说“你打错了”后来电话又打了过来,说“没错啊就是找你,我是H镇的XXX”峩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镇长——镇长给我电话竟然自报全名我完全想不到。——这也算是镇长对人态度随和的一个旁证吧

请我吃饭為的是让我说说他儿子。谈到字如人的门面镇长说起了往事:“我初中学得不错,班里可以排到前几名老师都说我应该去读高中、考夶学的,但农民出身想不到那么长远,觉得读个农校早点出来赚钱养活自己比较实际。毕业分配的时候想留在市里是不可能的,一開始我被分到了西边的L镇山区镇,直到现在经济也不好但由不得自己选择,也没有门路只能服从分配。那天去政府办公室领分配表我填了表交过去,正好管人事的领导在说:‘小伙子字写得很不错嘛。’再一看我被分到了L镇,他又说:‘这不合适浪费人才,伱还是去B镇’要知道,B镇可是当时G市经济最好的镇我觉得简直好像做梦一样,就这样我到B镇工作了。现在想来还是挺神奇的以前沒事的时候常练练字,还真就用上了”

在H镇半年,我和老三接触最多可如今想来,印象最深的是这样一件称不上事情的事情

某次去咾三家作客,他一家三口带我去下乡亲戚家的菜地摘菜我开始以为在菜地等我们的老人是老三的妈妈,后来听他们说话才知道这是老彡的舅妈。老三的老婆——我喊她云姐——云姐说:“他妈妈以前都不让他们做农活希望他们好好读书有出息。他以前做最多的就是放學回家烧饭然后来菜地给他妈妈送饭所以现在做菜挺好吃的。”顿了顿云姐说:“他妈妈人很好,可孩子刚有出息人就不在了没享箌福。”

云姐说这番话的时候老三也在旁边,但他一直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眨了眨发红的眼睛

这都是些琐碎的印象,可人生是┅个过程我喜欢听、喜欢看这参差的故事。虽然写得不好但我认为这一面现实应该让人知道,所以我要写出来。

这两天下乡比较频繁主要是为了一件事——建设综治站。不是去调查民情民意而是到各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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