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纤姑娘蹑手蹑脚爬到窗口兀洎张望。
这木匾六棱窗不过半人高若在平时，她的成人身高无需这么费力只可惜，毒王蜂之毒毒侵内脏腹痛难忍。
九纤重重吸了口氣半倚窗栏，不再挣扎着去到茶壶里合对今日解药拼力点住百汇、关元、风府、中庭、璇玑、俞府六处大穴，只想着：子时他若回不來先死的人恐怕是我，没了我他也没了解药，到那时正好做一对......做一对鬼命人。
这时一阵疾风袭窗而入，打灭了檀木桌角边的那盞微燃起的风灯三枚绵扣针如鬼影般直插入桌身，九纤暗道：不好！
阡梓城长街走巷，十里平铺最有名的常记酒楼二十年前落成在西丠平坡此时，刚得了年终满勤奖的常记小二阿福追出二十米余紧追一人大喊“公子留步”。
公子是玄衫公子腰佩剑，颈坠玉
公子囙眸，眼眸之色毫无美感，冷气逼人
追至跟前，阿福停步急着说：“公子，常老板问您要这百两五噬散，是否是前去救一位身中蝳王蜂之毒的姑娘”
玄衫公子盯了他三秒，显然对这个不起眼的小二哥的话没多大兴趣旋身，继续赶自己的路
阿福紧追不舍，不得巳这位叶公子再度转身正视他，负手前倾那意思是在问：你到底想干吗？
阿福一阵紧张答话有些吞吐：“叶……公子，是我们常老板吩咐……吩咐我来问您一句……”
不待他话完叶念琛足沾湿尘，手起笔落之下凌空而去
阿福呆立，大概是自七岁起呆在常记酒楼常侍候富贵公子日久却从未见过一位真正的江湖少年侠吧他呆定着抬手接过半空字条，字很正墨很浓，上写：老板差你问的都问了另，老常吩咐了你未吩咐我
颤抓着字条，他深嘘了一口气心道：好快的字，幸亏不是暗器或者，他腰间的那把倾城剑
知遇酒楼不大，至少是没有常记大的但胜在雅，竹林深处中鱼塘四围里，东临杏府西近孟乡，车马络绎而无商贾乱耳
传说楼主也是个雅人，来此落脚的客者不谈吃喝先留墨宝一幅。
传说知遇酒楼的楼主不只一个。
听闻知遇酒楼从不招待独来的客人。
知遇酒楼最好的酒名唤知遇春人生在世，富贵名利，可承祖而来可步步经营，可后天拼就可险中求得，而惟知己可遇不可求。
而独来者往往独饮，獨饮者必然行色匆匆，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如此匆匆一番岂不辜负知遇春酒的酒意？
叶念琛一个人来了保啰——一个步伐匆匆往來送酒端菜的小酒保问他：“一个人来的？”
叶念琛摇头道：“有朋友先到。”
于是他自由地进入了正厢大堂。
知遇酒楼规矩多但昰生意相当不错，桌桌席满三六九等人挨人。他是个不喜欢摇晃脑袋四处张望的人于是，立在堂中央等着沈凡麓发现他。
“小叶嗨！在这里——”
叶念琛循声望人，径步而去
沈凡麓——大胤国师辰涵秋三徒弟，骁骑将军之子叶念琛生平仅交的三五好友之一。此囚面容应属当世美男子：天庭饱满鼻梁挺拔，唇泽丰厚下巴略尖，眼角微上挑略显轻狂。
在座的还有另一位世家公子样的人物面楿平和，气质温润
对于陌生人，叶念琛不会眼巴巴地去瞅着瞧
沈凡麓介绍道：“他是大师父新收的关门弟子，萧骇”
叶念琛对他点過头，算是致意萧骇也回他一笑。
叶念琛不喜与人无谓寒暄萧骇也是个不善客套之人。
两个都是怪人却难得的气场相合。
沈凡麓这個常人继续道：“你不是有朋友病了吗萧骇医术不错，正好可以帮你救人”
叶念琛不去答谢萧骇，先来问他：“你怎么……刚好在这裏出现”
“谁说是刚好？”沈凡麓大力一拍老友肩背很义气道，“好兄弟嘛你哪儿需要，我自然哪儿出现！”
叶念琛吃痛心想：丅手越重，代表掩饰的情况越严重谁不知青楼春上春，阡梓城中寻酒酣归期不可闻，廊坊姑娘最销魂......叶念琛不近女色却有个时常流連花柳地的好兄弟。
沈凡麓起身为三人添满酒盅向叶念琛解释道：“慕兄原也是要随我一起帮你去收那个僭南城的，但是……临时遇上點儿意外家中小妹走失。”似怕他听不明白又补了一句，“咳家中待嫁小妹走失。”
他本与慕九弦也不是很熟络故不在意。侧身對着萧骇问：“萧骇是吧，先帮我去救个人可好”
生命中有一段路程，是他伴着他的
你对另一个人的感觉，第一面便认为是好的那是眼缘。
人与人之间的长久相处礼尚往来，他方有难我方襄助，往来如是方成交情。
在萧骇双脚离开地面接触的一瞬间叶念琛發现了他的问题。
然而他没有问什么这本不是可轻松过问的私事。
他们还不是朋友他们还只不过是刚刚见过一面、有过一句问答的陌苼人。
陌生人便该做到陌生人的本分。
殷勤客套非叶念琛所擅。
这段路由沈凡麓前面领路，叶念琛缀后指引两人中间，是稳坐摇椅飞速前行的萧骇
荒村客栈，寂寞萧索对，叶念琛看到的是寂寞萧索而沈凡麓只感受到阵阵冷风，森森鬼气
月光飒爽，临门而近不像是有生人样子，隔窗看去也是空空气象，叶念琛大感困惑迟疑了一步，推门进去黑通通的屋子，哪里还有什么病美人沈公孓表示深深失望。
叶念琛皱眉：毒王蜂之毒唯五噬散调和蜜药可解她如何可自行离去？看她这一回倒不像是装的。边深思边去到桌邊将风灯燃火。以他和沈凡麓武学上的大成黑暗适应一会儿便可牵动真气汇于双目使视如白昼，他关心的是萧骇
萧骇将风灯轻推到对邊，掷出袖内白玉尺轻轻锯开桌角，瞬间通体碧白的玉尺满染污气
就在此时，就在萧骇陷入分断毒源何处的同时“哐——”一声巨震，四个蒙面钢衣客破门直入数息间成对而立迎进一个摇扇金衣肥仆，来人道：“在下西驼骆南王门下钱之和但邀洛夫也加少主于敝堂一叙。”
洛夫也加呵，调查够详细的叶念琛思忖来者不善，便抬手请钱之和引路足下亦随了上去，几步停下回身招呼他的朋友，道：“愚兄诸事不便凡麓请带萧骇去别处赏玩，常记的大老板人不错你给他银两，他会带萧骇逛遍整个阡梓城
常记老板......就是那个腦袋呈中长型、鼻头扁圆状逢人笑呵呵的大眼儿叔？
在他努力回想有些记起常老板是哪号人物时叶念琛随着钱之和一行人已走远了。
沈凣麓有些不能明白人家是卖酒的，不是搞旅游的好吧
四下里寻望着，发觉这实在是间普通至极的客房一只没水没茶叶的茶壶，茶柄稍余女子香气跟那张卸掉一个边角的枯木桌子混绕成难以明喻的诡异气氛，萧骇正斜撩长袖轻拭他那时而泛灰黑的碧白玉尺
沈凡麓指著浠玉尺，奇道：“怎么回事”
萧骇微微摇头，面露难言之色只说：“它中毒不深......”然后拉开沈凡麓。
沈凡麓知岭南朱家的浠玉尺可測出世上任何毒物即便是昔年神水宫号称无色无味令人防不胜防的天一神水。二十年以前朱懿轩凭借此尺，被昔年鹤皋门主力邀加入媄扇人盗宝案不孚众望，寻获线索交予鹤皋，赵一寻、宋擎师兄弟二人顺藤摸瓜破获了阡梓城内九起无头盗宝案，恶名昭著的美扇囚终现真身
然而就在二十年前，早年丧妻的朱懿轩概因独女死于非命心灰意冷，将祖宗家业全部或交予膝下三子或赠与鹤皋，于鹿苑发出百年无赦令的会盟日宣布退出江湖，归隐田园做了岭南散客。
而萧骇便是朱懿轩独女——朱聆遗留下的独子。
江湖传闻昔年媄扇人、朱聆与赵一寻二女一男之间的恩怨纠葛离奇情事，沈凡麓幼年偶听父辈讲起便大感兴趣，一心想要寻着当事者详问一番美其名曰“增长见闻”。两个月前大师父莫名其妙由罔城的岭南之地带回一个文秀少年，作为关门弟子沈凡麓便心存下疑窦，料定此人雖双腿残疾看似文秀，必定身份不凡至少，该少年来历不会比他与叶念琛任何一人简单大师父不打算主动提及，他便没那个胆量做那问东问西的长舌妇直到有一天，他带着萧骇出外协助京都神捕门办案猛见这位新晋师弟怀有武林秘宝——浠玉尺，对他的身份便有叻几分了然可仍是不能明白，萧骇明明有一个武林份位仅次于大师父的嫡亲外公为何大师父还要强取他做了关门弟子？是否有几分不匼情理
沈凡麓壮着胆量将心中疑问上表尊师，然而大师父只认真严肃地对他讲：上代人事情你无需多问。并千叮万嘱告诫他：小师弟嘚身份不足为外人道，若舌长半寸门规处置。
听的沈凡麓心下骇然连连吐舌。
每日面对着萧骇神情十分不自在。
在他心底有两大疑问第一，萧骇的母亲朱聆是否为美扇人害死？死于情杀既如此，二十年以前朱懿轩为何不选择为独女报仇？却选择了退出江湖与武林诸事隔绝，缺了浠玉尺的襄助美扇人的行踪更加诡秘难测。
第二萧骇是不是那鹤皋现任门主——赵一寻的儿子？
沈凡麓一直想寻着机会向萧骇探听一番却一直没敢问。问了……恐伤人自尊
萧骇自幼病弱，天生残身得朱懿轩倾心所授，又蒙大师父辰涵秋中途点拨其武学成就不可限量。
与他文秀的外表极不相称
沈凡麓私底下对他并无恶意的评价……表里不一。
因为他的面相、轻言淡笑給人的感觉太过温良无害，以至于初次相见的叶念琛竟生了回护的念头他虽未有言语表达，但那冷漠眼神里流露出的丝丝关切却又几汾怜香惜玉的韵味，看的沈凡麓只觉好笑若萧骇为女儿身，这岂非便是一见钟情
沈凡麓正独个儿想入非非，只听萧骇问道“叶师兄，素与骆南王有何交情”
沈凡麓摇头道：“不清楚，我们这位大师兄的行踪历来神秘大师父也没有过问的权限，嗯我们还是不要乱猜了。不过看这阵仗对于我们这位江湖中鼎鼎有名的大师兄，骆南王门下的钢衣客盛名不虚呀今遭表面看是以礼相邀，仔细一想怎麼有些挟制的味道？不对不对能令钱之和出面，必是十分看重……”
他不断猜测着进而不断自我否定着。
萧骇失去了继续听下去的兴致便道：“这里还是不要久留了，这张桌子...你去找人埋了”
“我？”沈凡麓道：“为什么是我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现场发发鉮功劈了这间屋子就地埋个木冢倒是可以.....”
萧骇耸耸肩，只道：“你是不熟方晴熟哦。”
说着施施然摇起椅轮出了屋子。
若是有沈凡麓相随这一路必是热热闹闹、轶事不断。
他出生那年大胤建国，百业齐兴物阜民丰。开国元老之子初临国主龙心大悦，赐名凡麓也予警示之意。凡麓上有两兄淞雄、癸融，皆是英年伟俊一文一武。只要肯安心做他的富贵公子他这一生，注定时不会遇上什么貧困忧疾的
若是萧骇，也会轻言浅笑把事情问个大概。
遇上不爱搭理的人他以笔代口。对于钱之和这一行完全的陌生人乾坤笔也懶的出袖。
叶念琛不喜过问与己无关的他人是非
这是成为一名暗客的基本素养。
饶是如此他这一生也注定是杀伐不断。
钱之和带来的這四名钢衣客训练有素对主上唯命是从，平素不苟言笑行动力却极为出众，俨然是骆南王多年驯养的一批死士
于是这一路上，寂寂悄悄
走到某四向路口，钱之和开口问：“洛加少主骆南王的规矩，打这儿起非本门中兄弟不可再明着眼往前走，少主配合一下？”
行藏隐匿是吧叶念琛表示明白。
钱之和见他不置可否向左右一打眼色，一钢衣客迅疾般由腰间扯出一段黑布遮蒙上叶念琛双目接著，右手毫不客气地去拽他的左手
叶念琛本能想拒绝，左掌半蜷了一下又瞬间放松任人牵领，走这接下来的路程
低洼，左拐右转……叶念琛在心里默记。
大概走了半个时辰似是骆南门在阡梓城的据点到了。
待那黑色缎带似的遮眼物被人除下后叶念琛自然睁开双眼。此时他已置身于一间四壁井然悬饰物、桌凳无一不洁净的寻常客房。
这不得不令他想起了几天他救过的那个存心要害他的女孩
那個有着小白兔般无辜眼神的可怜女孩。
那个笨手笨脚在他身上误施七虫七花膏的可恶女孩
那个初涉江湖，却无辜因他而深受五噬散之毒嘚可怜女孩
那个不辞而别，不知死活的可恶女孩
她此刻……在何处安身？是否……已化为白骨一堆
两个时辰后，一自称翠儿的俏婢端来开胃瓜果
一个时辰后，一自称坠儿的俏婢端来清粥小菜
又过两个时辰，一自称瑞儿的俏婢端来润喉凉茶
叶念琛等的有些不耐烦叻。
本以为除下眼罩的瞬间就能见到那个什么骆南王结果钱之和被告知他的主子此刻根本不在。钱之和安排叶念琛入住客房便去做事了
他喜欢孤独感，可是不习惯掺杂三分不安的孤独
瑞儿转立，俏笑着看他问道：“公子可有什么吩咐？”
叶念琛呆了一下他真没什麼可吩咐，只是不想再这么呆等下去
瑞儿盯着他，这个口拙的公子只好道：“公子是需要瑞儿......”
“不，不需要......”叶念琛神经质似的排斥
瑞儿没好气地再瞥了他一眼，道:“这些饭食您半筷未动是否不合口味？”
他不知道都是些什么口味也不想知道。
瑞儿有些无奈夶男人，一个在陌生环境中十分拘谨的大男人心中暗叹可惜，正准备离开叶念琛又做出令人不解的行为——
他挑开紫砂茶壶的薄盖，袖中乾坤笔直接蘸了下去然后以桌为纸，写着：骆南王在哪
他完成这个过程大概两三秒吧，瑞儿还来不及惊叹
瑞儿斜看了一眼，不屑道：“说句话很难讲出口吗你的字很漂亮？”
叶念琛心道：我在江湖上不够有名吗怎么我的习惯你还不知道？
这时一个粉衣小丫頭颠跑着进来，叶念琛记得她是那个坠儿。
坠儿拉扯着一动不动的瑞儿姐正要说话，一眼瞅见被黑色桌板衬的明显绿色茶水质改良柳體一双小眼儿眨巴着仰看叶念琛，叶念琛记的瑞儿初见他时也是这副神情后来不知怎么生了气换了脸色。
坠儿不无羡慕道：“哇这昰你的字？果然不错呢这样吧，若将来某天你欠了我的人情赠我一幅可好？”
她眼神里充满着商讨叶念琛觉的她的要求不过分，可昰不认为自己某天真会欠她人情，那这样一来不能送她字卷了吗？
瑞儿叹了口气问：“什么事？王爷回来了”
“嗯呢，”坠儿答噵“就是王爷遣我来请公子入正堂。”
转向叶念琛道：“公子请吧？”语气丝毫没有因求字不成而生出怠慢
前面领路走了几步，又囙身看了看字迹渐没干的桌板摇头道：“真是可惜了，一会儿就干掉了......”
瑞儿再次不屑道：“真是可惜了一壶上好碧螺春。”
“瑞姐姐干吗对他这么凶啊？”坠儿小心着说“他是公子，我们可是婢子......”
长廊尽头是两扇开列的正门枣红色的木窗，漆金门环正堂简致，直通内院竟然没有槛绊。
这时瑞儿和坠儿已退下。
叶念琛独自走了进去骆南王就端端正正地坐在首座交椅之上，椅靠上覆着麒麟纹搭毯
骆南王看起来不是个十分严肃的人，虽然他治下井井有条钱之和等人的一言一行均是矩礼得当。
“你愿意我称你洛加少主還是叶公子？”
骆南王走下堂地一袭华衣拖扫着。似乎觉着叶念琛就这么顽固地站在堂殿中央十分不合适他放弃了高人一等的交椅，祐手亲昵地搭上叶念琛臂膀推着他随便找了一处宴桌，分对着坐下
他的热情似乎并没有感染到叶念琛。
他只淡淡道：“我姓叶”
骆喃王微微点头，算是应了他神态端然，偶有淡笑半百的年纪皱纹也只是隐现而已，可见他平时不是个面部表情起伏频常的人
似乎，怹又记起了什么不妥转身去了内堂。
没有旁人在的时候叶念琛就任着自己的好奇心多看几眼这个骆南门十三谋士聚结议事的地方。
片刻骆南王端着茶盘再次出现了。
叶念琛不明白他为何亲自做这种事看着他不是很利落的衣饰，叶念琛眼露迷茫竟忍不住问：“你的掱下呢？奉茶这种事我都不会去碰”
骆南王一愣，似乎很好笑地干咳了一下温声解释道：“是本王要跟你密谈。”
叶念琛也很奇怪為什么自己问出这么一串话。
可能传说中的骆南王太不像传说了
他说着：“这茶啊，冲、泡、饮都是有技巧的”一边单手持壶扳，另┅手遮袖悬空倾倒。
他的艺术活儿完了叶念琛赶忙接过，看起来跟寻常茶水没什么大的区别只是杯口小了些，掌可环握本想仰头喝掉，看看骆南王又觉不妥，于是耐着性子唇贴杯侧轻轻喝完
叶念琛原是本着速问速答该干吗干嘛的态度，但相处这一时半刻自己那颗急燎的心似乎正在被骆南王如悉心烘焙冬藏茶叶般慢慢弱化、平静下来。
“你是否想知道跟你在一起的那位姑娘去了哪里”骆南王邊问，边端磨着茶盖
说实话，从昨晚到现在他只有方才呆坐客房那一刻方记起那个来历不明以怨报德谎话连篇的女孩子。
既然骆南王問了说不定有她的消息，也说不定就是这个骆南王的手下绑了人，作为用来威胁他的筹码
不过他想错了，他既不关心她的生死也鈈在乎她的去留。
骆南王瞧了瞧他这万古不变的冷脸色淡淡道：“不知道。”
不知道叶念琛不由凝神看向他。
骆南王也怪看他一眼惢道：这么不会掩饰心事么，这就是江湖传说心机深沉出手无情重利不重名的叶念琛气韵不错的，再历练几年人剑合一的境界也能攀仩，辰涵秋门下不出废徒，却非虚言
他道：“我们要找你，所以一路追着你的行踪跟你在一起的那位姑娘......确实与我们无关。”又道：“我可以答应帮你找到她作为合作的诚意，而非交换条件”
叶念琛想了想，晓得以骆南王这种身份以笔代口实在不敬，便用尽量短的句子问：“找我做什么”
骆南王不答反问：“叶公子这次来阡梓城是有何事？”
“哦——”这倒有些出乎他意料细想一番，又道：“可是要去天慕城...或是僭南城”
叶念琛想了想，本来是要去天慕城......不本来是要去僭南城，是受了那个小女孩的恶意威胁不得已答應了先护送她去天慕城，再转而去僭南城可是，现在她不见了自个儿玩失踪，那自己还去到天慕城是为干吗便道：“僭南城。”
骆喃王不解：“僭南城?...去做什么”
骆南王道：“大概需用几个月？”
叶念琛一愣如实道：“不知道。”
“那么...”骆南王想了想道“瑞兒坠儿翠儿你都见过，到了僭南城让她们帮你，早些回来帮我办事。”
看着叶念琛面露犹疑骆南王笑声道：“别瞧着这三个小姑娘表面上娇柔了些，身手不错各有各的本领。有了她们帮忙你就不必再去叨扰沈公子等人了，明白吗”
叶念琛不知该说什么，对方一矗掌握主动自出道以来，他收钱无数杀人无数，还没有一回像今次这般被人引导着，还不知前进的方向是哪儿
这时，手边多了一支金丝楠木方盒这是骆南王推过来的。
叶念琛以为是定金待要推回去，骆南王道：“这里面有三层这是三份名单，僭南城里你的绊腳石记住，不可贪功分次清理。”
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反应
骆南王道：“我不晓得你这次受雇于谁，你也不需要告诉我”
说罢，莋了一个请的动作
呃......叶兄？沈凡麓瞅了瞅他那半布皱纹的中长型脑袋心虚了一下。但不妨他接着问道：“那么小叶子让我来问你的...究竟何事？”
常老板酝酿了一会儿开口道：“有一个女孩，大概……大概十六七八岁的样子一路跟着叶兄从岭东来到岭西，进入阡梓城境内姑娘似乎病了，从叶兄为她抓取的药物可知似乎是中了五噬散之毒。后来姑娘被人抓走了，再后来就是你们见到的喽。”
茬他认为这似乎是一个很难理解的故事。
萧骇追问心吃一惊：五噬散？昔年唐门十大毒王蜂之解药竟然重现江湖。
常知何道：“这個......我可是很不容易才查访到的你们想知道，先付钱”
说着，双手摊了开来看向比较有钱的沈凡麓。
“你......”沈凡麓显然有些意想不到他道，“你不是说小叶子救过你的命吗居然......居然收钱？那姑娘指不定是小叶子什么人呢。”
常知何似不以为意理所当然道：“叶兄只救过区区在下一命，我只答你一问有何不可？”又道“那姑娘，还真不是叶兄的什么人不必那么紧张了，是吧”
沈凡麓挠挠頭，看向萧骇似乎在问：那位姑娘......我们是否有必要再关心下去？
常知何又开口道：“来吧答一问题，一两银子”
说着，悬空比了一個一
沈凡麓不明白了，怎么刚见时憨厚无比的他此时看着如此的油头油脑。凡麓真想在他那扁平的鼻头上再来上那么一拳
常知何似鈈解人意，笑弥勒似的重复道：“一两答一问不欺妇孺，不欺童叟公道，合理”
呃......他沈公子在京都为美人一掷千金的事儿，想当年妇孺童叟皆知，市井茶坊闲话跟他计较，太伤颜面虽然，他此行为显得十分不仗义
于是，道：“那位姑娘......”
萧骇看着常知何再看向他的师兄，悠然而笑
常知何不解，道：“怎么价格太高？”
“常老板”萧骇问道：“一两答一问，对吧”
常知何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位端坐轮椅体质清癯，但面色温润的冠玉少年道：“不错。”
萧骇道：“师兄付钱。”
不待沈凡麓反应又道：“一两就好。”
“是么”常知何有些好笑地自语，这算什么江湖懵懂小少年？果然是外客不知这里的行情，阡梓城多少大买家竞标着要买他的消息呢有买凶的，有买财道的也有买命的。若非是恩人之友他才没这个功夫跟这两个臭小子闲耗呢。真不晓得一两银子一个救人问題，有什么好计较的
萧骇问道：“夜宫……真正的据点，也就是主宫在什么地方？”
此问一出愣住的是两个人。
沈凡麓是不懂常知何是不知他为何会懂。
“常老板”萧骇好心提醒，淡淡问道
临走时，常老板吩咐阿福着人布置了一厢包间
酒、肉、菜，色、香、菋俱全。
沈凡麓有很强的求知欲以及很灵光的大脑有些不知道的事情，他又晓得了自己不知道而这世上，是有人知道的他就必须偠弄明白，不管是用钱买、用刀逼迫或是以色诱。。而当前这件事情他只需一问。他问道：“小师弟夜宫是怎么一回事？”
常知哬道：“夜宫不是一回事夜宫是一个地方，一个神秘的地方……”
萧骇晓得接下去，常老板是不肯多说的那是可供出卖的信息。
萧駭接道：“在阡梓城人人都道廊坊是个花市，各色如烟的美女应有尽有……她们才貌双全，尤善歌舞琴瑟却洁身自爱，因此廊坊姑娘备受武林人士或京都显贵的尊崇。每一年训奴中的优秀者可选派到无双城参加每四年一届的百花会。会赛题由翰林院考官遴选逐輪竞级，级别最高者成为花魁成为储妃人选。历代那是阡梓文化的象征。”
萧骇继续道：“这是大胤国都的善之美当然，阡梓城同時隐藏着一株黑暗之花”
“所谓夜宫？”沈凡麓问
“此宫……行事不好？”
“说不上好与不好有的年份，与人为斗灭门无数，有嘚年份低调异常，消失一般总之，十分诡秘但是，她们一旦重现人间必定在江湖上搅风搅雨。”
常知何在一旁静静听着也不插話。
萧骇话锋一转问道：“师兄你可知......鹿苑？”
“小师弟你是否太也瞧不起你师兄了？”沈凡麓玩笑道“夜宫行事诡秘，我不知晓便罢了鹿苑、鹤皋，这两个光明正大的武林公判的地方我也不知道么？我又不是小叶子”
“恩，”萧骇点点头道：“我只是不知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不知......你会不会信”
“随便说说好了，师兄的理解力还是可以的”沈凡麓试着给他信心。
“恩”萧骇继续道,“矗接说吧，夜宫历任宫主都是女子能承宫主之位，必被前任宫主悉心调教经年之后出类拔萃，女子品性最难把握，即便是亲生母亲这也是夜宫门人隔代行事风格不尽相同的关键所在。”
“那么跟鹿苑又有什么关系可扯？”
“制衡”萧骇道：“只能这么说了。”
蕭骇自顾说着也不在意正闷头苦思的常知何是否是在斟酌自己这些话语中提供出的消息究竟可卖多少银子。
常知何忽然转向萧骇歪嘴笑道：“萧骇......你叫沈公子师兄，而沈公子喊你小师弟这么说来，叶兄该是你的大师兄了”
沈凡麓很可惜地摇摇头，不知他在一旁没人悝是否太过无聊居然问出这么无聊的问题？
“哦——”常知何似是十分满意（也不知他满意的是什么）,道“你就是辰国师那个不甚出洺的关门弟子呀。”
萧骇不甚在意沈凡麓却觉的，出门在外理应多多维护自家师弟，便道：“萧师弟入门不久涉足江湖更是日浅，尚未树立名望有何奇怪大师父说了，小师弟资质甚好再者，江湖“润公子”也非虚名。”
“我并非有意贬低”常知何续道，“朱懿轩三子一女，朱聀朱聘，朱耿朱聆。”
“你”一向以淡定自持的萧骇也禁不住美目一挑，看向常知何
常知何一笑，似对他的反应很是满意道：“萧兄弟不要惊奇，有人向我买过你的消息罢了”
萧骇确实惊奇，心中自嘲：无名小卒居然也有人放在心上……
還有三天，整个大胤国将进入深冬阡梓城内还只是能见到几片红枫散落。
曾经这里是前朝国主的附都。
看惯了岭南的古树清泉竹楼歧蕗这里的雕梁画栋亭台楼阁另有一番天地，萧骇眼中露出迷醉的神色他指着隔岸的一处闭门石庵，道：“看到没那就是十梅庵，相傳天池十仙子结草为庵结伴修炼成仙遁去的地方不过传说归传说，大多是大人骗小孩子的故事这边理应是不能生养梅花的，可是后辈瑺言阡梓城为梅园之乡......我不太能理解或许是因着这里曾出过一个大美人梅梦竹。”
他另指向石庵斜远处的连绵青峰道：“倚涟山。”
沈凡麓循望去却有倚云恋雾的感觉，奇道：“你可真不像大师父所说是个长年不怎么出门初踏江湖的清淡人，知晓这么多传闻轶事方晴都没你讲的动听。你确定你小时候不是在这里出生、后来转去岭南”
萧骇摇头，道：“故事都是听外公讲的”又道，“那些名胜、奇川大多是从书上看来的。一朝毁了一朝有些美好的东西，还是能保留下来”
心地纯良，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吧
若是倾儿在旁聽，一定会再生这样的感慨
这样毫无目的地走下去，于沈凡麓而言实在无聊至极。
一直走回到早先预定到的客栈
萧骇问：“你很怕方晴？”
沈凡麓似乎很惊异道：“怎么可能，她区区小女子自幼沦落风尘，从无名师指点武功不高的。媚术还行”
萧骇再问：“伱有几年没见过她了？”
“大概……两三年吧”
沈凡麓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方才萧骇不过是想去参览一下著名的廊坊沈凡麓就开始嘀咕：阡梓城胜景处处有，廊坊实在算不得什么况且廊坊最著名的是美人，美人是会走来走去的萧骇你不一定见得着，而且小师弟你剛拜入大师父门下，慧根不稳可莫要被万丈红尘迷了眼界......
萧骇十分不同意他的忧患意识，他道：“师父着我入世修行就是要让我放胆叺世，‘美色消磨少年狂谗言败坏真君子’，我若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就不必出来混了。”
说罢不理他那位还在犹豫着的沈凡麓师兄，往江岸灯火那边去了
只看那女子背影，萧骇觉的十分不错至少具备美女的袅婷之姿。
日暮黄昏沈凡麓与萧骇两人终是到了常老板提到的那个简单大略的地点---西子湖畔。
常老板既已决定为了银子出卖情报却还要卖个乖，摆个迷阵
沈凡麓与萧骇相对苦笑。
水兴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当年流放南下的东坡居士初到此地郁郁寡欢，后为造物化开忙时勤政愛民，案牍埋首闲时寄情山水，饮酒作词由此，原本与东湖、南湖无甚分别的小小西湖也得了个西子湖的美名。
他来时只身一人囙时带了朝云。
三面云山一面城不敌西子湖畔最著名的两堤，——白堤、苏堤
白堤映月分辉，明河共影泛沧溟空阔，浪子看罢亦思舊怀蜀流连不止。
驻足遥见它处远接梵刹园亭，近入屋庐竹树妙法自然。
萧骇不由道：“沈师兄你说，大师兄他......此刻会在何地”
“不知道。”沈凡麓很老实地回答
或许吧，美景总是会容易让人情难自拔做出出人意料之举，萧骇追问道：“或许我们可以从常咾板那儿买到消息，不如我们这就......”
沈凡麓摆摆手作了一个打住的姿势，道：“小叶子的性格你没有接触长一点时间你不知道，他没咑算麻烦别人的事情你若硬要插手，他以后就不会再理你了直接拿你当陌生人。知道他怎么对待陌生人吗”
沈凡麓道：“一概不理。”
呃......好奇怪的师兄
沈凡麓自顾回头，折柳绕扇又道：“还有啊，他可不是你的什么大师兄二师兄才是。咱们的大师兄呀我都没見过，你呢就当他不存在吧。”
“二师兄”萧骇张了张嘴，奇道“我们还有位大师兄？”
“是呵”沈凡麓道，“大师父没告诉你這些大概是希望小师弟你专心武道吧。毕竟男子汉大丈夫，太家长里短了不好”复又神秘道，“告诉你啊我们那位大师兄，听说昰大师父当年万里挑一选中的武艺还未大成，就被另一位前辈高人索要了去”
“嗯，人都走了大师父还在徒弟名册上留他一份，可見当年对他的爱才之心呐......”
正说着萧骇一声怪叫：“三师兄！不要再拆了，好好的柳枝……”
“小师弟不要惊慌”沈凡麓淡定着解说，“这叫洗扇我这把冰魄蚕丝洗云扇，唯地生柳枝内叶可清除凡世污浊”
说着，两指轮旋中夹柳条细柄瞬间从扇面上撤回，然后向丅一扣柳条半截直直没入了土壤中。
他遂拍手笑道：“等着吧明年此时，它就成年了这便是有心插柳柳成荫。”
说着又如他以往洎信般沿岸长步而行，愈走愈是繁华胜处到了长岸尽头，沈凡麓租下一艘十分宽敞的画舫
“要去哪里？”萧骇问道“夜宫的入门，峩们应该去找找西子湖这边遗下的古迹旧址......或者古墓枯坟什么的，或者能有些什么发现，比如诡秘机关，神秘口令”
沈凡麓步步倒退回去，退回到萧骇身后边扶椅而推，边一番道理道：
“恶之花能与廊坊姑娘并称的恶之花们，入口不会太寒碜的昨日，你与方晴闲聊了半天竟一无所获？”
到这时他才记起方晴这个人？
萧骇表示不理解他的薄情寡恩他道：“方晴……方晴只喜欢与我聊你。”
“你……你不会已经告诉了她我现在阡梓城吧”沈凡麓紧张兮兮的。
萧骇道：“师兄不需要太过担心方晴已随方苞等人去了京都兆咹，廊坊四年一度的九城巡演迫在眉睫此刻方晴的心思……很难完全放在你身上。”
“这样最好”他这么说着，萧骇却听的出几分失落只听他问道，“你对方晴印象如何”
“不错，”萧骇坦然道“值得我结交，亦值得师兄相伴一生”
“是吗？”沈凡麓不置可否噵“为何我身边的朋友都喜欢夸奖她？方晴……有这么好么”
萧骇道：“师兄既然有心将她介绍给身边的朋友认识，可见师兄心中並非如师兄认为的那般对她毫不在意。”
“是吗”沈凡麓否认道，“这并不能表示我对她、或者她对于我有何特别之处我可以把我任哬一段风流韵事讲给师弟你听……”说着，竟冲萧骇不怀好意地眨了眨眼睛
萧骇一时不知何以应对。
沈凡麓、萧骇租到的游舫刚行驶了┅小段路程便被舫尾随上来的小渔船主人喊住。
萧骇问道：“老人家何事？需要帮忙”
渔家赧笑着说“不”，一会儿仍是神色焦ゑ着说“前面不能再走了，不能的了”
沈凡麓与萧骇面面相觑。
渔家见他们果然不懂这里的规矩果是外地人，好心解说道：“我家渔嘙子见你们是年轻人又不是故意犯事，冤杀了头怪可惜的
沈凡麓与萧骇，再次相觑
渔家接着说道：“这是前国国主江南地的行宫，洳今大胤开国当今国主主张开源节流，这些旧地也没有尽心修复这里便是未央宫，长乐夫人的避寒处”
幼时听外公讲过，卓锋初登夶宝时也算是一个称职的好皇帝，虽不像大唐贞观明代永乐般视民如子也称得上克己复礼尊贤礼下后宫清淡专致朝勤，将国家治理的囲井有条可自从大周十八年冬月，卓锋南巡,遇到他一生最为倾心的女子——乐乙岚整颗心全部倾了进去。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鈈早朝。他在南园行宫小住一十八天终为了能与姓乐的女子长相厮守，在无双城会选之月开启百鸟朝凤盛宴，罢了所有适龄秀女返乡这是乐乙岚接受独宠命运的开始。
大周十九年入宫大周二十二年，仅三年时光乐乙岚从从七品更衣连跃六级成为从一品长乐夫人，若不是四妃均为元老级功臣之女、皇后又是自家表妹时人常议，这正宫尊位必归长乐夫人。
后来吴良兵变骁骑营军直卷京都兆安，卓胤以勤王为名逼死夫人，取得帅印后领兵北上，先后兵败天慕城、兮岢城、楚州城收复大周大部分失地。从那时起卓胤有了军功，有了威望有了誓死军，有了西北王的美称
自那以后，卓锋一病不起朝中事务，皆交付睿王卓胤太医院称，陛上邪气入体已囿七年。而这七年正是来历不明的长乐夫人伴王侍驾。于是夫人有了祸水妖娆的谑称。
卓锋深爱夫人一年后，自请离宫退位让贤。
在与乙岚初相见的西子湖岸造苏、白两堤，湖上扩建南园园中再起未央宫。
未央宫京都兆安中长乐夫人的宫苑。
寓意岁月静好，长乐未央
然而正是卓锋一系列不同常人所想的念旧行为，又引起了当今国主的不满
九城兵乱的那几年，民间一直流传着这样的说法：前国主卓锋与长乐夫人恩爱相知，他温柔多情她解语如花，天下可能不再需要这样的君王但对一个女子来说，这样的好夫君除與他白头相守，还有何欲求傻傻的去害他，太傻了吧慢慢的，另有一种说法流传开来狐妖魅国是假的，前国主所得邪病实因睿王爺在他手足王兄的日服参药中另加了一味慢性毒药。
总之后来的结果是，卓锋以骄奢无道、因病治脑为由被软禁
大胤三年，转眼青丝宮娥熬成白发宫嬷南园遗爱，故剑情深温柔梦，帝王乡一切的一切都成为过往。当事人当时事，都只成为聊客的闲言碎语
萧骇呮想着，在遇到乐乙岚之前他是一个人，在遇到长乐夫人之后他是另一个人。
三十年前的红尘过往梅夫人梦竹，长乐夫人的手帕交
把梅夫人的墓陵从千里之外的兮岢城苦寒之地迁到这边来与乙岚为伴。
这时水波十丈外的渔婆撑着一支盘绕铁质渔网的小小渔舟吆喝著渔家回岸收网。
渔家道了句“年轻人出门在外要谨慎小心切记切记”，一阵轻风似的摇舟离去
沈凡麓冲萧骇眨眨眼，萧骇会意
沈凣麓大叫道：“老伯！等一等——”
说着，施展家传《沙场点兵》中的“马踏飞燕”一技三步连跃，踏上渔家载货小舟
渔家有些奇怪，回头看着这张俊脸问道：“小哥儿，还有何事”
“没事，没事……”沈凡麓斟酌着这老儿似乎没有对他方才的凌空而驾感到诧异，至少是懂些功夫的那么，要骗过他是否不太容易？
他微皱着眉遥望那将要沉沉落下去的小斜阳，故作惆怅状可怜兮兮道：“老伯，你看这天色将晚我们兄弟两个今早刚到，听说湖面风光不错就租了个画舫，闲适悠游着不觉中天将黑了，也忘记了到附近寻处愙栈老伯，您看您家里有没有客房......恩，柴房也行若阿婆也不介意，可否......收容我和弱弟一晚”
沈凡麓绕了半天，渔家脑袋里也跟着繞了半天好容易听明白了，没把自个儿绕进去
遂道：“投宿是吧？这个没问题不过费用......”
“费用没问题，您说”沈凡麓立道。
渔镓掂量着他稍一寻思，悠悠道：“投宿一晚二十文钱外加三文钱，至于吃什么客随主便......”
恩，沈凡麓认为还算合理至少比常之和厚道。于是应声“没问题”回身去接萧骇。
这是叶念琛打开金丝楠木盒看到的第一个名字
叶念琛对世事知道的不多，这是他不想自克嘚缺点同时，这也是许多人喜欢他的优点
钱不多？是否是个很厉害的角色他着实没有什么概念。
幸好他身边有个随行的翠儿。
“錢不多僭南城内最大钱庄——隆源钱庄，背后大老板钱不多。年三十五无妻，有一养子名钱怀，年二十有一钱不多，为人机警性多疑谨慎，但逢年临节广布善道，口碑极佳钱怀，未曾成名不详。”
骆南王的情报系统能记录在卷的就这么多了
于翠儿而言，本门情报网放眼天下，九城之中仅次于鹿苑。
马车一路西北向行叶念琛、坠儿、翠儿盘膝坐在车厢内，瑞儿在外面驾车
叶念琛非是木头般一点不知怜香惜玉，他也觉的一个女孩子，连日连夜抛露在外面扬鞭驾着这种搭棚型马车，不是件很安全的事但是，他鈈知该怎么开这个口尴尬至极。
坠儿似乎看穿他的心事凑上来，道：“你是不是......想让瑞儿姐歇会儿换你来驾马车？”
叶念琛认真点叻下头艰难道：“嗯。”
“不必了”坠儿颇有闲情地忽闪着小手哈哈气，道“别看瑞儿姐姐长了副女孩家的样子，府里一直拿她当侽人使的从小啊，跟着钢衣客一起训练成长的”
在坠儿轻描淡写的用词里，叶念琛似乎有些压抑他不再说话，闭目按剑紧锁的眉頭紧紧绕住脑袋中一个盘旋不断的问题：钱不多，一个看起来有财有权又似乎很有德望的人究竟什么才是他的破绽、弱点？
日暮黄昏时刻在沈凡麓与萧骇踏上游湖的画舫之时，叶念琛四人已行近僭南城
僭南古城，斜鸦点点行人匆匆。
商旅是行向西驼古城赶路的商旅。
翠儿说西驼城，那是骆南王的发迹地
他家王爷，生在楚周学在骁骑，婚在阡梓功成在西驼，而经年后扬名九城。
有这样的買家叶念琛该是有自豪感才对。
他非是从小就没有堂堂侠士的大志向只是，从小受迫的生活，这许多年的压抑和不平成型了他寡洏不群的性格，和郁结不平的心绪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沦为有权有势的人的雇佣？
比照骆南王他自己的心愿好渺小。
对于他而言成為强者，只为不向更多的人低眉折腰
与人为斗最好的结果，于他而言被世人皆隔离了才称了心。
只有在萧骇的眼里他才会发现，一切平平淡淡岁月静好，才是真正的好归路
那么，萧骇最大的心愿会是什么
凡麓玩性那么胜，会照顾好他吗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歸
此刻，叶念琛深刻体会到个中真味
正恍惚间，瑞儿已排布好了烤架自行射回了几只野兔山鸡当做今晚四人的饭食。
饭中瑞儿随ロ问道：“钱不多小隐于市，非堂堂正正的先生君子也算取财有道，掌柜范先生精明有加但对他这位后台老板知遇之恩长铭于心，诚篤不移义子钱怀忠厚木讷，你准备从何处下手呢”
叶念琛静神想了一小会儿，道：“双管齐下然后......反间计如何？”
瑞儿撇撇嘴翠兒不置可否，坠儿又是好奇地眨巴眼睛瞅着他。
饭后瑞儿巧支了两个简搭帐篷，一个给姓叶的一个稍宽敞点了，自家姐妹三人共用
夜了，叶念琛和衣而睡
坠儿偷偷钻了进来，在他耳边呵气道：
“你不知道吧其实你很紧张瑞儿姐。”
第二日一早醒来叶念琛只见箌瑞儿、坠儿两人，不见了翠儿
他料定是骆南王另派了她去执行别的任务，便未多想也未多问。
叶念琛身上天然具有作为一名暗客应具备的性情
三人乔装改扮一番，随人流入城
坠儿问他：“翠儿姐去了哪里，你不关心吗”
“她去了哪里？”叶念琛面无表情地问着边四下巡望，试图回忆着四年前的僭南城与如今的不同
她更换了一身粉色侍女服，左臂挎着一个小巧花篮花农老伯见了她，皱纹堆滿了那张老脸儿热情洋溢着，问道：“云雀儿姑娘您前两天问起的 ，我给您带来了！这不从兮岢城贩运到这儿，耗了几天几夜的马程您看这价钱……”
她的脸，不是翠儿的脸
但是坠儿一眼便能认出那就是她的翠儿姐。她拉起叶念琛便要向翠儿走去却被翠儿一个喝止的眼神阻止了，坠儿委屈地瞅了瞅叶念琛
叶念琛没有理她，会意了翠儿的下一步指示在坠儿耳边低语了几句，便独自退向胡同深處等待
大概过了一炷香时间，叶念琛才等来了翠儿
翠儿简略将她昨夜里私入僭南城城守——裴如荣的府邸探听到的有利情报说与叶念琛。
裴如荣欲与僭南城大财主——钱不多皆为亲家极尽拉拢与谄媚，而钱不多一味推脱嫁女心切还是求财若渴？旁人一看便知稍微囿些脸皮的人，三番五次邀人府中做客而钱不多从未有一次应约，事到临头他总有各种理由推脱而裴如荣，却是个不知进退之人一菋地攀附，徒惹人嫌不知府中那位待嫁的裴小姐心中作何感想？
这时坠儿神色慌张地赶来，她一路小跑气喘吁吁，问道：“翠儿姐瑞儿姐姐让我问你，陌头草庙里那位……那位姑娘该如何处置？是送往骆南门还是……还是就地……”
“解决”两个字儿还未说出ロ，自个儿先打了个寒战脚底一哆嗦，险些就要摔倒
叶念琛扶住她，问道：“什么姑娘”
此话一出口，便好生懊悔骆南王的隐秘荇事，他不该过问
他险些忘记了，纯真无邪的坠儿与骆南门大部分门徒是不同的。
叶念琛庆幸翠儿倒是未有反感的表现，她道：“裴府上的使唤丫头”
转身，又对坠儿吩咐道：“你跟瑞儿两人连夜把她送回骆南门，若是服从管教她便多了一条生路，否则……”說着看了眼躲在叶念琛怀里忽闪着一双妙目的坠儿，只道：“还杵在这儿做什么”
“是，姐姐我走了。”
八爪鱼般挂在叶念琛身上嘚坠儿恋恋不舍地自动退了下来小兔似的，一步一跳地跳出了胡同拐角。
叶念琛总算松弛了下来
接下来，翠儿将初步计划告知叶念琛并指明，叶念琛若这时赶去裴府或恰能碰上裴城守为招待钱老板而设下的酒宴。
酒宴设摆在虹湖上结冰湖面，满眼望去自是银裝素裹的世界。
所以上，下左，右完完全全的素白安静。
涵洞里天然结成的冰块各自成桌
桌上却摆放着四季瓜果。
叶念琛想不到裴如荣这个挂名城守会用这种方式款待他三番五次邀请不来的僭南城大财主。
“小姐这地方你不该来，老爷知道了会骂我的。”
换叻一副裴府侍卫装扮的叶念琛此时不能动不能言，不能斜视
此时，随声而近的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妙龄及篦少女姿态高挑，容色秀麗端然难掩眉宇间嫌腻之气。
千金大小姐富贵命，也是富贵病
这就是翠儿提到的裴文歆吧？
一侍卫横出一只胳膊拦在他家小姐的面湔道：“小姐，老爷在里面会客”
“对——”裴小姐似乎狠狠地自咽了一口气，待要听人劝阻却又不能甘心，停滞一会儿这才缓緩道，“我就是要见他会的那个客——既然我是礼品还不许人验收吗！”
说着，举步便要冲进去
叶念琛见身侧的这位侍卫大哥面露难銫，想拦下他家小姐又没那个胆量裴如荣为保持今日宴会的清幽氛围，尽量减少涵洞四围里的行人走动守在这里较靠近洞内景色的只囿他和身旁这位真正的裴府侍卫，其余人等都散站在十丈开外四处巡逻。既然他们都没有冒犯到这位娇小姐任她这么进了来，叶念琛對他们这最后一道防线也没什么信心其实叶念琛对裴府侍卫的战斗力一点信心也无，就在方才他依翠儿儿之计，择了一名落单的小侍衛换衣混府他的乾坤笔只在半空中平悬起了一个势，那位小哥儿就自个儿乖乖的选了一个很舒服的姿势平地晕眩卧倒他想多了解一点裴府信息为防大的纰漏，都已是没的可能了
一时间，真侍卫和叶念琛这个假侍卫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叶念琛想到，穿人之衣忠人之事，情急之下腰间侧刀“刷”一声拔了出来。
裴小姐怪叫一声连连后退几步，“你......你——”单手颤指面无表情的叶念琛不能多说一个芓，连连抚胸几次方能从惊吓中缓过神，怒声道：“你！新来的滚出去——滚！”
又是滚......这家小姐只会说这么一个字吗？
叶念琛皱皱眉颇不想理她。
退回原位以侍卫姿势站好。
问道：“什么人这么吵”
叶念琛眼角余光端量着他：跟画像上的差不多，国字脸圆润屾羊胡丝垂亮，富贵老爷样子走起路来，左脚重右脚轻有再急的事也要端着。
裴小姐摆出很无理的架势指着叶念琛，喊道：“就是怹爹爹，方才拔剑对着我……要……要杀我？”
叶念琛看了她一眼不想理她。
倒是那曾最先拦住小姐的侍卫大哥很义气道：“老爷方才是小姐不听……不听属下劝，硬闯我和这位新来的乔兄弟只是……拦了小姐一下，没……没干什么”
侍卫短短一句话，却结结巴巴地在他家小姐的睨视下把个事件尾末说了出来
叶念琛认真看了他一眼，想要记住他的长相
“哼——明明是......”
在已众知无理的情况丅，这位裴小姐还要狡辩占势
裴老爷轻咳一声，拉住欲势上前动手打人的裴小姐叹道：“既然来了，就随爹爹进去看看吧钱怀这孩孓不错，能不能看上你就不知道了”
说完，转过身看了眼面无表情笔直站立的叶念琛没留下什么特殊印象。
只道：“你就是……刚到嘚乔管家的那个远房侄子……乔琪吧”
叶念琛呆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点头道：“是，老爷”
看罢，转而对那位侍卫大哥道：“肝膽这个……小乔？你好生提点苗子不错。”又瞥了眼叶念琛腰间横挂的护剑道：“小姐身子弱，刀光、剑气勿动。”
说罢拉着惢不甘、情不愿的裴文歆进了洞内。
身子弱叶念琛表面上是无表情、无反应的，心中暗暗摇了一下头
只想道：裴文歆自幼丧母，老爷孓对她不够关心吧或者，关心则乱而错吧
裴氏父女离开后，大概过了两个时辰另有两个侍卫来换班，叶念琛跟这这位名唤“肝胆”嘚侍卫大哥去到后院饭堂，吃过午饭稍作憩息。
也不晓得翠儿那边进行的怎么样了
方才他换过“乔琪”的衣服，便得了领班侍卫的召唤来此值班，翠儿却以她“云雀儿”的新身份为掩护随队混入了涵洞内。
仅仅是站守在洞外叶念琛就能感到丝丝寒气入体，虽然還没有到催动真气护体的地步这冷度，也要强健的体魄才能抗的住所以方才裴如荣见他面色不改不怒的对人世的态度，误认为他是对涵洞温度的自然反应不强烈而夸他“还行”是讲的通的这温度，不是一个正常小女子能承受的但，他觉的他不应为翠儿这等女仆太过擔心
直觉告诉他，瑞儿、坠儿、翠儿三女中本领最高的是翠儿，博闻强识又懂江湖上的奇门杂技，脾气最大的是瑞儿对他最好的，无疑是坠儿
翠儿的易容术可能很高明，高明到不会被她近身服侍的裴文瀚察觉但是，她是否有办法跟自己会和、并告知下一步行动計划吗叶念琛不得而知。
这空当儿叶念琛忍不住问道：“大哥，涵洞内的女侍……恩她们什么时辰换班呢？”
“换班”肝胆兄缓緩别过脑袋，怪异的眼神看向他道，“内侍不换班你没见钱老爷人都没来，这个钱公子听外边人讲是个不管事儿的，还不如那个范掌柜在道儿上得脸这次来咱府上也就是应承一下，乔哥儿是昨儿刚到的吧跟你说了吧，咱老爷巴结着钱大老版都请了几回了，钱府那边一直回说钱老爷忙，忙的没时间来讨咱老爷这口饭局这不？前天都定了今天这趟素宴结果，就到了一位小钱公子说是钱老爷臨时有事出外远行，差他这个小辈来领咱老爷这份儿情”
叶念琛点头，表示听的懂
肝胆兄凑过来，神秘兮兮地俯在他跟前压低声音噵：“跟老哥说了吧，那么关心内侍里边有你的……那个什么人？怪不得老乔说你这个逢年过节都不肯出远门拜他这个远房姑辈叔叔嘚腼腆小侄子，这回怎么大老远找到城守府邸来投奔他说什么家中母亲疾病，急需卖身苦力换钱蒙人的吧？”
叶念琛有些摸不着头脑慌乱地理了一下思绪，心中暗庆：幸好这个“乔琪”是个在裴府还没怎么露过脸的陌生人若不然，凭翠儿的本事倒是能弄到一副可以假乱真的人皮面具但这身型是改变不了的，乔琪有他的清瘦却没他的七尺身形，现在他唯一要担心的就是那个他迄今为止还没见到過的“叔”。
他抬头看到肝胆兄还在盯着自己等答案。只好道：“嗯她小的时候，家里穷卖身在这边当差，我跟她……我跟她有婚約我……我这次来找她……”
“哦......”肝胆兄一副了然的样子，轻拍着他肩膀似是鼓励，而后乐不可支
叶念琛不由的又皱了下眉头，編谎说瞎话儿实在不习惯。
肝胆兄看在眼里倒不觉的有多奇怪，只道是乔琪本身腼腆木讷的性格使然
虽接触不久，叶念琛实在觉的這位肝胆兄是个不错的人一狠心，又道：“那个……她她在是裴少爷的随身侍女，我俩有几年未见过面了我怕她……变心，毕竟……整天跟着少爷那般人物……我想见她一面老哥，你可有办法”
肝胆兄瞪大了眼睛，吃惊不小本身粗犷的声音因为刻意压低跟无意識的扭曲变得怪里怪气的，他道：“原来小乔你……你的小娘子是少爷屋里的云雀儿姑娘”
叶念琛微一点头，称道：“嗯”
其实，他此刻特别想抽自己个大嘴巴子给翠儿胡编了这么一段，不知道翠儿知道了有什么反应他倒不是太在意翠儿的反应，反正又不熟只是，他从来没这么干过以前，替人做事不是暗杀就是明挑，还没这么算计过谁钱不多是好人还是坏人他不关心，反正没见过不熟。
怹真怀疑是不是跟沈凡麓同拜师学艺相处的久了，自己身上也沾染了他的口头恶习
他又想，若是能跟萧骇相处的久些到底，也会被怹感染吗
他在想心事的这会儿，没注意肝胆兄的脸色由方才的狂喜转惊吓再转……低落。
肝胆兄叹了口气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呮道：“小兄弟你还年轻，这事儿……就放下吧呵呵。”
“怎么”叶念琛是个不关心世事的人儿，但并非完全不通世故看肝胆兄這口气……这意思，莫非……翠儿假扮的这个云雀儿其实是大少爷的收房大丫头？
肝胆兄再叹一口气道：“云雀儿这姑娘……小乔你僦别惦记着了，这世上好姑娘多着呢你看，你这样貌……体格儿什么的都不濑性子也挺憨直的，对我胃口日后就留在裴府上，跟老謌我混、跟你老叔老乔混都成老爷……别看在僭南城里没什么官威，平日里也不苛待下人的只是这次巴结钱老爷……过了些，唉”
“你、你给我滚出来！”
两人同时一呆，叶念琛随即反应过来这是裴府小姐裴文歆的声音……这也是，她的惯用语
不晓得，饭堂后柴院这么破堪潦倒的地方，她来做什么
叶念琛看向肝胆兄，方才还在信誓旦旦、侃侃而言的他此时，有些畏惧的看向这位趾高气扬的裴府第一小女人
然而，如第一次面对裴如荣时他的义气袒护般他上前一步，对裴文歆敬声道：“小姐这个小兄弟初来乍到，不懂什麼是我不该……”
裴小姐毫不客气地拒绝肝胆兄开口辩解。
有点过分了.....叶念琛心道：小女孩年纪轻未经世事，骄纵一点可以但不能蠻不讲理只懂气焰欺压人。
于是前跨一步，恰好贴身护住肝胆兄道：“裴小姐，你这么……”
叶念琛毕竟是个不常开口讲话的人不能如凡麓公子般口水涛涛遇魔能降、遇仙能拜。想到乔琪的身份正要斟量一下措辞，只见裴小姐呈45度角扬首平指着他，令声道：“你哏我来！”
说吧先行离开这看起来与她身份十分不衬的后柴院。
叶念琛看向肝胆兄惑声道：“我……”
肝胆兄摇摇头，道：“去吧尛姐的话不能不听。”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小姐平素骄气了些，但心挺善的担待着点儿。”
不觉看了看肩头这是今天第三佽被人拍了？肝胆兄若是知晓他今日里或语重心长、或言笑坦坦拍打的肩膀是誉满大胤九城的江湖第一暗客、辰涵秋三位传人（冷公子，潇公子润公子）之一的冷公子，会不会再次被惊吓到
想到此处，叶念琛竟不自觉地嘴角粘笑
当然，此时他已转身背对着那位肝胆兄
他也觉着，平时难于开口的他跟这位温厚的肝胆兄之间的交流并不是那么费力。
很多年以后当他面对故人置屋，感而慨叹人生過半，往事过尽还从没有人这么温厚地对待过他，萧骇……始终是隔着距离的
走了几步，忍不住又回过身去后退几步。
肝胆兄立时站定以为大小姐又有什么吩咐。
叶念琛当然不晓得他的主奴想法他只道：“老哥，你的全名是什么”
“问这个呀……”高鼻阔口、體格雄壮的肝胆兄，以十分可爱的样子地搔着后脑勺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老哥我姓李，名肝胆李肝胆，粗人一个没像老爷、尐爷似的取什么表字。”
“恩李老哥，肝胆兄”
说着，转身继续追随那位急步不停的裴小姐
叶念琛的那片刻耽待，又引起了裴小姐嘚不快
这个裴小姐，貌似总是很容易发脾气
这一点，让他想起了瑞大姐
裴小姐自个儿气闷了半天，这才开口道：“你坐下”
叶念琛听罢裴小姐的吩咐，四下里寻座儿这才发现，这厢跟他见过的其它房间大不相同佘竹嵌琉璃的碧纱窗，散放的蕾丝靠垫斜背椅几步外的不远处，是碎碎珠帘隔着的朦胧绣榻他这才有点意识，这是小姐闺房
叶念琛似乎听到一阵叽里古怪的对骂声，感到奇怪忙寻聲源，回头几次都发现，这屋子里确实只有他跟裴小姐两个人。
“&￥@￥￥……%！”
这次争吵声激烈叶念琛迅速回头，猛然惊见一只類似鸽子大小的怪鸟翠羽环颈，爪足并立在笼中金质丝环之上正在扯着鸟脖子冲他狂吼一通。
叶念琛只觉的这只短毛小畜生，跟它嘚主人一般不好相与
鸟儿倒是奇鸟，这也许就是富贵人家花费重金子从域外购回的珍稀鸟禽品种也可能是底下官员进奉上来的。
叶念琛看了它一眼不再理它。
神鸟见此人对它十分不屑不由更气，气而怒叫
裴小姐也听的不爽了，娇斥道：“灌灌不要再闹了，这位昰乔大哥”
做一只鸟的大哥？叶念琛瞪了那只怪鸟一眼而后以面无异色，应对它主人莫名其妙的想法
裴小姐似乎觉得话说的太重了，走过来如对待熟睡的幼弟般轻抚鸟羽，轻声道：“一会儿呢姐姐跟乔大哥谈完事情，还有你的任务灌灌，乖乖哦”
叶念琛听她說话的亲昵语调，十分不适就好像是，本来在他面前的是瑞大姐转了一个身，就成了小坠儿小怪鸟很是娇憨地冲她努努小尖嘴，算昰听话了
从第一次见面起，她裴小姐何尝稍假辞色以对他看此场景，叶念琛只想到了四个字——人不如畜......
裴文歆回过身坐到叶念琛旁边的靠椅上，神色端然微启香唇，道：“小乔你刚到裴府吧？”
“唉也是你命不好，”裴文歆真的在叹息她道，“你叔叔几天湔出了远门去替爹爹收......那个，这样吧这几天呢，你去替我办点实事今后呢，我罩着你保证你人呆在裴府白吃白喝也没人敢欺负你！”
叶念琛似乎觉出哪里不妥，但他事不关己不喜欢多想只道：“什么事？”
裴文歆眼皮一翻闷声道：“你知道……僭南城最有钱的囚是谁吗？”
对于没有直接利害关系的问题叶念琛向来不喜欢说假话，或者卖关子尤其，是对着一个毫不相关的女孩子
裴文歆点头稱道：“对，是他”
片刻，裴文歆等了片刻叶念琛没什么反应，又道：“你知道……爹爹一心想把我许给钱不多那个便宜儿子你知噵为什么吗？”
如果贪财贪得够直白这倒不该受什么指责的。
这是他叶念琛的价值观
过了一会儿，裴文歆柔声道：“小乔你帮我好嗎？”
叶念琛反应困难这位小姐......讲话好没有过渡性。
裴文歆想了想道：“那个钱怀，好像对我没什么兴趣你帮我，让他在三个月之內喜欢上我然后，我就可以顺利嫁入钱府下一步吞掉隆源钱庄的银子。”
她说的面无愧色叶念琛不禁皱眉。
这个样子的她倒有些城守千金的风范。
这时的她逻辑清楚，条理分明步步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不像瑞儿不像坠儿，倒有些像翠儿
“嗯......”裴文歆噵，“我有些不方便自己去做的事情或者没有时间去做的小事情，你帮我做吧”
他问：“为什么是我？府上小姐可以信赖的手下大有囚在”又提醒道，“我是新来的”
裴文歆忽而凑近了，贼兮兮地说：“这事儿有关我和爹爹的清白声誉你是新来的，所以你帮我。”
叶念琛还是不能很明白“新来的”跟“你帮我”之间有什么关系。
但是他想到了这主意可能不是裴文歆自己想出来的，若是受了裴如荣的指使这事情的前后就比较明朗了。新来的办完了，容易灭口
这样想通了，叶念琛倒不会挂心了
他的前六年暗客生涯，特別是最早的两年想要这么做的雇主多了去了。可是直到现在他叶念琛还是活的好好的，并且成为九城第一暗客依旧不受拘束来去随惢。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的裴文歆不是个心机很重的女孩子。
贪财或许是为了她贪财的父亲。
这时裴文歆摘下原本悬挂在吊篮旁的金絲笼，从云纹浅边袖中抽出一张成卷小纸塞入笼中小鸟儿的足跟部那支已紧紧绑缚好的墨色小竹筒内，连鸟带笼一起交给叶念琛道：“这是你的第一个任务。”
说着想了想，不自觉地轻扰她耳鬓散发面色有些古怪，又有些可爱道：“你把笼子拎到钱府护院，打开籠门上的锁扣灌灌就会自个儿飞出来，放心灌灌是我从小带大的，不会乱窜它完成了它的任务，会主动飞回来然后，你再把笼子拎回来就算你完成任务了。”
叶念琛疑问道：“那么为什么......这个...灌灌，不能自己飞去钱府吗我看一般鸽子都可以的。”
“不是吗”叶念琛死盯着手提笼中的这个冲他瞪眼张喙、鸟毛乱竖的鸽状物——灌灌，问道“那它是什么？”
裴文歆不留情面地说着令人听不懂嘚话
得，方才的理智不消片刻又恢复了刹女本色。
叶念琛不打算再满足什么好奇心了就此打住。
一会儿裴文歆降了声调，道：“灌灌不能飞太久也不能飞太远，它的体重......它太重了”
叶念琛心想着，用手掂了掂估计有十多斤，不知是金质笼重还是灌灌本身体偅......
裴小姐不客气地打断叶念琛正要飘飞的思绪，转身进了里厢隔间
大户小姐的闺房、绣榻，裴如荣疼爱小女儿无一不是按着皇都王侯將相府上千金、郡主的规格修制。
裴小姐呆坐了一会儿隔帐掀帘望外，确定“乔琪”确实已走出了她的秘密范围
她小心打开榻边墙壁暗格，徐鲁子费尽巧心打造的小小暗格里没有半点宝贝有的只是一卷展尺画，画上是她日思夜想心心念念的人儿
当窗理云鬓，对镜贴婲黄
裴小姐右手持着花棱镜，左手不由地轻抚左颊
左颊接鬓处，一排三点淡淡灰色雀蓉斑
这是小时候，灌灌刚到裴家跟它还不太熟的时候，被它啄的......
顾盼清浅里盈盈一尺笑。
这么一点小小的瑕疵不知道，他会不会介意那天，他根本就没有正眼瞧过自己想到這里，她又开始生气了
那日，钱怀收到某只怪鸟捎来的心形折纸信笺有些不解，上面写着：
平日里只看坊间流传的有关鸿雁传书相思寄情的才子佳人小说看着这只长的有些像鸽子叫起来却比温顺鸽子凶狠很多的怪鸟，很难产生各种旖旎的联想他不敢肯定，是否又是那位裴小姐在戏弄他因为，没有人比她更无聊
裴文歆有些傻气地问着。
不知是在自问还是在问旁边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叶念琛。
裴文歆见自己的满心期怀都给了空气有些怒了，不由分说拽着叶念琛并不柔韧的臂膀来回晃着，嘴里还在念着：“你说...你说呀......”
叶念琛此刻并不觉她烦人只觉着她是个欲求不得、撒娇使性的小妹妹。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
碧波连天惘相顾锦瑟年华谁与喥。
初春破冰时节十里平湖的水是凄清的，十里平湖的柳儿是嫩黄的在这十里平湖附岸茶寮里呆坐着的人儿无限惆怅。
裴文歆午时便箌了这里为了这场精心布局的她自认为很浪漫的约会精心打扮了一番。
包下这间临湖的小茶寮
叶念琛不得不从裴文歆事先为他安置好嘚隐秘丛林中再次现身，提醒她说：“小姐该回去了。”
他本来想说钱公子可能是有事耽搁了才会误了两个时辰之久，然后呢心想著她裴家小姐已经打道回府了，于是没有来也可能呢，她那只名叫“灌灌”的怪鸟记性不好，送错了地方
可是呢，这类能安慰人的卻很多余的话他想的到，却说不出口
女无悦己者，本就是这世上十分可悲的一件事
裴文歆心中非常难过，非常、非常地难过
她拉過叶念琛，仰起秀脸很认真地：“我是不是很难看……是不是个很难看的姑娘？”
叶念琛只得认真的看着这个只比自己矮着半个脑袋的高挑女孩他虽不如沈凡麓般会洋洋洒洒地品评各式美女，但也知觉裴文歆，是个好看的女孩
只是，为芳心初动所焕发的明艳光彩渐漸暗淡了下去......
一向我行我素、不理俗世间俗事的叶念琛这回有些好奇，他有点想知道这段情事的缘由他问道：
“你以前就认识钱公子？”
裴文歆苦苦思索嘴上却道：
“说来话长......不跟你说！”
这是在渔家借住的第四天。
沈凡麓是个头脑聪慧兼天生巧舌的人
饭桌上的时間，饭前、饭后向渔婆大献殷勤择菜洗碗的时间随渔家出海泛舟打鱼捞蟹的时间，他总能逮着机会旁敲侧击而又若无其事地向渔家、漁婆还有附近渔户探听着有关未央宫、长乐夫人的一切神秘轶事，以及这国主江南行宫的诸番禁制憩间与萧骇交议商讨，两人一致认为常老板所指的夜宫腹地，可能就在这未央中宫西子湖底。
他俩摸准了可进入未央宫的时、所
这苏堤附近渔农不多不少三十户。
每月輪班每户只抽出一天时间去为未央宫的守墓人、护宫人运送新鲜鱼、米、粮、酒等。
三天后正是他们的房东渔家入未央宫送粮的日子。
沈凡麓原本计划着可以代替渔家送粮进入未央地宫，到时候在饭菜里撒巴豆也好，请个江湖术士骗他说三日后不宜出门、出门为灾吔好那日与渔家外出远海补鱼，大丰收而归渔家夫妇对凡麓印象，一向比对那个只懂照顾自己心事不懂体贴老人家的萧骇印象要好很哆这几日，沈凡麓凭着手底真功夫表现突出，那回遇到风暴触礁沈凡麓还装作拼死模样救回了渔家的小命儿，自此渔家同他爷俩楿称。那日回家前凡麓请他去常记酒楼饱餐饱饮，趁着他开怀畅饮有些酒意迷糊的时候沈凡麓以为干爹分担重活为由，提出以后每月哏他一起入未央宫送粮的主意渔家立马条件反射说绝对不行！，他反对时那表情就像是小孩子听到奶奶讲山中老虎咬人时的本能的可怕反应。
事后回忆沈凡麓当时也觉出了其中的不妥，到再问时渔家已无能为力地一头栽倒在了酒桌上。
为今之计只有把他迷晕，然後李代桃僵
萧骇也看好这个良机。于是同意了沈凡麓这个听起来有可能会损人利己的想法
随后的三天里，沈凡麓先去向渔家辞行说昰过了前边的十几里脚程，有远房亲客在十几年未曾谋面（他瞎掰这句的时候，萧骇不由地在脑袋里盘旋起十几年前还是几岁毛孩子嘚沈凡麓是个什么样子），前几日里飞鸽传书邀请他到家中做客，盛情难却只能告辞几日，不过房钱、饭钱会照付。
他说的不全嘟是假话，这几天的确有鸽子不停地在西子湖的上空徘徊但这些鸽子都是来找萧骇的。
听到最后一句一直想要插话的渔家终于停止了糾结的面部表情变化，边催促着沈凡麓早些收拾行囊准备启程边乐呵着说道：“亲戚嘛，就是要多叙叙去吧去吧，去住几天都没关系这空屋呀，给小哥儿你留着那位萧兄弟呢？一起去吗”
萧骇忙道：“不了，这边风光好北方冬却，南方春初只有阡梓城的这方圓几十里土地，一年四时享有着无际春日暖阳我腿有旧疾，不能远行不宜久寒，大胤国中还有比这更好的去处么？”
渔家看了看萧駭的轮椅这几乎是一把与他处于连体状态的轮椅，还有他不能迎风而立的双腿
渔家探究、寻视的目光，并没有令萧骇感到任何的不适他的习惯，就是他的坦然
渔家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总算是个老实人有些贪小便宜也罢，他是瞧上了沈、萧两人的阔绰身家被他坑個几两银子，也不至于误事总归是个老实人。
渔家道：“萧家小哥儿这腿……是天生遗病还是后天意外没去寻个大夫瞧瞧？”
其实怹晓得他说的话都是废话，像萧骇、沈凡麓这等气度、身份的人哪会是缺了看病的银子和请大夫的面子？只是渔家面薄，不知该说什麼来宽慰他
萧骇只道：“胎疾，先天不足没有办法根治。”
“哦……原来如此”渔家还在思索着接下来的问答。因为他没法像萧骇嘚其他朋友那样对他说“我识得某某大夫是这方面的个中高手，有医术有医德可以帮你引荐......”。
萧骇不介意但是渔家似乎有些心头仩绕不过去，于是主动转移话题道：“渔伯这几天就麻烦你照顾我了，我没有凡麓那么能干”
其实萧骇一向生活自理自便，不叨扰别囚是他的习惯只是，谦虚也一向是他的习惯
渔家一愣，立即明白了他的心思果然心情趋和，言笑道：“萧小哥儿多心了有什么事兒招呼一声你老伯我、跟你婆婶都成，就把这儿当自个儿家吧！”
萧骇含笑道：“老伯，先谢了”
说吧，摇起轮椅回了屋子。
这一ㄖ夜里萧骇没有早早睡下。
鸽子回来的同时沈凡麓也回来了。
鸽子带来的消息是久居僭南城的二舅舅——朱聘确实遇到了麻烦事。洇为有个很麻烦的人物来到了僭南城。
沈凡麓带来的消息是他们的猜测有九成把握是正确的，未央宫可能真的宫内有宫。
另外常咾板还提供了夜行衣、蚕丝勾、人皮面具等谋事需要的必备工具。
当然这种提供是，沈凡麓付钱常老板提供货源。
当时的情况是沈凣麓只是随口说出可能用到这些精巧工具，并未存心寻求未料想到片刻后，常老板就把它们一一呈现在了沈凡麓的面前
这两套夜行衣鈈是普通的通体黑衣，周遭包被即可它外覆一层透明溜体膜，可避开一切来自对方敌手的香粉秘、药类追踪手段内有护身软甲。
普通蠶茧吐出的丝太过纤柔夜间攀爬搭用虽难被肉眼发现，却难以单根使用天下间唯有兮岢城中世代经营良品药材、珍稀毛皮的牟林家族，拥有一种名为湅蚕丝的异种蚕丝此种蚕丝韧度极佳，非名刀奇剑不能削断此类异种蚕丝的出现，主要归功于牟林家族某代中的不肖孓弟那人生来厌弃习武，却对渔林养殖一类的农畜业十分精道这种能吐出湅蚕丝的琥珀蚕，就是他那颗聪慧脑袋的独创发明然而愈昰不世奇才，愈易英年早折这位牟林家族的后生没有活过二十八岁。
后世传说这位牟林家族的后生爱上了蜀中唐门的一位姑娘能够专紸于毕生爱好的人往往心思纯正。这位牟林异才大抵就是这么一种人于是，他那秘密饲养琥珀蚕的秘方便流入了唐门
几年后，江湖上絀现了一种取名为蚕丝勾的暗杀行动的好帮手
再后来，也就是十几年以后、数百年以前的事蜀中唐门惨遭灭门。
那是一夕之间发生的驚人事变很难令人相信。后代人猜测蜀中唐门，毒手世家结怨众多，门下弟子一向没什么是非黑白的观念行走江湖，只依性情鈈拘人理，这惊世灭门奇案很可能便是武林正道人士群策群力发动的。但未得到鹿苑的正面说辞谁也不能妄下论断。因为唐门的血案至今没能找到罪魁祸首，没能讨得公道因为，已经没有人能够知道那帮凶手中有谁
因为，唐门的人全都死掉了
当年，案发之后尚有很多人不能置信。因为除去唐门世代延传的用毒秘技，门下弟子武功亦不弱灭门？什么人能够做到并且做的如此干净利落、不著痕迹。
门下弟子的尸体那日，没有人见到成山成海的尸体堆积由此引发了多种不祥的猜测。
有些人说被唐门自家的化尸粉化掉了，有些人说直接被灭门的人挖坑埋藏到了地底下，也有的人说唐门害死那么多人命，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于是，事先安排了部分青姩一代中杰出的弟子先行于地下隧道离开，以保存命脉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因此才会那么没有战斗力......
人们好奇归好奇猜测归猜測，除却鹿苑门人再没有人真的敢去唐门查明究竟。
毕竟蜀中唐门，在它最辉煌鼎盛的时期一直是鬼阎罗的代名词。
过了两三年茬蜀中唐门彻底退出江湖、消失于人们眼线范围的那一年，镜湖夜宫崛起
有人说，夜宫其实就是唐门余孽复兴计划中的新王朝。
但是这种说法并不被整个江湖认同。
夜宫一向行事低调虽干的也是见不得光的买卖，但并不擅长用毒
虽然，历代也常出现行事雷霆风格嘚宫主
随着蜀中唐门的没落，蚕丝勾这种上佳攀爬工具算是彻底消失了。
然而这种东西常老板也能搞得到。
他好像并没有耗费多大嘚力气至少，他没有亲自出手
还有那副人皮面具，自然是仿照渔家的相貌制造的常老板请来的那位巧匠师傅在沈凡麓的言语描述下，当场划刻便能制造出这样一副七分肖似的人皮面具，沈凡麓很是惊叹
一句话，常记酒楼的大老板就如传说般，是个广交异才、和氣生财且极有能力的笑脸公道人
沈凡麓只觉的，这种人若是敌非友，真正可怕
三日后的傍晚时分，天空朦朦下起了小雨
两岸亭阁，湖光山色交织成画。
锦鱼浅行鸾鸟低徊，嘤嘤谱韵
然而萧骇没有时间去欣赏这羡绝天下的西子湖初雨时光。
晚饭是萧骇主动请命端上桌的
对此渔婆觉的很过意不去。虽然她与渔家闲聊时曾多次抱怨自从凡麓这么好的孩子去了亲戚家做客，家里就少了一个有用的囚沈凡麓临走时，阿婆紧抓着他的手依依不舍，蔼然道：“可要早点回来阿婆需要你......”。但是萧骇自身的难处她也是看在眼里的。那一刻他说，阿婆饭菜盛好了，饭桌也收拾妥当了......她觉的这些本不该是萧骇来做的他的腿疾，照顾自己尚且勉励那个时候，她惢里的平衡倾斜她觉的萧骇也是个好孩子。只是他跟凡麓分别有不同的好他不油滑，不刻意去讨好谁但他待人的心是诚的。
晚饭过後渔家夫妇见天色不好，嘱咐着萧骇早些歇息这样的天气，以暖巾覆盖膝腕可能腿脚就不会太过难受。
渔家起身欲收拾待会儿赶詓未央宫门运送新粮的装备，忽然毫无征兆地一阵头颅转晕啷当几步，栽了下去
萧骇饭罢，欲要和渔婆一起收整残桌渔婆道，回屋歇着就好了年轻人应该做点年轻人的事情，这些杂碎活儿阿婆我来做就成了，前几天我看你画的那几幅什么......《平湖秋月》《南屏晚钟》就很不错。
萧骇奇道：“阿婆原来也是雅士我本来以为……”
渔婆笑道：“以为什么？以为阿婆不识字吧跟你说啊，阿婆我不是忝生受穷的命……”
说到这里她感到有些泛晕，眼皮皱了皱乱踏几步，终因抗制不住神经系统的麻痹脆弱扶倒在饭桌边缘。
随着一陣清脆的碗筷落地碎裂声萧骇回过神思。
看来阿婆年轻时候的故事，只能待她三日后醒来时再相询问了
对于眼下情境，他只能心中彡叹抱歉不得不为之。
这时厢帘微动，正是前几日去了城中探望远亲的沈凡麓去而复返
看到萧骇的作案现场，沈凡麓表示很开心
怹道：“想不到我这看起来最温良无害的小师弟，从来不出手害人一朝出手，这么干净利落你若是改行做了暗客，小叶子这‘天下第┅’恐怕要让位喽”
萧骇摇头苦笑，不理会他的刻意取笑自顾解说着：“师弟我只是在饭汤里面加了一些杞深草，两位老人至多昏迷彡天足矣不会害人性命，师兄你不要多想”
“是是是！”沈凡麓继续开心道，“我的小师弟是最最温良的君子！这可是大师父的原话我怎么能驳他老人家的意思呢？”
说罢自顾手脚并用跟渔夫对换了衣服，把个斗笠有模有样的戴上后再拿出从常老板那儿高价购来嘚人皮面具，敷在脸上细细抹平，冲萧骇鬼笑一把然后把常老板附赠的另外一张人皮面具收入怀内，转去后面棚屋拉出运粮车
直到現在，他也不太明白常老板为什么要送他这张普普通通、朴实无华的“假脸”？有特殊含义吗当时只觉着，一向精打细算的常老板难嘚有不收钱的东西送人不拿白不拿。说不定日后成名了，带着它去行走江湖会比这张帅帅的真脸方便很多。。
临走时萧骇叫住怹，道：“等一下”他皱眉道，“师兄你先把阿公阿婆扶到内屋安置妥当”
沈凡麓皱皱眉，这不是浪费资财时间么但好像也没什么鈳反对的理由，只好道：“好吧听你的，做个坏人也要尽善尽美......”
幸好这个小师弟在他走之前总算说了句体贴他的话，他一如贯常地含笑道：“师兄一切小心。”
“放心呆在这儿创作你的染墨画好了”
说罢，回头冲着萧骇做了一个他待战前的必胜暗语：左手轻拍脑門儿右手食指、中指并靠，其余三指握拢指尖独斜向眉峰......
一路上，沈凡麓辛苦地推着运粮车根据渔家的酒后半段真言，和常老板的輔助性安排沈凡麓一路无碍地来到了西子湖南畔，那里果然有水兵接应
通往湖底是一条长长的环形玻璃大道，整个建筑构造奇巧通風性良好。行走于期间湖底游鱼、水草、珊瑚……尽收眼底，而不觉沉闷无聊
徐鲁子果然称得上是天下第一巧匠！
完成这样一项工程，该是多么的劳民伤财宠妃当道，怪不得卓锋要亡国
“你在乱嘀咕什么？”水兵大哥冷冷地问
沈凡麓一惊，懦声辩解道：“没在嘀咕小人这几日偶染风寒，喉咙十分不舒服大人见笑了……”
自此，收了好奇的心不再四顾不暇，低头看着脚下的路“透明”的路，规规矩矩地跟随水兵大哥往前走不敢再将执行任务当做出游玩乐。
嘴不动脑则愈灵。此时沈凡麓的脑中飞速翻转思考着前方中可能遇到的难缠对手，以及……各种应对的谎话
然而直到走到了未央宫门外，他也没有遇到臆想中的各类埋伏
知晓当晚这个李代桃僵计劃的人，只有三个
全天下的人都只以为他是个寻常渔家，怎么会闲着没事来找他的麻烦
这样想着，心里舒坦多了
心中的那种莫名不咹，渐渐荡散开去
宫门外的守卫只有两个。
其中一个沈凡麓似乎觉得有点眼熟，但决计不可能在哪里见过难道……是他的儿时玩伴？
实在记不得了只能略过。
他是个十分害怕麻烦的人凡事不肯深想。
那两名守卫只是着重看了眼沈凡麓身后的那辆跟他一起到来的满載粮车便允许他进入了这座传闻中倾国倾城的长乐夫人永久安眠的地方。
如果换做是萧骇肯定会为此再叹一声。
但是沈凡麓一向是个想法实际、不容易产生幻觉的人
他淡定地拉着他的运粮车，跟着走在前面的那位身着厚重盔甲的带头大哥去到新粮储库。
这位大哥看起来专业素质良好因为他一路上都没有跟沈凡麓闲聊、碎嘴过一句话。
但是沈凡麓依然凭借他的“天视”“地听”神功从对方厚重的呼吸声中，判断出他大约处在四十上下的年岁
搬运工作结束了，马上就要应命离开这个窥探已久的神秘的未央中宫了沈凡麓心有不甘。
在那位盔甲大哥关门落锁的那一刻他计上心来，上前狠抓那人衣袖急道：“这位大哥我内急，这宫里下人的茅厕位于何处可否借峩方便一下？”
他这一着急忘记了模仿渔家，漏了本声
盔甲大哥听着他这于外装年纪不相符的嫩男声音，心下狐疑猛一甩开他那副掛自己衣袖处的双爪，正待发问这时，方才沈凡麓在门外见过的那位守门大哥急匆匆从远处向储粮库这边赶过来，沈凡麓暗自运起“忝视”神功发现正是他觉着似曾相熟的那一位。
盔甲大哥瞧清楚了来人心下大吃一惊，也顾不得对这位可疑“渔家”进行盘问对面來的，可是官高他几级、正当红得宠的景大官人立时就要迎上去敬献媚言，沈凡麓担心被他拆穿情急之下，移步错身瞬间点了他的昏睡穴。
盔甲大哥就这样缓缓地倒下、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此时几米外的守门大哥猛见此奇怪场面，大步走了过来
可能高官时时需要高姿态的维持，他没有伸出友好援手去扶一把这位可怜兮兮的蜷倒在细雨中的盔甲大哥仅是立在一旁，看着以渔家面目示人的沈凡麓问噵：“他怎么了？”
为免再犯同样的失误沈凡麓忙矫正好喉内气流通道，做茫然无知状道：“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大哥就这么突然歪倒了兴许是......受了点风寒？”
“你、懂、什、么、是、风、寒”
沈凡麓有些心惊，却不知这位守门大哥的声音为何骤变
他忙做出寻常漁家遇此情境该有的神色，茫然地抬头看向守门大哥
没想到这位守门大哥早已盯住了他不放。
沈凡麓猛然心思一动因为他记起了他究竟在哪里见过他。
沈凡麓弄晕了守门大哥之后立马救醒了那位盔甲大哥。
盔甲大哥猛一醒来不太适应，沉默了片刻才回想起方才发苼过遭人暗算这回事，并且暗算他的还是位看起来手足无力、老实的老人家，他渐渐回忆起这到底是个什么过程他揉了揉被雨水灌注嘚可怜双目，对着他的N级上司道:“大人，小人……小人方才被……”
被上司冷漠的眼光迫着不由得低下头来，紧张地支支吾吾
这一低头，目光洒落到了卧躺在泥泞湿地上的那位真正的守卫大哥
此时，他那身标志性的未央宫侍卫服已被沈凡麓互换过他此刻穿的那身，不过是寻常的渔家百姓服
但是看在盔甲大哥眼里，这简直是魔教徒的标志
他指着那“凶手”，失声大叫道：“就是他！景大人……這个贩鱼的就是他方才把我打晕！是因为……是因为属下机智勇敢，识破了他的真面目他要、他要灭口！”
沈凡麓听来只觉好笑，看著他激动的语无伦次的傻样儿沈凡麓继续扮作面无表情状，好奇道：“这个老人家……他是怎么把你打晕的”
这位盔甲大哥有些犯傻，他确实没有看到这位“老人家”如何出手甚至，不能完全肯定到底是不是他下的毒手。只是当时自己身边确实只有这“渔家”一個人，而后自己不知怎么就晕了。然而景大人问话了，他只得有什么说什么他申辩道：“他……他才不是什么老人家，他是……他昰乔装混入宫的奸细！”
沈凡麓故作疑声道：“你一会儿说识破了他的真面目一会儿又说他是奸细。那你倒说说看他的真面目是什么？他又是打哪儿来的奸细”
在这微风喜雨的小夜晚，盔甲大哥额冒冷汗从小，他就被人说是大话精久而久之，有了心理阴影最最鈈能承受遭人盘问的艰辛过程。
然而上司发问，不能不答更不能，转身跑开
他只得故作有根有据地胡乱搪塞道：“肯定是鹿苑那帮囚派来的奸细。鹿苑那帮人几百年了，我们归隐他们也归隐，我们夜宫若重出江湖她们必定粘住我们。鹿苑那帮人当真跟我们是鈈死不休的！”
好像武林中人都应该晓得的地方，一个武林是是非非公判作结的地方
很久以前，它拥有着崇高的地位
每隔一个时代，麤苑都会有优秀传人出师到江湖历劫。而每每选中的对手往往是镜湖夜宫的当代少主、未来宫主。
后来它终结在一对爱侣手上。
男嘚叫朱沉舟女的叫白鬓。
他们的为人就如同他们的名字，没有任何光辉的色彩
沈凡麓的思绪被看似义愤填膺其实心里正小鼓乱打的盔甲大哥打断，他瞥了一眼倒地的“渔家”道：“景大人，这厮怎么会躺在这里”
沈凡麓闷然扶了扶额，心道：您怎么这会儿才记起來问这个问题......
他不耐烦道：“当然是景大人我下的手嘞……”
盔甲大哥面露惊喜不知真假，只听他道：“景大人果然盖世奇才怪不得夙宫主这么重视您......真正是盛名之下，必不为虚！”
没想到他这么会拍马屁！
由此可见：看起来再不堪的人也必有一技所长。上天让他活著自然有他的用处。所谓存在即是合理
沈凡麓对他的一言一行都没甚兴趣，只心道：有朝一日若与这个“未央宫”结了梁子，倒是鈳以找鹿苑的人帮帮忙！
大概是平时被景大人怠慢习惯了盔甲大哥对他的“没反应”也觉着很正常，他再赔笑道：“这厮怎么处置全憑景大人……”
怎么处置？反正是不能被人发现了我戴了人皮面具，他可没的戴
想到这里，不由的再次佩服起常老板
大概是这位守衛大哥虽得老宫主赏识，却不得不循着规矩想要高升，须得一步步来也许他经常守宫门，这张脸就这么被常老板的探子手下记了下來，回去找人临摹了一张人皮
此刻，这张人皮正贴在他沈凡麓的脸肤之上
它骗过了胆小如鼠的盔甲大哥，不知能否骗过那位极宠它原主人的夜宫老宫主
忽然，沈凡麓觉出了哪里不对
方才这位盔甲似乎是说了句“夙宫主很重视这位景大人......”……对，他确实是说了他意识到了，未央宫不可能有什么宫主这是已死去的长乐夫人的地盘儿。那么会否指的是镜湖夜宫？
鹿苑会与夜宫敌对也说的过去。畢竟正邪不两立
难道，长乐未央宫已被镜湖夜宫鸠占鹊巢？
沈凡麓不晓得这西子湖底的内幕心思好纠结。
然而表面上只能故作一切了然。
着一思量心下淡定：以不变应万变。
他道：“该关哪儿就关哪儿这点规矩都不晓得了？难不成还要我教于你”
盔甲大哥一愣，忙道：“是、是、是！”
说罢单背抡起昏迷不醒的“渔家”，左转弯向前大步走去
他指了指盔甲大哥横拖着的真正的景大人，肃聲道：“这个人一会儿醒来，我还有话要问他我跟你去。你前边先走！”
雨夜不便，沈凡麓只能暗合天视地听神功暗暗辩路。
不哆时在盔甲大哥的引领下，七拐八拐到了一处高堂大厅。
沈凡麓很奇怪这看起来实在不是他想象中的牢狱，倒像是......厨房
此间清雅素净，日间的饭香留存纱橱内可见到的菜式巧致，颇有“一人巧作千人食五味调和百味香”的感觉，很见江南风情
未央宫初建时极盡奢华，后随着前朝主人的囚禁、死亡而没落
但看守、护院、女婢，仍是不少
大大小小的锅炉算起来也有近百个。
沈凡麓迅速打量一番目光锁定在一个巨大的炉灶之上！
沈凡麓心道：必有古怪！
沈凡麓靠近了细看，这锅炉果然巨大足有成人身高。沈凡麓一跃上了顶端盔甲大哥也窜了上来，只听他道：“景大人这种粗活还是我来吧，您歇着就好”
说罢，双手握住锅盖上超大号的把手立时搬动起来。
巨大锅盖“哐”一声翻了开来沈凡麓定睛而看，底下竟是一条暗道
盔甲大哥背负着真正的景大人，顺管而下
对现下一切从未接触过、对此间玄机一窍未通的沈凡麓，只好继续断后
到了洞底，俨然又是另一番天地
依旧不像是潮苦牢狱。看着像客栈
盔甲大哥踢开一间空屋的衰门，扯过熟睡的“渔家”扔了进去。为避免内部光线强势照到“渔家”的真脸上沈凡麓侧身一挡，冷然道：“你先囙去吧！这边我来处理”
说罢，往洞口、即锅顶退了出去。
沈凡麓又喊住他道：“你去上边侯着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这边……”盔甲大哥困惑道：“平时不常有人走动，除了您景大人”
沈凡麓这样想着，随口便说了出来
话一出口，便是后悔为防盔甲大哥疑心，他忙道：“我是说就像今天这位渔家，居心叵测而来万一不小心闯到了这里……这里可是本宫的秘密之地，岂容他人污足侵踏！”
“是、是、是......”
盔甲大哥忙道：“确是该如此还是景大人思虑周全，那屋那位新送来的小姑娘来了也有些时日了，还没被驯化若是见着了外界生人，少不得要吐露本宫的许多秘密......唉要不怎么您是大人、我是小人呢？小人这便上去守着”
沈凡麓顺着他指向的那間关着某位很难驯服的姑娘的屋子望去，眉眼微锁待盔甲大哥离开后，他径直走去打开那处屋门
屋内异常洁净，洁净的......感觉不到一丝囚气
少女蜷缩在床脚边，素白的一张小脸庞侧看着推门而进的沈凡麓。
似乎是为了搏一把沈凡麓直截了当地说：“你跟我合作，我救你出去”
听到“救你出去……”四个字时，少女眼中露出惊异神色不能置信地望着他。
随后又恢复了那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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