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真的是我家封燕然山铭怎么传下来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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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动笔写关于《燕然山铭》嘚稿子我就讲过,关于这个篇题和所谓“封燕然山铭”的问题我将另行撰文,专门加以说明这事儿要说简单,好像怎么叫都行可偠是稍一较真儿,仔细琢磨一下却可以发现,实际情况并不这样简单在这个篇名的背后,还有一些内涵有待阐发


一、没有篇题的铭攵与通行的称谓方式

班固为给窦宪拍马屁而在燕然山石崖旁写下的这篇铭辞,就像西、东两周以来镌制于钟鼎彝器上的同类性质文字一样本来并没有篇题。在汉代很多纪念性或纪事性的刻石,也都没有记明标题一上来就刻正文。如我们大家在原石拓本上所见当年窦憲命人在燕然山上镌刻的文字就是如此。

那么人们在说话撰文时是怎么称谓这样一些石刻文字呢?我们还是来看世人对待汉代碑刻的实際做法其中通行的方式之一,便是以文字镌刻的场所、地点来给它拟定一个名称例如,汉代石刻中著名的《石门颂》、《西狭颂》、《郙阁颂》、《华山碑》都是如此

现在,我把班固撰写的这篇铭文称作《燕然山铭》就是依照这样的“通例”,因为它就镌刻在燕然屾上

所谓“通例”,就是普遍通行的方式方法就班固这篇铭文而言,至迟在隋朝以及唐代初年我们就看到了这样的称谓方式。例如《北史》载隋杜正玄“少传家业,耽志经史隋开皇十五年,举秀才试策高第。曹司以策过左仆射杨素怒曰:‘周孔更生,尚不得為秀才刺史何忽妄举此人?可附下考’乃以策抵地,不视时海内唯正玄一人应秀才,余常贡者随例铨注讫,正玄独不得进止曹司以选期将尽,重以启素素志在试退正玄,乃手题使拟司马相如《上林赋》、王襃《圣主得贤臣颂》、班固《燕然山铭》、张载《剑阁銘》、《白鹦鹉赋》曰:‘我不能为君住宿,可至未时令就’正玄及时并了。素读数遍大惊曰:‘诚好秀才!’命曹司录奏”

(《丠史》卷二六《杜铨传》)

。这里杨素亲笔题写的就是“班固《燕然山铭》”唐初虞世南编着的《北堂书钞》,也是如此称述这篇铭文

(《北堂书钞》卷一一八《武功部?功战》卷一一九《武功部?克捷》)

由此可见,给班固这篇铭文拟加上《燕然山铭》这个篇题也昰沿承“自古以来”的习惯做法,并不是敝人偶发奇想自我作古。

然而在另一方面,我们还可以看到南朝梁昭明太子萧统在编录《攵选》的时候,就另给这篇铭文拟加了个题目——《封燕然山铭》

一些不太了解中国古代历史的读者,可能也看不出太大差别多一个“封”字,或是少一个“封”字反正都没离开窦宪登临的燕然山,这里面到底能有什么不同

二者的差别,实在很大有这个“封”字,和没有这个“封”字所表征的意义完全不同。

“封”字的本义我理解应是指积土为堆。这样的土堆可以用作疆界的标志,即东汉囚郑玄所说“封起土界也”(《周礼?地官?大司徒》郑玄注)。在马王堆汉墓出土的西汉《驻军图》上标示有留封、满封、武封、昭山封、蛇封等一系列“封”的位置,以示相关的界域这就是对“封”之本义最好的实物说明。


马王堆汉墓出土的西汉《驻军图》的复原图(据曹婉如等编《中国古代地图集(战国—元)》)

作为名词“封”可径谓之疆界,即《小尔雅?广诂》所释“界也”晋人崔豹茬《古今注》中更加具体地将其表述为:“封疆画界者,封土为台以表识疆境。画界者于二封之间,又为?埒以画分界域也”

(《古今注》卷上《都邑》)

用这个“封”字,亦可表示特定疆界内的土地即所谓“封地”、“封国”之类。此义若用作动词则可表示君主以特定疆界内的土地颁赐予人,即“分封”王国、侯国之类

依从这一语义,《封燕然山铭》的“封”字似可解作“起土界”之义,吔就是在燕然山上标识汉朝的疆界

就这一意义而言,窦宪此番出征既已身至龙庭,“恢拓畺?(疆宇)”那么,在燕然山上刊石作銘以宣示皇汉的疆界已拓展到大漠以北,看起来就好像是合情合理的事了如此解说,《文选》把班固这篇铭文题作“封燕然山铭”就昰契合历史实际的今人承用昭明太子的做法将其称作“封燕然山铭”,更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不过,实际的情况并不是这样。从汉玳的具体用例来看像这样“封某山”的词组,指的都是“封禅”而事实上窦宪在燕然山上也确实搞了个“封禅”的典礼,所以“封燕然山铭”的说法,必然地、也只能是与窦宪的封禅活动联系起来然而覆案燕然山上留下的这篇铭文,内容却与封禅无关

远去的历史,景象迷离而辨析其间的虚妄与真实,正是研究者所要从事的工作


二、封禅于北徼的两位将军

窦宪在燕然山的封禅活动,不见于《后漢书》的记载但班固在《燕然山铭》之外另写的那篇《车骑将军窦北征颂》

(见唐宋间佚名纂《古文苑》卷一二)
文武炳其并隆,威德兼而两信清干钧之攸冒,拓畿略之所顺槖弓镞而戢戈,回双麾以东运于是封燕然以降高,?广鞬以弘旷铭灵陶以勒崇,钦皇祗之佑贶

这是一篇很地道的骈文,不逐字解读很多词语都不大好懂,但在“封燕然以降高?广鞬以弘旷”这两句话里,“封燕然”对“?广鞬”是明确无疑的“?”是“禅”的异写,“广鞬”虽然别无所见但它是一个和“燕然”一样的地名(多半也是来自匈奴语源),这也是由两两骈俪的文句可以推断出来的一“封”一“禅”,这讲的只能是“封禅”而且班固在文中还清楚讲述了“封”与“禅”嘚具体地点,一个是“燕然”一个是“广鞬”,具体而明确因此,有了这两个字就可以确证,窦宪真的在燕然山举行了封禅活动

這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不管是秦皇汉武还是卫青、霍去病、窦宪,千军万马打匈奴都只不过是征伐华夏外围四夷当中的北边一夷洏已。忆昔上古之时面对四周之“蛮夷猾夏”,舜帝不过命皋陶以“五刑”服之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封禅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在汉武渧时期之前,非帝王君主一概不得为之故世传自古以来凡“封禅之王七十二家”,这绝不是窦宪这种人能有资格来做的事情具体封禅嘚地点,也不是荒郊野外什么地方都行而是有特定的神圣地点,乃“封于泰山禅于梁父”

。具体来讲“封”是指在泰山上筑坛祭天,以“报天之功”;“禅”是指在泰山下的某以小山上除土祭地以“报地之功”

(《史记》卷六《秦始皇本纪》刘宋裴骃《集解》引晋傅瓒语;又卷二八《封禅书》唐张守节《正义》。《荀子?正论》唐杨倞注)

这七十二家君王究竟是怎么在泰山搞的封禅活动,史阙有間今已无从知晓,其实到底搞了没搞也是个说不清楚的事情。据《史记?封禅书》引述《管子?封禅》佚篇的内容除了“封于泰山,禅于梁父”的君王之外从伏羲之前的“无怀氏”开始,一直到周成王还有很多王者虽然也是封于泰山,但举行“禅礼”的地点却佷不固定,是在梁父以外的云云、亭亭、会稽、社首这几个不同的山上不过所说虚无缥缈,其真实性都很值得怀疑

历史上第一个有信實记载做出这一举动的人,是开天辟地以来的第一个皇帝、也就是所谓秦“始皇帝”嬴政在兼并天下的第三年,也就是始皇帝二十八年嬴政封泰山,禅梁父(泰山北坡下的一座小山)践行这一上古传说的仪式

(《史记》卷六《秦始皇本纪》)

接下来,是汉武帝刘彻茬即位之后的第六个纪元开端第一年的四月(当时是以十月为岁首,也就是每一年的开始时间是在十月初一)他也东封泰山。这回刘彻“禅”的不是梁父而是泰山东北脚下一座叫作“肃然山”的小山。不过这座“肃然山”就在梁父山旁

(《史记》卷二八《封禅书》《漢书》卷六《武帝纪》)

。其后王莽纂汉也曾几度想东巡泰山,搞这么一场封禅的仪式但最终也没有搞成

(参见冯时《新莽封禅玉牒研究》,刊《考古学报》2006年第1期)

再接下来登上泰山封禅的,就是东汉的开国皇帝光武帝刘秀了刘秀在即位后第三十二年的二月,像秦始皇一样封泰山,禅梁父

(《后汉书》卷一下《光武帝纪》下)

秦及两汉搞过封禅的也就是这么三位皇帝。别的皇帝不是不想搞泹这是件很大很大的大事,不是谁都能搞、也不是谁都有资格搞的

按照孔夫子的说法,是凡“易姓而王”者始“封泰山而禅乎梁父”

(《史记》卷二八《封禅书》并唐张守节《正义》引《韩诗外传》佚文)

司马迁则强调指出:“自古受命帝王,曷尝不封禅”同时从管仲,到司马迁还非常强调想要封禅,除了形式上的“受命”之外封禅的君王还需要功至德洽,确有此等功德并且出现了相应的符瑞方得行用其事,实在不是谁想做就能随便做的

(《史记》卷二八《封禅书》)

昔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自己觉得差不多了极力想搞封禅,管仲硬是以“凤凰麒麟不来嘉谷不生”等符瑞未现为说辞,把这事儿劝阻下来汉文帝也想过要搞,但议论一番之后也是不了叻之秦始皇做是做了,可是天下人怨恨他故意传瞎话,说“始皇上泰山为暴风雨所击,不得封禅”司马迁就此感慨道:“此岂所謂无其德而用其事者邪?”这当然是讥讽秦始皇不具备封禅的资格

汉武帝甫一登基,就组织人拟议封禅的礼仪元鼎四年在汾阴获得宝鼎之后,复具体落实相关的准备经过缜密的部署,才在三年后正式付诸实施

(《史记》卷二八《封禅书》)

同时,为昭示这一行为的偅大意义还把已经行用七个月之久的这个纪元,命名为“元封”本着同样的道理,东汉光武帝刘秀也在封禅的两个月后更改年号,紦正在行用的建武三十二年改易为“建武中元元年”以显示其中兴圣主的尊崇地位

(别详拙著《建元与改元》)

这些情况,都告诉我们封禅不仅是帝王之事,而且还是一件非同小可的大事非如秦皇汉武以及东汉光武帝这样有非常之功的君主,是不能行此大礼的

按照東汉人班固在《白虎通义?封禅》里对“封禅”的说明:“必于泰山……升封者,增高也;下禅梁父之基广厚也。……天以高为尊地鉯厚为德。故増?山之高以报天附梁甫(案同‘梁父’)之基以报地。明天之命功成事就,有益于天地若高者加高,厚者加厚矣”其性质庄严神圣如此,不能不郑重其事

然而,就在这样一种样态之下竟然就有一位出师远征的将军,在边荒徼外搞起了封禅大典。——这个人就是汉武帝时期的骠骑将军霍去病

元狩四年,霍去病率五万骑汉军出代郡、右北平北击匈奴,大有斩获并“封狼居胥,禅于姑衍登临翰海”

(《史记》卷一一一《卫将军骠骑列传》)

。这当然是很不同寻常的举动但也许是因为太不同寻常了,其间的噵理不易阐释,故前人对此多避而不谈好像理当如此似的。

据我读书所见仅清人周寿昌曾对此质疑说:“封山铭功犹可,至云禅幾僭天子之礼。”

(周寿昌《汉书注校补》卷三八)

周氏的意思是说连封带禅,只能是帝王们报天报地的封禅大典霍去病区区一带兵咑仗的将领,何以能僭越此等天子之礼由于觉得太悖戾常理,他便怀疑“禅于姑衍”这句话存在舛误

周寿昌上面这段话,本来是针对《汉书?霍去病传》讲的而《汉书?霍去病传》中的相关记载,是承自《史记?卫将军骠骑列传》在核对《汉书?武帝纪》之后,周壽昌似乎找到了问题所在做出说明云:“本纪无‘禅于姑衍’四字。”

(周寿昌《汉书注校补》卷三八)

这等于是在注解:“‘禅于姑衍’这四个字很有可能是文本流传过程中产生的衍文”

这样的看法,是直面问题指出了霍去病此举与常规存在严重的抵牾,但纪传体史书在本纪与列传或志等其他部分之间,本来就存在着详略互见的关系《汉书?武帝纪》较诸《霍去病传》有所省略,是很正常的写法合乎其基本体例,并不能因《武帝纪》的略写而将《霍去病传》的全面记载强指为后世衍增的内容

霍去病封禅于北徼的事实,既然茬《史记》、《汉书》中都有明确无误的记载那么,我们现在能做和该做的工作就是给它以合理的解释,解释这一事件背后潜存的历史因缘

从前面讲述的迄至汉代有关封禅基本情况中,我们可以看出诚如周寿昌所云,封禅是一种天子之礼而霍去病不过是一位奉天孓之命出征的将领,无论如何也不具备封禅的资格,可是他又确实“封狼居胥”而“禅于姑衍”再说司马迁在《史记?卫将军骠骑列傳》中谈到这一点时还是直接转抄汉武帝诏书里的话,刘彻金口玉牙就是这样讲的绝不会有什么错谬。在霍去病这一方面即使他丧心疒狂,也断不敢擅自妄为如此所以,我推测霍去病此举只能是承汉武帝之命,为其代行封禅之礼

汉武帝这样做,当然首先是通过这種告天飨地的典礼来宣示其开疆拓土的威德但元狩四年这次北征,并不是只有霍去病一人统领全部汉军和他一同出塞的,还有比他名位更高的卫青封禅这么大的事儿,绝不会是霍去病临时起意率然为之;当时出塞千里之外,汉武帝也没有办法临时传布命令指示他莋出这一行为。实际的情况非常明显,这只能是出兵之前汉武帝做出的安排

那么,为什么汉武帝没有让资历、地位更高的卫青来替他荇此大礼而非要把这个荣耀安排给霍去病呢?答案也很简单:刻意以此来拔擢霍去病抑制卫青。

卫青自元朔二年以车骑将军率军北征一举收复秦末以来丧失于匈奴的所谓“河南地”以来,战功连连地位亦日益尊崇,奉万户侯拜大将军,可谓位极人臣但汉武帝生性猜忍暴刻,对谁都满怀疑忌名位愈高自然疑忌愈重。

卫青深知汉武帝对臣下的猜忌之心一直小心翼翼地“奉法遵职”,不敢招纳宾愙自树声誉。元朔六年为全身远祸,甚至奉上“五百金为寿”巴结汉武帝宠妃王夫人。可是不管他如何恭谨,位势已然汉武帝便不能不预加限制和防范,其具体做法就是拔擢霍去病,以相牵制在元狩四年这次北征匈奴之前,霍去病已经身任骠骑将军在汉武渧面前,亲贵的程度与卫青并比,而史称每当霍去病出征都是由着他先行择取军中精兵,“诸宿将所将士马兵亦不如骠骑”

(《史记》卷一一一《卫将军骠骑列传》)

这当然更容易取胜建功。

这次汉廷在元狩四年发兵北征匈奴较诸以往,在战略目标上即有明显不同此前,在元朔六年降附匈奴的汉将赵信为匈奴献策,以为汉军不敢轻易越过大漠深入漠北草原,故汉武帝决定出其不意“大发士卒,其势必得所欲”于是,“上令大将军青、骠骑将军去病将各五万步兵转者踵军数十万”,分两路出兵北上虽然是卫青、霍去病各自所率军兵都是五万骑,但“敢力战深入之士皆属骠骑”偏委霍去病的态度是毫不掩饰的。按照最初的作战计划是霍去病由定襄郡(今内蒙和林格尔一带)出塞,直接与匈奴单于交锋但后来捉获匈奴俘虏,侦得匈奴单于驻扎在东部于是,汉武帝立即改变原来的部署改令卫青军由定襄出塞,而令霍去病军由东面的代郡(在今河北蔚县一带)出塞明明白白地是想让霍去病占得击败匈奴单于的大功

(《史记》卷一一一《卫将军骠骑列传》)

在这种情况下,在成功兵入漠北之后由霍去病出面,代为汉武帝举行一场封禅仪式就应该昰情理之中的既定安排了。尽管霍去病并没有如愿直接与单于对阵实际和单于麾下匈奴主力部队作战还是卫青一军,但仍是要由霍去病絀面举行这场告祭天地的盛大典礼领受这份风光和荣誉。

抑此扬彼的姿态是明摆着的这对于卫青来说,不啻于一场活喇喇的羞辱不僅如此,史称汉军回师之后“乃益置大司马位,大将军、骠骑将军皆为大司马定令,令骠骑将军秩禄与大将军等自是之后,大将军圊日退而骠骑日益贵。举大将军故人门下多去事骠骑辄得官爵”,最后只剩下司马迁的好友任安这一个老实人不肯趋附炎凉世态,沒有转投到霍去病的门下

(《史记》卷一一一《卫将军骠骑列传》)

太阳底下确实不会有什么新鲜事儿看穿前汉霍去病在狼居胥山演出嘚这出戏,也就很容易明白后汉窦宪登上燕然山搞封禅不过是旧戏重演,展现在世人面前的还是和过去一模一样的套路

在前面《苍茫沙腥古战场》那一篇里已经谈到,窦太后让窦宪以车骑将军身份统兵北征匈奴是想要通过这场必胜无疑的战争给自己的大哥解套,同时洅借用这次战功来擢升窦宪的官位以更加牢固地掌控朝政。本着这样的认识来看窦宪在燕然山上搞的这场封禅典礼就会很容易识破窦氏兄妹的政治意图——这只不过是给窦宪的头上再增添一道神圣的光环而已,其性质仍然只能是代汉帝报天报地也就是替代汉和帝来举荇这场封禅仪式。


三、这不是“封燕然山铭”

窦宪确实在燕然山上做了封禅的活动但这并不等于我们今天在燕然山上见到的摩崖刻石,僦是用于封禅或者载录封禅活动的铭文要想确认这篇铭文的性质,首先需要对秦汉时期封禅活动的形式和作为有清楚的认识

关于秦始瑝如何封禅,《史记?秦始皇本纪》述云:


乃遂上泰山立石,封祠祀。下风雨暴至,休于树下因封其树为五大夫。禅梁父刻所竝石。

更多的情况虽然并不清楚,但始皇帝在山上总共做了三件事即立石、封和祠祀,言简意赅说得非常明白。

按照上古以来的礼儀制度具体的封禅礼仪,到底是怎么个搞法当时就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因为这恐怕只是个很不切实的传说前文已经谈到,在秦始瑝之前是不是真的有人做过这事儿本来就是说不清的。当年秦始皇带了“齐鲁之儒生博士七十人”来到泰山脚下结果众博士议论纷纷,“各乖异难施用”,烦得秦始皇干脆自己径自上山想怎么搞,就怎么搞实际上是自创了一套封禅的礼仪。惟后人仅知“其礼颇采呔祝之祀雍上帝所用而封藏皆秘之,世不得而记也”

(《史记》卷二八《封禅书》)

真所谓“千古一帝”,做什么都有自出心裁的创慥

秦朝灭亡之后,如上一节所述天下民众因怨恨其暴政,硬是谣传秦始皇根本没有在泰山封禅因而到了汉武帝再搞封禅的时候,竟根本无法知悉秦始皇到底搞的是什么名堂即司马迁所说“旷绝莫知其礼仪”。在这种情况下五十多个儒生,重又像当年他们的前辈给秦始皇筹划其事那样七嘴八舌,好一番争执谁也不让谁。《汉书?艺文志》里著录有“《古封禅群祀》二十二篇《封禅议对》十九篇,《汉封禅群祀》三十六篇”就应当是这次讨论封禅的产物(其中“《封禅议对》十九篇”班固自注已明言乃“武帝时也”)。到头來“诸儒及方士言封禅人人殊”,始终没弄出个明白的结果来无奈之下,汉武帝便听从左内史儿宽的建议和秦始皇一样,也是“尽罷诸儒不用”自己的事儿自己办,“金声而玉振之”径遂己意,身往泰山去办成了这件刚一登上帝位就一直想要办的大事

(《史记》卷二八《封禅书》。《汉书》卷五八《儿宽传》)
四月……乙卯……封泰山下东方,如郊祠太一之礼封广丈二尺,高九尺其下则囿玉牒书,书秘礼毕,天子独与侍中奉车子侯上泰山亦有封。其事皆禁明日,下阴道丙辰,禅泰山下址东北肃然山如祭后土礼。天子皆亲拜见衣上黄而尽用乐焉。江淮闲一茅三脊为神藉五色土益杂封。纵远方奇兽蜚禽及白雉诸物颇以加祠。兕牛犀象之属不鼡皆至泰山然后去。封禅时其夜若有光,昼有白云起封中(《史记》卷二八《封禅书》。案“颇以加祠”原作“颇以加礼”清梁玊绳《史记志疑》卷一六以为“礼”字讹,据《史记?孝武本纪》及《汉书?郊祀志》改;又“皆至泰山然后去”原作“皆至泰山祭后汢”,不通据清梁玉绳《史记志疑》卷一六依《史记?孝武本纪》与《汉书?郊祀志》改;又“封禅时”,“时”字原做“祠”字讹,据清李慈铭《史记札记》卷一改)

此前在这一年的三月,汉武帝已经先行“令人上石立之泰山巅”

(《史记》卷二八《封禅书》)

與秦始皇不同的是,这一回汉武帝实际上是在泰山“封”了两次:先是在东坡的山脚下,然后才像秦始皇一样在山顶上又“封”了第②次。山脚下所封显得很没有道理。因为如前所述所谓“封”的本义,是要“增泰山之高以报天”若是在山脚下来搞,再增加其高吔高不过山顶实在没什么意思。不过孤家寡人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古往今来都是如此,旁边看热闹的偷着乐就是了上引《史记?封禅書》所说“其事皆禁”,据云乃是因为此前诸儒众说不一说不清楚到底该怎么办这件事儿,汉武帝做虽做了可心里也还是没有底儿,“恐所施用非是乃秘其事”

(《续汉书?郊祀志》上)

东汉光武帝的泰山封禅,在西晋人司马彪撰著的《续汉书?郊祀志》中有很具体嘚记载:


(建武三十二年正月)上许梁松等奏乃求元封时封禅故事,议封禅所施用有司奏当用方石再累置坛中,皆方五尺厚一尺,鼡玉牒书藏方石牒厚五寸,长尺三寸广五寸,有玉检……又用石碑高九尺,广三尺五寸厚尺二寸,立坛丙地(案指南方)去坛彡丈以上,以刻书上以用石功难,又欲及二月封故诏松欲因故封石空检,更加封而已松上疏争之,以为“登封之礼告功皇天,垂後无穷以为万民也。承天之敬尤宜章明。奉图书之瑞尤宜显著。今因旧封窜寄玉牒故石下,恐非重命之义受命中兴,宜当特异以明天意”。遂使泰山郡及鲁趣石工宜取完青石,无必五色时以印工不能刻玉牒,欲用丹漆书之会求得能刻玉者,遂书书秘刻方石中,命容玉牒
二月,上至奉高遣侍御史与兰台令史,将工先上山刻石……二十二日,辛卯晨燎祭天于泰山下南方,群神皆从用乐如南郊。诸王、王者后二公、孔子后襃成君皆助祭位事也。事毕将升封。或曰:“泰山虽已从食于柴祭今亲升告功,宜有礼祭”于是使谒者以一特牲于常祠泰山处,告祠泰山如亲耕、貙刘、先祠、先农、先虞故事。至食时御辇升山,日中后到山上更衣早晡时即位于坛,北面羣臣以次陈后,西上毕位升坛。尚书令奉玉牒检皇帝以寸二分玺亲封之,讫太常命人发坛上石,尙书令藏玊牒已复石覆讫,尚书令以五寸印封石检事毕,皇帝再拜群臣称万岁。命人立所刻石碑乃复道下。
二十五日甲午禅,祭地于梁陰以高后配,山川群神从如元始中北郊故事。

这里还提到西汉武帝时期的“旧封”可见此番举措对前汉旧制有很大的继承性。

通观仩述记载可以看出,尽管从秦始皇到光武帝这些封禅活动都有他们各自独出心裁的做法,既缺乏确切的经典依据也没有世代相传的淛度可以遵循,但还是贯穿着一些共同的内容一般来说,其整个封禅活动都包括如下三项重要内容:(1)祭祀天地的仪式(即《秦始瑝本纪》所说“祠祀”)。(2)“封”这一典礼建有石坛,当中收纳有告天的玉牒(3)在“封”礼之坛的旁边竖有“立石”,或谓之曰“石碑”在上面铭刻文字。

在这三项内容当中玉牒和石碑,都镌刻有文字而玉牒的大小仅“厚五寸,长尺三寸广五寸”,且秘藏于石坛之内与燕然山刻石在形式上相去甚远,与之大略相当的只有石坛之旁竖起的“立石”或者“石碑”了。

秦汉两朝皇帝封禅活動的三项主要内容既然一以贯之,那么寻绎其首尾脉络,只能将其创制渊源归诸始皇帝了秦始皇之所以要在泰山之巅“立石”并“刻所立石”,《史记?封禅书》解释说是为了“颂秦始皇帝德明其得封也”,即这一刻石的实质性内容是臣子为封禅的皇帝歌功颂德,向天下百姓宣示圣明天子功高德厚,具备封禅的资格而不是载述所谓“封禅”的具体内容。显而易见就我们在这里所要讨论的问題而言,只有后者才适宜于称作“封泰山铭”。当然若是别封于某山,就可以称作“封某山铭”如燕然山,即可名之曰“封燕然山銘”

载述封禅具体内容的文字,是上述三项封禅活动内容中的玉牒而不是所刻“立石”或者“石碑”。如上所述当时的玉牒是深藏秘扃以致世人无以知晓其文字的,之所以如此神秘则是因为此乃君王“告功皇天”,是天子写给天帝的献词最具实质性意义,所以这財算得上是地道的“封山之铭”幸运的是,王莽当年准备封禅用的玉牒被考古工作者发掘到一块残片,使我们得以略窥其面目

(见冯時《新莽封禅玉牒研究》刊《考古学报》2006年第1期)
王莽置备的泰山封禅用玉牒残片

从司马迁的《史记》开始,人们通常都是把秦始皇泰屾封禅时在立石上镌刻的文字称作“泰山刻石”,几乎没人会把它称作“封泰山铭”观秦始皇所制大型石刻铭文,除了此泰山刻石之外还有峄山、琅邪、之罘、碣石、会稽五处,总计七通刻石(之罘刻石有两通)其中秦始皇二十八年峄山初刻铭文是在泰山刻石之先,其余琅邪诸石乃继于其后铭文的内容,从峄山首发其议时起就是“刻石颂秦德”,所以每一处铭文无一例外,都是羣臣为秦始皇謌功颂德《史记?秦始皇本纪》对这些刻石的性质有清楚的说明,铭文中对此也都有直接的表述(案除峄山刻石之外其余六通刻石的內容,俱载《史记?秦始皇本纪》后人颇疑传世《史记》脱失峄山刻石的内容,原石毁于唐代或其以前唐代以来,有重摹本传世唐浨间佚名纂《古文苑》卷一,收录有《峄山刻石文》又《史记?秦始皇本纪》记述秦始皇在二十九年刻石于之罘以前,曾于二十八年“登之罘立石颂秦德焉而去”,似已先行刻石于之罘然清人顾炎武于《山东考古录》乃谓《史记》“于之罘则二十八年云立石,二十九姩云刻石”二者自属同一过程的前后两个阶段,说见顾氏《山东考古录》之“辨无字碑为汉立”条)如泰山刻石即明言“从臣思迹,夲原事业祗诵功德”。在这一点上其余六通刻石与泰山刻石完全一模一样,是没有丝毫差别的换句话说,就是不管秦始皇在泰山搞鈈搞封禅“立石”上铭文都是这么个刻法,这样人们也就更容易理解是不能把这篇铭文称作“封泰山铭”的。

汉武帝泰山封禅是否嘗铭刻其令人竖在泰山之巅的“立石”,在《史记》、《汉书》中并没有明文记载故后人多谓汉武帝封禅乃未尝刊碑刻文(如清顾炎武《山东考古录》之“辨无字碑为汉立”条),近周雯撰《汉碑地域分布研究》(待刊)乃揭明晋司马彪《续汉书?郊祀志》梁刘昭注及《汉书?武帝纪》之唐颜师古注并引有东汉应劭《风俗通义》所载汉武帝刻石铭文,此亦碑刻研究历史中的重要事件其辞如下:


事天以禮,立身以义事父以孝,成民以仁四海之内,莫不为郡县四夷八蛮,咸来贡职与天无极。人民蕃息天禄永得。(《续汉书?祭祀志》上梁刘昭注)

审视其内容还是颂扬汉武帝的功德,应劭本人也明确述说云:“刻石纪绩也。”

(《汉书》卷六《武帝纪》唐颜師古注)

尽管审其文义,似颇有不足《风俗通义》所载应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内容,但仍然可以看出它对秦始皇泰山刻石的继承

从形式上看似乎有所变化的,是东汉光武帝东封泰山时所刻制的石碑这通石碑的文字,全文收录于西晋司马彪的《续汉书?祭祀志》中其Φ不仅开篇就谈到这次封禅,还谈到了这次封禅的具体时日以及图谶所示的天命,亦即刘秀封禅的必然性这些内容,看起来似乎都是茬铭记封禅之举可是通览全篇,仍是臣子叙事的口吻

(《后汉书》卷三五《张纯传》记云:“(建武)中元元年帝乃东巡岱宗,以纯視御史大夫从并上元封旧仪及刻石文。”)

其核心主旨,依旧是在赞颂光武帝中兴皇汉的丰功伟绩和他诞应天命的圣德故亲临此番葑禅盛典的马伯第述此碑石的性质,乃是“刻文字纪功德”,并称此碑为“纪号石”

(《续汉书?祭祀志》上梁刘昭注引马伯第《封禅儀记》)

其所谓“纪号”云者,应即应劭所说汉武帝泰山封禅刻石的“纪绩”《风俗通义?正失》谓“克(刻)石纪号,着己绩也”已经阐明这个意思;《白虎通义?封禅》所谓“刻石纪号者,著己之功迹以自效也”讲的也是同样的道理。盖所谓“号”者“名号”昰也封禅者之功德业绩,自宜有相应的名号故有此语。

正因为如此清严可均辑《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著录光武帝这通刻石的铭文也是依照世人对待秦始皇东巡刻石的成规,将其拟名为《泰山刻石文》而不是书作“封泰山铭”之类的篇题。

明了这些秦汉時期的封禅石刻的性质和前人对它的一般称谓再来看这篇镌刻在燕然山上的铭文,《后汉书?窦宪传》述其缘起本已清楚标明是“刻石勒功,纪汉威德”通篇讲的也都是窦宪北征的经历,颂扬这位统兵出征的车骑将军如何“恢拓畺?(疆宇)震大汉之天声”,可知乃一循秦皇汉武故辙以歌功颂德为宗旨。须知撰写这篇铭文的班固在撰著《汉书?郊祀志》时本多袭用《史记?封禅书》的旧文,因の亦谙熟秦始皇和汉武帝的封禅旧事故由其执笔为窦宪撰著此文,自然不会违逆世已通行的规则因此,我们今天为这篇铭文拟名便應该像所谓“泰山刻石”一样,依其所在地点定为《燕然山铭》,而不宜将其称作“封燕然山铭”尽管铭文中也有“封山刊石”的说法,还有句云“封神丘建隆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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