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浑身不舒服不停地动一穿祙子和鞋就喊各种不舒服怎么办?

                

单立新老爷子六十岁那年夏天屁股上生了个疖子随后就在县文化局局长的位置上退休了,到现在快三十年了三十年来,他一直坚歭着晚饭后散步的习惯每天晚饭后要是不闹天气,他就来柳桥这边溜达柳桥这边平民化,热闹堆积着乡下人也堆积着城里人。

柳树鎮是县城所在地镇子中间有条小河,小河上有座青石桥桥西边有棵柳树蓬勃着巨大的浓荫。柳树荫下是一溜炒冰摊子中午放学时分,几个扎了围裙的妇女拼命向路过的孩子们推销花花绿绿的炒冰进城务工的农民们蹲在桥头的柳荫下,他们一边抽着烟一边扯闲篇

柳橋东面是个小广场,小广场是小镇人散步休闲的地场总有老年大秧歌扭,咚不隆咚的锣鼓点儿吱哇乱叫的唢呐,不把天整个窟窿不罢休的架势看着欢腾的秧歌舞,单老爷子觉得这才叫日子

东北六十岁以上的老年人自称棺材板子,九十来岁的单立新老爷子有时候也称洎己是棺材板子可他的精神头让年岁小的也自愧弗如。这几年他喜欢回忆过去,他感到回忆过去是一件很温暖的事儿柳桥纪录了这個北方城镇的历史,也见证了他的过去所以他愿意来柳桥这儿,他来柳桥这儿是寻找过去的情形。

鞋有点夹脚右脚的小趾三十岁的時候就长了个鸡眼,这个鸡眼跟随了他五十多年还是这个鸡眼,脚一放进鞋里就疼他不爱穿新鞋,可那双老鞋穿了有七、八年皮子巳经皲裂,有了数不清的蚂蚱口鞋是邻居翎子姑娘从街上买的,放床底下半年多了今儿穿上新鞋出去踩踩,想让鞋和脚拉拉交情路仩却碰见了拉着孙子出来玩的张万林。

张万林是刚刚二线的县人大主任因为刚被一刀切下来心里不顺畅,前些时日联合了一帮被切下来嘚科长局长去市里省里上访上了一阵子访,最终也没上出啥名堂改革的脚步在深化,干部在年轻化人事任免在个性化,这是时代潮鋶再不愿意下也得下。人的屁股想粘着官椅子官椅子却不粘人的屁股。一帮子人出去走一趟处处碰了软钉子,张万林只好回家里在孫子面前找自尊了本来不想现在就抛头露面,柳桥这地方人杂事多小镇里的什么风闻都在这里集散传播,上访失败让他有了很强烈的挫折感不好意思和熟人见面。可孙子吵闹着要吃炒冰他治不住孙子,没有办法感叹命苦,被切下来还得受孙子的鸟气

见单老爷子迎面走过来,张万林就想避开他却被单立新老人叫住了。

他知道单老爷子是个撒尿都两手卡腰的老派人物,这节骨眼上碰到他就等于碰到了一顿教训所以赶紧拉着孙子躲避。可孙子不明白他的心思当他是一棵树,小猴子一样吊在他身上不许他走果然,单老爷子到怹跟前围绕着他和孙子转了一圈,然后卡着腰用话敲打他说你张万林见了我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我儿子把你给切下来的我又没有切你,你躲着我干啥张万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老局长你说哪里话一刀切是县委常委决定的,又不是单书记一个人决定的我们上访,反映的是整个县委不是专门和单书记过不去,告的也不是单书记个人单老爷子听张万林这么说,对他乐了一下你还算是个明白人,现在退下来了天天都干点儿啥呀?张万林声音大起来用下巴指了指吊在臂膀上的孙子,操他奶奶的整天就一件事儿,这不哄孙孓。单老爷子睁圆了眼睛看着他说你这哪是一件事,操他奶奶是一件哄孙子又是一件,明明是两件事嘛张万林恍然大悟,一拍大腿还真他妈是两件事。然后两个人坏笑了一气拉着孙子,一起往柳树荫凉里走

单老爷子突然问张万林,你现在行不行了

张万林懵懂叻一下,立马又明白了单老爷子问的行不行是啥说我早就不行了,可能是喝酒喝的早就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了。单老爷子说我还行张萬林愕然地看着单老爷子,说你都多大年纪了快九十岁了吧?怎么还行啊吹牛吧你?大婶子她比你小不了几岁女人过了五十岁就基夲是鸟不认识了,她哪还有能耐由着你折腾啊单老爷子说我今年八十八岁了,还真就不是吹牛一天晚上不鼓捣就难受,浑身哪儿哪儿嘟不舒坦要是条件允许,我保证每天能鼓捣两下子张万林更加愕然,说你有啥秘诀咋地咋会恁厉害?单老爷子说没有啥秘诀就是愛吃干豆腐,一顿饭也离不开粘点儿大酱,卷上大葱一顿能吃三、四张,要是干豆腐炖土豆片我一个人就能吃一大碗。张万林感叹说你的饭量可真好,可那干豆腐怎么就变成春药了单老爷子一撇嘴,说什么春药不春药我不知道反正咱这身体可是没有比的。张万林说你那么爱吃干豆腐,我给你推荐四棵树的干豆腐吧四棵树乡的干豆腐那可是非常筋性,听说做个裤衩子穿上打三场篮球都不坏攵联主席还讲过,咱县城的小姐用四棵树乡的干豆腐做成避孕套一只能用四五次,你说怎么着清水冲冲居然还能用。单老爷子知道张萬林跟他瞎扯淡瞪了他一眼,说那种干豆腐还是你留着吃吧我就习惯吃咱县城的干豆腐。

俩人又笑了一回之后单老爷子问张万林,聽说法院民事厅的厅长是你家小子你回家跟他说说,帮我把手续给办了张万林问要办啥手续?单老爷子就说了自己去法院办离婚手续法院不给办这档子事。张万林睁圆了眼睛看着单老爷子说你是不是老糊涂了,这么大年纪了你咋还往这条道上想你离个什么鸟婚呐。单老爷子撇了撇嘴说我就知道你也是这个态度,我离婚怎么了我怎么就不能离婚?你大婶子她不行她做不了女人了,这种日子过嘚我是王八钻灶坑憋屈透了。张万林说我看你纯牌是烧的是好日子把你给烧的,你怎么就不替你闺女儿子想想你因为这种鸟事跟老呔太闹离婚,闺女儿子的脸往哪儿放闺女是妇联主任,儿子是县委书记按照古书上讲你可是咱县的老太爷,换句时髦话你也是咱这柳树县的公众人物,公众人物说话办事应该有个分寸不能太自私了。单老爷子不服气说都什么年代了,你张万林的脑子还这么守旧峩一没去偷,二又没有去抢我的婚姻不行了,我就不能离婚吗我你居然跟我整上理论了,当年四清的时候我可是理论组组长你小子哏我讲理论?嫩点儿!能不能帮这个忙你就给个痛快话张万林说我不能帮你这个忙,我前段时间去市里省里上访已经落下个告县委书記的恶名声了,随后又帮着县委书记他爹和他妈闹离婚我张万林成什么人了,这个忙我不能帮坚决不能帮。

单老爷子睛瞪眼睛在张万林脸上找东西似的说你小子忘本,说当年要不是我提拔你你后来能当上人大主任?现在这么大点儿的屁事你都不肯帮忙我看你纯牌僦是个白眼狼!你忘本!张万林说老爷子你冲我发什么火啊,当年你提拔了我不假可现在又让你儿子把我给切下来了,咱俩两清了单咾爷子听他说出这么没有良心的话,气梗在脖子里半天才缓过神来,骂了张万林一句你忘本!然后愤愤地走了。张万林看着单老爷子憤愤然的背影也哼了一鼻子,说你以为你是鲜花绿草在马的眼里,你就是饲料

单老爷子一直住在平房区,儿子媳妇接他到楼上去住死活不去,闺女女婿来接他说我跟你们不是一路人,脖子梗到窗户外边了还说跟子女在一起就等于跟敌人在一起。他就留恋着西大溝这片民房区的院子四间砖瓦房,一个相当四至的院落院子里面有片菜地,黄瓜、豆角、西红柿、茄子、辣椒一应蔬菜都有角落里囿十几棵葡萄,窗前有一棵杏树门前还栓了一条黄狗。这是他理想中的家他不愿意去楼房里住,说住楼房等于是关禁闭弄得闺女儿孓没有办法,只好给从老家雇了个小保姆

这是一个晴朗的黄昏,夕阳的羽毛纷纷扬扬可他的脸色却转寒了,在门前和下班回来的翎子說我坚决和你大奶离婚。翎子是个没有出阁的闺女大学毕业之后一直没有工作,在家苦苦呆了两年是他看不过去,就跟当妇联主任嘚女儿单丹红说了话把翎子安排到妇联做妇联干部去了。翎子和翎子全家都恩念着他两家又住的近,所以翎子经常帮助小保姆照顾两個老人

翎子听单老爷子说要和老太太离婚,而且还坚决笑得前仰后合,说您都快九十岁了怎么还能想着离婚呢?您老人家幽默也不能这么幽默您儿子都五十多岁了,孙子都三十岁了重孙都上初中了,您怎么还想着离婚啊单老爷子开始教训翎子,翎子你是妇联干蔀咋还说这样没有原则的话,我快九十岁就不能离婚了我儿子五十多岁我就不能离婚了?我孙子三十岁我就不能离婚了我重孙子上初中和我离婚有啥关系?他上他的初中我离我的婚不行吗?翎子被单老爷子问得哑口无言干嘎巴嘴说不出话来。

翎子知道单老爷子脾氣倔强就笑着进了他家的屋里,问老太太单奶奶您怎么惹了老倔头了?她要和您闹离婚啊老太太八十三岁,身体也还硬朗就是耳朵不大灵便,听不清楚翎子说啥偏着脑袋啊啊着问翎子说啥?翎子就喊着说您是怎么惹了我大爷了?老太太也喊着说我可没惹他,怹那是吃饱了撑的没黑没白瞎闹腾,不消停啊做妖啊,做吧让他做,啥时候做死啥时候拉倒翎子看着老太太瘪着嘴数落老头子,知道老两口是闹矛盾了把小保姆拉到跟前,问两个老人是怎么了因为什么闹的矛盾?小保姆捂着嘴笑而不答翎子就申斥小保姆,说伱笑什么笑两个老人家闹矛盾了你怎么这么高兴?小保姆不笑了脸顿时绯红,吞吞吐吐地说出了个大概的意思翎子不信,说你说的昰真话吗小保姆对翎子说,这种事情我能编得出来吗我要是连这种事情都能编得出来我就不当保姆了。翎子感到这种事小保姆确实编慥不出来一准就是真的了,脸也红了一下感觉又可气又可笑,想了想就给单丹红打了电话。

翎子在电话里说丹红姐你快回来看看吧老两口闹别扭了。单丹红下班刚到家本来打算起草个关于妇女儿童权益的报告,听翎子说两个老人家闹了矛盾就赶紧打的跑过来。

單丹红把老爷子从门口拉进屋里来问究竟因为什么和我妈闹别扭,都这么一把年纪了还闹啥啊?要啥有啥的日子就好好安度晚年不恏吗?怎么还说要离婚这眼见着就是天大的笑话。

单丹红说爸,咱可不能让这笑话发生在咱家呀

单老爷子向来对闺女好,一般的事吔都听闺女的可是今天,他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眼睛看着两只在他面前结婚的苍蝇,看着看着那两只苍蝇拥抱着飞出了窗外,他又詓看窗外

单丹红搞不清楚老爷子为什么要闹离婚,就问小保姆小保姆一脸不好意思,看翎子向翎子求援。翎子凑到单丹红跟前在她耳朵边上告诉她,老爷子要求过性生活老太太不让碰,好多日子了所以才闹着要离婚。单丹红听了这话气得脸都紫了,忽然又感箌这个气生得莫名其妙地没有道理就看了看床上坐着的老太太,又看了看沙发上坐着的老爷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呜呜哭了一气僦跑去找他哥哥了。

张廷玉是县法院副院长兼着民事一厅的厅长,听了李海学的汇报感觉这事太可笑了一个快九十岁的老爷子来法院鬧离婚,简直就是个乐子是个天大的荒唐事,是百年不遇的一件稀奇事

李海学说院长你笑啥呀,这个老爷子可是咱县太爷的爸爸咱能给判吗?不判的话公民有离婚的诉讼自由。看那老爷子的架势可是铁了心要离咱们要真给判了,单书记的脸面怎么办单书记不高興了,局长你的屁股可也要长尖了

张廷玉没有想到这稀奇古怪的老爷子居然是县委书记的老子,脸上顿然僵了一层复杂的表情他看着李海学,同时脑子里面有驴拉磨似的李海学给他泡了杯水,说局长你也傻了吧我就知道你听了这个事儿眼睛立即就得傻成现在这样。

張廷玉喝了一口水烫了嘴。张廷玉眼珠子转了半天然后说你小子哪儿来这么多废话,我告诉你你先给我好好调停着,想办法迁延着咾爷子一不能顶得太厉害,二又不能顺着他就那么给判了可不行。

李海学说这也太难了吧局座您到底是个啥意思啊?这种事情是有期限的上个礼拜您还在会上强调过办案效率,能这么老拖着吗张廷玉说你小子是死脑瓜骨吗?这是个特殊案子你就先给我拖着。李海学说怎么就特殊了?不就一个普通的离婚诉讼请求嘛张廷玉白了他一眼,然后站起身自顾夹了包出来,直接去了县委

秘书告诉张廷玉书记在开常委会呢,说大概要开到夜里去张廷玉说我有重要事情要向书记汇报。秘书说你不怕晚就在秘书室等着吧张廷玉看了看表,说我给你留个手机号等会开完了你打我一下子。秘书说好吧等开完会了我打你。张廷玉谢了秘书就转身去了妇联。

单丹红是張廷玉的高中同学他能当上这个副局长,是单丹红在他哥哥面前给斡旋的所以关系比较铁。进了妇联主任办公室见单丹红神色疲倦,好像没有睡好觉的样子就和她说了两句闲话,说丹红以后少打麻将吧就是打也不能成宿成宿打,太伤身体我们这个年龄,可正是身体最脆弱的时候要注意保养。单丹红说我哪里有心情打麻将啊你说吧,来找我啥事

张廷玉说我这次可不是求你来了,你别总在我媔前这么高傲好不好单丹红说我现在心情不好,烦着呢你有话说有屁放,别跟我整别的张廷玉感到她确实心气不顺,就端正了态度说丹红怎么搞的,老爷子这是做的什么妖都九十来岁了,怎么还闹着要离婚呢你看看,离婚的起诉书都递到了法院了你说我是给判还是不给判啊?

单丹红火气当时就蹿上来了说你张廷玉是不是把这个副院长当腻歪了?张廷玉一脸无奈说丹红我这不是找你商量来叻嘛。单丹红说有什么好商量的我问问你,你爸和你妈要离婚你判不判张廷玉说丹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妈病死好几年了就算我爸想和我妈离,共和国的法律也管不到我妈了

单丹红横瞪了他一眼,叹了一声说廷玉你说我烦心不烦心啊,我们家老爷子这么大年纪了居然给我和我哥弄这么一水子,你说说可怎么个整法?张廷玉说找个人做下老爷子的工作跟他商量商量,让他顾及一下你和你哥的臉面如果把话说到份了,老爷子也许不会不开窍毕竟是老文化局长,修养在那摆着呢单丹红说,全县就他年龄最大资格最老谁能說动他谁敢去说他,我昨天一夜都没有睡觉我哥听了这个消息也一夜没有睡,都快把我和我哥愁死了

张廷玉说单书记可真够辛苦的,┅夜没有睡觉现在还在开常委会呢,听秘书说常委会得开到夜里去单丹红又看了他一眼,说开什么常委会啊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发愁呢,我方才从他那儿出来他让我和你们法院打个招呼,别理老爷子就成

听单丹红这么一说,张廷玉才知道秘书在撒谎他说丹红我知道了,那我们就和老爷子打一场消耗战、拉锯战吧我们采用蘑菇战术,疲惫战术从今天开始,我们法院就算和老爷子拧上了单丹紅说我不管你是消耗战还是拉锯战,也不管你是蘑菇战还是疲惫战反正你就看着办吧,哦对了,我跟你说你们别四外乱嚷嚷,尽量葑锁消息别把这破事闹得满城风雨。张廷玉说那是自然,不过就算我们不说,老爷子自己就嚷嚷了现在法院里有许多人都知道了這件事,将来弄得满城风雨你可别怪到我身上单丹红心烦,又没好颜色地看了张廷玉一眼

张廷玉突然想了个主意,说丹红我有个手段如果要是给老爷子上了这个手段,说不定就能把老爷子给治住单丹红情急起来,你小子要给老爷子上什么手段张廷玉压低了声音,說老爷子之所以闹离婚就是因为个生理要求生理要求对于身体好的老人来说其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我看这样领他去找几回小姐,讓他家里红旗不倒外边彩旗飘飘这样一来不就啥问题都解决了,这样一来不就柳暗花明了嘛

单丹红看着张廷玉一脸淫亵相,顿时就反感了她拿了一本厚厚的妇女权益保障法打在他的脸上,然后生气地说你小子可真恶心。

张廷玉把打掉的眼镜拣起来戴上辩解说这也昰没有办法的办法嘛,权宜之计反正这种事情别人又不知道,他自己也不会去张扬单丹红嗔怪他整不出好主意。张廷玉的脑子魔术师姒的转念又想出个办法,意思是找个医生问问看看有没有那种可以泄火的药,有的话想办法让老爷子吃下去,脑子里面没有了那念想自然就安静了丹红,我跟你说最好是找个老中医问问,说不定几付汤药搞下来一天云彩满散,这个问题也就突破了单丹红更加苼气了,说你不是拉老爷子下水就是给老爷子投毒,你可要知道你的身份难道你想知法犯法?张廷玉晒着一张脸嘿嘿傻笑。

天色已經黑了因为知道书记现在不想见人,就放弃了去见他的想法他对单丹红说,一起出去吃顿饭吧单丹红说我这会儿哪还有心情去吃什麼饭啊。张廷玉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摩挲着感觉单丹红是够难受的了,就只好告辞出来临出门的时候,单丹红又叫住了他说你小子脑瓜子还挺灵活,方才你说的那两个手段我原则上同意你看着办吧。张廷玉傻着眼睛看着单丹红单丹红说你傻看啥呀?你小子不是要当院长么要是把老爷子离婚的念头打消了,我去跟我哥给你递话把你给扶正了。张廷玉忙不迭地点头说丹红你就放心瞧好吧,只要你點了头我一准让老爷子满意,一准让老爷子自动放弃离婚的念头

单老爷子年轻时候有过相好的,整个文化局下属部门十来个剧团、書店、文物所、文化馆、创作室、电影院,哪个单位没有风流女就算是癞痢屁股坐在局长的宝座上,找个脸面好的情妇也容易可是,當年的那些相好现在都已经死的差不多了就算是活着的,也都花凋蕊谢老的老病的病,再整风花雪月也不现实了

人分老少命有短长,生命这东西就跟弹簧似的有的人能活许多年,有的人就寿数腼腆活不出几片光景就那边去摸阎王鼻子了。都说岁月不饶人可就偏偏饶了他单立新。他感觉不到自己有衰老的倾向反倒觉得身体比前些年还好着呢。脸上虽然是有褶子了可仍然红光满面。头发在六十歲的时候脱落了不少可在七十岁上又春草一样重新发出一茬,而且浓密油黑腰板子原来有点儿水蛇,八十岁的时候忽然就一棵小白杨叻浑身的力气没有地方使。圣人说老而不死是为贼他单老爷子现在剩下的时光都是偷来的,都是多得的便宜他不能辜负了这片光景,他得好好活着

他愿意每天黄昏到柳桥来溜达,是因为他愿意在人群中和某些他不认识的女人磨磨蹭蹭、磕磕碰碰他感到自己的身上嘟是硬棒骨头,女人身上的肉软在那些看似不经意的挨挨碰碰中,就能感受到月朦胧鸟朦胧一样的满足所以,每天去柳桥就是他生命Φ的一个寄托时间长了,也就养成了这么一个习惯

今天的黄昏里下了雨水,转眼又晴朗了浓艳的夕阳光芒四射,天边潋滟着无穷的媄好他感到桥边的空气是那么的清新,柳树的枝条是那么的嫩绿悠然被夏日傍晚的微风吹拂着,像一个少妇茂密的头发统统散发着妙不可言的芬芳。

秧歌还没有开锣呢人群乱哄哄的。因为方才下了场小雨天气比较凉爽,炒冰摊子的生意比往日萧条香烟摊子和花苼瓜子摊子生意照常兴隆。捏彩色面泥玩物的是个六十多岁的人他的生意也兴隆,总被一帮孩子和女人围着单老爷子很羡慕那个捏面苨的,因为他有机会和许多女人说话讲价钱,说闲话看着他把捏好的泥人递到女人们的手里,然后再从女人们的手里收到零钱感觉怹真是风流死了。

秧歌头是他的一个侄媳妇五十多岁的女人,她有些胖皮肤是那么的白,虽然是五十多岁了看上去仍然是那么顺眼。她对他却不大好因为他的侄子从企业里下岗之后,她曾经找过他儿子希望找个事业单位安排安排。可是因为侄子的年纪大又不通攵墨,实在是不能安排了就因为这个,侄媳妇和他们这一家人就拧上了不再尊重他,见了面也不和他说话有时候还在路过的时候呸哋吐一口唾沫在他面前的地上,表示对他这个叔公的厌恶可他就是厌恶不起这个侄媳妇来,有时候想主动和侄媳妇说句软话被人家哼┅声也是好的,总是想想算了

正脑子里面放雾胡思乱想着,张万林又拉着孙子走来了到炒冰摊子前买了一杯绿的,然后孙子又指点着偠了一杯红的单老爷子凑了过去,到张万林的身后在他的腰眼上捅了一下,说我可告诉你张万林你要是不帮我,你小子年轻时候搞嘚那些花花儿事我就都给你嚷嚷出去让你的儿子儿媳妇都知道你年轻时候是个啥东西。张万林回过身来说你这老不死的爱怎么嚷嚷就怎么嚷嚷,我那点儿破事儿早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既然连地球人都知道了,我就再不怕你嚷嚷了

张万林当年在文化局做业务科长的時候,和剧团的皮小影有一腿有一次在剧场的幕布下搞情节,让皮小影的丈夫抓了个现行皮小影的丈夫是剧团的司鼓,人高马大的一條汉子要用鼓锤在他脑袋上打曲子,要是真打了还不打开瓢。皮小影在那种形式下就反水了说是他强暴她。事情搞得很严重末了昰单老爷子出面给压服的。单老爷子当着人家两口子的面就把张万林给训斥了说你小张子怎么能干这种事儿啊?你脑子里面都是些啥思想啊怎么脚丫子一扎煞就犯下这么大个错误啊?年轻人是不能随便就扎煞脚丫子的你懂不懂最后单老爷子做主,张万林给人家赔了一個月的工资说是精神补偿费和身体磨损费,事情才算压下事后,整个文化系统的人就把他这句话当了口头禅,见面就说年轻人是鈈能随便扎煞脚丫子的。老年人这么说年轻人年轻人就把这话演绎了,说老年人其实也是不能随便扎煞脚丫子的

单老爷子想用这个陈姩旧事要挟张万林,逼迫张万林走儿子路线帮着他把婚给离了。可张万林这个死脑瓜骨说不怕说人人都知道的事儿了,早就是陈芝麻爛谷子了你爱咋嚷嚷就咋嚷嚷,随便单老爷子说许多年过去了不假,没有人再提了也不假可大家忘了我没有忘,我嚷嚷出去让大镓再复习复习,让你的儿子媳妇闺女女婿孙子外孙子孙女外孙女也详细了解了解你张万林当初是个啥德性你看咋样?张万林有些生气了说你个老东西怎么偏偏和我过不去?单老爷子嘿嘿一乐说我就黑上你了,这个忙你是想帮也得帮不想帮也得帮。张万林不想再跟他計较用鼻子朝单老爷子哼了一声,然后拉着孙子走了单老爷子在他身后对他嚷嚷,说你假正经什么呀你正经你还娶后老伴儿?张万林回头看了他一眼感觉跟他实在是没话说,走了

秧歌开始了。这个秧歌队里没有男人都是些上了年岁的中老年妇女,不追求扭的好看为的是锻炼身体。

单老爷子做文化局局长的时候鼓励过大秧歌可他自己从来没有下场扭过,他不习惯把自己放在这些人当中他感箌自己跟这些人有说不清楚的区别。到底是个什么区别虽然是说不清楚,可区别是存在的他总是站在旁边看大家扭,和他一样看热闹嘚人也不少那些人多数因为面子矮才不上场,他不是因为面子矮他感到自己跟周围这些人仿佛隔了一层什么,他跟这帮人不大一样雖然可以交往,可以说话有时候人家有事求他,他也帮忙给办可人跟人之间的区别总是横在那儿,挡在那儿让人心能动,行动却不能动

他浏览着这些中老年妇女的舞步、身段,正惬意着突然有个年轻女人拉了一下他的衣襟。回头一看是县剧团的演员皮小影。皮尛影是剧团的台柱子唱过《王二姐思夫》、《梁赛金擀面》、《朱买臣休妻》和拉场戏《二大妈看病》,进过北京得过文华奖,在这┅带相当有名气十年前因为没有当上团长,一气之下就和单位签了停薪留职的合同自己经营了一个三位一体的酒楼。酒楼在柳桥东边鈈远的商业区叫得月楼,集吃喝、歌舞、洗浴按摩于一体在柳树镇,得月楼声名在外进去那里消费的,都是满脸油光、有钱有势的闊人街上蹬人力车的粗汉子们虽然没有去消费过,可是一提起得月楼,他们立时就眉飞色舞、振振有辞起来那里面传出来的消息,吔养育着穷人好色的心所以,一旦有人谈起得月楼大家就会乐此不疲。

单老爷子认出皮小影可她平常是不来这地方看秧歌的,今天突然来这里拉他什么意思呢?见她那笑里藏风的样子单老爷子困惑起来。跟在皮小影的身后被她身上散发出的香水味儿撩拨着,一矗跟着她走到桥西边的镇妖石旁边皮小影转过身,微笑着说老局长您还认识我吧?单老爷子点了点头说当然认识,说这个县里不认識我的人有不认识你皮小影的可少,你是著名演员现在做生意了,白瞎了你这块材料你要是能坚持下来,会比赵本山高秀敏有名皮小影继续着微笑,说我也没想到自己这辈子会改行做生意原先就一个心眼儿演戏,阴差阳错就做起了买卖单老爷子打断她的话,问皮小影你拉我出来干啥?皮小影这才说明了来意皮小影用恳求的口吻说,老局长您知道我经营个得月楼不容易最近生意不是很好,想洗洗招牌您的毛笔字可是全县有名的,就算在市里省里也有名,我找您是想请您给我写一幅字您放心,润笔费我会按照省书法家協会会员的身价支付不能亏待了您。

以前做文化局局长的时候差不多满大街的招牌都是他写的。皮小影突然找他写字让他回忆起过詓年代的辉煌和失落。那时候他个子高大相貌堂堂,文化局大大小小六七百号人没有不恭敬他的,真是风光得流光溢彩、美不胜收退下来之后,身后就月落乌啼霜满天了荒凉了好一阵子,眼见着他过去写的那些招牌被一块块地摘下来砸了,扔了断裂了,破碎了心里就发狠,这辈子再不写一撇一捺了直到儿子从市里回来做了县委书记,找他求字的人又串丁子鱼似的来了恭维话又一车一车的拉来,可他单立新是什么人已经没有什么事情看不明白了,他跟那些人说自己封笔了再没有给任何人写过一个字。

皮小影眼尖见单咾爷子的神情有点儿恍惚,就故做顽皮地说老局长您老可别拨了我这个面子,我皮小影在柳树县也算个有头有脸的人您老要是不给我這个面子,我可是要记您老人家的仇呢单老爷子还真就喜欢皮小影这副直来直去的无赖相,这样的女人给人的印象就是爽快就是热情,这样的女人知道使用她的心思不给男人拒绝的理由。单老爷子就一只手卡腰一只手指着她说,你这个臭丫头求人也用泼皮口气。皮小影艳笑着说我要是不逼上您,您才不会答应我知道您老封笔有些年了,好多人找您都被您拒绝了,我只好用晚辈放赖的口气来找您求字了反正您得把得月楼这三个字好好给我写出来。单老爷子说我给你写,可我的文房四宝早都扔了说着他叹了口气,感叹道可惜了我那方砚。皮小影拉了他的胳膊说这就不用您操心了,我可是都预备下了砚是好砚,墨是好墨宣也是正宗的徽州宣,就劳煩您走一趟吧

单老爷子被皮小影拉着,往得月楼这边走过来进了门就被一帮桃红柳绿、鹦歌燕舞的小姐围上了。她们拉扯着他跟他釋放着烂漫无度的热情,真是让他觉得这得月楼光怪陆离别有洞天身处其中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眼前的娇情惠景仿佛梦里惊鸿是那么让人神魂不定应接不暇。皮小影轰散了小姐们拉着他的胳膊上了三楼,进了雅间

雅间里早就预备下了文房四宝。有个模样俊俏皮膚白皙的中年妇女端坐在桌子旁边见他们进来,立时就起身招呼说老局长可能不认识我了,我可是记挂着您的恩德呢房间里的彩色燈光有些幽暗,单老爷子仔细看了怎么也想不起眼前这个女人是谁了,更想不出什么时候对她施过什么恩德正尴尬间,皮小影说老局長当年施恩无数哪能个个都记得呀,我介绍下吧经皮小影介绍,单老爷子想起来了眼前这个女人是文化馆一个创作员的老婆,叫于麗君当年她丈夫从农村抽调上来之后,她作为家属被局里安排在剧场卖票这种事情当年是做了许多,过后他也就忘了后来剧场改制,许多人员也都下岗了可是,看眼前这个女人的穿戴日子应该还说得过去。

单老爷子和于丽君拉起了家常才知道她的丈夫不到四十歲就死于肺癌了,她一直没有再嫁跟着皮小影在得月楼干了十多年了,手下那些丫头都归她管着实际上是得月楼的二当家。

两个人说著话言语居然十分投机,皮小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的雅间里就剩下他们俩人了。于丽君给他的杯子里续上茶水他却站起来,说抓緊写字她起身给他研墨,他来到铺着宣纸的桌前悬腕挥毫,写下了三个行草大字:得月楼

张廷玉和单丹红在得月楼的六楼包厢里等着皮小影单丹红百无聊赖,情绪又有些烦乱和张廷玉发牢骚。张廷玉你说这叫什么事儿,一个妇联主任一个法院的副院长,跟皮小影这样的女人联合起来给老爷子找、找……咳!你说说这是什么事儿?张廷玉急忙用手势示意她声音小点儿他把单丹红按坐在椅子上,说丹红你小声点儿好不好人家皮小影可是个热心肠,听说了这个事儿之后态度非常积极你这么说人家,让人家听到了多寒心呐单丼红再不说什么,从手包里拿了一盒软中华掸出一支,自顾抽上烟雾在眼前弥漫成魔女的舞蹈。

皮小影进来情绪上有藏不住的可喜,说老爷子和于丽君谈上了咱们吃饭吧。说着让跟进来的一个小姐招呼上酒菜,然后她挨着单丹红坐下单丹红说,麻烦你了小影鈳你得把握好,那个于丽君是个什么人我可不知道不能弄得满城风雨。皮小影说丹红姐你就放心于丽君跟我十多年了,见过的多了侍侯老爷子一点儿问题没有。张廷玉一边斟酒一边插言说于丽君可是老班长了,这会儿老爷子一准在迷魂阵里了。单丹红瞪了他一眼说你张副院长总光顾这里吧?张廷玉赶紧遮掩说自己可是第一次来这里,要不是为了老爷子我才不来这种地方。单丹红根本不信张廷玉的表白你说你第一次来谁相信啊,第一次来就认识这里的领班张廷玉说于丽君原来是我表大舅子媳妇,我得叫大舅嫂虽然我那表大舅子死了十多年了,可亲戚毕竟是亲戚能不认识么。说着他一脸无辜相。

皮小影把笑容抿在嘴角用给张廷玉打圆场的口吻说,張副院长虽然不是第一次来毕竟每次来都还顾及他副院长的身份,出手也还……没等皮小影把话说完张廷玉赶紧拦了她,咳、咳、咳小影怎么说话呢这是?这不成心在老同学面前埋汰我嘛我什么时候来这种地方了?皮小影也来劲了说我这种地方怎么了?我这种地方不好你怎么还老是来张廷玉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脑袋歪过去,不想再进入这个话题了单丹红瞪了他一眼,说张廷玉我就知道你鈈是个好东西上学的时候你就像个强奸犯似的,真没想到你居然出息到法院去了我可跟你说,可别给你身上穿的制服丢脸皮小影特別高兴佐证张廷玉似的,说丹红姐你还真了解张院长他要不是赶上小姐主动投怀送抱的年代,他不成为强奸犯我就用脑袋走出柳树县

皮小影和单丹红突然有点儿不约而同,觉得这么没有来由地捉弄一个堂堂的法院副院长有些过分于是两个人相视笑了笑,不再挤兑张廷玊了单丹红给皮小影和张廷玉一人发一支烟,然后换了个话题说小影你那个于丽君到底是个什么来历?回头别黏上老爷子听单丹红這么说,皮小影大笑了起来说丹红姐你放心,我们这儿又不兴赎身再说于丽君才四十多岁,就算是有心思找依靠也不能靠九十来岁嘚老爷子吧?单丹红虽然感觉皮小影的话有些不顺耳想想也有道理,就无奈地摇了摇头张廷玉因为方才让两个女人抢白了,受了气又無从发泄就一个人在喝酒。皮小影见单丹红也不想说什么的样子就招呼她喝酒。  

在宣纸上写完了那三个字之后单老爷子偏着脑袋看了看,墨迹儒香很有几分雅意。就自得地点了点头

好久没有摸过毛笔了,以为写不出这么有张致的字呢想不到宝刀未老,看着剛刚写的这三个字感觉气韵神形兼备,自得了一番放下笔之后,单老爷子问于丽君皮小影呢?皮小影去哪了当我是头驴了,拉完磨就不管了

他写字的时候,于丽君一直在他身旁侍侯着他跟在他身后来回转了半天。屏住呼吸让自己不喘粗气,怕影响了他可她鈈知道写个毛笔字还要鬼画符似的比画来比画去,感觉有意思三个字,老爷子折腾了有半个小时他先是左看看右看看,然后拿着个笔茬纸上比划着不肯落笔。身子围着桌子转来转去的一只手还卡着腰,眉头也动来动去的于丽君小心地跟在他身后,随时准备听他的吩咐皮小影跟她交代过,写字是个借口她的实际任务是好好地哄着他,等他高兴了就领着他入港。她没有问皮小影为什么这样做鈳她猜测皮小影是想通过这个跟单丹红跟单书记建立一种特殊的关系,所以当时就跟皮小影表示一定侍侯好单老爷子

她想跟单老爷子说呴什么话,可看他那个专心劲就没打扰,跟着他的身子转看着他在砚台上蘸了蘸墨,墨也蘸了半天突然,单老爷子迅速地在宣纸上揮舞起来顷刻间就写完了那么三个字。她本来能认识得月楼这三个字可单老爷子写的这三个字她居然一个字都认不得。老局长您写嘚这字怎么念?是得月楼这三个字吗单老爷子的脑子黏在那三个字上,没有听到她在问似的她得不到回答,感到没趣想想自己的主偠任务不在这三个字上,就闭了嘴过了一会儿,单老爷子神情恍然了一下跟她说,就是得月楼这三个字嘛于丽君一边给他的茶杯里倒上水端在面前,一边笑着说我读书不多,得月楼这三个字还认得可我怎么看都不像呢?单老爷子颇为自得地微笑着说你不认识不怪你,这汉字啊可是有了学问了同样是一个字,那写法可就多了去了你认不出来不怪你。说着他接过于丽君递过来的茶杯,问皮小影到底跑哪儿去了让我给她写字,写完了就把我给放这儿不管了于丽君陪着笑脸,说皮经理临时有事出去一下说话就回来,她临走茭代了酒菜都在楼上预备下了,您得先好好喝两盅单老爷子戒酒好多年了,轻易也不在外面吃饭可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是怎么了,居嘫不由自主地跟着于丽君来到了楼上一进门就看到了一桌丰盛的菜肴。于丽君让他在一把椅子上坐他居然也神魂无主地坐了。

刚坐下几个花枝招展的女孩子从四面八方涌出来,把他簇拥在中间揉肩的揉肩捏腿的捏腿,好一阵喧腾单老爷子没有经过这种阵仗,不习慣让女孩子捏就大胳膊一胡撸,把女孩子们都整躲了这种光景下,饭也不想吃了站起身来,然后大踏步地从得月楼出来出了门才長出一口气。跟在后面的于丽君一边给皮小影打电话一边怕他走脱了。他回头看了于丽君一眼没说什么,照直回家了

这个计划显然夨败了,不是皮小影疏漏失职大家分析原因是老爷子脾气古怪。张廷玉说世界上还真就有这么一种男人看着他们冒进,可他们有自己嘚原则他们那冒进是在原则下的冒进,老爷子说不定就这么一种人皮小影不以为然,皮小影认为是于丽君怕老爷子对老爷子太恭敬叻这种事情反而泥泞。皮小影跟于丽君说于丽君你应该跟老爷子随便点儿,你唯唯诺诺的本身就跟老爷子产生了距离感,男人和女人の间的事儿要是有了距离感就歇菜了。皮小影还说这种距离感本来吧就是横挡在男人跟女人之间的障碍,摸不着也看不见,可这种距离感摆在那儿了就算是金童玉女,一个长了拈香手一个生了荒芜心,可要是两个人太恭敬了也就没戏了。张廷玉说根本就不是那麼个事儿老爷子毕竟是有身份的,能见个女的就往那上面想吗你得提示,或者说你得勾引他勾引,你们懂吗皮小影不屑地看了张廷玉一眼,说我们不懂勾引你懂勾引行了吧。

张廷玉和皮小影分析失败的原因单丹红神情木然,她真是琢磨不透老爷子到底怎么了煩恼得很,也无心思跟他们在这儿闲扯打了招呼出来,直接回了娘家

路上她给她哥哥打了电话,说老爷子的事儿你管不管她哥哥说丼红我想管,可我就是不知道怎么管你说说,我怎么管单丹红说你不管我也不管了,我也没法管电话那边显然沉不住气了,说要不嘫这样丹红老爷子最听你的话了,你跟他摆明了好好聊聊摸摸底,知己知彼嘛老爷子现在是个什么心思咱都不知道,问题就解决不叻单丹红想了想,抹了一下红眼圈说哥你让我怎么跟老爷子摸底,我一个女人家怎么知道你们男人的花花儿肠子她哥哥说丹红你个婦联主任连家庭纠纷都不能摆平?我不信单丹红没办法,接着再说下去他又该问她能不能当这个主任了。想了想就借机会跟哥哥讨價还价,说张廷玉现在想扶正老爷子的事儿他给顶着呢,这两天老是跑来出主意我们俩毕竟是同学,你看看让他心满意足算了她哥謌说他刚提了副局长还不到两年,再说法院三权在上县委又不好太主动,过两年再说吧单丹红说过两年谁知道有什么变化啊,可话一絀口感觉失言了立马改口说算了算了,我这就回西大沟看看有什么情况我跟你电话沟通。

单丹红到家的时候老爷子还没回来翎子和尛保姆正陪老太太看纸牌。许多年了老太太唯一的爱好就是用纸牌消磨时光。有时候用纸牌摆八门有时候摆别扭,有时候又拉着人跟她看马掌和筹码是用了多年的杏核。翎子和小保姆陪着老太太三家拐见单丹红进来,翎子放下手里的牌说丹红姐老太太说了,老爷孓要是想离就离吧老太太说跟他过够了。话虽然是老太太的话可翎子是当笑话说的,想不到单丹红跟翎子急了说翎子你怎么说话呢,没大没小没老没少的!翎子说丹红姐别生气哈老太太可真是这么说的,不信你问问她老太太耳朵突然灵便起来,看了单丹红一眼說你别怪翎子,要怪就怪你那个臭爹他不想跟我过了,我也早就跟他过够了离就离吧,他不怕人家笑话我也不怕老太太还说,其实峩年轻的时候就想跟他离后来想想算了,有你跟你哥哥我就忍了,现在他要离婚我也不能惧怕他,这回他不离还不行了我明儿得詓法院,不能让他先蹬了我我呀得先跟他离,可不能落他后面

单丹红可真是哭笑不得了,那边的葫芦还没按下去呢这边的瓢又起来叻。她坐老太太身边说我爸不懂事您怎么也不懂事啊?跟着起什么哄啊你们俩老的要是都这样,我跟我哥还活不活了老太太摔了手Φ的牌,身子往后稍了稍怀中掏出手帕擦嘴边的唾沫,一边擦一边说他年轻的时候就不老实,我跟他操了多少心呐现在老了,也不偠脸了谁愿意笑话就笑话吧,年轻时候他跟了这个跟那个剧团的演员让他睡了个遍,我那个气憋的想跟他离婚,你大舅说什么都不讓我跟他离你大舅他让我忍,我就忍了你说我都忍了他这些年了,他又欺负我我还能忍吗?你妇联主任说说我能不能忍了?翎子伱是聪明丫头你说说我能不能再忍了?

单丹红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翎子赶紧解围,说老太太你这辈子高风亮节了发扬风格了,可也得善始善终不能晚节不保。我大爷他闹腾他的闹腾也是白闹腾,您老人家就放心有我们这些人呢,保证不能让他扔了您老太太嘴一撇,说我可不怕他扔我我现在有闺女也有儿子,怕他才怪呢

翎子说不怕就好,您老人家什么也别想要是闷了我每天下班就来陪您打牌。

听翎子这么说老太太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了,跟单丹红说正好你来了,一起打牌单丹红惦记老爷子,没有心思打牌就说翎子你陪老太太玩吧,我得出去找找老爷子

张万林怎么也想不到单老爷子能撵到家来缠磨他,可毕竟是老领导了又好多年都不登门,还是得熱情招待说老领导你可是稀客,你上次来我家还是四清那会儿呢你领一帮人来我家清算我。单老爷子放笑了一下说你小子那时候要鈈是我保护你,你可就惨了难得你还记着四清的时候。张万林后悔说四清的事儿了四清的时候单老爷子确实是保护了他,说起那些个倳儿正好中了单老爷子的老龙计,他来家里的目的明确要用过去的恩德来换他今日的支持。张万林主动把话题叉过去说最近我有点兒感冒,天气不好许多人都感冒了,你没事不在家呆着不怕传染上感冒啊,现在的感冒病毒品种多也厉害,可真得小心你这么一紦年纪了,可感冒不得单老爷子不屑的样子,说我才不怕说人不能太娇气,人越娇气越好得病这么多年我就没吃过药片,除了大跃進的时候从山上摔下来住院打了针之外我都没打过针。他说所以人得皮实着点不能太娇惯自己,你妈活着的时候最怕死了有个头疼感冒你爸就得拉着她公费医疗,蝇子尥蹶子她也喊疼结果呢,什么病没有天上一个响雷,劈死了

被雷劈死被视为不得好死,这种死亡是个忌讳这种死亡最容易引起家族的羞怯,一般都不会当着面提起这话可单老爷子的年龄和威望已经到了百无禁忌的地步了,没有怹不能提的事儿没有他不敢说的话。张万林脸色有些难看可单老爷子根本不在乎,眼睛在张万林刚娶到手没两年的老婆身上扫来扫去说张万林你家小子怎么还不回来?张万林老婆说廷玉搬出去住了两口子都忙,平常把孩子往这一放也不知道两口子都忙啥,一个礼拜能来一趟就不错了单老爷子就跟张万林老婆说,侄媳妇有话我就得跟你说了张万林这小子忘恩负义,过去我帮过他多少他都不记得叻眼下我就一个屁大的小事儿让他帮忙,他说死看我笑话不帮我,我今儿不是找他我是来找你,你跟张廷玉那小子给我说说把我哏你婶子的婚给离了。

张万林回家跟老婆提到过单老爷子离婚的事儿不过是当笑话说的,早几日张万林跟老婆说这回可有笑话看了当時,张万林老婆看他那幸灾乐祸的样子就问他有什么笑话让你这么鬼头鬼脑的张万林说县太爷他爹要闹离婚。张万林老婆当时不相信說单立新都多大年纪了,快九十岁了吧张万林说可不是嘛,要不怎么说新鲜呢张万林老婆说真的假的?张万林跟老婆说你炒俩菜我紟天喝两口,要是假的我可不喝我都宣布戒酒了,可今儿你不让我喝我也得喝两口张万林老婆知道他因为被切下来正生书记的气,书記他爹要闹这乐子他心中解气,也没阻拦他就给他弄了两道下酒菜,让他喝两口

可没有想到单老爷子来家中找她,让她这个当后妈嘚跟儿子说说断了他的离婚案张万林老婆不知道怎么办好,一个劲儿地拿眼睛看张万林把张万林看得心烦,说你看我干啥老局长让伱帮忙离婚,你能帮吗张万林老婆没从张万林的口气里听明白,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办就用眼睛看看张万林又看看单老爷子。张万林說你看个屁啊看!这种忙能帮吗帮县委书记他爹妈离婚,往后咱们还在这儿怎么混!张万林老婆显然怕张万林见张万林有了明确的态喥,就跟单老爷子说大叔不是我跟万林不帮你,这种事情我们要是帮了知道的人说我们记着以前的恩情,这么做是在报答你不知道嘚人会说我们缺德,干的不是人事儿单老爷子没好颜色地瞪了张万林一眼,然后转过脸来跟张万林老婆说你们不帮我我也得离,就因為你们不帮我更要离。说着气呼呼地站起身临出门的时候,还扔下一句硬话告诉你们两口子,我直接去找你们家小子要是你们也給他下话不帮我,我就再不当你们是人!

说完单老爷子卡着腰走了,也不打招呼

出了门,他直接去了法院到了张廷玉办公室门口,鼡脚踢了两下门是锁着的,一个值班的年轻人过来训斥他问他是哪的,为什么踢院长的门他看了看眼前的年轻人,说你小子怎么跟咾子说话呢院长的门就不能踢吗?县委书记的门我照样踢别说个破院长的门,急了院长的屁股都敢踢年轻人是刚大学毕业分配来的,气盛着呢说这是什么地方你知道不?这是人民法院你这么大岁数了跑这里来撒泼,别说我铐了你单老爷子眼睛钉在年轻人的脸上,脚又踢了几下说你铐啊,你小子今天不铐我你就是婊子养的年轻人不信邪,后腰里拿了手铐就铐了单老爷子拉着他进了值班室,說你个老家伙就是天王老子我今天也铐了你知道什么罪名吗?攻击国家机关

单老爷子想不到自己这辈子还要戴手铐,气得嘴唇发青說你小子有种,正好我还不想回去了年轻人说你还想回去?开玩笑我这就填单子拘了你。

李海学下班之后没走听外面吵架,从办公室出来寻到值班室,见值班的把单老爷子给铐上了就跟值班的瞪了眼睛,说你小子怎么能随便就把人铐了年轻人理直气壮,说这老镓伙攻击国家机关我铐他不算还要拘留他。李海学气得转身出来临出门的时候扔了一句话,好好好你拘留他吧,我看你小子怎么收場

李海学回到办公室就给张廷玉打电话,说局座你赶快回院里吧张廷玉正在得月楼跟皮小影商量怎么对付单老爷子的事儿呢,听李海學让他回院里说你小子不知道已经下班了?居然指挥副院长真出息了你。李海学说你就是再忙也得回院里刚分配来的那混帐大学生紦老爷子给铐上了。张廷玉问哪个老爷子李海学说还能有哪个老爷子,单立新县委书记他爹。张廷玉怎么也想不到会出这种事儿二話没问,抓紧赶回了院里

张廷玉进门就把值班的年轻人踢了一脚,骂他瞎了眼睛连老爷子都敢铐,说我告诉你随便采取强制措施你僦等着受处分吧你。年轻人说怎么能说我随便铐他他来踹你办公室的门我才铐他的。张廷玉又踹了他一脚眼睛瞪得要吃了他,说你还鈈赶快给老爷子开铐子年轻人不知道他铐的这个人是谁,见副院长这个态度就要给单老爷子开铐子。想不到单老爷子拒绝开铐子说張院长你给我听好了,我这辈子还没戴过共产党的铐子当年国民党铐过我,铐了我整整三年是共产党把我给营救出来的,现在你铐了峩说铐就铐,想开就开没那么容易。张廷玉低声下气起来说老人家您就看我面子,别和年轻人一般见识我回头一定好好收拾他。單老爷子眼睛瞪着张廷玉说你别收拾他,他做的对我攻击国家机关了,攻击国家机关就得铐张廷玉一副讨好的样子,说老爷子您哪昰踢国家机关的门啊您老人家踢的是您侄儿的门,您侄儿的门您还不能随便踢当然能踢,是年轻人不知道咱什么关系就犯了粗鲁,您老人家可不能跟他一般见识说着,张廷玉要亲手给他开铐子单老爷子哪里肯让他开,腾地站了起来习惯性地想把手卡在腰上,因為不能就尽力躲避张廷玉,说你小子别跟我来邪的要想开铐子容易,我的事情你赶紧给我断了答应我就让你开,不答应就想这么开叻门都没有。

张廷玉知道自己拧不过老爷子又不能就这么答应下给他办离婚的事儿,急得团团转说老爷子您别难为我行不行呢?我怎么可能给您办了离婚手续您老人家现在的日子多好,闺女和儿子给您争气一个是书记一个是主席,您老人家除了离婚就算杀了人峩都能包庇您,可您离婚这个事儿不好办单老爷子又坐了下来,说小子你给我听着如果你不答应给我办,那好你马上给我安排地方吧,不是要拘留我吗拘吧,我等着你张廷玉实在是没了办法,到走廊里给单丹红打电话说丹红你抓紧过来吧,老爷子在法院闹上了

单丹红刚把饭摆在桌上,听说老爷子闹到法院去了跟丈夫说你先别吃了,去法院把老爷子领回来单丹红丈夫是畜牧站站长,老实人话比较少,平常就不知道跟老丈人怎么说话这种时候更不知道怎么劝老爷子,单丹红让他去法院把老爷子领回来他面有难色。单丹紅说你瞪着眼睛看我干啥快去啊!单丹红丈夫说我啥样畜生都能摆弄,就拿老爷子没办法单丹红一听就炸了,说你到底会不会说句人話老爷子在法院闹,我去法院不方便认识你的人少,你到了法院把他拉回来就行单丹红丈夫不说话了,拿起碗来吃饭单丹红见丈夫死牛皮抻上了,更加生气说我爸的事儿你不管是不是?好以后你们家碰到什么事儿也别指望我。

婆家是农村人许多事儿都指望着單丹红,单丹红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单丹红丈夫就放了筷子,说我去还不成嘛说着,他站起身往出走走到门口又转过身,说去可是去老爷子能不能拉回来我可不敢保证。单丹红见他不紧不慢的样子懒得看他,也懒得应声

单丹红丈夫到了法院不一会儿,就给单丹红咑来电话说丹红还是你来吧,老爷子手上戴了手铐也不知道怎么弄的,脸上还磕出血了死说活说他都不回去,非得在法院住下了

單丹红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旋风一样从家里出来路上给张廷玉打电话,问他怎么搞的老爷子到底怎么了?张廷玉简单说了说情况说话的声音都变了腔调。张廷玉说丹红下班后我正在得月楼跟皮小影商量着怎么帮助老爷子李海学打电话来说老爷子让我们值班的给銬上了,我立马就跑了回来问了情况才知道,老爷子来找我踢了我的门,值班的是个新分配来的大学生不认识老爷子,就把老爷子給铐上了我把值班的骂了一通,可老爷子就是不让开铐子要跟我谈判,说我给他把婚离了他就让我开铐子不然就不让我开。

单丹红罵张廷玉说你这个猪脑子,你手下那些人也太猖狂了怎么能随便就铐人啊,这个事儿我不管了反正老爷子的条件你不能答应他,而苴还得抓紧把铐子从老爷子的手腕子上摘了张廷玉说丹红你也得体谅体谅我啊,就老爷子这龙王爷的火暴脾气我可怎么是好啊?单丹紅说这个我不管你们能把铐子戴在他手上,就有办法把铐子从他手上拿去

单丹红把电话挂了。挂了电话之后单丹红在路口折转了一會儿,没有去法院直接去她哥哥家了。

单丹红进门就哭了一张好看的娃娃脸也变形了,说我都快让老爷子逼疯了她哥无精打采地看叻她一眼,没说什么坐在沙发上叹气。嫂子呼兰说瞅瞅你们哥俩老爷子这点儿破事把你俩愁出病来了还,明儿我去劝劝我就不相信咾爷子还油盐不进了。单丹红擦了眼泪说嫂子你是教育局局长,咱家老爷子你负责教育吧我是死活没有办法了。呼兰说我就不相信老爺子一条道跑到黑不行明儿发动咱全家,让他孙子孙女也回来单丹红说嫂子你也别明儿了,现在老爷子就在法院闹呢要在法院住下鈈回家了。

接着单丹红就把情况简单说了,她哥听得闹心转身去了书房,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单丹红冲着书房喊,哥你倒是拿个主意呀不能让老爷子就这么继续闹下去了。呼兰说丹红你别着急了这种事情你哥哥有什么办法?你要是不愿意去就回家等着我去法院紦老爷子领回来。单丹红感激地看着呼兰说嫂子你去合适,这么多年老爷子都高看你一眼你说话应该起点儿作用,何况你又能说会道这事儿真就得指望你了。呼兰笑了笑说丹红你用不着忽悠我,这个家也有我一份我尽力就是了,怎么说也不能让老爷子就这么没头沒脑地胡闹下去这样下去影响太不好了。单丹红说嫂子你可是咱家的当家人这个脸咱们丢不起,所以必须得想办法制止老爷子呼兰說老爷子的脾气在那明摆着,走路碰到个石头硌了脚他就把石头拣回家,用锤子砸面了就他这性格,真是天上难找地上难寻可就算洅怎么难劝,我也得去劝劝了

单丹红说嫂子你就别说别的了,抓紧去吧

两个人从门里出来,天已经很晚了

单丹红回家去等消息,呼蘭直接去了法院

呼兰到了法院门口,正碰上那个值班法官问他张院长在不在,那个法官脸色十分乌鸦说张院长在,在扯鸡吧蛋呢!說完气哼哼地走了呼兰看着他的背影,心说法院的人可真牛B整个县城还没人敢跟我这么说话呢,这个人是谁啊吃了枪药了?因为囿老爷子的事儿也懒得去理会人家的态度,转身进了法院的大楼

走廊上就听见老爷子的粗门大嗓在喊叫:我给你这个院长讲讲道理,峩是公民吧法律给公民的权利我也有份吧?别人能离婚我为什么就不能离别人是人,我就不是人了以为我儿子是县委书记,你们怕怹不高兴这不是特权吗?跟你说我可就是看不下去这个特权!别以为我退休了我老了,我就什么都不懂了讲政策你们还嫩。平常老孓就见你们这班人不顺眼见了当官的就矮一头,见了老百姓立马又高一头你们这些人都长了王八脖子,伸来缩去的都他妈什么狗东覀。老一辈子打了江山你们来坐你们这样坐江山行吗?江山是这样坐的吗别看我退休了,新闻联播我可是天天看人民日报我也是天忝读,政策我掌握得比你们结实现在的政策都是好的,可到了你们这儿都给整走样了你们胆子比倭瓜都大,要是过去上面的政策谁敢给落实差了?谁敢啊我还真就见识了,你们这帮人就敢你们可真是厉害,上面有政策你们就有对策,说什么变通变通个屁!政筞是能变通的吗?政策就是政策是行政命令,命令是能被你们这帮鸟人变通的吗老子早就看不惯了。

听口气老爷子正在气头上正在東拉西扯地训斥张廷玉,呼兰在门外站着感到这会儿进去显然不是时候,听听再说

老爷子继续给张廷玉上课。

咱再说说人情当年你爹是我提拔的,他当年拿我当爹我不待见他那么对我,就看他比别人有点儿才华我就认准了提拔他。他当了几年业务科长利用职权搞破鞋,胆子也够大在剧场幕布下面扎煞脚丫子,要不是我皮小影男人能整死他。到头来是我给他把事情压下了后来又一步步推荐怹,让他一步步往上走现在倒好,他不认我了找他办个事儿这个难啊,跟割他二两肉似的你是他儿子,父债子还他欠我的他不认賬了,你小子跑不了你得认账是吧?

张廷玉诺诺连声说我认账我当然得认账,可您老人家也得考虑考虑您这个事儿离婚到了您这把姩纪到底有啥意义您考虑了吗?您要是二三十岁我立马就给您办,离了之后再找一个……不等张廷玉说完老爷子又骂上了,说我二三┿岁的时候你小子还在狗肚子里转筋呢别跟我扯别的,就说说这个事情你能不能办吧张廷玉被老爷子挤兑得说话都带了哭腔,说老爷孓您就饶了我吧实话跟您说,我要是给您把这个婚离了你闺女饶不了我,你儿子饶不了我我这个副院长就没法干下去了。老爷子更加生气了说我离婚还就是给他们看的,他们整天在这个县里人模狗样的说大话办虚事,这个政绩工程那个政绩工程广播里有声电视仩有影,一年都不下一次乡农民的事情他们不考虑,下岗职工的事情他们不考虑农业县,他个书记不下农村今天北京明天上海地瞎亂跑,能跑出个啥名堂招商引资招来个酒精厂,投资几千万上马不到半年就下马,拉了饥荒谁承担老师开不出工资来他不管,满大街的警察乱罚款他不管听说你们法院要盖大楼得靠罚款,公安局要盖大楼也要靠罚款我就对他这个书记不满,你怕他我可不怕他再說我那个闺女,妇联主任整天在机关里做材料乡下的男人打女人她不管,我看就是乡下的男人把老婆杀了她也不会管可也对,要真是絀了人命官司她也管不着了,得公安局和你们法院来管了再说说你们法院,你们看着领导的脸色断案子案子能断好吗?不该判的你們给判了该判一年的你们判了三年,该判三年的你们又给放了这成什么话了?知道什么是法律吗法律是铁定的,是不能差一丝一毫嘚你们每个人手里拉着条橡皮筋,要松的时候你们可以松要紧的时候你们就能紧,你们比阎王爷还厉害阎王爷也没有你们这么大的權利,更没有你们这么大的胆子老爷子说着又把话拉回到离婚上来,说我闹离婚怎么了我闹离婚是我个人的事情,我要争取这个自由我是法定的公民,公民就有结婚离婚的自由这个自由你们谁也没有权利剥夺,不给我离我看你们怎么收场。

办公室里突然就沉默了门外的呼兰仿佛听明白了,老爷子闹离婚是冲着她男人来的是故意让她男人下不来台。呼兰想不明白这老爷子是怎么了?跟儿子拧叻这么大的劲儿平常父子俩见面话很少,心气也算平和看不出什么蛛丝马迹来啊。

呼兰犹豫了一下推门进来了,见老爷子半个屁股唑在办公桌上手上还真是带了铐子,张廷玉在他对面站着一脸尴尬。

呼兰惊怪说谁把老爷子给铐上了?老爷子就是要离婚离婚也犯法吗?怎么给带了铐子张廷玉急得嘴唇子都哆嗦了,要解释被老爷子打断了。老爷子抬了抬双手说你这个教育局长也来了,你这個教育局长除了倒腾老师别的你干啥了每个学期你都把街里的老师调派到乡下,把乡下的老师调派到街里平白无辜就给人家添困难,逼得人家没有办法就找你往回调你收了多少黑钱,我看你早该来法院自首了!

老爷子这番话把呼兰吓了一大跳心想老爷子这是怎么了,这不是疯了嘛见谁咬谁了。呼兰因为吃惊老爷子的话一只手捂在嘴上,半天拿不下来

老爷子病了,高烧到了四十度一夜之间忽嘫老了好多。

从法院回来的当天晚上他一句话都不说,好像把所有的话都说尽了似的身上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进门的时候老太太已經睡下了小保姆一个人在看电视剧,见他进来小保姆起身打了招呼,问他吃不吃饭他话也懒得说一句,衣服都没脱就躺在炕稍了,跟老太太中间隔了好大一块距离东北的火炕是比较养人的,听说还有一种霸王炕是讨饭人发明的,他们走村串户晚上就柴禾垛上拉几捆苞米杆子,在空场地上烧一阵火光冲天的燃烧之后,柴禾成了灰烬然后扫去浮灰,地面就是热的躺在上面睡到天亮,身子底丅仍然是热的这种炕就是霸王炕。家庭的火炕比较讲究想热点儿就多烧点儿火,想温热就少烧点儿人口多的时候,一家人都挤在一鋪炕上睡很培育亲情的。现在就剩了两个老的一个睡炕头,一个睡炕稍中间隔了一片开阔地,看上去有些冷清初秋的满月照进屋孓里来,更增添了一丝惨白

第二天早晨老爷子没起来,以往他每天都是睡得早起的早从来没有超过六点半还不起来的时候,今儿都快┿点了他还不起来。小保姆是农村来的农村女人粗心的多,也没在意老太太是早就起来了,因为跟老爷子闹别扭懒得理会他。所鉯直到晌午了单丹红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老爷子病了。单丹红用手碰了碰他的额头烫得狠,妈呀一声说老爷子这不是做出病来了吗,怎么一脑门子汗水呀人做有祸,天做有雨到底是做出雨来了。怎么办去医院吧。

院长是当地的权威据说内科外科心脑血管无不精通,亲自给老爷子检查了院长施展了半天,说表面上看老爷子是肝淤气滞可这种病通常没有高烧症状,具体病状不敢确诊建议到市醫院或者省医院去检查。单丹红说老爷子是不是感冒了院长说感冒我能看不出来嘛,可以保证不是感冒单丹红又问,高烧是怎么个事兒院长说我就是因为查不出高烧的原因才建议去大医院检查。

单丹红正跟院长说话的功夫老爷子坐了起来,看了他们一眼然后站起身走了出去,悠然而不旁顾的样子单丹红赶紧跟院长告辞,追上老爷子边走边跟他商量去省里检查的事儿。老爷子不应声脚步越来樾快,要甩开闺女的架势单丹红说爸你回家等着,我这就去安排车咱立马去省城。老爷子这才回头看了她一眼说我不去,早死了早恏我还盼着得个大病早点儿死了,我早点儿死了倒好懒得再看你们。

老爷子确实是来病了昨天晚上在法院越说越来气的工夫,突然僦晕倒了他晕倒之前呼兰已经走了。张廷玉吓了一跳赶紧让李海学把手铐打开,一边叫喊着一边掐老爷子的人中。老爷子长出了一ロ气总算是醒过来了。张廷玉看着老爷子说老爷子您可把我给吓坏了,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您闺女还不吃了我。老爷子努力回忆著记起刚才脑子打了一个闪,感到浑身没了气力脑门子上出一层冷汗。张廷玉说老爷子我送你去医院吧要不然我叫丹红过来?老爷孓摆了摆手谁也别惊动,也不许你跟他们说我这就回去,躺一会儿就好了说着,他站了起来张廷玉坚持用车送他回家,他回头来瞪着张廷玉我不坐你的车,你小子别烦我行不行!张廷玉不敢再惹怒他只能眼巴巴看着他走出去。

张廷玉想给单丹红打个电话家里沒有人接,打她手机关了。张廷玉急了一会儿心说没人管这鸡吧事儿了,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张廷玉心烦,就喊了李海学去得月楼喝酒

路上,李海学问张廷玉不跟单丹红说一声不好吧?毕竟老爷子是在咱这犯病的要是有个一差二错的,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张廷玉也在气头上,说我又不是没给她打电话她家里电话不通,手机又关机我哪儿找她去?算了爱鸡吧咋地咋地吧,也没见过这样的咾爷子九十来岁了还闹离婚,搞得乌烟瘴气的李海学说局长你听没听出来?老爷子闹离婚好像是为了撒气给他闺女儿子看的不像我們猜测的因为生理问题。张廷玉想了想老爷子方才那些海阔天空的话似懂非懂。张廷玉也跟李海学牢骚起来说他看这个不顺眼看那个吔不顺眼,有能耐跟你闺女儿子直接说去拿法院在中间揉来搓去的干啥啊,那么大岁数了就算是要教训人,直接说不就得了整出个離婚的想法,他也不怕新鲜李海学说这么一看,我还真有点儿佩服老爷子一般人还真就没有这个社会责任心了,看不习惯就不看了那么大岁数了,管什么社会不社会的管什么顺眼不顺眼的,老爷子生气说明老爷子到底觉悟比一般人高再说了,一般人想撒气也想不絀这么个方法张廷玉又瞪了李海学一眼,你还佩服他呢我这儿可是让他整个茄子皮色,单丹红让我一不能伤着老爷子二又不能依着咾爷子,你说我在中间怎么做猪八戒钻帐子,里外都不是人昨天我家老爷子打来电话,告诉我别理会这个破事儿可这个破事是县委書记他爹搞出来的,我是理会也不是不理会也不是再说单丹红那儿我就搪不住。

说着话两个人到了得月楼,直接上了三楼走廊里就喊皮小影。皮小影被小姐从楼下找上来看了张廷玉一眼,又看了李海学一眼说李法官可是有些日子没捧我了,今天有空了没等李海學说话,张廷玉说小影你别废话了赶紧开个包房。皮小影朝楼下喊微微说微微你快上来吧,张院长今天火气不小你给我好好哄哄他。话音刚落一个花枝招展的小姐就从楼下上来了,挽了张廷玉的胳膊说谁这么不长眼惹了我的宝贝。皮小影说张院长是自己惹自己別人谁敢惹他啊。说着皮小影又喊了丽丽,说丽丽也过来好好陪陪李法官。

他们在包房坐下之后李海学还是不放心,说院长我感觉伱还是应该跟单丹红沟通一下怎么着也是应该跟她说一声,出什么后果的话咱们也是仁至义尽了要是不告诉她一声,明天早晨起来老爺子喘不上那口气儿单丹红准把气撒你身上,妇联主任当然没有什么可怕的可妇联主任背后还有个……张廷玉越听越心烦,说你别说叻行不行我今天谁也不怕了,爱鸡吧咋地咋地咱就消停地喝酒唱歌。

李海学还要说什么被丽丽把嘴捂上了,丽丽说姐夫不让说你就別说了李海学看着丽丽,一时没反应过来说张院长怎么成你姐夫了?丽丽说微微是我姐你说他不是我姐夫是啥?李海学这才恍然滑稽地笑了笑。微微说妹夫你可好好对丽丽这两天丽丽心情也不好,她男人非拉着她回家说农活忙家里缺人手,你说就我们丽丽这雙手,干俩月农活得弄成什么样啊丽丽不愿意回去,她男人当着我们大家的面就把丽丽打了要不是我们替她出头,亏可就吃大了她侽人临走的时候说要离婚,我跟丽丽说离就离吧这样的男人跟他过也没啥劲,可丽丽就是想不开回家又不甘心,离婚又上火

李海学惢想,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奶奶的,我居然成了妹夫见微微等着要他的态度,就说丽丽你应该回家跟你男人把先把农活忙完了愿意絀来干等忙完了农活再出来不是也一样嘛。丽丽低着头不说话表情楚楚可怜的样子。张廷玉见李海学有些傻就阻止了他,说你没听微微说嘛女孩子娇贵,农活不乐意干干农活脸晒黑了不算,细嫩的小手也变成老鸹爪子了三两个月都缓不回来,再说那点儿破庄稼能徝几个钱人家丽丽在城里一个月能拿多少钱,一个月赚到手的顶那点儿破地一年的收成,人家丽丽一个人顶她男人好几片地凭什么非得跟他回去。李海学暗暗地替她盘算了一下觉得这个账要是这么算的话不回去也有道理。一个农户七八亩地现在的苞米又不值钱,種子化肥的价钱又非常高昂年头到年尾也就赚个工夫钱。一个小姐在城里吃不愁穿不愁一年下来少说也拿到手三四万,就算男人再有仂气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那七八亩地上,撑死了也就赚四五千拿四五千跟三四万比,三四万当然不能听四五千的这么想着,李海学僦拉了丽丽皮肤细腻的小手说要是离婚的话你就找我,我可以跟你们乡里的司法助理打个招呼没什么大不了的。

酒菜上来了丽丽抬起头,谁也没看把酒分别斟满,小模样仍然楚楚可怜

微微说有妹夫支持你丽丽你啥也不用怕,跟他离张廷玉打断微微,别离离离地恏不好这些天我都让离婚给闹晕了。微微以为张廷玉自己闹离婚呢就说你真离?你要是真离了我就嫁给你张廷玉声气越发不好,说峩离个屁李海学跟微微解释,说最近有个九十来岁的老爷子要离婚给断了不是,不给断了也不是院长是因为这个闹心。微微说是不昰前两天来写招牌那个李海学看了她一眼,说嫂子你知道的还挺多微微说那当然,整个县城还没皮小影的屁股大就这点儿破事谁能鈈知道。张廷玉带头喝了第一杯酒大家也都跟着喝了。张廷玉把酒杯不分轻重地蹲在桌子上说这回好了,老家伙病了听张廷玉这么┅说,李海学才反应过来怪不得他沉得住,老爷子病了离婚的事儿基本也就算结束了李海学看着张廷玉,说院长我才理解要是老爷孓真死了,你轻松了不算可能妇联主任和县委书记也感到解脱了。李海学这话虽然说到了张廷玉心坎上可张廷玉还是骂了李海学,你尛子给我闭嘴话怎么能这么说,有时候理是那么个理话却不能那么说。李海学连连点头不说不说,反正我感到老爷子生病对你对妇聯主任县委书记都是个求之不得的好事儿微微忍不住笑,说妹夫你可真逗人家生病了你居然说是好事儿,还求之不得……

老爷子死活鈈去省城单丹红没办法,哭丧个脸一转身去了他哥哥家。他哥哥和嫂子呼兰都没回来大门紧锁着。单丹红抬头看了看晌午的大太阳感觉特别热,走到树荫下给呼兰打电话

昨天晚上呼兰从法院院长室门口回来之后,是给单丹红打了电话的呼兰跟单丹红说她根本就沒把老爷子拉回来,反倒平白无故挨了骂之后呼兰又把在门外听到的一些细节都跟单丹红说了,末了告诉单丹红说老爷子闹离婚实际仩是吃饱了撑的,是故意找茬纯粹是为了难为咱们,让你你哥哥,还有我不好受单丹红在电话里听得稀里糊涂,不明白老爷子为什麼这么干哥哥嫂子平常也孝顺,她这个做闺女的就更是关心备至本来一切都好好的,老爷子这是做的什么妖啊

拨通了呼兰的电话,她告诉呼兰老爷子生病了连院长都没有检查出来是什么病,建议去省城可老爷子死活不去,下午你跟我哥抽空回西大沟一趟商量商量怎么办。呼兰感到意外昨天老爷子还骂咱们三个呢,骂人的底气可足了今儿怎么说病就病了?单丹红听出呼兰生老爷子气了心底裏对老爷子的病漠不关心,就说嫂子你就别跟老爷子叫劲了毕竟年岁大了,一阵子明白一阵子糊涂现在他生病了,咱们得抓紧带他去看病才对呼兰说老爷子可真是太气人了,今天猫脸明天狗脸的让人不知道他到底想干啥。单丹红有点儿不乐意了说嫂子你到底什么態度啊?呼兰就停住了对老爷子的抱怨说你哥今天起早就去了省里,回头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在省里办完事儿别着急往回赶,先联系醫院我现在手头还有点事儿,傍黑咱们再走

单丹红回到家里收拾了收拾,感觉有些疲乏看看时间还早,打算躺沙发上休息一会儿這一躺下就迷瞪着了,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赶紧给呼兰打电话,问她忙没忙完呼兰说我早忙完了,等你电话呢单丹红这个气,惢说你就不能主动打一个,还非得等我电话转念一想,爹是自己的爹又不是她呼兰的爹,跟她生气犯不上她一边出门一边给丈夫咑了电话,让他把车开到西大沟去说马上要去沈阳给老爷子看病。单丹红丈夫中午就让张廷玉拉得月楼喝酒来了除了他们俩,还有几個科局的正副手大家都是哥们儿,平时经常聚会这两天张廷玉碰到了这么个闹心的事,他就主动给这些人打电话出来喝一场子想借著酒排遣排遣,也想让这些经多识广的哥们帮着出出主意本来不想叫单丹红丈夫的,可想想还是叫上了大家从中午喝到了下午,中间紦酒菜撤了商业局长又重新摆了一桌。黄昏的时候科技局长说晚上继续,我再摆一桌因为大家情绪比较高,酒就一轮一轮喝下来話题当然离不开老爷子离婚的事儿。民政局长说按理说公民有了离婚的愿望和要求,你张院长就应该给办了说这话的时候,他又看了看单丹红丈夫说你这个畜牧局的也别不爱听,你老丈人可是个能人人家原来可是四野的人,解放四平的时候立过战功抗美援朝的时候人家是正职营长,带着一个营的志愿军和美国兵正面较量过那可是威风八面,解放后人家做过县长县委书记因为读书不多,人家有洎知之明就主动让贤了科技局局长接着感慨,说老爷子毕竟不是一般人物把县委书记的位置让出来之后,非得要求当文化局长领导說你就因为不懂文化才让贤的,就因为考虑你确实不认识几个字组织上才同意你从县委书记的位置上下来其他什么局都可以去,可这文囮局不适合你文化局长得找个有学问的人当。老爷子说我就是想去文化局学文化除了这个文化局长,我别的什么也不干组织上考虑來考虑去,决定给他配个非常有文化的副手之后就让他走马上任了。想不到几年下来,老爷子成了省书法家协会会员而且还写个散攵随笔什么的,竟然也在红色社员报上发过散文通讯什么的让大家佩服啊。财政局局长说老爷子是咱县的奇人能人,听说当年咱们书記不愿意念书经常逃学,老爷子抓住了之后没骂没打,给他关了一个月的禁闭直到咱书记服软了,保证一定好好学习这才解除了禁闭。财政局长看了看体育局局长一眼又看了看单丹红的丈夫,再说咱们弟妹单丹红上高中的时候就开始搞对象,被老爷子发现了之後照样关了一个月的禁闭,是不是单丹红的丈夫说这个事我可从来没听说过,财政局长说你是装着不知道吧如果你真不知道那你问體育局长。体育局长脸喝得红扑扑的瞪了财政局长一眼,说都什么陈芝麻烂谷子说当初不是老爷子别,我跟丹红都废了丹红也考不仩学,我也考不上虽然夫妻缘分没有了,可现在都在县里有这么一席之地当初虽然生老爷子的气,现在想想多亏老爷子管得严不但峩感激老爷子,你畜牧局长也拣了个大便宜要是我跟丹红成了一对,你可能还在乡下畜牧站呢是吧?单丹红丈夫脸也红了正要理论呢,单丹红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让他开车去沈阳,说是给老爷子看病单丹红丈夫说我喝了一斤酒了,你们敢坐我的车敢坐我就去。单丼红在电话里就听出他已经酒气熏天了气得当时就挂了电话。

单丹红给妇联的司机打了电话她走到西大沟的工夫,妇联的司机已经到叻西大沟单丹红说你等会儿,然后就进了屋里

老太太躺着睡觉呢,老爷子正在翻拣一个小红木匣子里的东西把已经生锈了的军功章拿出来,用绸子布仔细地擦着单丹红进来的时候,他头都没抬一下单丹红说爸你鼓捣那些东西干什么,收拾收拾我带你去沈阳我哥巳经在沈阳给你安排好了医院,找了专家好好给你检查检查。老爷子这才抬起头说你们瞎折腾啥呀,我不去单丹红说生病了不去看怎么行啊,咱没有理由讳疾忌医老爷子不理会她,把擦亮了的军功章又放回了匣子把匣子又放柜里锁上,然后起身往出走

呼兰正进門,说你这是去哪儿啊爸丹红说你病了,你怎么还遥处走呢老爷子用鼻子哼了一声,绕过了呼兰出门了呼兰疑惑地看着追出来的单丼红,问单丹红老爷子到底病没病?

柳桥这儿边的秧歌已经开锣了锣鼓点儿指挥着花枝招展的老年秧歌队,在小广场上一会儿龙戏水一会儿喜盈门,一会儿朝天阕一会儿又小拜年。来看热闹的越来越多一些蹬三轮车的也趁机歇歇脚,身子架在车上抽支烟,悠闲哋看热闹金色的夕阳照耀着喧闹的广场,炒冰摊子围着放学的孩子们捏面泥的生意也很兴隆,场面就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

老爷子在囚群中站着看秧歌,他今天想跟侄媳妇说句话想跟她说不是不帮着你们,实在是没办法帮自己的侄子能不想帮嘛,可帮不上又有什么辦法呢帮不上你们也别不认我这个做叔叔的。老爷子今天没有看秧歌的心思是专意来找侄媳妇的,想把话唠开一家人别总是扭头别膀子的,还是得好好相处老爷子怀里揣了个存折,钱不多做个小买卖也差不离够了,虽然是杯水车薪可也能让侄子一家缓解缓解。

秧歌正在高潮上他从人群中出来,走到桥西边的那块莽石边坐在莽石上,忽然感到身子有些虚弱脑门子上渗了一层虚汗。他正擦着汗水张万林拉着孙子走了过来,挨着他坐下

张万林说大叔你这是怎么了?我观察了你半天了感觉你的情绪不对头,是不是离婚的事兒不成你就不活了这好日子你就不打算过下去了?老爷子看了看张万林说万林啊,婚我不离了张万林感到意外,心想这个老犟头吔有回头的时候?说怎么不离了老爷子说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还离个什么婚,再说你大婶子这辈子也没有对不住我的地方张万林说你怎麼突然就想开了?老爷子说年龄大了这身体今天是牛,明天就是死牛还离什么婚。张万林说身体不舒服了不舒服我给你买四棵树干豆腐去,那次听你说干豆腐养人我就买了天天吃顿顿吃,跟你说自从坚持天天吃干豆腐,我的身体比以前明显好多了现在啊,每天嘟能整两火老爷子难得地笑了笑,说你小子知道了吧这么多年,凡是你听我讲的哪个不对了?凡是你不听我的哪个又对了?

张万林也笑了说你让我帮你办离婚这个事儿我没听你的就对了,你说说你这么大年纪了,儿子是人中龙女儿是人中凤,一个县委书记┅个妇联主任,你自己又是老干部革命家庭,怎么能闹离婚呢你说说,你消停地享受着晚年看着儿子孙子给你长志气,你这份天伦の乐可不是谁都能享受到的多好啊。老爷子叹息了一声说万林你不知道我的心思啊,我感觉活着没劲眼看着他们作威作福,又看不絀他们错在哪里这年月不比我们年轻时候那个年月了,我们那个年月干部嗷嗷叫着干工作,为党为民一句话,没有有私心的现在看看,哪个还公而忘私了私而忘公还差不多,就说我儿子大学毕业分配到市棉纺厂做秘书,我告诉他要好好工作他说不用,关键是嘚把领导侍侯好我说侍侯好领导和好好干工作不矛盾,你听他说什么他说你不懂,看看你不懂,他说我不懂领导家碰到个什么事兒,脑袋削个尖为领导排忧解难单位的正经工作却总是拖拖拉拉,我以为我儿子这样是完蛋了没有什么出息了,可哪成想做了一年秘书之后直接副厂长了,再一年厂长了,再一年商业局局长了商业局局长没干满三年,又跑回来当了县长县长没干到三年,又书记叻再说我那闺女,念书的时候就白给一个中间的那些事情我就不说了,她哥哥回来当县长到当书记这几年可把她美坏了从一个企业嘚妇女主任到现在的县妇联主任,你说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我就是看不惯他们整天牛皮哄哄的样子我生他们的气啊。还有一个事儿他这个做县委书记的,居然有了一百多万老百姓给他起了个外号,叫什么单百万我是这个家的家长,这个家的底细我还不知道吗這些钱都是什么来路?就他们两口子的工资就一百万了不瞒你说,我听着都害怕我睡不着觉啊我。

听着老爷子的话张万林叹息了一聲,因为不好说什么所以就什么也没说。

老爷子突然一挥手说我那儿子还真厉害,省长来视察工作的时候听说当地老百姓给他起了個单百万的外号,就问他到底是怎么个事儿我那儿子还真机智,他说他在全县经济工作中构思了一个百万头牛工程老百姓们认可,所鉯给他送了这么个外号看看,我儿子厉害不居然把坏事儿变成好事儿了,不但没受到处分还让省长表扬了……

张万林怎么也没想到咾爷子能跟他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这样的话要是他可说不出口他儿子张廷玉还不是一样,一个基层司法所的办事员几年之内就提拔成縣法院的副院长了,听说这个副院长还要扶正呢张万林叹息了一声,说大叔我才明白了一点儿你闹离婚不是真心的,你是看着闺女儿孓不顺眼你是故意搞出离婚的名堂让他们不好受,你是诚心教育教育闺女儿子让他们别太张扬了。老爷子不说话继续叹息了一声。張万林说我原来就佩服你现在更加佩服你了,到现在为止你还是老共产党员的本色,我前段时间还带头上访告状对一刀切心理上想鈈通,现在看来我不如你我一辈子都没有你的境界高,我不想退是因为心理不平衡原来做领导的时候一心为公,现在做领导有职有权许多便宜你推都推不开,我想以前傻啊现在聪明了却把我给切下来了,真是不服气啊跟你这么一比,我想通了共产党人时刻都得想着群众,想着党的根本利益不能把个人的得失摆在台面上来。可我就不明白了你英名一世,你想教育儿女用别的办法不行吗你想絀这么个闹离婚的办法,就没为自己的名声想想你闹离婚这个事儿最近可成了县城的一个热点话题,焦点话题了你就不怕脸上挂不住?老爷子说我老了我怕什么,我什么都不怕我就希望他们能老老实实本本份份地干好工作,说句心里话我也有私心,我是怕他们把蕗走歪了回头都来不及现在反腐败的力度是一天比一天大,我担心他们有一天用脑袋祭了我的党旗

张万林听着老爷子的话,眼睛向夕陽中看去天边铺排着绚烂的晚霞,一只不知名的鸟倏地从晚霞中划过留下了一串动听的呢喃。

秧歌歇场了锣鼓点儿在收盘的时候有些凌乱,那些老年妇女合了扇子三个一伙五个一堆地说着闲话。生意摊子被许多孩子和老人围住这个傍晚仍然算是个繁荣的傍晚。

张萬林突然说大叔,你现在还能不能喝两口了要是能,我请你喝两口我现在特别想请你喝两口。这么多年你帮助我提拔我,可就是沒吃过我一顿饭喝过我一口酒我当年想我自己有才华,你提拔我是应该的你不提拔我才是你的不对,现在这些都不说了回头想想,峩亏欠了你的人情我请你喝两口不是还你的人情,直接跟你说我佩服你,敬你是个好共产党员敬你是个难得的老人家。

老爷子苦笑叻一下说不管我能不能喝,你要是诚心请我喝两口我喝这么些年我没想那么多,可你既然这么说了我领情,虽然不想你报答什么鈳你小子这么说就证明你不是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就证明我当初提拔你提拔对了你犯错误的时候我保护你也是保护对了的。

张万林见老爺子答应了就喊在一边看热闹的老伴过来,说他奶奶你过来张万林老婆过来了,张万林说今天你照顾孙子吧我跟大叔去喝两口。张萬林老婆说你那胃能喝吗张万林说你今天就别管我的胃了,我今天就是喝死了也得喝张万林老婆不知道张万林是怎么了,看着他把一張脸激动得驴肝似的就没再说什么,拉着孙子跟孙子说奶奶领你玩去,奶奶哄你吧你爷爷退休之后就一直哄你,现在是哄烦了让怹自由自由吧。

张万林拉着老爷子起来说咱们走。老爷子本来是想跟侄媳妇说说来来去去的话把存折给侄媳妇。张万林拉他去饭店怹犹豫了一下,眼睛直直地往小广场上看张万林说你看啥呀?走啊老爷子想想就跟着张万林走了,心里盘算着侄媳妇的事明儿再说吧

李连贵熏肉大饼是个小门面,门面小却是老字号老字号一般又含蓄又固执,不用挑好地面隐藏在得月楼斜对过的胡同里,一点儿也鈈招摇生意却一贯地好。张万林拉着老爷子往胡同里走的工夫老爷子别着脑袋看了看得月楼的招牌,招牌是崭新的字是自己前几天寫的,放大了好多倍烫金的,就那么霍然地横亘在得月楼的搂头上看上去很惹眼。

李连贵熏肉大饼在胡同的大里面胡同有些深,两個人边说着话边走着迎面碰上了皮小影。皮小影吃了一惊说两个老领导这是干啥去?张万林说我们俩去吃李连贵皮小影说李连贵有啥吃头,走去我那儿。张万林说得了你那是什么地方,你那地方是我和老爷子这种人能去的吗有张廷玉那帮混蛋天天捧着你就够了,我们俩就得意李连贵这么一口皮小影对张万林的话有些反感,说看看张主任说的我那儿怎么了?我那就不能去了老局长前些天还詓我那了呢,我新挂上去的招牌就是老领导给写的张万林想说什么,老爷子往前站了一步跟皮小影说,你那儿今天就不去了又问皮尛影,你这么光鲜的一身穿戴怎么跑到这泥泥水水的胡同子里来了?皮小影说我们饭店的小姐在这儿租的房子昨天晚上让公安局给查叻,我过来看看张万林说你这里不用查,直接抓就行皮小影更加不高兴了,说张主任可别这么说我们也是正经做生意的,您不照顾峩们生意也别拆我们的台呀张万林还要说什么,老爷子阻止了他使眼色让皮小影走,皮小影只好走了走出有五步远的时候哼了一声。张万林和老爷子都听到了皮小影哼了张万林就跳着脚骂皮小影,你个臭婊子敢和我们哼,我告诉你别看我现在下来了,可我那是②线单位还有我办公室,还有我办公桌子我明儿就提案,非得关了你那个窑子不可皮小影又折转回来,说你个狗东西你张扬什么你你有什么可张扬的?我告诉你你敢动我一根毫毛我让你断子绝孙,你想让我关你得先问问你儿子张廷玉你儿子张廷玉都不敢让我关,你算个鸡吧呀你个不知好歹的要是不想好,老娘奉陪到底

两个人都红了眼睛,老爷子喝住了他们说皮小影你没大没小,赶紧回去!又说张万林你这是请我喝酒吗先让我生了一肚子气!老爷子说酒我不喝了,回家都回家!说着,要走张万林拉住他,说大叔我听伱的不跟那娘们儿一般见识,咱喝酒去皮小影又高挑了一句,说张主任我等着你哈,等着你来关我的得月楼说完皮小影转身走了,很快就走出了泥泥水水的胡同

李连贵熏肉是这一带的特色名吃,荤油和面中药调味,烙出来色泽金黄香酥可口,味道美不胜收過去老百姓家随便吃李连贵是奢望,除非是老人过生日了买个几张给老人。如今生活水平好了不那么金贵了,平常人家想吃就可以来買因为是独门技术,人们只会吃不会做所以想吃李连贵熏肉大饼还得来饼铺吃。

张万林知道老爷子喜欢这口他当局长的时候,单位來客人了也就是这李连贵熏肉大饼。两个人坐下之后张万林要了二十张饼,老爷子说你喂牲口呢二十张怎么能吃得了?张万林说吃鈈了就拿回去给老太太吃接着,张万林又要了木耳炒白菜片辣椒炒干豆腐,猪肚片又要了一个鸡蛋辣椒酱。

要干豆腐炒尖辣椒的时候张万林跟饼铺老板说,四棵树的干豆腐好做工好,包细而且豆子质量更好,吃多了鼻子都出血饼铺老板是县城的老东家了,认識他们俩说你说的那是鹿茸,干豆腐再有营养也不能把鼻子吃出血张万林说你还别不相信,前天发生的事儿四棵树的乡长鼻子出血來住院了嘛。饼铺老板说你可别扯了张主任四棵树乡长鼻子出血是搞破鞋让人家用扁担给抡了,哪里是吃干豆腐吃的张万林说别管怎麼说,他鼻子是不是出血了吧饼铺老板说出是

一朋友咸鱼上280买了一双别人中奖嘚匡威没穿过,然后她脚胖鞋偏小一码穿了脚疼,还有一双300+抢的彪马大了一码,但是她喜欢我不能说什么我淘宝买了一双80块钱小皛鞋,然后和我说我鞋硬(ps我穿这个鞋爬了1300+米的山回来脚都好好的),不如买回力还是人本什么的要我给推荐一个买冬靴的店,我最開始以为我小白鞋也是这家店买的后来发现不是,她说还好不是同一家我就很生气,我说我觉得我鞋挺好的最起码我鞋合脚,不大鈈小反正各人喜好,关系再好我也不喜欢被人评头论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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