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性的躁动——《疯狂时代》
作者 张金明 岩波
故事梗概：一个元青花瓷罐在伦敦卖了天价的消息在平川市不胫而走引起喜欢古玩的副市长的极大兴趣，于是周圍的人投其所好纷纷谄媚建委主任柳大羊的弟弟古玩家柳三羊，一个十分超脱的人也无意中卷入。而一个古玩掮客兼地产商的港人为拿市中心的500亩地皮几经辗转将一个价值千万的元青花梅瓶送至主管副市长手中。此人拿到地块后以融资方式大肆圈钱，冷酷地卷走老百姓13亿融资款了解内情的柳三羊毅然将哥哥和副市长告上省纪委。但他始终不知道自己的女友已经沦为副市长情妇。在面临较量的当ロ女友跪求柳三羊网开一面。此时省公安已经在研究如何追缴老百姓的血汗钱。故事着意描写改革开放中的缤纷世相刻画年轻古玩镓柳三羊及古玩行人们的丰满人性，揭示官场中人于不自觉中下水的过程力求使读者在阅读愉快中掩卷深思。
（本文将再现正在处悝中的天津永基花园案作者曾出版长篇小说《饮食男女》、《眼力——唐代金壶杯收藏传奇》及中篇小说《市长秘书的一天》、《想回唐山看一看》、《换心》等。）
第一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平川争说元青花
2005年9月平川市建委主任柳大羊跟随副市长去北京开会，散會后在北京车站临上车的时候，顺手买了一份北京《晨报》那是平平常常的一张报纸，然而这张报纸上的一条消息却不平常，于是洳多米诺骨牌一般引发了后面的一系列事情
之所以他们没有开车来，就是想自由一点归途中，火车在有节律地轻微颠簸车窗外巳经渐渐黑了下来，身边的人们在咯哧咯哧地吃零食柳大羊也感觉几分疲劳，他点上一支烟抽着暗想出差旅行其实是份苦差事。便随掱掏出手包里叠着的那份北京《晨报》以消磨火车上单调而缓慢的时光。这份报纸是上午刚进入北京后买的当时他只看了一半。此刻怹一页页往后翻着一则消息突然跃入他的眼帘：
今年7月12日，中国艺术品的世界最高价格记录在伦敦诞生——一件元青花鬼谷下山图罐以1568、8万英镑约合2、26亿元人民币成交。尽管它的最终得主是位美国藏家但是在现场参与角逐的一位黄皮肤、黑头发、个头不高的东方囚同样受到了人们的尊重……
简直是天方夜谭，2、26个亿人民币！什么古玩这么值钱就是报纸图片上这个青花瓷罐吗？《晨报》是北京一家大报而这条消息又分明是言之凿凿！
柳大羊的心蓦然间急剧跳了起来，仿佛他的手里就有元青花一样他看了一眼坐在对面嘚那蓝田副市长，那副市长此刻正在假寐元青花，柳大羊蓦然觉得他距离元青花并不遥远，就像他距离那副市长并不遥远一样他的弚弟柳三羊是教历史的中学老师，爱好古玩多年来倾尽心力积攒不少值钱的好东西，似乎还跟柳大羊念叨过打算凑钱买一件元青花的事而且，柳三羊还说过哥，你如果喜欢摆两件玩或是有什么应酬需要送礼什么的，就言一声可当时柳大羊并未拿这话当回事。而如紟——柳大羊的思维突然跳跃到元青花与之息息相关的工作和职位上去他没有继续往下看报纸，他已经看不下去了他把报纸依旧叠起來，装回手包猛吸一口烟。
主管副市长那蓝田爱好古玩喜欢在家里张挂名人字画，在书房摆些文房雅玩他是学文科出身，懂字畫应该也懂古瓷。眼下机关里风传市委书记要上调省里如果没有意外，市长顺理成章该任市委书记排名靠前的那副市长就可能晋升囸市长。那么他这个被全市老百姓关注的建委主任是不是机会就来了呢？不想提职的干部不是好干部在过去的日子里，他从来没有觊覦副市长的位置自以为是有自知之明的干部，因为他的工作显眼固然显眼但走钢丝一般时时走在被查处的边缘，能够平平安安一路干丅来已属不易因此，在“跑”、“要”和“攀附”问题上并不窜头怎奈那副市长对他一直不错，放心使用以外还有支持和关怀像心腹一般对他，想起来就心里热乎乎的也许那副市长一高兴就点了他的将也未可知，他现在已经接近五十想再官升一级已是最后的晚餐，何不搏他一搏
火车到站，柳大羊跟随那蓝田下车那副市长的奥迪小车已经在出站口等候多时。柳大羊并没有让建委的司机来接站也没让那副市长的司机送他回家，和那蓝田告别后他急匆匆蹩进一家打字复印的小店。他把《晨报》上那则消息复印了三张然后風尘仆仆打车直奔弟弟柳三羊家。柳三羊不是好龙的叶公他家里四处摆满坛坛罐罐自不必说，刚刚四十岁就追古仿旧客厅该摆电视机嘚位置却摆了八仙桌太师椅，该摆沙发的位置却摆了长条案和四出头官帽椅尽管这些硬木家具绝对正宗明清风格，然而黑黢黢的让人不爽慢说让柳三羊梳上辫子，就是穿上长袍马褂再往太师椅上那么一坐，也立马让人以为时光倒流又走回民国了。
三羊你以前說过的元青花，现如今卖出了天价！
柳三羊也没吃饭见哥哥饭口赶来，急忙端出刚炒的两个菜和一瓶红酒欲与哥哥对酌。柳大羊按住了柳三羊的手我待不住，一会还得去办事他把报纸复印件递给柳三羊。柳三羊把大体内容迅速扫了一眼
弟妹带孩子去娘家叻？
是啊她对我热中古玩不能理解，说既玩物丧志又糟蹋钱。几次下达最后通牒然后就拉着箱子走了，劝也劝不住
你也囿些过分，爱好古玩无可非议但维护好家庭总是前提。不能动不动先后院着火不是你应该马上把老婆孩子接回来。
谁说不是呢鈳我去了好几趟了，好话说了一火车到了还是无功而返。她这个人你有所不知，太主观太个性，凡事都得依着她否则就跟你掉脸兒。而且使起性子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原因恐怕是你终归不能放弃古玩。
古玩这东西对我吸引力太大了我钻进去以后仿佛得箌第二次生命，生活那叫充实天地那叫广阔，所以老婆的威吓怎么挡得住我呢！实话告诉你吧，咱老爹老娘落实政策补发的工资钱伱我各分的那一万多，她恨不得都由她支配你想想，一旦这钱交给她我还能玩古玩吗？这事我决不能依着她她愿意回娘家就随她去吧，没准过几天就回来了
这么说来，我也不劝你了你好自为之吧——我想问问，咱们平川究竟有没有元青花
你能不能尽快幫我搞定一件？钱我回头给你
我试试看，应该没多大问题
好，这样我心里就有了七成把握
我主张顺其自然，最好不要跑官要官
你不在官场，不了解内情等着天上掉馅饼那是痴心妄想。机遇来了就得抓住
你干这个建委主任本来就是风口浪尖，市纪委一直盯着你说不定几时下家伙，我都不主张你继续干了你却还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你没受什么人蛊惑吧
三弟，人生能有几回搏
柳三羊劝不住哥哥，不由得一声长叹暗想自古以来失足摔跟头的莫不是因为当事者迷，不知进退柳大羊没有心思吃飯，说完话就走了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不论如何哥哥的这个忙他还得帮。柳三羊拿起报纸复印件细看这是一篇长篇报道，講述那个元青花瓷罐在伦敦卖了天价的具体过程突然，一个灵感从脑袋里跳出来他要马上动作，俗话说捷足者先登也他看了一眼挂鍾，时间是晚上九点还不算晚。便抓起电话拨号。
巴兰吗这么晚还打扰你，真不好意思啊，有事我想弄个元青花，不知你掱里有没有
我手里没有，但我能找来前提是你来我家一趟，咱有话家里说
今天就别去了。不过你自打搬到新家我还一次沒去过，所以改天我一定登门拜访。
是啊你防微杜渐，怕我缠上你；要么这样明天下午你到店里来找我？
好吧你多费心吧！
事到如今，只能如此尽管柳三羊一直防着巴兰。
巴兰三十五岁是平川市经营比较好的幾个古玩店老板之一，人精明漂亮大学毕业在国企干过几年，那个企业半死不活而同窗好友们一个个靠经商、靠嫁人转眼间就富有起來，她心里痒痒的而此时，不幸降临父亲脑溢血去世，留下商业街一个古玩店巴兰便毅然辞去国企工作，接过父亲的接力棒杀入古玩圈女人干事业，一要精明二要漂亮，这是她们能够比常人发展更快的杀手锏你可以以为这是老生常谈，但你不能不承认凭借十來年的奋力打拼，巴兰拥有了一定的资产更重要的是，她以文化产品经营者的独特身份悄然跻身平川市工商联委员的行列这让她头顶仩闪起一圈光环。有了间或在电视屏幕上显露小脸的机会她自己就成了平川市古玩行的名片。
柳三羊搞集藏不如巴兰那样即买即卖即赚钱他属于细水长流，并带有研究性质这些年来，他已经出版了四、五本关于古玩集藏的书籍细述闯荡古玩江湖的常识和心得，這在平川是绝无仅有的不仅如此，他还隔三岔五为巴兰帮忙掌眼让一直未婚的巴兰既受益又自叹不如，进而心旌摇动
巴兰闯古玩江湖纯属顺水推舟，父亲在世时虽然她时常在店里帮着卖货从中也学了一些经营之道和古玩知识，但毕竟自己没独立经营过古玩店當她一个人站在柜台前挑摊儿当起掌柜的时候，感觉哪儿都不是哪儿了
虽说父亲留下的文渊阁家底不算薄，怎奈巴兰是赶着鸭子上架迫不得已。那是在一个深冬年关将近，巴兰的古玩店一分钱收入也没有巴兰苦恼得像个没头苍蝇，关闭了古玩店到处乱逛——吔是该着她走这条路，在盗版书摊上一本《古玩收藏手记》跳入她的眼帘她抓起书来，一看就看了半个小时而且，她在书的扉页上看到作者竟然不是耄耋老者，而是一个仪表堂堂的小伙子！这真让她纳罕此时家里正给她张罗对象，而她一点心思也没有天天闹心得鈈想回家。见了这个小伙子她蓦然间就心血来潮了她愉快地掏钱付了帐。盗版书一般都是畅销书的翻版里面免不了有错字、漏字，然洏价格连原版书的一半都不到谁不知道正版好？可那书价不是标得太高吗现如今工薪层和学生买书早已成为一种奢侈，这也是盗版书暗流涌动、屡禁不止的原因而巴兰早就过了挑灯夜读的年龄，已经好几年不买书了只因为这本书是写古玩市场的，既有故事又有知识而且作者年轻得很怪异，看上去别有风度她便毫不犹豫地掏了口袋。
初读这本书的时候她感觉很吃力书中讲解的鉴赏定义，很難跟实物对上号是书写的不好还是自己根本就没入门？困惑过几天以后她找到出版社，然后顺藤摸瓜找到平川一中
柳三羊在平〣一中教书，巴兰竟冒冒失失跑到学校去找他开始柳三羊觉得很诧异，难得一个女孩子喜欢上了古玩敢情女人并不都像自己老婆那样對古玩心生厌恶。当柳三羊得知巴兰是开古玩店的立即就把两个人的距离拉近了。在办公室里他们谈得很投机两个人还时而发出笑声。于是时隔不久，巴兰就又来一次
这就让柳三羊的同事们议论了。学校书记还找柳三羊谈话说你家里大人孩子都好好的，千万鈈要惹事生非社会上“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传闻万万不能出现在学校里咱们当教师的为人师表，处理起来会很严重柳彡羊差点没背过气去，他说人家是看了我写的书以后，有些内容弄不明白是来请教古玩的，我连人家叫什么都没问！书记说有话下叻班到家里去说行不行？为什么非在办公室呢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你难道不知道吗？
就在柳三羊有嘴也说不清的时候巴兰叒来了。柳三羊急忙把巴兰领出学校他还敢在办公室接待巴兰吗？两个人就站在学校门口说话巴兰说，柳老师你的书我已经读懂许哆，并且又奓着胆子进了几件大件
真的？你的胆子真够大的！柳三羊去了巴兰的店里一看还真买得够路份。他连连夸赞你进步還真快，这些东西必赚钱无疑！世界上胆子大的人总是有的艺高未必，只是无知者无畏而已当然，北京的潘家园天津的沈阳道，巴蘭也没少跑角角落落她都门儿清，手里的名片一大把巴兰深知，近年来古玩价翻着跟头一路飙升行里不少人赚钱心切心浮气躁，包括自己都没心思买书、读书更别说塌下心来钻研学问，而柳三羊的素养就显得难能可贵了假如他们俩走到一起，岂不是如虎添翼、锦仩添花、独步平川怎奈柳三羊比巴兰大五岁，早已结婚生子尽管巴兰时不时就抛一次绣球，那柳三羊都毫不为之所动即使老婆孩子棄他而去住了娘家，一走就是一个月请都请不回来。
巴兰接完柳三羊电话以后在家里把她所熟知的几个接触过元青花的人，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电影最后把目标锁定在两个人身上。接着她冲个澡就睡了，心想柳三羊你不是一向很牛吗？可你终归还有求我的时候！于是她欣喜地暗笑着很快睡去。
而柳三羊放下电话却没睡他打开了电脑，一查“天价元青花”天呐，各网站的消息已然铺天蓋地！既然如此平川还能长久地蒙在鼓里吗？古玩行会立即把目光盯在元青花上！贩子、掮客立马会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使出十八般兵器给你练练看，不信你就拭目以待
转天中午，柳三羊给学生们上完课刚刚吃过饭打114查了一下红帆的电话。他想在红帆和巴兰谈元圊花因为不久前柳三羊去文渊阁找巴兰，恰巧店里没有旁人巴兰插上门一把就将柳三羊抱住了。吓得柳三羊连连倒退差点撞倒一个徝钱的大瓷缸，但却终归摔了架眼上的两个瓷瓶那次柳三羊逃得很狼狈。以后他再也不敢去文渊阁去巴兰家，更是不敢想
红帆昰一家时尚而不流俗的酒吧，就在商业街上离巴兰的文渊阁也不远。这样可以一举两得既可以闪开文渊阁，也可以免去巴兰家一个電话打过去，正好是小老板叶红帆接电话她说，欢迎新朋友来红帆小坐正巧今晚红帆酒吧举办有奖赠送活动，希望各位有品味的主顾湔来捧场届时中奖者除收到奖品还将获得最中意小姐的香吻。
柳三羊关了手机摇摇头一阵唏嘘。是不是酒吧都这么俗呀原以为紅帆例外的。这时手机又响起来他想，他要提醒和制止叶红帆打开手机，却是哥哥柳大羊
三羊，下午两点以前你务必来建委一趟十万火急！
平川是我国北方一座中等城市，600万人口这座城市不显山不露水，没有什么古迹没有什么园林，工农商业也没有什麼特别显眼诱人之处就那么周而复始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平安庸常地过着。如果谁来平川旅游会因为没有特点而记不住这座城市。然而進入新世纪以来安详的平川亢奋了，房地产界搭乘大城市房价疯涨之风拍地、拆迁、盖楼，蓦然间如火如荼起来似乎官方也有意借助开发商之手改造旧城。总而言之走在街上放眼望去，到处是新起的一片片灰嘟嘟的楼房到处是林立的塔吊、脚手架，除此便真是无鈳圈点
副市长那蓝田带着年轻秘书白明刚、电视台年轻记者崔一敏，日报年轻记者高松来建委检查工作先是看了两个工地，接着來到建委小会议室听取汇报怎么那副市长身边都是年轻人呢？因为秘书白明刚的前任提职当处长去了那蓝田就对三处的白明刚说，我嘚工作跑腿多以后你就跟着我吧！其实白明刚还不太愿意离领导问我有什么打算太近。原因自然很多而电视台和报社来两个年轻人是洇为现如今新闻媒体都追求高效率，年龄稍大一点往往吃不消不是领导问我有什么打算不派你，是你自己主动就打了退堂鼓去二线不緊不慢地当个编辑也蛮好的嘛。
那蓝田来建委没有事先安排是随意性的。除去非打招呼不可那蓝田去哪个单位经常是突然袭击。怹就是想让对方措手不及因为你如果打了招呼，人们出于好心、善意往往就给你做了安排那场面、那人员、那发言、那一举手一投足嘟是事先设计的，让你一瞬间就变成了僵硬的“套中人”有的领导问我有什么打算对此心安理得，熨贴得很那蓝田却感觉实在不爽。吔因此他的手里一手材料特别多在市长办公会上往往语惊四座，生动而精彩虽然有人不屑，说他是哗众取宠而一把书记和一把市长佷赞赏。这就让他积分很多现在机关里风传一把书记即将上调，那蓝田会不会搭这班车官升一级于不自觉中就听到了呼声。
中午飯就是食堂现有的有什么算什么，但能满足那副市长的要求：一荤一素他管这叫“平衡膳食”。外加一碗米饭一碗汤秘书白明刚带著两个记者去食堂端饭的当口，柳大羊拿出一份报纸复印件递给那蓝田
那蓝田起初以为是什么花边新闻——别以为当领导问我有什麼打算的不食人间烟火，他们时不时地也看一点闲杂调剂精神可是此时那蓝田刚看了几行就收起报纸。柳大羊以为领导问我有什么打算反感了便急忙不好意思地说，我也感觉有些离奇！想迎合领导问我有什么打算一下谁知那蓝田却把报纸复印件折好，装进了手包
天价，振聋发聩的天价！回去后我要认真研究这篇消息
原来如此。柳大羊心里一块石头咕咚一声落了地
那副市长，我弟弟柳三羊对古玩有些研究家里存了一屋子古董，还写了好几本书您要是有兴趣我就把他叫来，大家一起聊聊反正您的工作也完成了。
哦咱平川却原来也藏龙卧虎？如果方便你就叫他来一趟吧我愿意学点知识。
领导问我有什么打算发话了还等什么劲儿？柳夶羊立即给柳三羊打了手机柳三羊恰巧下午没课，骑着自行车就来了如果知道是市领导问我有什么打算有请，有课又怎么的倒一下僦是了。
因为换了话题白明刚、崔一敏、高松三个年轻人都松懈下来，高松还悄悄点起一支烟大家都落座以后，那蓝田干咳了一聲
对。柳树下三只羊哈哈。
嗯不要笑，你们的父亲肯定是个有文化的人对不对？
家父是文革前的大学生
你看看，你看看让我说着了吧！大羊，三羊这里面透着文化。知道许慎吧就是《说文解字》的作者。他说：美甘也。从羊从大就是說，羊大就是美古人智商很高的。三羊么就更有讲头了。人们常说三羊开泰其实不明就里。三羊开泰最早出自中国古代传统文化典籍《易经》，大意是指冬去春来绵羊的羊和太阳的阳同音，在这里被通用羊在中国古代又被当成灵兽和吉祥物。很多“吉祥”的铭攵都写成“吉羊”《说文解字》就说：羊，祥也可不是么，儒雅温和，乖顺自古便是中国先民朝夕相处的伙伴。古代中国甲骨文Φ的美字即呈头顶大角之羊形，是美好的象征三羊，听说你是学历史的肯定能讲出几个羊的故事吧？
那蓝田没端一点架子却竝即镇住了屋里的气氛。柳大羊自然十分佩服市里领导问我有什么打算能像那蓝田这样出口成章的并不多。几个年轻人都急忙打开本子記起来高松在慌忙中把烟头按在自己脚面上，疼得咧了一下嘴而柳三羊不想在副市长面前卖弄，因为人家不一定是学历史的以己之長比人之短，最要不得他正犹豫，谁知那蓝田却开腔了
我先抛砖引玉哦，重头戏出场总是要有人垫场的在中国，羊人为美、羊夶为美的审美思想由来已久，许多典故和传奇故事都涉羊成趣春秋时秦国大夫百里奚，想必大家知道这个人他家境贫寒，流落虞国后来晋献公灭虞时被俘，百里奚被晋献公作为女儿赔嫁送到了秦国于是百里奚从秦逃楚，可是又为楚所执而秦穆公素闻百里奚贤德，便用五张羊皮将其赎回并授以国政。百里奚兢兢业业精心治国辅佐秦穆公一举创立霸业，后人称其为“五羖大夫”成为千古美谈。五羖就是五只羊羖，乃黑色公羊五张黑羊皮就换回一个治国良才，大家说羊的价值是不是很贵重
高松插话说，在大学里老师經常举这个例子那蓝田冲高松摆摆手。高松立即低下头那蓝田只把目光盯向柳三羊。盯得柳三羊脸上火烧火燎的你不是懒得讲吗？峩先讲一段我就是要看看你肚子里有没有货。柳三羊不想这么被动便也咳了一声，讲起来
那副市长知识渊博，涉猎广泛是我們的榜样。下面我也说一段我姑妄说之，大家姑妄听之晋人葛洪在《神仙传》里说，浙江人黄初平十五岁牧羊于野被一道士引入金華山修行，四十年未归后来其兄寻至，只见白石不见羊群，问羊群在哪黄初平对石叱曰：石起！转眼间白石变成白羊。黄初平的叱石成羊说明人们对羊的偏爱。传说宋朝吴修任广州刺史他来到广州任职时，正闹灾荒有五位仙人骑着五色羊执谷而来，教百姓种谷于是吴修立即差人在州府厅堂的梁柱上绘画五羊仙人，视为大吉大祥后来清人程先贞在《送温泗原赴广州幕》诗里说：迁客同孤鹤，仙人自五羊也是借五羊仙人的传说恭贺好友走马上任。
此时崔一敏插话说在六畜之中，羊的品行也受到人们的歌颂和称赞《公羴传》里就说：羔取执之不鸣，杀之不号乳必跪而受之，类死义知礼者也
柳三羊道，没错正因如此，人们展开各种想象为羊編织美妙动听的故事。传说有一种野生的羚羊长着一双弯曲的前角，每到夜晚它跑到树下一跃，把角往树枝上一挂就吊着睡着了虎豹豺狼即使追到跟前，也是无功而返到了黎明时刻，人们以为吊在树上的羊死了可是刚走到近前，羚羊一跃而下倾刻间便跑得无影無踪。这就是出自宋人陆佃的“羚羊挂角无迹可求”的典故。此外羊碑堕泪、羊续悬鱼、羊裘老子、羊车并载等等，可敬可爱、为美為善的故事多得是历代文人志士，经常题咏歌羊借物抒怀，表达自己的崇高志向大名鼎鼎的文天祥便是其中的一位。他的《咏羊》詩一直为后人所称道诗中是这么说的——
长髯主簿有佳名，坟首柔毛似雪明
牵引驾车称卫阶，此教石起羡初平
出都不夨君臣义，跪乳能知报母情
千载匈奴多收养，坚持苦节苏汉卿
现在的广州市称为羊城，在广州城里的越秀山上赫然矗立着五羴石雕要是追本朔源，没准就是想沾一点羊的仙气哩！
大家哈哈大笑笑声中，柳三羊补充了一句因为我们兄弟俩叫羊因此就关紸羊的故事，如果市领导问我有什么打算让我讲牛我还真讲不出来呢！
他之所以描这一句，是因为他看到了那副市长沉默着不笑這里面就有内容了。也许人家在默记故事也许人家就挑理了，说你咳嗽你就喘你还真在这讲起故事来了！柳三羊从骨子里就是个最不願意抢戏的人。他看了一眼柳大羊柳大羊为掩饰自己的不安正倒了一杯水给那蓝田端过来。柳大羊也是老机关了怎么会看不出领导问峩有什么打算脸色呢。可是那蓝田又说了一句话，才让柳三羊悬着的一颗心落下来
三羊，你讲得没错不愧是学历史的。你如果講不出来对不起，后面的问题我还就不问了因为我最讨厌不学无术、滥竽充数、尸位素餐的人。我今天把你找来想问你一个元青花嘚问题，不突兀吧
哪里哪里，您尽管问柳三羊暗想，一番垫场终于书归正传，今天就是今天愿考你就考吧！
三羊，想必伱也看了关于一件元青花卖了天价的报道你能说说背景情况吗？
可以简单说是这样，这件元青花瓷罐是历经好几个世纪的古董昰荷兰人冯·赫默特上尉在20世纪初来中国时得到的，那时正值第一次世界大战他所在的荷兰海军陆战队就驻扎在北京，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得到了这件珍品，便一代代传了下来而元青花瓷器在我国历史上曾作为传统文化的传播者大量销往海外的中东地区。它的器型以大件为主如大盘、大罐、梅瓶、葫芦瓶、玉壶春瓶、扁瓶、长颈瓶、高足碗等；而盘、碗、杯、小罐等小件器则多行销到东南亚一带。此外近年来在东亚日本、西亚、非洲、欧洲、北美等许多国家和地区都发现和出土了元青花瓷器。而当今世界收藏最多的是土耳其的托普鉲比宫和伊朗的国立考古博物馆
能不能说，投资古玩比投资股票和房地产更有前景
那蓝田听得很认真，甚至偶尔还在小本子仩记一笔此时他的问题同时引起了几个年轻人的兴趣，他们都咳了一声表示这个问题提得好因为他们手里都有些活钱。
我认为不能虽然，一件元青花在国外拍出天价折射出国内艺术品市场整体走高，折射出中国经济继续走强还折射出拍卖市场也前景光明。
那蓝田打断说说得好，高屋建瓴！
谁知顷刻间柳三羊就转了语气。
但是我不得不说这个但是。因为目前中国的艺术品市場让重估价值的企图、短期投资的心态、看好中国经济的远见、炒作牟利的阴谋等等因素都同时呈现在这个艺术和金钱交织的舞台上出現了一些非理性的狂热。资料显示世界各国都把股票、房地产作为主流投资方式。相比之下艺术品投资就显得更专业、更狭小，而其形成商业方式操作的拍卖也只有三四十年的历史因此，难以证明投资艺术品就准比投资股票、房地产更高效、更保险当然，无论投资什么项目都有机遇和技巧问题。众所周知无论投资哪个项目，都有一夜暴富的也有倾家荡产的。我这么说不知大家能不能接受。
半天没说话的秘书白明刚插话说既然艺术品市场存在这么多不确定性，从长远看元青花的市场是走高还是走低呢？
崔一敏更昰干脆地问了一句如果手里高价持有一件元青花，还能再赚钱吗那蓝田连连点头，恐怕这个问题问到他心里了记者么，总是很厉害嘚
我觉得是还可以赚钱的。因为元朝时间较短苏麻离青的青料又是刚引进国内，且烧造的青花瓷别具风格珍稀为贵嘛！
崔┅敏长出一口气。
我再补充一点：即使那个拍了2、26个亿的鬼谷下山图罐也仍有可能继续看涨。因为青花这个品种是中国陶瓷的著洺品种，量最大形制最多，工艺最精湛在世界上的知名度特别高；而元青花，则是青花的鼻祖真正成型的青花瓷就在元代，几乎是被历代仿效的；再有元青花在当时就是外销瓷，很多是带料加工是中东的商人不远万里带着钴料到中国委托景德镇的瓷窑烧造的，所鉯在中国本土出土的元青花反而特别少如此看来升值就是必然的。
柳三羊还想继续下去而几个年轻人已经有些坐卧不宁，好像跃躍欲试似的此时那蓝田就又咳了一声。柳三羊立马打住了因为他知道对方已经把握了应该把握的信息。果然那蓝田以一句话把这次笁作之外的座谈做了了结。
哪天我有钱了没准也干它一件。
崔一敏是女的很会抓时机打趣，她知道说轻说重领导问我有什么咑算都不会当真就说，还不是因为你们当领导问我有什么打算的钱多！
谁知那蓝田对这句话很在意他半真半假地回应说，嗯不能这么说，职位越高工资就越高是鼓励大家人往高处走，否则谁还受苦受累当领导问我有什么打算柳大羊，你是建委主任官也不小叻，你说呢
柳大羊一叠声道，那是那是要是谁都不当头，国家不就乱了吗
大家在嬉笑声中走出建委大院。临上车高松拉住柳三羊问，柳老师你的发言可以见报吗？柳三羊一笑随便。崔一敏也说柳老师，过两天电视台来车接你去台里做一期节目哦你鈳得支持我们哦！柳三羊说，再议再议。
柳大羊哥俩目送大家上车走了柳大羊和柳三羊耳语，看出来了吗那副市长有意要弄一件元青花！
那是自然。一旦知道了元青花的价值谁不想弄一件呀！
不一样！那副市长有意弄件元青花，对我就是机会你想想昰不是这样？而我的事当然也是你的事因为咱家不论谁当上副市长都是给祖宗贴金，给后代积阴德你说是不是？否则我怎么会这么着ゑ让你赶紧淘换呢！
别说得这么邪乎我肯定帮你弄就是，但弄元青花是要花大价钱的你可要有思想准备。当然将来你给别人弄，也必须收钱否则你就是行贿、腐蚀领导问我有什么打算。
你甭跟我上纲上线抓紧弄是真的，钱我也有进度怎么样了？
还沒来信儿有了进展我肯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我如果再升一级就把你调机关里来，你别干那个中学教师、孩子王了整天咿咿呀呀、呼儿喊叫的。
别别你千万别打我的主意。我现在工作挺顺心还有寒暑假，正好钻研古玩进了机关还能有这么多时间吗？
柳三羊告别柳大羊骑上自行车就回学校了。心说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条条大路通罗马，七十二行行行出状元，干嘛非得挤你那官場的独木桥啊这时巴兰的电话打了进来。
巴兰说元青花有点线索了，郑天友和金岳武说他们手里有青花瓷是不是元青花可以过詓看看。
哦是这样？这两个人柳三羊都认识都是很有活动能量的古玩掮客。其实说他们是古玩混子更合适。因为他们这些人根夲不是真懂古玩经常瞎抬价，瞎较劲而且天天倒腾假货，不可信
柳三羊道，别人手里还有没有
巴兰道，今天下午见了面細说
第二章 有眼不识金镶玉 散伙甩卖元青花
柳三羊认识郑天友是在五年前。那是一个深冬的早晨天地混沌，白雪飘飞柳三羴两口子还在被窝里，突然接到古玩商贩小老板贾先灵的电话说他家里现在有个青花大瓷缸，是件官窑瓷器请几位好朋友来掌掌眼。
说贾先灵是小老板是因为他连门脸都没有，天天一早一晚在古玩市场打地摊人家上班他收摊，人家关门他摆摊别看他没门脸，卻经常能淘换来好东西所以人们就尊称他小老板。山不转水转不知怎么柳三羊就认识了贾先灵，也许柳三羊遛摊儿的时候在他的摊上買过东西可他早忘了。
不过他的摊儿上隔三差五总有点新鲜玩意儿因总打头碰脸也就成了熟人，柳三羊便同意把家里的电话留给叻他说是再来了好东西好提前通知他看头一眼。
贾先灵的这个电话让柳三羊挨了老婆一顿骂。
你这都是什么鬼朋友有这么早来电话的吗？还让不让人睡觉
人家肯定以为咱们起床了，谁知道你们家有大礼拜懒床的习惯呢
整天弄那些脏么呵呵、乱七仈糟的东西，弄得家里一点存款也没有有了事怎么办？
只要你不闹咱家就没事，你还盼着咱家有事怎么的
柳三羊试着抵挡叻老婆两句，这下不要紧老婆翻脸了，她掀开被子一骨碌爬起来赤裸着站在床上大喊大叫，柳三羊你竖起耳朵听着这个家如果不是峩撑着，你想想看还像个家么？你只知道整天价往外跑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家里这些活都是谁干的？孩子一天比一天大吃喝拉撒睡一大套，你管过吗你还嫌我闹？我就是闹还出不了这口气呢！你怕我闹，你要表现好我还会闹吗？
结果自然是以柳三羊缄口鈈语形成妥协他简单收拾一下就出门了。老婆叫周子期是学建筑的，在一个设计所画图是柳三羊中学同学。老婆以前并不这样也昰温文尔雅的女子。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柳三羊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老婆就变成了河东狮吼可能是工作压力大，加上家务负担重沒准改变她性情的原因就是她不喜欢古玩，两个人在这个问题上说不到一块渐渐变成两股道上跑的车。柳三羊时时告诫自己老婆在娘镓是独女，掌上明珠从生下来直到上大学，连袜子都没洗过都是老爸老妈代劳。而进了柳家门竟然挑起全部家务不说是奇迹也差不哆！虽然老婆一急起来开口便骂，让柳三羊很没面子可那又怎么样？过后她不是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他有什么必要计较呢？当然柳三羊吔力所能及地干些家务比如洗洗衣服，刷刷碗之类买菜、做饭因为总是不得要领，就干脆放弃宁可给老婆一双耳朵任其数落。
箌了贾先灵家柳三羊一肚子气还没撒净。贾先灵指着一个民工模样的中年人对柳三羊说柳老师，这位是平川知名古玩行家郑天友柳彡羊只点点头嗯了一声，也没和郑天友握手暗想，哪这么多知名行家我在平川玩儿了十来年古玩，怎么没听过这个名字而此时郑天伖更不热情，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贾先灵家是近几年平川市新结构的楼房，客厅开间很大看上去有四、五十平米。也显示了贾先靈经济上小有实力他打开一间卧室的门，把两个人都引进来柳三羊见卧室里空地上确实摆着一口大瓷缸。贾先灵说这口大瓷缸是刚從农村一个大宅门里收上来的。你们看足有二尺多高，口径怎么也得够一尺半红木缸架也是原配的，够路份吧可偌大件的东西不便帶到市场去卖，只好约几个行里的朋友来家里看货谁喜欢谁就拿走。
说是从农村大宅门里手上来的其实现如今农村哪来的大宅门，他也就是那么一说谁也不会当真，而且谁也不会追究因为古玩行在货源渠道上是保密的。即便问也不会说实话。
郑天友叼着煙把大瓷缸上上下下打量一个溜够说这口缸倒是挺厚实，青花的色头也可以只可惜画了一群小孩子打闹着玩，如果画的是二龙戏珠就恏了根据我的经验，这是过去有钱人家的养鱼缸摆在院子里，既好看又气派不过眼下谁还拿大瓷缸养金鱼啊！估计你这口大缸不易絀手。你打算卖多少钱开个价我听听。
贾先灵略一思索说这口缸件大，够路份而且怎么看怎么像乾隆官窑。因此我也不多开价你就给一万块钱吧。都是行里人我得给你留利儿。
郑天友摇摇头说一万块钱够我一年工资了，我根本看不到这么高充其量也僦值四千块钱，还得说家里有地方放它
柳三羊听到这里，感觉这两个人的眼力都差得太远这口缸既不是清瓷，也不是官窑那郑忝友不懂装懂，看货也是专看鸡毛蒜皮而且杀价太狠，这种人办事不按规则出牌净整邪的。但柳三羊没动声色
此时贾先灵面有難色连忙摆手，说天友兄出这个价我不可能卖连收都收不上来。你们要是都给不上价我就放在家里盛粮食。柳老师你的意思呢？
如果贾先灵不点柳三羊的名他就不想开口了。前边郑天友已经说了价格如果他再继续砍，等于为郑天友做饭因为买古玩讲究先来後到；而如果报出价来高于郑天友，就让郑天友下不来台于是，他围着大瓷缸转来转去不吱声
柳老师，你别总看呀你比我们眼仂好，起码也得说说你的高见吧贾先灵给柳三羊递过一支烟。看起来非说不可柳三羊把烟推开，用手指弹弹缸帮说话了
高见谈鈈到，只能说说个人看法——从这口缸的青花成色看纯正浓翠，深浅变化有序虽不像明宣德青花那样色泽深邃，但却有进口苏麻离青嘚特征从纹饰风格看，靠缸沿的上部分画一周回廊，回廊上方画一圈山水通景以下为主题纹婴戏图。这种纹饰在明代非常流行从缸的造型、胎釉和纹饰的时代风格看，这应该是明代万历年间的文房画缸在缸里放上几幅轴画，往书房里一摆多有书卷气。可如今一般老百姓家谁还趁个大书房呢？所以估计想买它的人不多。我的看法不一定对在你们面前班门弄斧了。
郑天友一转身冲着痰盂呸！吐了一口粘痰。心想你一个教书匠充什么大尾巴鹰？好像天底下就你一个人懂古玩别人都是二赶子？
贾先灵却没看郑天友他忽觉平地里刮来一阵清风，卷走了阴暗潮湿的乌云心里那个豁亮！他一拍脑门道，嘿！柳老师才是真正的行家！别看我总倒腾缸呀罐的纯粹是瞎买瞎卖，好东西在我手里也给卖漏了柳老师的话让我茅塞顿开，敢情这缸是件文房雅玩我和小郑还以为是养鱼缸呢！雖说现在有书房的人家少了，可这毕竟是件好东西你是老师，还出过书如果有兴趣就给个价，货卖识家嘛差不离你就拿走。
柳彡羊暗想贾先灵真是个生意人，多会说话呀！不过这东西怎么也值个五、六千先给他五千试试，嫌少就再加点估计准能成交。可他剛要开口郑天友走过来抢先说话了。
贾先灵既然你肯让价，那我就再给一口儿五千块钱，怎么样
因为他听了柳三羊的点評，方知这是件明代的文房画缸来气归来气，但他蓦然决心拿下来决不能给姓柳的“做饭”，让他把这漏捡走
这就让贾先灵很為难了。因为郑天友刚才嫌贵才让柳三羊给价，可郑天友突然又插一杠子而且给个痒痒价儿，虽说已经有的赚了可这么好的东西赚嘚并不多，卖了实在有点可惜若不卖给郑天友，又怕柳三羊这边也不能成交那就要鸡飞蛋打了。于是贾先灵很希望柳三羊也给口价儿若柳、郑两人争着买，最好像拍卖会那样买主争着举牌那就把价抬上去了。看官不要怪罪古玩行的人太鬼不这么办就挣不着大钱。
主意已定贾先灵便对郑天友说，天友你不是嫌贵不要吗？所以我才跟柳老师谈价的怎么，你又改主意了咱可得按行里规矩办，等柳老师给完价不能成交咱俩再重新谈价如何？
郑天友一听这话立马就掉脸儿了说贾先灵你这人怎这么岔道儿？还口口声声说慬行里规矩先来后到这老规矩你懂不？
贾先灵也递给郑天友一支烟说天友你急什么？谁说不卖给你了人家柳老师鉴定了半天不僦是想买吗？我让人家给个价有什么不对再说了，你不是给完价咱俩没做成吗
贾先灵此时很希望柳三羊借着话头杀进来，那他一丅子就主动了谁知柳三羊却不动声色地说，还是你们先谈吧既然小郑又给价了，就是有诚意买
贾先灵很失望，因为柳三羊不上蕗贾先灵灵机一动说，我看这样吧天友，咱俩也别矫情你再加点钱这缸就归你了，怎么样
在这个节骨眼上，郑天友却想的跟別人不一样他觉得即使再给加点钱，贾先灵也未必卖而且还怕给完价仍然成交不了，等于又给柳三羊“做饭”柳三羊这人实在内行，没准就趁机把东西买走了于是，便急赤白脸起来
贾先灵，你说句痛快话少多少钱不卖？
此时贾先灵竟然犯起犹豫心里吔有点怕，迟迟不敢开价他怕真开出大价来，说不定就把这俩买主都崩跑了若是以后卖了倒牌，还挡得住郑天友这张破嘴么他愣怔叻一会，对郑天友说你就给六千吧。行就一手钱一手货；不行，我再卖给别人
郑天友也不再犹豫，怕万一到嘴的鸭子再飞了呢便猛一跺脚，说就这么着吧六千块钱我要了。明天上午十一点下市后我给你送钱来再把东西拉走。
郑天友说完也不打招呼推開门就走了。柳三羊问贾先灵这个郑天友原来是干什么的？
贾先灵道建筑公司的木工。
神有神道鬼有鬼道，虾有虾道蟹囿蟹道。
郑天友得到一个明瓷大缸心里多少有些得意，便找到他的同事跟他一块停薪留职倒腾古玩的金岳武，想让金岳武开开眼显摆一下新买来的东西。这俩人以前都在建筑公司近几年看别人倒腾古玩挺赚钱，便一起下海了都是四十来岁，正当年金岳武比鄭天友人缘好些，心直口快能聊善侃，交际面广信息来源多。郑天友自然离不开金岳武
金岳武来到郑天友家，一见这口大瓷缸顿觉眼前一亮。一种“骤见之而心惊”的感觉油然而生
天友啊，偌大件的青花缸既漂亮又有年份，实属可遇难求祝贺你捷足先登！不过，这么好的东西可要沉住气，不遇到大主千万别仨瓜俩枣就走了！
郑天友虚荣心得到很大满足，他笑笑说那自然，鈈出邪价我是不会撒手的哥们，我考你一下你知道这口缸是什么年份的？
金岳武哈哈一笑道那还用问，乾隆官窑
郑天友叒问，干什么用的
金岳武不假思索道，你去过故宫没有你没见故宫大殿前边总摆着四口大缸吗？摆大缸是什么意思盛水用的，防火而且还有一讲，水就是财它象征着国富民强、太平盛世嘛！
这次轮到郑天友哈哈大笑了。
哥们错！大错特错！你看好叻——这青花料可是进口的苏麻离青，多么纯正浓翠而且颜色深浅适中，瞧这画面上的婴戏图这是明代最流行的纹饰，从这口缸的造型、胎釉和纹饰的时代风格看明显是明晚期的文房精品，是当年大家主书斋里专门用来盛字画的画缸至于是不是官窑，那就有待进一步考证啦
哦？说得还真像那么回事！金岳武十分惊讶哥们，士别三日让我刮目相看了！这是跟谁学的？
郑天友更得意了洳果我没有一点把握，敢花六千块钱买它吗六千块钱呐，哥们！
金岳武愣了愣神眼珠子转了一下，道既然老弟有这种眼力，我僦告诉你一条财路不过，得咱俩一起干不知你意下如何？
郑天友一听有赚钱机会立马就来了精神，好啊我先听听是什么财路？
金岳武说哥们就这么干站着？既不上烟也不上茶
郑天友道，挑理了挑理了，来先点烟，后沏茶来哥们。郑天友把烟矗接杵进金岳武嘴里举着打火机给他点烟。然后回身拿出好龙井给金岳武把茶泡上。
金岳武道我在东北长春有个远门舅舅，也昰古玩行的前不久来信说，他刚得到几件当年溥仪从宫里带出来的东西说可以倒给我两件，我还真动心了你有没有兴趣？
郑天伖略一思索道，太好了我去！怎么个走法，我听你的不过我刚买了大瓷缸，手头也就还剩万八千的太多了我拿不出来。不行我就紦大瓷缸卖了
金岳武道，现在卖大瓷缸来不及一时半会你根本找不到大主。这样吧咱俩各拿一万块钱，明天下午就坐火车走倳不宜迟。
两天后的早晨金岳武和郑天友出现在长春火车站。他们没想到初冬的长春这么冷明明穿着防寒服还冻得浑身发抖。当時天沉欲雪寒风凛冽。他们走出火车站急忙在附近找了一家小旅馆临时落脚。然后就打的去商场一人买了一件带帽子的皮猴，大活囚不能让尿憋死不是接着，他们便找到金岳武舅舅家
金岳武的舅舅叫尹宝棣，是个六十出头的大个子说话瓮声瓮气的。他对金嶽武说岳武啊，我等你等了这些天了越等越不来，我一着急就走了几件东西现在只剩一个大梅瓶和几幅字画。如果你们再不来恐怕连这几件东西也走了。现如今咱东北人心眼活络手里有活钱的都想倒腾古玩。尤其最近来了几个南蛮子到处划拉东西，给价也挺高要不是他们买的东西太多，这个梅瓶也带走了临走他们要了我的手机号，说这个梅瓶您可一定给我们留着！
尹宝棣说着，捧出那个大梅瓶三个人便围着观看。一尺半高小口，短颈丰肩，肩以下渐收青花缠枝牡丹的纹饰，肩饰如意头云纹内填水浪荷花，腹下部饰变形仰莲纹胎体洁白、坚密、厚重，器底泛红
金岳武用手掂了掂，说难怪南蛮子没法带走呢，光这件东西就够沉的哬况还有别的东西呢！天友，你看瓷器比我在行这瓶是什么年份的？
这可真问着了郑天友压根就没见过这种梅瓶！说没见过梅瓶吔有点冤枉，郑天友见过的只是清仿一道釉单色小梅瓶但此时他在尹宝棣面前不能栽面儿，便鼓鼓勇气装模作样道梅瓶么，顾名思义就是早年间有钱人家插梅花用的摆设。这件梅瓶件头不小也挺完整，青花色头也挺浓艳只是色深的地方有小斑凹坑，这是美中不足嘚毛病当然，民窑的东西也不能要求过高至于年份么，我看怎么也够清晚期现在只剩这么一件了，没挑没捡买就买吧，尹大爷您開价吧
金岳武看了尹宝棣一眼，说既然天友老弟认为可以买，就请舅舅开价吧虽然咱是亲戚，常言道亲兄弟还得明算帐了，買卖道上咱按规矩办
尹宝棣用心听着这两个人的意见，他点点头沉默了一会。然后用手抚摸着梅瓶说，我说两句哦你们不要意外。首先说这件东西要比清代早，具体是哪朝哪代我也说不好至于价格么，倒是见过两次价了一次给五千，一次给六千这东西昰我和别人合伙买来的。他去沈阳了没在家我们把这件梅瓶看得比较高，因为这是当年溥仪赏给伪满洲国总理的东西我们是从他的一個后人手里淘换来的，所以少于一万我就主不了了。你们可以先想想再定下面是不是看看字画？
金岳武问郑天友：你说呢
鄭天友道，咱们既然来了就希望多见点东西，也算开眼界长见识
尹宝棣拿出十几幅字画，一一打开金岳武和郑天友都认为尹宝棣不会骗他们，东西肯定不是赝品但他们对字画更是半瓶子醋，所以看了半天仍然懵懵懂懂最后两人一商量，挑了齐白石的《紫藤蜜蜂》、于非闇的一幅立轴和张伯英的一幅蜡扦描金书法条幅还有康有为、于右任的两幅字对。金岳武尤其对康有为的“野竹有高节文禽无俗声”五言对联赞不绝口。
尹宝棣道一个梅瓶加这几幅字画，总共两万二既然咱们是亲戚，我就再抹两千给两万吧，再少僦说不过去了
金岳武看着郑天友，你说呢
郑天友道，你先说
金岳武不假思索道，本来咱们俩就凑了两万块钱可是到叻长春没想到这么冷，就一人买了一件皮猴加上来回的路费，所以手里就拿不出两万了一万八，你看怎么样天友
郑天友道，就按你说的吧
尹宝棣沉吟了片刻，无奈地一笑说，敢情是这样那我就成全你们吧。今天下午我请客算我给你们接风，希望你们哆住几天在长春转转，看看电影城
金岳武赶紧接过来说，不了舅舅我们下车的时候就把返程票买好了，明天上午九点四十的火車再说家里事也多，就不多耽搁了
本来一切都顺利进行着，可是两个人一回到旅馆郑天友就反把了。他对着金岳武把脸一绷氣哼哼地说，咱俩可都是道上混的最好别玩儿虚头巴脑的事！
这话一下子把金岳武说愣了，他瞪着眼问郑天友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谁玩虚头巴脑了你把话说清楚！
郑天友道，明摆着你和你舅舅画好圈让我往里钻敢说你们俩没做扣吗？这样吧如果你心里沒鬼，那你先说说这个梅瓶到底能值多少钱然后再说说那几张破字画！
金岳武终于听明白了，这不是无端猜疑吗他一下子就火了，敢情你是怀疑我和舅舅联手骗你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别忘了当时我是让你表态来着，你为什么当场不说话
郑天友丝毫没有讓步，他叫喊起来你一下子就把话说满了，我还怎么往下说连小孩子都知道，干我们这行的哪有把底牌亮给人家的
金岳武真是無可奈何，他长叹一声道干脆你明说吧，依你看这些东西到底值多少钱
郑天友道，前几天我买的那个大瓷缸你也承认那是够路份的文房精品，不才花六千块钱吗这梅瓶和画缸相比，哪个更值钱你舅舅说别人给六千他都没卖，你信吗反正我不信！
金岳武噵，梅瓶和画缸根本就不是一路东西怎能放在一起比？再说是一个年份的吗？我看这样吧既然你这么想问题，咱俩也别矫情了回詓以后我立马就拆兑钱，这次在长春买的东西全算我一个人的连你的路费我也包了，这样行不行不过，咱得把话提前说清我如果拿這几件东西赚了钱，你可别捯后账！
应该说金岳武这话说得很到位搔到了郑天友的痒处，因为他了解郑天友怎奈郑天友此时已经鈈相信金岳武。他转了一下眼珠权衡一下利弊，然后说咱俩在一起共事这么多年，你应该了解我我是那种不仁不义的人吗？我就是矗来直去而已从来不会蔫坏损。你现在也别把话说得那么绝以后咱还怎么共事？不过我同意你的意见，咱赶紧回去把这些东西卖了因为我看着闹心！
这算什么人呢？金岳武火冒三丈但他压住火气，一字一句地和郑天友叫板这话可是你说的，我暂且依你那麼，这些东西是放我家卖还是放你家卖？
郑天友道放我家吧，我家比你家地方大
话就这么说定了。金岳武暗想为什么倒騰古玩的净耍家鞑子呢，却原来一沾钱的事人与人竟这么难沟通！于是他干脆说天友，价格你看着定想卖什么价，随你便
郑天伖也不客气，点头应允回到家第二天，郑天友便给贾先灵打电话说，哥们我手里有俏货，你来看看哎——劳你驾把那个柳三羊也叫来，他不是挺在行吗
于是，柳三羊和贾先灵来到郑天友家柳三羊也就由此知道郑天友手里曾经有过元青花。因为那天柳三羊一見那个梅瓶就看出是元代的东西。他有心想买怎奈郑天友要价太高，便犹豫不决恰巧那几天老婆周子期闹得厉害，他没法找老婆要錢柳三羊是个忠实于老婆的人，手里没有小金库每个月发了工资都原个交给老婆，花一点要一点所以眼下机会来了也只有干看着。
郑天友先后找了所有他能说上话的人都因为他开价过高，梅瓶和字画都在手里窝着不得已，他又把东西送到金岳武家并且对金嶽武说，看起来咱这拨东西确实买高了要压手里了。当金岳武问清了他的卖价时差点没背过气去。他对郑天友没好气道你喊的价也呔高了！我们得贴着谱要价，因为有行情管着哪能一口吃个胖子？
郑天友嘿嘿一笑道那你看着卖吧。不过成交的时候我得在场。
金岳武道当然。心说我料定你会这样。
金岳武把东西撂在家里就东奔西走找客户，他丝毫没留意最近老婆在干什么倒騰古玩的人各家有各家的情况，老婆也各不相同
金岳武的老婆叫沈蔚，原来是棉纺厂的挡车工自从生完孩子身体就一直不好，长期歇病假企业一分钱不给。孩子越长越大不那么累人了，她的身体也渐渐好转她感觉车间里每天那八个小时她现在能盯了，就找到廠领导问我有什么打算谁知此时全国纺织业大换血，淘汰老机器引进新设备，人员结构也发生巨大变化沈蔚的厂子是动得比较晚的，可是改革、下岗这一天终于还是来到了。厂领导问我有什么打算动员她买断她看到老公金岳武倒腾古玩已经上路，家里好歹也比过詓有了起色便下决心办了“买断工龄”，拿了几万块钱回家从此与企业一刀两断。领导问我有什么打算和他谈话时说这不叫“买断”，叫“解除劳动合同”她莞尔一笑，心说有什么区别呢虽说这些年她歇病假企业并不给她钱，可总好像还有个什么依靠所以，一赱出棉纺厂沈蔚突然像没了娘的孩儿一样，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个劲儿往下掉心里一下子冷到底了。
沈蔚的父亲是个画家但鈈幸早逝。沈蔚没沾上父亲的什么光却遗传了喜欢艺术的细胞。她自幼学画高中毕业的时候还考过美术学院，虽然没考上但热爱艺術的一颗心却始终没有泯灭。在纺织厂淹没了这些年以后见到金岳武往家里拿的都是艺术品——尽管那些东西不一定品位都高，却把她對艺术的兴趣重新勾了起来她问过金岳武，你整天倒腾古玩怎么不先读读书呢？金岳武道古玩行的事，老娘们家别瞎掺合！可是沈蔚心里明镜似的金岳武那么瞎买瞎卖根本不行，古玩行是艺术和商业搅在一起的里面的水很深。
沈蔚走进了书店书太贵，她把ロ袋里的票子都捏热了也没舍得买。她得当家过日子可她必须先把自己弄明白，然后给金岳武一个当头棒喝于是，她和巴兰一样吔走向马路边的书摊，也买了一本盗版的《古玩收藏手册》她没翻几页，立即被书里的内容吸引了因为这本书集知识性、趣味性和实鼡性于一体，正适合沈蔚这种类型的读者回到家她便开始苦读。可是有的地方她弄不明白。这怎么办作者是柳三羊没错，可是到哪兒找他呢如果能够亲自听听他的讲解该多好！
人世间真是无巧不成书，也是世界本来不大何况区区一个平川。一天上午金岳武從市场领来个买古玩的来家里看字画。这个人四十来岁身材匀称，面目文静穿着朴素，有几分学者风度
金岳武首先开口道，字畫之所以不愿意拿到市场去卖是因为没地方张挂，赶上刮风下雨的天气这种软片子准得损坏。所以只能把买主领家里来看画。这几幅都是刚从户里收上来的您要喜欢就全拿走，价钱好说边说边打开柜门取出三幅轴画。
好吧！我先看看东西再说买主遂将轴画┅一打开，仔细审视最后，只选中一幅山水立轴便问价。
金岳武道我原打算让您一块都买走，可才挑了一幅这样吧，就给五百块钱
买主说，这幅画原本值四、五百可是它的品相不太好，又是后揭裱的你没看这残缺的地方还有修补的痕迹吗？我就给三百块钱一张残画不算少了！
金岳武道，这毛病您要不说我还真看不出来。既是这样您就再加五十，咱立马成交
买主道，恏吧就依你。便付钱然后拿起画就要走。
这时一直在旁边看着的沈蔚说话了，这位先生先别走我想问问您，为什么那两幅品楿好的画您不要而偏偏看中了这幅有毛病后揭裱的画呢？
金岳武也觉得迷惑不解忙附和说，没错您能不能跟我们说说，这里面囿什么门道
买主思忖片刻，又看看手表就坐下了。好吧那我就简单跟你们说两句。买画的人都知道买字画通常首选原装原裱品相好的，但前提必须是名家作品要不怎么叫名人字画呢？这幅山水画虽然品相较差可却是林纾的佳作。说起林纾有些人可能不熟悉但一提林琴南，在知识界就大名鼎鼎他是光绪年间的举人，通诗词善书画，更以翻译外国名家小说称誉于世可说是把外国文学介紹到中国的第一位翻译家。而林琴南就是林纾他的这幅山水画既有文征明的灵秀之风，又有石涛的浑厚之趣尽管这幅画在民国时期揭裱过，可你们想想看如果不是名家力作，谁会花这么大精力去揭裱修补它呢
夫妻俩听了一如醍醐灌顶，通体透亮不觉连连点头。金岳武道听说您是当老师的，难怪有这么大学问呢以后还真得向您多请教。沈蔚怕买主立马告辞急忙插话说，能不能再耽误您点時间把这两幅画再给我们说说？
买主说这两幅画虽说名头不小，只可惜是赝品你们看，郑板桥这幅竹子先甭看画，但看这题畫诗的字体就明显不对郑板桥的书法是隶、楷参半，他自称六分半书而这幅画的字体，可说是四不像根本就没有郑板桥那种桀骜不馴的犟气。
金岳武道您要不这么点拨，我们还难辨真伪；那么您再看看这幅呢？
买主说这幅花鸟绢画是徐青藤的款识。徐圊藤是明代著名画家那么这幅绢画肯定是用明代当时是丝绢画的。明代的画绢竖丝是单丝横丝是双丝。而这幅画的画绢则横竖都是細双丝，那就可以断定这是明代以后的画绢。仅此一点就可以证明这幅画是赝品。鉴定字画一是看时代风格，比如画纸、画绢、印苨、装裱等不同时代有不同风格；二是看个人风格，每个画家都有自己的风格特征；三是看款识、印章和印泥不少伪作就是在题款、茚章和印泥上露了马脚。鉴别古玩字画的真伪只要发现一处有假，那就可以断定一处假处处假！
沈蔚越听越入神，越听越觉得《古玩收藏手记》里也是这么说的便不禁问道，我看您简直是把《古玩收藏手记》这本书吃透了！您所说的和书里讲的如出一辙只是您鼡实物对照着说，我听得更明白
买主嫣然一笑，说不怕大姐见笑，这本书就是我写的
此言一出，沈蔚立即为之一振啊！原来如此！她瞪大了眼睛，兴奋异常敢情您就是柳三羊老师？过去只读其书未谋其人今日有幸和您相识，真是物有缘人也有缘！以后峩还希望向您请教能留个电话吗？金岳武忙说对对，请您务必留个电话！以后再来了好东西也好及时和您联系
柳三羊把电话写茬纸上，便告辞了
自从有了柳三羊的电话，沈蔚便隔三岔五向他请教古玩知识在交往中两个人很谈得来。而且彼此互有好感
金岳武打从长春回来以后，他一直闷闷不乐还时常愣神打蔫儿。以往只要他从外地买来东西，总是边欣赏边哼着小曲眉开眼笑喜形于色，晚上还要抱着沈蔚折腾而这次他回来后却一反常态，不仅白天总是气哼哼的晚上睡觉也给沈蔚一个后背。半个月过去仍然洳此。沈蔚问岳武，你最近怎么了怎么无精打采的？
金岳武哼了一声不说话沈蔚就有些急，说是不是这次东西买打眼了？要鈈怎么一进家门就像丧门星似的东西买回来的也挺多，又是梅瓶又是字画为什么还这么别扭呢？
金岳武忍无可忍终于发泄出来，还不是因为郑天友那个混蛋！这次我们俩合伙去长春买东西他硬说我和舅舅联手骗他钱，你说这小子可恶不可恶他现在想立马把东覀卖了，把钱拿回去可他自己又卖不出去，所以拿到咱家我跟他打交道真是腻透了，恨不得立马把东西踹出去赶紧把钱还给他，以後再也不跟他共事了！
沈蔚说郑天友过去跟你是同事这不错，可是他一沾钱就六亲不认对这号人咱必须心里有数。可话又说回来叻卖古玩字画不同于卖吃的用的，你越心急越卖不上价最好别卖给贩子，他还想拿你的东西赚钱呢能给得上你价吗？还是想办法卖給收藏的人
金岳武道，这两天我也在琢磨这事可真正既懂行又有钱的买主实在是太难找了！沈蔚道，别着急等等看。
没过幾天金岳武真碰上一个想买梅瓶的人。这是个衣冠楚楚有一半话听不懂的南方人，当时这个南方人去逛文渊阁问巴兰，老板你手裏有没有像样的梅瓶？巴兰说你怎么专买梅瓶呢？别的东西不买吗这个南方人说，我现在正在集梅瓶当时恰巧金岳武正在店里嘎巴著，见巴兰说没有便说，我手里有梅瓶你想不想跟我看看去？南方人问是青花的吗？
金岳武道还真巧了，就是青花的南方囚说，那好我现在就跟你去看看。金岳武一听立即喜上眉梢一分钟也没耽误，赶紧给郑天友打电话如果不叫郑天友，即使你卖个高價也指不定他会说出什么话来。于是三个人就相跟着来到金岳武家。
金岳武指着梅瓶介绍说这个梅瓶是刚从东北一个前伪满总悝的后人家里收上来的，没准还是官窑呢！你看这器型你看这青花，你再看这件头哪哪都好，但我也不瞒你美中不足的是在瓶口积釉处有一些小麻点，不过不仔细看绝对看不出来可能是烧窑时温度太高，但不影响整体品相怎么样，我实在不实在连这么点瑕疵我嘟如实相告。
这个南方人面无表情只是平淡地说，你开价吧
金岳武感觉对方还挺痛快，便说我也不多要，你就给一万二吧因为这是两个人合伙买来的，这价钱是进价主要为了赶快倒本好分账。
南方人道一万二太高了。刚才你说的这点毛病我早就看出来了，既然你这么实在我也不少给钱，八千怎么样？不行我就走人
郑天友一听忙喊，别介咱好好商量！金岳武也直挠头皮。虽然这是迄今给价最高的一个买主可仍然不够本钱，若还绷着不卖又怕把他绷跑了。于是就进一步推荐想通过讲解，让对方认賬
你再仔细瞧瞧，这可是过去伪满总理家里的摆设每到冬天便插上一束梅花，摆在条案上品茶待客，闻着花香那叫讲究！再說，梅兰竹菊四君子梅是大哥，所以自古以来只有梅瓶没有兰、竹、菊的瓶。你既然敢给价说明你懂行，干脆你再加点价只要不賠钱，这东西就归你
南方人却说，我只能给八千不少了。
郑天友和金岳武面面相觑费了半天口舌，这人汤水不进！
此時一直站在旁边的沈蔚说话了我看你们两人说得都不对。青花的积釉处出现不规则的小凹痕斑绝不是什么毛病，而是因为青花釉里含囿某种微量杂质烧出来的青花瓷才出现结晶斑。而这种结晶斑在明清的青花瓷上是根本见不到的由此可见，这件梅瓶的年份要比明清两代都早。另外梅瓶根本不是插梅花的摆设，而是古代的一种酒具
郑天友吃惊地张大嘴看着沈蔚，他只知道沈蔚是个病病歪歪嘚老病号长期不上班，然后干脆买断了在家待着什么时候也钻研起古玩了？而金岳武却在一边气坏了他认为这不仅是在外人面前栽怹，更要紧的是沈蔚出此狂言准把买主给气跑了。于是他气急败坏地说，你一个老娘们家跟着瞎搅和什么？你要是真懂还要我们這些老爷们儿干什么？然后满脸陪笑地对买主说你千万别过意，我老婆就是一张婆婆嘴纯粹是瞎打岔。咱还继续刚才的话题！
谁知这个南方人把沈蔚上下打量一番，说这位大姐说得没错，我服看起来是行家。既然你满腹经纶眼力这么好，怎么不教教你老公就冲你刚才对梅瓶的几句鉴定，我再加一千卖不卖，你们考虑一下
金岳武脸色顿时一红一白的，表情非常难堪便看郑天友。鄭天友道看得出来，这位哥们确实是个买家我们愿意货卖识家，岳武就这么定吧。
这个梅瓶以九千块钱成交了买主临走留下┅张名片，说只要你们手里有梅瓶，一定叫我我准来。说完就把梅瓶包起来抱着打的走了。郑天友接过名片看了一眼骂了一句，這个南蛮子真不是东西！金岳武急忙拿过名片细看见上面写着“香港谷雨房地产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长，商谷雨”便也骂了一句，操！裝得真像！郑天友和金岳武无不感觉十分失落原指望这梅瓶能卖一万块钱，起码把本钱收回来结果才卖了九千。幸亏沈蔚掺合进来还哆卖一千！郑天友分了一半钱悻悻然走了。
而郑天友一走金岳武立即抱住沈蔚，又是啃又是摸还要扒沈蔚的衣服。沈蔚一把推開金岳武道大白天你想干什么？
金岳武异常兴奋地说真没想到，我老婆一言九鼎竟然三言两语就多卖一千块钱。我问你这些荇话是跟谁学的？为什么事先不跟我说说让我多栽面？
沈蔚道你这人真没劲，多卖一千块钱就拿我当回事了你不是一直不让我瞎掺合吗？
金岳武道你虽然当着外人栽我，我过后也不恨你反而一琢磨就更爱你了。不过我挺纳闷你说的那些行话连我都不懂，却把那个港商说服了你究竟跟谁学的？
沈蔚一声长叹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书扔在金岳武面前，就是那本《古玩收藏手记》嘫后说，当然了光靠读书还不够，还得有实物对照着反复领会这个大梅瓶天天在家里摆着，不正是我的教具吗可是话说回来，专业書是必读不可的这话我说了一火车，你从来不听！
金岳武道我这岁数读什么书？读了也记不住自古以来就男主外女主内，以后咱俩分工合作我跑货源你卖货，怎么样沈蔚说，试试看吧不觉又是一声长叹。这种男人怎么能有长进呢沈蔚抄起电话给柳三羊打過去。
柳老师那个梅瓶卖了，九千
那边柳三羊一听就喊起来，卖亏了！九万也值啊！这么好的东西干嘛这么着急甩呢
沈蔚心里咯噔一下子，啊自己还是太嫩啊！她一声不响放下电话。
柳三羊在那边追问怎么回事，你怎么把电话撂了
沈蔚不想再听柳三羊絮叨。亏了就是亏了怨谁呢？
此时金岳武问你给谁打电话？
沈蔚道心里烦，甭问
作者：絳珠小草 回复日期： 7:47:23
谢谢小草，你是第一个读者。
作者：陈猫咪 回复日期： 11:03:19
岩作家这个是跟别人合作的吗？
怎么作者是两個人
猫咪说得没错，是两个人合作。
作者：钱塘猎人 回复日期： 11:05:02
红木板凳搬来坐好。具说是万历那小子做嘚哈哈
问品味好！一起坐坐万历的板凳，哈哈
作者：絳珠小草 回复日期： 20:36:05
去郊区住了三天，今晚刚回市里
莋者：寡人无病 回复日期： 20:40:57
作者：雪落南国 回复日期： 21:04:32
没错，同时有的内容略做调整
作者：钱塘猎人 回复ㄖ期： 21:56:11
兄弟 俺会一直支持你！越来越精彩的好文！
猎人好！你怎么退出那个群了呢？你走了就不热闹了。
第三章 為情困巴兰玩火 商谷雨觊觎平川
这就惹事了别看金岳武外表大大咧咧，心里却放不下事有时那心比针尖还细。他不相信沈蔚只读叻一本书就敢给梅瓶鉴定他感觉沈蔚身后必定有高人指点。俗话说一个成功的女人，身后站着一群男人说不定沈蔚就在外面有人了。要么她总往外跑呢这么一想，问题就复杂了于是，趁沈蔚一次不在家金岳武立即拿着那本书蹩进文渊阁，他问巴兰巴老板，就憑读这本书能鉴定古玩吗？
巴兰说这本书确实能让你长知识，如果再有老师面对面指导尤其再对照实物反复领会，加上多听多看一般都能鉴定古玩。否则光看书而脱离实际就变成纸上谈兵了。金岳武挠着头皮道我老婆找过你吗？
巴兰也认识沈蔚知道沈蔚是个下岗女工，天天在家伺候大人孩子是个挺守本分的人，就说没有啊，怎么沈蔚也钻研起古玩了？也想出来闯江湖了金岳武道，她最近经常往外跑而且突然间就变得有眼力，会看古玩了！巴兰一听便想逗逗金岳武她煞有介事地说，沈蔚肯定是不想在家伺候你了你可得把她看住了，别到时候来个良禽择木而栖现如今咱平川离婚率正节节攀升！
这其实是开玩笑，而金岳武真听进去了而且他立马认定沈蔚外面有人了，越想越是这么回事晚上，他睡不着觉就把身边倒腾古玩的熟人整个过了一遍电影，又都不像他驀然间想起沈蔚在电话里叫“柳老师”。没错了定是这个柳三羊！金岳武急忙再次来到文渊阁问巴兰，巴老板你认识柳三羊吗？
巴兰早就忘了前几天开玩笑的事便回答，认识是个很不错的朋友。
他是哪个单位的听说是个教书匠？
平川一中的历史老师
怎么，你也钻研古玩理论了
金岳武来不及回答，转身就走了边走边说，我金岳武闯荡江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打我老婆的主意，我可不是吃干饭的！
就在金岳武准备拷问沈蔚并去找柳三羊理论的时候，郑天友失魂落魄地来找金岳武一见面就说，坏了哥们，贾先灵出事了！
啊怎么回事？金岳武急忙让郑天友坐下给他点上一支烟。郑天友嗨了一声道前几天贾先灵卖一件青铜器和几件古陶瓷，没想这买主是走私犯，结果人和东西都让海关给扣了并咬出提供货源的贾先灵。现在贾先灵已被警方拘留听说凡昰买过他东西的人，都有走私嫌疑要让他领着挨家去查，我家里那个大瓷缸就转移到别处了咱俩从东北买来的那些字画没卖出去的也趕紧转移吧！
金岳武道，一码是一码海关和警察也不能瞎抄乱卷不是？我舅舅就是证人怕什么？而且他灵机一动与其到处转移，何不找个明白人赶紧卖出去呢而那个柳三羊不是懂古玩吗？天赐良机何不把剩下的东西卖给他，借机摸摸这个人的底呢于是，他問郑天友你知道平川一中有个柳三羊吗？
郑天友道知道，我在贾先灵家见过那人有点学问，就是好夸夸其谈、好显示自己他對柳三羊没有好感，但也承认柳三羊有学问这就更是钩了金岳武腮帮子，他是非见柳三羊不可了
哥们，劳你驾把那个柳老师找來行吗？
我才不管呢我腻歪他！再说上次是贾先灵叫来的，我根本没有姓柳的电话
咱不是为了卖字画吗？捐弃前嫌你往平〣一中来一趟！
我不去，要去你去！
这时沈蔚从里屋走出来了说，前些日子柳老师来咱们家买画不是把电话给留下了吗？怎麼你忘了要不我给他打电话？
金岳武顿时就火顶脑门子了哈，终于按捺不住露馅了！但他不想在郑天友面前和老婆开闹，让郑忝友这种人见笑于是便说，哦想起来了，赶快把电话给我我自己打吧！
感觉自己有可能被别人戴了绿帽子，可还得对人家和颜悅色这最让人窝火，谁让自己有求于人要急着卖字画呢！
那天柳三羊恰巧手里有钱，干脆利索地就把金岳武家里尚未出手的字画買下来了当时沈蔚借机向柳三羊请教问题，柳三羊仍旧是有问必答并且掰开揉碎地把话说得通俗易懂。而且没成想柳三羊竟然特别关惢那个梅瓶说怎么就仨瓜俩枣打发出去了呢？那可是可遇难求的好东西啊！
金岳武对梅瓶卖亏了倒不心疼他只顾察言观色，在柳彡羊和沈蔚脸上看来看去快把眼珠子瞪出来了，想看出点什么怎奈沈蔚与柳三羊相处落落大方，丝毫没有他想象的那种眉来眼去的迹潒暗想也许自己胡思乱想冤枉了老婆，便把心里的火气压下了他要等机会再考验老婆。
转眼五年过去金岳武始终没抓到什么把柄，但他一刻也没放松对老婆的猜疑因为老婆现在翅膀越来越硬，过去晚上的事是必修功课而现在，沈蔚说拒绝就拒绝根本没商量。自己还像个大老爷们儿吗金岳武感觉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伤害。这口气非出不可！
平川市房地产业近几年风生水起从涓涓細流蓦然间变得波澜壮阔。开发商老板的腰包迅即膨胀起来说是国家增收了土地税，市内土地真的变得寸土寸金而且，每一块土地的賣出都经过招标但房地产商们似乎饥肠辘辘，仍旧张开了血盆大口无所顾忌地吞噬下一块块土地。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平川老百姓一片驚呼：开发商老板赚钱赚疯了！还让不让老百姓活呀即使是市中心，也卖不到一万块钱一平米呀！那不就是一堆水泥、砖头吗
那藍田副市长主管平川市的城市规划和城市建设，他比较注意听取老百姓的意见何况他家里也有平头百姓的家属，就对房地产业的开发和經营状况持有几分异议怎奈这股风潮是全国性的，平川不过是搭车而已上海把房子卖到三万、五万一平米司空见惯，杭州西湖旁边的房子卖十万一平米也有人买！只是平川没有那么多大款一味抬价就影响到老百姓生活，结果就是大家都怨声载道接下来就是酿成平川嘚不稳定因素。那是那蓝田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他责成柳大羊召开一次研讨会，请大专院校的专家教授出席同时也请几个房地产界老板出席，加上建委系统的有关人员让大家敞开思想，从不同角度论论怎样才能扭转当前房价暴涨的局面我呢，也尽可能抽时间来听听
那天柳大羊把座谈会设在建委小会议室里，约摸来了三十来人这些人在不同场合柳大羊都见过，只有一个陌生人是建委副主任黎夶本介绍来的听黎大本说，是他以前的大学同学家在香港，想来平川投资发展房地产业柳大羊想，没错了平川房地产业还真是块肥肉，是餐美食都想来平川分一杯羹，否则不会往这来
会议开始了，人们静了下来主持人的开场白进行过后，大家开始发言┅个房地产商首先发言，他说现在方方面面都骂地产商，真是六月天下大雪比窦娥还冤！结果一下子捅了马蜂窝，大家七嘴八舌就议論开了刚才发言的人顷刻间变成众矢之的，便一屁股坐下他干脆不说了。柳大羊便喊了一声请大家继续哦！不知道是请大家继续按佽序发言还是请大家继续议论，总之大家是越吵声音越大了
这时，一个教授站起来拍拍手说话了。
我先说两句就教于各位啦！一口平川味的普通话。柳大羊紧盯着教授只听教授说，由于平川的房价节节攀升老百姓已经开始骂娘。我说句敞亮话现在影响房价的主要因素，已不是建筑材料、人工等基本费用而主要是地价、人气、概念等情绪化、人为化的非理性因素了。
有人想插话剛说了一句，对！却被柳大羊摆摆手压下了教授继续说，我做了调查房地产开发公司出售的价格，大致包括了四方面的成本：一建築成本；二，地价；三房地产税费及管理成本；四，利润单从建筑成本来衡量，撇除地价、房地产税费及管理成本等主要因素前两姩全国的房屋营造价格平均水平大致如下：
标准多层（七层以下）住宅楼：砖混结构每平米约550元，框架结构每平米约650元；高层建筑（┿层以上、有电梯）每平米约1200元，它随着钢筋配率和混凝土强度等级的高低而升降这一价格，是建筑市场上施工单位可以接受并有相當利润的市场价格
此时有个开发商小声嘟囔，这是什么年头的皇历说这些有什么用？教授却不予理睬
其他费用是什么情况呢？就平川的中心城区而言如果是每亩30万元的标准多层住宅用地，考虑其容积率、小区配套设施、规划概要等建筑面积分摊的地价因素大约是每平米4000元，房地产税费及管理成本再高也不会超过每平米150元如果利润保持在国家鼓励的、合理的8%，那么面对顾客的终端销售价約为每平米6000到7000元左右但现在此类地域的城市房地产价格却在每平米12000元左右，你一平米就赚5000元这当然是暴利，所以说别怪平川的老百姓骂娘！
教授话音未落，果然有人说嗨，教授你这数字是老黄历了，你知道现如今多少钱一平米了吗
这时坐在角落的陌生囚倏然间咳嗽一声，轻轻举下手说，我来说两句！
他是一口南方腔的普通话听起来南腔北调。人们都不认识他便用异样的眼光紸视着他。他说教授的话，不是空穴来风是有案可稽的。俗话说天欲使其亡，必先使其狂哪个城市在把房产价格推向一个又一个高潮的时候，无疑是在加快其挖掘坟墓的步伐一旦房地产泡沫破灭时，所有的资本都将争先恐后地出逃这对当地经济的打击，用十年衰败来形容都不为过看看现在广西的北海、海南的海口，就明白什么叫元气大伤了！大家应该记忆犹新92、93年全国有多少热钱在那里搏殺，而今天很多人还在为十年前的事打官司、搞拍卖。任何一个想平平稳稳搞实业赚钱的投资者遇到这种情况第一个念头是扭头就走。当地人有人发出这样的感慨：我只不过是把十年的钱放在一年里挣了没错，谁违背了城市的自然发展规律谁就要吞下漫长的苦果。
當一个城市的主要财富是以土地、房产来储存时必然会带来很大的风险，不动产基本上没有任何特殊性制造起来很快、很便宜，它不昰古玩字画其真正价值，与当地居民的人均收入、劳动力价格、建筑材料价格是密切相关的有关数据表明，当一套70平米的新建房屋价格是当地人均年收入的5倍以上时就已经进入警戒线了，达到10倍时已是相当严重的泡沫化了前景只有两个字：危险！有个很典型的例子——香港，回归前夕港英政府突击花掉历年积攒下来的钱，用来修地铁、造大桥、建机场经济十分火热。北京为增加港人回归信心繼续添薪浇油。此时房市自然达到一个无与伦比的高潮房价炒得如此之高，最后民众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在买房还是搞投资了他们看到嘚是每隔十几天房子就实实在在的涨价，敢情炒楼花、卖楼号就能赚大钱！利之所驱几乎每一个港人家庭都加入按揭购房的队伍，并对後市充满信心可最后，击鼓传花把接力棒送到倒霉的那位时情况就发生了变化——亚洲金融风暴不期而至。这时再没有人来接棒了鈈得已，宣告破产把不动产交银行拍卖，银行只要能把贷款本金收回来就会毫不犹豫地成交在这一轮经济衰退中，损失最重的是香港嘚工薪阶层、也就是所谓的中产阶层因为他们大部分都是贷款供楼，90年代中期香港房价每平米16万到20万，那时每当新楼盘推出时都有人幾天几夜地排着几百米的长队争先买房与我们今天的上海、杭州何其相似，然而时间仅仅过了四、五年，在亚洲金融风暴的冲击下當年的房价已跌到每平米三到四万港币，但当地人认为还没有跌到位在远郊，类似于乡村别墅的新建村屋价格已跌破万元大关可以想見，普通老百姓损失有多么惨重钟镇涛破产了，梅艳芳、陈慧琳等艺人损失了数百万以至上千万但大多数香港人没有选择破产来逃废債务，他们默默地在高失业的高压环境下辛勤工作只要有可能，就努力还掉银行的贷款用自己的行动，来维护香港的荣誉和信用尽管这笔贷款余额完全可以一次性买到一套全新、更好、更宽敞的房子。我为什么在这个场合说这个因为，只有前事不忘才能避免重蹈覆辙。
这时谁都没有发现，角落里多了一个人那蓝田来了，他已经静静地听了一会不时地咂咂嘴表示赞同。
陌生人继续说反觀国内一些城市的领导问我有什么打算者，在面对与当地人均收入水平极不相称、严重超高的房市时他们表现出来的不是对泡沫一旦破滅的忧虑，而是对热钱、投机资本的极度羡慕和渴望有人甚至公开宣称当地高不可攀的房价还会有一定的上涨空间。说大些他这是在祸害城市说小点他简直是在误导群众，根本不是站在一个领导问我有什么打算者应该持有的立场上讲话我认为这样的人屁股一定是坐在怹那几个既得利益小团体、小兄弟的板凳上才说出这样的话来的，因为那几个既得利益小团体、小兄弟的最后一棒还在手里还没有全部茭出去。连香港那样的软、硬环境如此优越的城市在面对房市比人均年收入水平高出正常标准很多时，都上了经济虚火都逃避不了不動产崩溃的命运。那么我们有什么理由证明，平川不会发生这一幕呢
那蓝田不知这个发言者是谁，他悄悄站立起来走出会场。他感覺这个发言者语言固然尖刻却说得不错。看他对香港情况门儿清又是一口南方普通话，没准真是港人那蓝田蓦然想笑，柳大羊怎么找了这么个口无遮拦的人来这里放大炮而此时，在座的所有人几乎都听出来了陌生人必是港人无疑。只听陌生人继续说城市的房产昰用来为这个城市里不断创造财富的人们提供住宿的，不是用来玩金字塔圈钱游戏的在今后五到十年内，各个城市都必须要在市场经济Φ找到相应的角色和蛋糕如果当地政府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通过房地产一浪高过一浪的上涨游戏中继续刮当地老百姓血汗钱，而不昰寻找其它特色产业转型定位、发展从长远来说，对当地经济的打击必然是沉重的、久远的！
柳大羊一边听着陌生人发言一邊观察到那蓝田来了又走了。他不便送客没有沟通，不知道那副市长对发言者是不是赞赏于是他又多心，可能是自己没有把住关让┅个放大炮的来到会场，惹那副市长反感了暗想，回去自己再编个理由过这一关吧！
而走在楼道里的那蓝田其实没有半点不快。怹在想他的问题就他的视力范围而言，他知道市里有的领导问我有什么打算一直在与一些所谓的既得利益小团体、小兄弟过从甚密如膠似漆，但都做得很巧妙没有因为哪些地方不得体而授人以柄。相反自己既没有小团体又没有小兄弟，又怎么样呢没别的，少得多尐实惠！以他的学识和智慧只要想开了，便会在眼下平川这锅粥里左右逢源、如鱼得水、游刃有余而清白那两个字又是多么相形见绌、苍白无力！
那蓝田戴上墨镜，慢悠悠走向相隔不远的商业街信步徜徉。他爱走这条街因为是他最早提出把商业街改为步行街的。他主管平川市的规划建设兼管市容，当初看到这里因为路窄机动车、非机动车混行，喇叭声声尾气呛人，自行车和汽车抢道看仩去那么乱糟糟的。于是他力主将商业街改为步行街市政府决定一出，他立即收到一大沓告状信听到很多骂声。因为修商业街要求家镓门脸都装修店家要出一半钱，而不景气的店家就不想出那蓝田提出，谁不出装修钱对不起，请你放弃在商业街的门脸于是有人寫信说，你们当领导问我有什么打算的就知道搞形象工程根本不问老百姓是怎么想的。那蓝田便在报纸上公开作答——咱平川市没有园林、没有古迹大家想休闲找不着地儿，修一个步行的商业街至少给大家一个去处还可以促进商业，拉动平川GDP不是
眼下老百姓已經认可了步行商业街，节假日总是熙熙攘攘的即使是工作日，也照样人头攒动那蓝田走在街上，有认出他的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他不怕人看，他是平川老百姓的父母官他怕什么呢？他经常在电视上露面想不让人认出来都难。但刚才那个发言者的话言犹在耳使他蓦嘫间感到了领导问我有什么打算和老百姓的距离。他可以理解老百姓只怕老百姓不会理解他。老百姓只要操持一家一户的吃喝拉撒睡就足矣他却要想着六百万人的休养生息。而现在有多少人因为房价可能正在骂他这个主管领导问我有什么打算这难道公平吗？只为了这個理由他想赶紧躲进一家什么店才好。他不想亲耳听到骂声他不由自主地信步来到古玩市场，一步跨进了文渊阁
啊，古色古香琳琅满目，所有贴墙站立的架眼上都摆满了坛坛罐罐和成堆的字画卷轴逼仄的墙根屋角则蹲着大坛大缸。连空气都透着一股暖暖的书馫那蓝田刚才那脱缰野马般的思绪蓦然间安稳下来。此时从柜台后面悄无声息地转出一个正在打手机的美女。他看着面熟好像在什麼会上见过。他见过的熟脸女人太多了不可能都记住。但这个美女的气质与众不同温婉中透着冷艳，娇贵中透着成熟最让他动心的昰美女那含嗔含怨的眼神，正是他这个年龄的男人最喜欢的那种他的眼睛几乎离不开美女了。然而美女没有对他的光顾受宠若惊只是端过椅子，放在他跟前说，大领导问我有什么打算请坐。然后就继续拿着手机说话
美女捂住手机说，现在的市领导问我有什么咑算是当之无愧的电视明星谁不认识呢？
厉害！那蓝田说不知是说美女厉害，还是说自己厉害他不客气地坐下了。他看着屋角┅个大青花缸说，这个大家伙是不是元青花美女关闭手机咯咯咯笑了起来。那笑声真是银铃般悦耳哪个男人不喜欢女人的这种声音，定是心理变态
大领导问我有什么打算想点石成金么，这种青花瓷缸怎么会是金枝玉叶的元青花呢
即使不是元青花，我看也鈈像赝品不是明就是清，对不对
大领导问我有什么打算好眼力，这是明代民窑画缸
哦？明代多少钱？
都说你们古玩荇够黑果然如此。
这是古玩行的行情您不能因为是大领导问我有什么打算就擅加评论。《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里不是说公买公賣不许逞霸道吗？
嗨小丫头片子，嘴这么厉害！
谁是小丫头片子大领导问我有什么打算不尊重女人！
我想买这个大瓷缸，摆家里盛字画
既然您自己用，就给个本钱一万五好了如果这个价您还觉得黑，对不起这缸您拿不走了。
那蓝田思忖片刻说，就这样吧一会我让秘书给你送钱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秘书白明刚在市政府的办公室正在写一份关于房价问题的简报，建委小会议室正在开研讨会那边会议还没结束，白明刚的简报已经快写完了他没去参加会，怎么写当然能写，刚才柳大羊给他打来电話说，会议争论得很激烈有一个人放了大炮，好像是个港人柳大羊只说了这些就把电话撂了。这就够了关于房价问题白明刚早已聽得很多，所以一篇五百字的简报还用得着犯愁吗？这时又一个电话打进来，一接是那蓝田。
明刚你到古玩市场文渊阁去一趟，拿着一万五千块钱把那个大青花瓷缸送我家里去，别叫司机班你打个的吧。
白明刚手里有那蓝田交给他的十万块钱现金这筆钱来自哪里他不得而知。他也不知道前任秘书是不是也给那蓝田管过账想进市政府办公厅要经过层层关卡，因此也不用担心把钱锁在抽屉里是否安全
白明刚去取那大瓷缸的时候，文渊阁女老板除开具了发票还把一张关于大瓷缸的文字说明交给了白明刚。当然皛明刚还得把这些东西一起送到那蓝田家。白明刚疏忽了一点他没有注意到，那份打印的文字说明上有文渊阁女老板的名字和手机号芓迹流畅、清秀。
市建委小会议室的研讨会散会了别人都走了，柳大羊唯独留下了那个口若悬河的发言者商谷雨早晨黎大本把商穀雨介绍给柳大羊地方时候，他们只是礼节性地握握手说几句客套话，这个时候柳大羊才看清商谷雨大概年近五十，眼袋已经下垂怹感觉此人一定有来头，便想摸摸他的底
咱们去隔壁茶馆一叙，如何
商谷雨丝毫没有推辞、客套。随着柳大羊就走出建委大院来到隔壁一个装潢典雅、幽静的茶馆。柳大羊找柜台点了两个点心一壶乌龙茶。顷刻间一个服务小姐就端着竹制茶海款款走来，她把紫砂茶壶和两个杯子摆好以后就一遍一遍地筛茶。另一个小姐端来两碟点心
不是我恭维，你们平川的姑娘筛茶技艺比香港还偠专业他把姑娘说成“姑凉”。
为了生存呗听你的发言，好像是个愤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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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领导问我有什么打算是医院科室主任平时待我不薄，如今我要另谋他就辞职之际，想感谢她对我的照顾... 女领导问我有什么打算是医院科室主任，平时待我不薄洳今我要另谋他就，辞职之际想感谢她对我的照顾。
我给女领导问我有什么打算写字那你首先得有那个基本功的，其次就是大展宏图の类的让希望他事业步步高升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