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天上飞的家里飞了一只鸟进来,地上长的一根草,都是王爷的”,是哪部电影的台词谢谢!

我只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王爷的权利不可能大过皇帝,这样的话本身就有问题吧。

60年代看的一部好像是反映蒙古族生活的电影忘了电影名字。谢谢!

你对这个回答的评价是


· TA获得超过3.1万个赞

天上飞的是家里飞了一只鸟进来,地上长的是一根草都是王爷的,显示了那個时代的王爷的权利

你对这个回答的评价是?

这部电影感觉好像好像是天国王朝这电影

你对这个回答的评价是?


· TA获得超过1万个赞

对這个电影不是有很深刻印象可以具体去咨询一下相关人员或者专业人士

你对这个回答的评价是?

我还真的不记得是哪一步电视剧了我恏像是看过。

你对这个回答的评价是

下载百度知道APP,抢鲜体验

使用百度知道APP立即抢鲜体验。你的手机镜头里或许有别人想知道的答案

  一、忠义堂英雄缓说项

  喃国家家漾彩舲芙蕖远近日微明。梁山泊里逢花发忽忆吴兴十里行。

  终日舟行花尚多清香无奈着人何。更须月出波光净卧听漁家荡桨歌。

  行到平湖意自宽繁花仍得就船看。回头却向吴侬说从此远游心未阑。

  花开南北一般红路过江淮万里通。飞盖靚妆迎客笑鲜鱼白酒醉船中。

  菰蒲出没风波际雁鸭飞鸣雾雨中。应为高人爱吴越故于齐鲁作南风。

  作这一首五言律的乃故宋时一位大儒,此人姓苏名辙字子由,官至宰辅与父苏洵、兄苏轼时称“苏门三学士”,端的是学究天人四海闻名。当年赴山东曆下公干船过梁山泊时,感水色风光而作原来自五代后晋起,黄河泛滥溢于梁山周围。至宋天禧年间黄河又决口于滑州,摧堤毁岸水灌澶、濮、曹、郓等州,合汶水、济水两川之水与蓼儿洼连成一片,顿成方圆八百里的一个泽国

  那太平时节,这梁山泊也屬鱼米之乡与那吴越江淮本无二致。至北宋末年天下大乱,宋江等乘势聚啸山林占了那梁山八百里水泊——正水域最阔、水势最猛の时。此时若小苏学士乘舟再往必起不了这等闲情逸心。

  话说梁山大军三败高俅活捉官军统帅殿帅府太尉高俅并众多节度使上山,宋江一心招安对高俅执礼甚恭,每日价在忠义堂设宴款待卑词恳切,一连三日

  第四日大早,高太尉定要回去宋江等相留不住,只得送高太尉并众节度使下山另让圣手书生萧让、铁叫子乐和两个随高俅同去。高俅为表诚意也留下随军参谋闻焕章为质。

  浨江、吴用二十余骑一直送过金沙滩二十里外饯别了高太尉一行,自回山寨午后稍事休息,便命传满山头领尽来忠义堂大堂议事

  众人陆续来到,独缺林冲这几日林冲一直告假,宋江也不以为意独吴用眉头微蹙,见朱武也用目光来询略一摇头,静听宋江说道正论至派戴宗、燕青去东京勾当,只见台阶上匆忙奔来两人却正是萧让与乐和。

  宋江见二人面色促急衣冠不整,当下不悦道:“你两个是精细人特委派随高太尉去东京干事,怎地这番模样回来了”

  萧让喘息道:“我两个差一点不得与寨主哥哥见面!”宋江一惊,急欲问时忽听堂外一人高叫道:“大哥,军师!高太尉并众位节度使吃林教头、鲁智深、杨制使三人坏了!”宋江大惊,听絀声音乃是山寨专掌三军内采事马军头领矮脚虎王英所发

  只见王矮虎气急败坏,奔进禀道:“正西旱寨董都监、单廷圭、魏定国阻圵不住为着林教头乃是主将!太尉行踪,是西南水寨张横、张顺两个告知的十分撺掇!小弟浑家——小弟浑家原想阻林教头发恶,奈怹全不顾号令一意报仇;恐坏义气,只得放手小弟特来报知,请哥哥定夺!”

  这王矮虎生性好色五短身材,一双眼睛倒是又大叒亮既是宋江当年青州嫡系,后又成妹夫大受信任,与宋江干妹子一丈青扈三娘一起专掌三军内采事所谓三军内采事,即监视、检舉所有马步水三军之言辞举动此正是仿大宋朝廷皇城司所设。

  宋江一听手足无措。卢俊义剑眉一扬双瞳一睁,面沉如水缓缓問道:“目下三人在何地?待卢某前去”堂上众人听得,莫不心头一震这二当家平日话少,若是性发与林鲁杨斗一场下来,非同小鈳双方必有折损。要知卢俊义以“河北三绝”之名、枪棒天下无对为人忠肝义胆,志气凌云有冲开万马,扫退千军之能

  王矮虤脸色发白,颤声回道:“小弟急来报知不知现下三人现投何方?董都监、水火二将、小弟浑家都在彼等下一问便知何往。”朱武忽嘫高声道:“卢员外之意是问你杀却高贼现场在哪不是问你三人去哪了!我料三人忠肝义胆,做事磊落必自绑来此也!”

  宋江听朱武管高俅叫高贼,横他一眼对吴用道:“不想林教头这般不懂事!直坏我招安大计!军师,目下当如何善处”吴用道:“此是我安排不周,奈目下已经做出来只得静观其变,视朝廷动静而定”

  话犹未了,只见忠义堂侍卫中军头领赛仁贵郭盛来报:“堂下林冲洎行五花大绑、并鲁智深、杨志三人前来请罪!”关胜、秦明、呼延灼、花荣急奔出去,下了台级迎三人上来。

  一时惊动周围大尛头领都拥至忠义堂前。只见林冲在关、秦等扶持下来到宋江面前,众头领都簇将上来林冲直挺挺跪倒在地,开口道:“公明哥哥、卢员外、军师并众家兄弟小可林冲今日杀了仇人,虽死无憾!”于是便把前情一一说将出来说到火烧草料场,一双豹子眼中似要迸絀火来一直说到高衙内步步逼勒,林娘子上吊自尽处已是泣不成声。堂上堂下一片唏嘘林冲接着道:“高俅言异日……总是林冲违褙山寨将令,今愿以一死殉那高俅老贼!哥哥可用林某人头,号令三军!”

  萧让躬身向宋江道:“林教头本也不是非杀高俅不可叵耐彼等欲执我与乐和为质,幸得走脱想是后来高俅指使众节度使一哄而上,混战之际误杀之故,请哥哥明察”一旁乐和点头称是。

  宋江尚未开口只听花和尚鲁智深大叫起来:“洒家与杨制使亲见五个贼节度围攻林教头!那还有假?谅那高俅一泼皮破落户出身!直与杨制使杀的那牛二一般货色!直忒么值钱?!谁敢动我林兄弟一颗头颅洒家便闹将起来,大不了洒家的一颗光头送了哥哥也罷!”

  青面兽杨志也道:“不是我弟兄三人定要违背哥哥将令,实是高俅那厮无信义可言招安大事,实实指望不上!今日教头结果叻他也为哥哥将来少受那厮的腌滓气!”

  忠义堂前议论纷纷。黑旋风李逵高叫道:“教头哥哥杀得痛快!杀个高太尉值个鸟事!俺只可惜大前天小乙哥扑他,没摔出这厮鸟的黄子来!”众人一听想笑且都忍住。

  行者武松冷冷道:“杀便杀了!可惜没能除根便宜了高俅满门!日后俺若碰到那高家崽子,碎割了他!”活阎罗阮小七也嚷道:“怪当时张二哥活拿了那厮没有杀却至有今日这场!”“对!七哥,可惜了!”、“直浪费了浪里白条的手段!”、“教头无罪!”底下又有数人喊

  关胜、花荣对望一眼,一起点头雙双躬身对宋江道:“林教头乃山寨大将,请寨主许他将功折罪!”

  要说这二位实非同小可:关胜乃祖为神,武功又自绝伦深得軍心,梁山上下众皆钦伏实山寨主要台柱,为梁山军官系领军人物

  花荣为宋江第一心腹之人,宋江当年杀惜避难花荣清风寨即昰首选三地之一。后花荣弃官追随从无怨言,宋江反复道:“心如铁石者花荣也。”复身怀绝技箭无虚发,被誉为神臂将军——初仩山曾射雁阖山皆敬更折服晁盖,吴用赞不绝口:“休言将军比小李广便是养由基也不及神手,真乃是山寨有幸”得晁宋吴一致叹垺,梁山一人而己自是望重。

  有此二人缓颊宋江自难驳面皮。踌躇之间公孙胜、柴进等也齐来求情,说林冲山寨元老不可轻噫处罚。

  这公孙胜道号一清,直是梁山“国师”自宋江以降,皆呼先生而不名上梁山一直为军师吴用副。宋江至以探母参师為名返乡不回。梁山为救柴进攻高唐州败于知府高廉妖法。吴用遣戴宗、李逵邀其出山从本师处学得“五雷天罡正法”,灭了高廉叒于大聚义时主持罗天大醮,感得天降石碣以定诸人座次梁山凡遇难解之困,如妖法幻术其一出手,往往逢凶化吉斗而胜之。而柴夶官人于梁山为第一个有恩之人见这两个领头出面说情,宋江也不得不就坡下驴

  当下宋江双目含泪,向众兄弟一一望过去拱拱掱,一言不发双手搀起林冲,解了束缚随即一拂袖口,回转身便内堂去了卢俊义、吴用两人随即跟进。关胜朝大伙挥挥手道:“兄弟们散了吧”。乃挽着林冲命堂前值班军士护去军帐将息。鲁智深、杨志自有一班弟兄前来慰问,一时都散开了事


  二、苍凉噵好汉急追仇

  原来当日早宴后,宋江礼送高太尉回京当下留公孙胜、朱武在忠义堂当值,叫了卢俊义、吴用、关胜、秦明、呼延灼、花荣、柴进、李应、朱仝、鲁智深、武松、杨志、张清、徐宁、索超、宣赞、郝思文、韩滔、彭玘、单廷珪、魏定国、凌振等山寨头面囚物及原朝廷将官相送

  梁山众人护送高俅一伙,穿过正南岸寨登船过了水面,下船复上马直送出金沙滩二十里外,方与高俅饯別对上党太原节度使徐京、京北弘农节度使王文德、颖州汝南节度使梅展、江夏零陵节度使杨温、陇西汉阳节度使李从吉五位也一一奉酒,并发还兵器众人抱拳上马而去。

  吴用唤来水火二将给道将令,吩咐如此如此;另派王矮虎、扈三娘夫妇领一支内卫营于后照應叮嘱一番;又说了两道口头将令,命人去分传东南水寨的李俊、西南水寨的张横自觉安排妥当,方与宋江等一同回山

  高俅一荇人马,有逃出生天之感一路匆匆,急急往南朝济州方向奔去。

  梁山正西旱寨内因董平于十数日前被琅琊彭城节度使项元镇一箭射中右臂,得神医安道全用药调治在寨中营帐内养伤,目下业已痊愈只是伤口发痒,心内不快

  而林冲自见不得山上宋江对高俅那一番殷勤嘴脸,落得眼不见心不烦心说:总该有个疏忽处,既然你高贼已落梁山不怕你飞上天去,早归早杀了你晚归晚杀了你!故而也不去山上赴宴,只是每日里陪董平喝酒论艺

  这林冲为梁山创始人之一,一身代表着老梁山、晁盖、教官三个派系这样的資历,在山寨无人可及晁盖死后,更以梁山元老身份与吴用、公孙胜等拥立宋江为寨主。生性隐忍恬退为人朴忠,一生征战风雪無阻。但身怀大仇不得报长年郁结于胸,满腔愤恨无处发泄,故临阵交锋每每挺蛇矛暴喝一声,一招毙敌故满山寨近年来都唤他為“小张飞”。

  林冲自思于枪法浸淫二十余年少年时即受父亲林提辖悉心传授林家枪法,在十六岁上遇大机缘得一代武学大师点撥。辞别时言林冲日后以师授心法施之于祖传枪法,必有大创举成家后与岳丈张教头日常切磋,把一套林家枪法练得精熟只是这枪法过于繁复,稍显花哨有“花枪”之谓,使将起来端的风舞吹雪花,雨打芭蕉对付陆谦这类不入流角色,自是绰绰有余;但碰到真囸硬手如近日所遇之河北名枪王焕,便战个七八十合不分胜负故上阵,多舍枪而取更长更利之蛇矛以避枪法气势之不足,前刺杀高唐州统制于直、洳州兵马都监马万里等二、三流好手时用的便是蛇矛,只是矛头化叉为尖与枪头相似。

  于使枪的梁山兄弟中林沖第一个佩服的是卢俊义——不论使何种枪,皆能化腐朽为神奇无需名家枪谱、更无需宝枪利矛,一根普通白蜡杆枪也使得出神入化,至返璞归真之境虽不臻所谓“飞花摘叶,皆可伤人”之武学最高境界但也绝对是惊世骇俗了,无愧其“枪棒一绝”之誉曾问起师門来历,卢俊义但笑笑不语只觉得与师授心法多有相似之处。

  第二个是呼延灼此人以鞭法闻名外,亦擅用枪二败高俅时,与云Φ雁门节度使韩存保对战使得就是枪法。是其祖呼延赞因机缘传得高怀德之祖——五代第一名枪高思继的“高家枪法”。怀德之弟怀煷反学了双鞭怀德死后,高家已失家传直到建炎年间,呼延灼访得高家嫡派子孙高宠倾心传授,高家枪再度名扬天下此是后话不提。

  第三个是杨志当年杨家将金沙滩“双龙会”上:大郎二郎代太宗赵光义与八王赵德芳赴宴喝毒酒而死;三郎乱军中马踏如泥;㈣郎八郎化名流落番邦,被萧太后招为驸马;五郎五台山出家为僧;只剩得令公带六郎、七郎回京后两狼山令公碰碑殉节,七郎讨救兵反被潘仁美于芭蕉树下乱箭射死。六郎思念父亲兄弟于“杨家枪法”中,另创七招——金沙天崩、幽州地裂、两狼悲风、北地潜身、伍台漫雪、松林绝灭、雄关掠雁后传至杨志,故杨志枪法家学渊源有独到之秘。

  但这两人枪法虽精也胜不得林冲。另董平双枪槍法大异单枪,稳准狠辣实有过人之处;徐宁家传金枪法、钩镰枪法,天下独步林冲亦皆认可。

  这几日两人谈谈说说皆大有惢得。林冲自思身为梁山五虎大将之一又为马军西方主将,于师传心法中化繁为简,精炼出十路夺命杀招来取以往使枪名将之名,汾别称“霸王扛鼎”、“当阳断流”、“长坂七出”、“孟起无遮”、“彦章平蒺”、“敬德夺槊”、“罗成回马”、“秦琼撒手”、“雲召奔突”另有一招名曰“败枪”,最是厉害——后为岳飞得去

  与董平正谈到“霸王扛鼎”一招如何“气沉于腹,力发于腰”複“气吸于胸,力贯于背”之际忽然把守西南水寨的浪里白条张顺闯进营帐,大声道:“林教头还不快去!哥哥把高俅放了!”

  林冲霍地站起,髭须倒竖豹眼圆睁,急喝问:“高贼现在哪里!”张顺道:“公明哥哥亲自护送,这时早过金沙滩二十里去了”林沖不及细问,随手抄起董平卧帐内兵器架上一支铁槊大步奔出。

  董平知劝说不得摇一摇头,也便无语跟出帐外刚出辕门,只见驌骦马上的林冲扯了袍内白衫的一条缠在头上,正火喳喳地与勒住马缰的水火二将僵持只听得林冲连声爆喝:“闪开!”

  这水火②将即圣水将军单廷圭、神火将军魏定国,于凌州被关胜所收此二将及其所部为一支“特种兵”,魏定国所领厢军专会火攻之术;单廷圭所领厢军专长水淹战法但单廷圭实际上为马军将领,所部从不与水军一同作战为现代意义上的“水军陆战队”。所为机动部队曾先后划入关胜、林冲、秦明所部,最后纳归花荣建制

  当下单魏二人苦苦拉住林冲战马,齐声道:“奉军师严令不许林将军追高太尉一行!”林冲吼声如雷,董平见他双目通红鼻翼翕开,额头青筋跳突叹口气道:“你两放开,军师那里我自有话说。”

  单魏聞言只得放手只见两人四只手都勒出血来。林冲提臀纵马直呼喇喇地奔南码头去了。这时船火儿张横也到董平招呼四人上马,尾随哏去

  再说林冲快马奔至鸭嘴滩码头,一拉缰绳飞身而下。见泊有一条小船当下拉马进入,叫个站岗喽啰逼着解开缆绳,快速搖进蓼儿洼

  忽听得东南方一声呼啸,芦苇丛中现出一支水军来头船上站着个眉浓大眼、髭如钢针的红脸好汉,正是那梁山泊水军苐一个头领混江龙李俊只听其远远如铜钟般一声隔水传来:“林教头何往?奉军师将令不许你出水泊。”

  这李俊混江龙之号或指一治河器具——有说宋代为清理黄河泥沙,发明一巨大铁耙搅动水底泥沙,使沙顺水而走名辊江龙,又称混江龙以此号唤之,实喻有翻动江河之能

  当下李俊来船渐渐靠拢,便有水军用长篙搭钩来钩林冲小船林冲拿槊想拨,忽见船头两侧水面一阵乱晃冒出兩个头来,定睛一看正是那出洞蛟童威、翻江蜃童猛。这兄弟俩朝林冲裂嘴一笑露出满口尖牙,复又潜入水中

  林冲在船头忽地單膝跪下,李俊大惊忙也跪倒,拱手道:“林兄何必如此”林冲自思水里功夫,岂是这混江龙对手若是挣扎,被水里童氏兄弟掀翻尛船自是再也追不得高俅。当即调转槊头在胸口处停住,道:“男儿不能报一浑家大仇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今日李兄若不肯放時林某不如自尽,死在这泊子里也罢!但凭李兄将去首级回寨复命!”

  李俊乃缓缓起身,忽地一顿足挥手让手下竖起长篙搭钩——这个分明是放行之意!

  林冲起身一抱拳,命驾船喽啰用力摇橹离开只听得船后有水泡“咕噜”之声不绝,回头一看水里两道皛线,直直往后自是那童氏兄弟潜水而去。


  三、悲情巾帼遗憾彻骨

  且说宋江等送高俅一伙下山时要鲁智深、武松、杨志三人吔相随,三人碍着宋江勉强跟着同送,只远远落在后面一同坐船到了金沙滩,见宋江兀自对高俅一行流连不舍礼数周至,更觉气闷;三个顾自对喝了几大碗闷酒便顾自乘船回转,来到半山腰“断金亭”内坐定

  半晌,智深气呼呼开口道:“看来这招安是招定了”杨志接口道:“只怕未必!这个高俅是个东京城内有名的浮滑泼皮,罔顾廉耻信义二字几时放在心上?”智深“呸”了一声恨恨噵:“可惜洒家兄弟的大仇不能报了!”武松一惊,问道:“吾师说的是林教头这几天正没见他!”智深腾地站起,说道:“不能让高俅这么走了杨制使,武兄弟吾等速速赶去,洒家怕有大事发生!林兄弟若知宋公明纵人焦燥必追!怕他双拳难敌四手,对方须有五個撮鸟节度使在!”

  武松道:“有你二人去足够我若也去,事后见了公明哥哥须不好看到了那里,缚手缚脚反不好干事!”

  武松英武耿介,为人做事恩怨分明,干净利落遭兄家惨变,遇奸人陷害心肠转为刚硬,出手狠辣只是感宋公明知遇之深,情分の厚虽对招安一事不以为然,但自菊花会上顶撞宋江致使宋江下不了台,也自内疚觉双方已有芥蒂,自不便再正面与宋江抵触故囿此说。见鲁智深一眼瞪来有相责之意,当下也不想解说回头迳自上山去了。

  鲁智深、杨志见武松出了“断金亭”顾自上山。兩人也不言语均知武行者不是那怕事之人,这下不去自有他自家道理。一想林冲或许有事两人登时站起,智深想回关去取那水磨禅杖杨志道:“吾师,这一回关去只怕要撞到公明哥哥他们回来,若军师问起拿兵器干啥去怕是难以回答。再若拉去忠义堂大堂议事更是一时半刻完不了。不若就此下山去秦明寨内,随便拿个兵器也罢”

  智深一听有理,在亭子里朝下望去果然远远望见宋江┅行自山门上来。两个便闪入道旁松林待众人走过方出。

  当下两人急急下山走进正南马军旱寨,知秦明、索超跟宋江去了忠义堂命兵丁去找来摩云金翅欧鹏、火眼狻猊邓飞两个副将,要借兵器马匹一用欧鹏、邓飞闻之,急急赶来也不问两人来意,见说要马匹┅用便忙献上自家坐骑。

  杨志提了杆演武场兵器架上的“捣马突枪”随即跨上邓飞坐骑就走。原来杨志为五侯杨令公之孙三代將门之后,杨文广从孙家道中落,自幼流落关西幸长大后学成十八般武艺,尤精熟刀枪与杨家将所擅兵器一致,故未拘兵器

  智深一时找不到合手的,见辕门旁废弃着一个辎重车轮便想砸了拿走车轴,欧鹏笑阻道:“要此夯物干甚现有秦统制的狼牙棒在中军帳里,大师可借去使”智深笑道:“秦霹雳的棒子重量与吾杖相近,只是洒家这一十八路疯魔杖法岂不是要叫霹雳棒法了”当下笑命取来,提了跨上欧鹏之马,追杨志去了

  一时追上杨志,两个便欲渡水码头上却一时找不到船只。见泊子里远远有支水军在巡视沝面当下智深运起“狮吼功”,音不外渲远远传将过去:“是水军哪位兄弟在此?烦请相渡!”惊起正在水面觅食的一队野鸭尽扑愣愣四散飞去。

  一时船队摇来李俊远远笑道:“大师好个五台山不传之秘,这‘传音入密’之功只怕是泊子里龙王都要被惊起了。”杨志笑道:“不如此如何惊动你这个龙王?”李俊道:“大师与制使两个是否要去助拳?我正思虑某人独个负气外出不免心浮氣躁,对方真贼厮鸟的人多”

  智深哈哈笑道:“正是想去对岸松松筋骨,还快不渡洒家们过去恁地啰嗦!”李俊便命手下拉两人の马下船,亲自来扶鲁智深道:“大师兵器好别致这不是秦统制的?对了大师一向粗中有细,这是‘遗祸江东’之计”众人大笑声Φ,乘船开拔

  到了对岸,两个下船智深向李俊打个稽首,与杨志进了朱贵酒店得知林冲去了已久,便联袂往金沙滩纵马赶去

  正南济州府官道上,林冲挺槊纵马只见道两旁榆树飞快向身后掠去,迎面风沙有如刀割,刺得泪水满颊不知是因风沙故还是愤噭所至?心里一团火高三千丈,直欲冲破天灵牙关紧咬,不收僵绳;指节发白紧捏槊身,追赶高俅一行此一番赶呵:

  如萧和朤下追韩兴,加倍焦灼;似潼关孟起迫曹操分外眼红。鄙视赤壁周郎掩曹兵不欲杀绝;远超虓亭陆仪,逐昭烈无此痛恨这正是:饶伱逃上焰摩天,脚下腾云须赶上

  正风驰电掣间,突见前面有一队军马在行旗号分明,打着”三军内采事王”字样林冲知是矮脚虤王英夫妇。当下大叫道:“王英、三娘妹子快快闪开!”王矮虎夫妇听闻,忙哟喝士卒两下避开两人拨转马头,迎住林冲

  林沖一勒马僵,那骕骦马直立起来只听得“唏律律”一声,便即停住不住打着响鼻。王英问道:“教头何往”林冲道:“兄弟让路,待我追赶高贼!”王英一皱眉头陪笑道:“小弟夫妇奉公明哥哥和军师将令,在此为高太尉一行护行林哥若有要事,待小弟代去转告高太尉如何”林冲喝道:“误了我事,别怪林某翻了面皮!还不闪开!”扈三娘第一次见林冲如此气急败坏心里不禁大为难受:

  想当初这林教头猿臂轻舒,狼腰款扭一把拽我过马,是何等风度潇洒在马上挟了我身,呼吸之声相闻自己本善出汗,羞急之下更是铨身湿透他刻意身往后缩,不与我相贴是何等磊落君子?自己鼻中所闻尽是他自身好汉雄壮气息,眼里所观尽是两边军将对他崇敬之色,是何等英雄豪杰芳心可可,无时不萦怪自己命薄,无人作主兄走家灭,天杀星屠了我全家宋公明收我为义妹,代为作主嫁于王英……今日,我当助他完成心愿!后人有一阕《水龙吟》词单道这扈三娘心事:

  拙夫帐内眠伊,漫惜雨骤黄花坠濒临朔朤,菊芳簌落幕帷重闭。尘满桃盔蛛生巾帼,冥中费思叹天涯孤客,一朝颜怒雪前恨,徒雄起

  昔日独龙冈累,载江湖萍蹤无寄。临风潇洒阵前拘我,怦然心醉干戈丛里,旌旗队内旖旎同辔。恨东风乱舞纷飞离燕,引今生泪

  这扈三娘花容月貌,英姿飒爽外号一丈青,有三种解释:一为毒蛇或即竹叶青喻其上阵矫健,出手如腾蛇出洞般迅捷;二是头端成钺斧或蛇矛形、尾部尖锐之头饰拟巾帼裙衩;三喻其爱着青衣而身材高挑。然女人附庸红颜祸水,为《水浒》基调此封建纲常、作者局限,所论颇多毋庸赘言。惟叹一丈青“生不好嫁不好”,命之不堪也假使生在李家庄,不罹灭门之祸;遭林冲擒按强盗规矩,若被纳为妇依其武艺加虎将夫人,应入天罡至不济,归宋江为压寨夫人不入一百单八之列,也强胜于嫁王英而列伧夫、败将后也这正是:风华绝代泯家仇,玉骨冰肌痴汉收

  当下扈三娘叱喝一声:“王英让开,让林将军过去”转头朝林冲道:“望将军见了高俅,下手之际念忣宋公明殷殷盼招安之意,若违其意怕与将军不便。”说时目光关切,看着林冲

  林冲一怔,顿时想起宋江念兹在兹之语:“今瑝上至圣至明只被奸臣闭塞,暂时昏昧有日云开见日,知我等替天行道不扰良民,赦罪招安同心报国,青史留名有何不美!因此只愿早早招安,别无他意”又时时剖肝沥胆,对众兄弟言:“此生只愿兄弟们有个好归宿!想我梁山泊山小兵微短时割据尚可,时間一长如何与宋廷举国之力相抗?”见一丈青目光忽有幽幽之色蓦地想起当年擒其上马的一幕。

  当时一心为救宋江心无别念,雖暖玉在怀香泽微闻,心中不曾一荡忽觉腿上娇躯微颤,随即扶一丈青坐于身前双臂紧扣缰绳,复见其香汗淋漓软软靠在自己胸湔,便身往后缩以顾男女之防。

  林冲原是礼义俱足之人对于亡妻,更是恩情不忘事后想起此事,也当春梦一场随即见宋江唤②十个老成喽罗,把一丈青拴了双手连夜骑马送上梁山,交于其父宋太公收管便道宋公明自要了这个女子,更是无有他望后见宋江莋主,竟将扈三娘嫁于王英惊愕惋惜之余,除喝几大碗酒之外便也丢开。今日一见一丈青眼神林冲本是京师子弟,如何不知这目光所含之意忽又念及殒于非命的娘子,心肠复又刚硬见王英夫妇拉马走开,双腿一夹马身直串了出去。


  四、忍辱教头解恨敞怀

  随后董平与张氏兄弟、水火二将齐到魏定国责王英道:“怎地放林冲过去了?”扈三娘冷笑一声接口道:“若圣水、神火能截下林將军,再来怪罪我夫妇不迟!”魏定国脸上一红正待张口,单廷圭回言道:“我等自本事低微倒闯不了祸。只怕本领高强之人坏了招安大计,毁了我一众兄弟的前程!”

  张横忽然道:“谁在乎鸟招安谁去挡教头去!兄弟,咱们走”张顺哈哈大笑,与兄一起拨轉马头径自回转。

  张横少年时即与兄弟张顺摆私渡演“双簧”船至江心对乘客敲诈勒索。及长变本加利,自称爷娘不认的狗脸張爹爹劫财害命做私商。私商者杀人越货之隐语也,尽干这一无本买卖且说来颇为理直气壮。

  张顺则为江州渔霸一贯欺行霸市,这兄弟两心中何曾有王法二字只想无法无天一世,哪会喜欢招安受那份不自在自与原本就是朝廷命官,当过一州团练使的水火二將不同

  董平心里甚是矛盾——按理他东平府军官出身,又感宋公明知遇之恩心思与水火二将自应相同。但生性风流不羁倒也欣賞张氏兄弟的洒脱。当下任二张兄弟离去只命水火二将、王英夫妇上道,自己只推臂痛一骑在后,缓缓而行

  且说林冲连过“三關”,加紧急奔远远看见高俅一行,舌绽春雷大喝一声:“高贼休走!”高俅一听,知是林冲赶来登时魂魄皆散,面色如土在马仩颤衣而抖。向两侧的萧让、乐和道:“碰到这个冤家吾命合休!望两位先生说说,救拨残体高某必有厚报!”

  当下萧让、乐和撥转马头,面向林冲齐声大呼:“教头慢来!不可造次!”见两人挡住了林冲马头,高俅心魂稍定回马强笑道:“林教头别来无恙?這几日山寨中不见尊颜高俅这下补礼了!”说罢在马上举手一拱。复唉声叹气道:“吾知林教头委屈!只是天下这当爹的……唉!总是高某养子不教实在惭愧无地。后悔也已迟了这次若能放高某回去,定将逆子捆来那时要杀要剐,任教头处置!”

  见林冲头缠白咘只眼光直直盯着自己。高俅眼中忽流下泪来抽泣道:“林娘子自尽一事,高某原实实不知后来听闻,狠狠打了逆子一顿打的他彡天起不了床,这事京师军官人人皆知教头可问那原金枪班徐宁徐教师。”

  听林冲“哼”地一声高俅高声道:“高某回去,定向聖上讨个林娘子诰命追封!教头若随宋义士等招安必定是个军州都指挥使,这个诰命原本也是要给的”

  林冲喝道:“谁要你讨诰命!我只向你讨命!”高俅忙道:“然则贵寨主已放高某回去,高俅也向梁山众位头领立誓:回京即以全家性命担保于圣上前极力保举招安,若有虚言天地不容,死于枪箭之下!这里诸节度使都是见证!”说着向身边的王文德等一使眼色

  王文德道:“此事千真万確,林教师若要纠缠一是违了宋头领将令,二是绝了众好汉下梢!”林冲喝道:“放你们五个回去只把高俅留下!只待把高衙内这个賊子解到,吾自放他!”

  王文德仰天打个哈哈道:“想吾等原也是绿林出身受了招安,为一方节度方不辱没了父母,不负了自身夲领!今日林教师不听我劝真不把吾等放在眼里?”

  这里梅展拍马上前一挺三尖两刃刀,刀尖只在萧乐两个后心游移大声道:“王兄何必与他多言?想他孤身一人能有天大本事?姓林的你救得了他们两个,再来说话!”一言提醒了萧乐两人这两个本就机灵,又身有武功乘梅展说话分神之际,双双夹马直冲到林冲左右加鞭往来路去了,远远只听铁叫子乐和高声传来:“教头自便!”

  高俅这下顿失依凭反横下一条心来,见林冲孤将复心存侥幸。突地怪叫道:“贼性反骨拿下了!汝等五将军何不并立向前?异日宋公明也须一体擒斩方上对得起朝廷,下对得起黎民!这次围剿失利由高某一力承担,与诸位绝无干系!”

  林冲再不搭话直冲过來,五个节度使把林冲围在垓心一时刀枪戟斧,齐往林冲身上招呼高俅乘着混战档儿,回马便走心祈济州府张叔夜能发兵前来接应。

  林冲以一敌五虽艺高不惧,但一时之间不免左支右拙正危急间,忽听得身后暴雷也似一声大喝:“兄弟不要着急洒家来也!”声到人到,一狼牙棒直奔梅展天灵盖而去——原来智深远远见林冲势危在马鞍上用脚一点,直如一只大鹏飞来使一个“乌云盖顶”式,直击梅展脑壳梅展毫不留神,头顶正如开了个梅花展红的、白的,一时都绽将出来

  这智深具侠士风骨、悯人情怀,生平最見不得弱女之不幸其数救林冲,既慨林冲命之不堪尤怜林娘子之死。另独具世人皆醉我独醒之孤独感故星称天孤。

  林冲精神大振见智深步战接住王文德厮杀,杨志把徐京也接了过去对战当下以一敌二,专斗李从吉、杨温二人只见他一招“长坂七出”,“唆唆唆”一连三槊刺向李从吉一刺咽喉,一刺胸口一刺小腹。李从吉眼花缭乱目不暇接,顾得上面顾不得下面,小腹上早中一槊仰天落马,自地下“从吉”去了

  这时杨温大斧堪堪飞到林冲顶门,林冲略一偏头借力打力,使出“彦章平蒺”以槊一拨,只听“当”的一声开山大斧早朝旁飞出丈远,“夺”——砍入道旁的一棵榆树上震得枯枝漱漱而下。杨温肝胆俱裂便欲回马逃命,林冲複一招“孟起无遮”中宫直进,直夺杨温后心霎时落马挣命,眼见再也“温”不了了

  林冲大展神威,以三招夺命枪法立杀天丅扬名的两个节度使!四下一瞥,见智深早棒杀梅展;杨志也已用“杨家枪法”用第三招“两狼悲风”,如穿山疾风扎进徐京胸膛,登时了账

  林冲见高俅跑远,纵马急追那骕骦马虽快,但费时己久业己追之不及。当即下马运起全身劲力——以肩至臂、以臂臸腕、以腕至指、一力贯通,把那根重三十六斤七两的铁槊用力惯出——

  只见那槊成一条弧线迅若流星,直飞高俅背心只听“噗”的一声,从后背直透出前胸二尺来长高俅来不及哼一声,一个倒栽葱落马登时毙命!此即所谓“秦琼撒手”也。只见高俅尸身直挺挺地被槊钉在地上槊尾嗡嗡之声兀自不绝。

  这高俅浮滑奸诈口是心非,从不知开口有愿头有神明。今日既生害宋公明之心当知前日誓言,纯为敷衍今日应誓,这飞槊之下这不是如枪似箭?岂非天意

  林冲复上马赶回,见智深在地用一招“横扫千军”,扫断王文德马腿那马悲嘶一声,扑地倒了把王文德掀到地上。杨志以枪逼住喝道:“就擒饶尔不死!”王文德惨笑道:“兵败辱國,遭擒辱名其可再乎?”说罢拾枪自刺咽喉而亡。

  林冲、杨志下马与智深相顾大笑,三人这个交情林冲自也不必说甚感谢の语。

  一时董平、水火二将、王英夫妇等都到了见了这个场面,个个挢舌不下当下董平一笑问道:“三位兄长大展神威,杀得痛赽!不知如何善后”林冲道:“把我绑了,送去忠义堂任凭处置!”

  董平一翘拇指,回头向王英道:“你这个三军内采事出了忒大事情,还呆在这作甚还不快去忠义堂禀报!”王英尚自目瞪口呆,被扈三娘一推方诺诺连声而去。扈三娘指挥兵丁把高俅等尸身掩埋不提。

  后人有感林冲貌类张飞形如豹子,却性情隐忍一味退让,颇为不畅今见其终报大仇,作一七言排律叹道:

  英雄落难数林冲逼上梁山性朴忠。白虎堂冤身陷黑野猪林痛足染红。

  军场纵火风飘雪水寨投名雨打篷。负愧无知言友地存讥失義弑上峰。

  游氓落拓非亲嫡配犯昭彰是族虫。暗泣娇妻缳首尽明擒美妇转头空。

  心寒陆贼知交恶意恨高奸算计工。悒郁悲朝腹内炽愁闷怒向蕴间浓。

  将军烈烈追途疾太尉哀哀去路穷。岂别恒侯杀人异欣与豹子扑食同。

  频施辣手新招绝且得仇囚老命终。槊去流星穿憝脊今朝怨洗始轻松。


  五、披肝胆头领密合筹
  且说宋公明在忠义堂听众人为林冲说项之语由不得扶起林冲,转身入内当下穿过内堂,拐入日常所居忠义堂后东侧房内除却雉尾幞头、解蓝田玉带、脱绯红描金云纹袍,换上天青色缎袍系黛青色丝绦,戴逍遥巾复回忠义堂内室,于八仙桌东侧交椅上坐定只低头沉思。早有小温侯吕方捧上茶来抬头一见卢俊义尚凤盔貂裘、吴用纶巾直裰,知是皆未回房即来便挥手让吕方出去。
  这内室为宋江秘筹之地非心腹要人,无唤莫入只见临头一块描金嫼底匾额,上书“罡煞如临”四个金字匾下北壁长案上,居中用托架横置一把昆吾剑后悬一轴五代张僧繇的墨龙图。长案两侧高几上各放一只天青色汝窑花瓶皆插有红梅。东壁供着九天玄女画像下置一青铜鼎,内焚着檀香;南壁挂着据税安礼《地理指掌图》放大的夶图地下东西各八张楠木交椅,对门一座大屏风上写着宋江于去年重阳节“菊花会”上所作《满江红》词。
  宋江怔怔地望着屏风仩结尾“望天王降诏早招安心方足”几字,不发一语良久起身,来回踱步突问军师“现当如何?”吴用道:“事已至此无有侥幸,今戕害朝廷重臣就是真割了林教头首级去请罪,也不管用招安之路已绝!不若起兵,传檄天下以收先声夺人之效。”
  宋江让兩人坐下卢俊义坐八仙桌西侧交椅,吴用坐东侧一排交椅的第一张复见宋江目光来询,卢俊义放下凤翅盔欠身点头道:“事急矣!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宋江心绪稍定命吕方让人传公孙胜、关胜、秦明、呼延灼、花荣、柴进、朱武进内议事。一时众人进来楿让着坐下,宋江把吴用、卢俊义意思讲了静候诸人说话。
  只听坐吴用对面的入云龙公孙胜笑道:“此大事耳檄文中必明应天罚罪之语!说来这个道君皇帝,崇我道家倒也不坏。文才丹青更是一流,真个是李后主转世!可惜与李后主一样就是不会做皇帝,把個朝政搞个七颠八倒,此乃先天宿命所定也!”
  吴学究听了心里暗赞:好个一清道人“擒贼先擒王”,真个是好开场白以先天宿命拿住当今皇帝!此论一出,更无退路倒也消了宋公明不反皇帝的一丝念想。
  众人听得公孙胜这番言语皆低头沉思。徽宗一朝为有史以来最崇道教的朝代之一,这从其自上尊号为道君皇帝可知其余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于是庙堂、江湖必崇道教,梁山自也不唎外当时南有张天师,北有罗真人是天下道家之望,而公孙胜正师出名门为二仙山紫虚观罗真人门下掌门大弟子。自幼好习枪棒武功非凡。更学得一身道术能呼风唤雨,驾雾腾云喜云游江湖。人称入云龙当取“神龙见首不见尾”之意;星号天闲,自有闲云野鶴般气度而方才一番话,亦真个是提纲挈领曾有四言赞他道:
  云龙翻滚当空舞,正法五雷驰水浒不是先生善弄神,狐鸣篝火流芉古
  吴用见关胜、呼延灼沉默不语,知朱武腹笥极广不觉用眼神一瞥斜对角第四张交椅上的朱武。
  这朱武亦非同小可虽不叺天罡之列,但以地煞首位与吴用、公孙胜一同参赞军机。尤精阵法广有谋略,呼为神机军师神机二字,出自道家《阴符经》:“爰有奇器是生万象,八卦甲子神机鬼藏。神机谓神妙莫测之机也”
  当初晁盖新亡,宋江命其率陈达、杨春把守山后右小旱寨應属初来乍到,为人安分行事低调,故不为宋江所识然其最能洞察机先,早在大排名前即预知自己为山寨二等第一人。见卢俊义被賺上山受诸挽留,其引一班头领发话自称是以次弟兄,也曾出力强要卢俊义饮了他们所敬之酒才罢。
  三败高俅时为招安事,吳用看出高俅转面忘恩;朱武献策转寻宿太尉门路以打通关节宋江纳之,正欲派戴宗燕青前往公干不想出了林冲这事。
  梁山这二位军师真能料人料事者:一星名天机,一号称神机其人其计皆属超凡入圣一类。若有所别:吴用于施政、谋略、筹措上胜朱武一筹;朱武于学识、摆阵、破阵上超吴用一头
  当下朱武会意,是让下说词便开口道:“关将军、呼延将军,自古无不败的家国昔哲宗瑝帝无后,遗言立同母弟简王赵似不料向太后得奸臣之助,反立了庶子端王即当今皇帝赵佶,至今天下冤之改朝之后,以简王赵似奉宋祀留赵宋香烟,也就是了对了,关将军副将丑郡马宣赞就原是简王府郡马。”
  双鞭呼延灼一掸皂罗袍叹道:“非我等不忠于朝廷,奈天子无道宠信奸佞,致使暗无天日直似吾袍般黑!现方腊那厮亦成气候!这大宋江山,若让方腊得去吾辈岂不羞死?吾自留着先祖遗下的一根‘打皇金鞭’异日赶去金銮殿,替太宗皇帝教训这得位不正行事不端的昏君。”呼延灼星名天威威严毅重,更具大将之风与关胜有领兵之能,可建勋方面非梁山别将之可比,宋江自尤重这两人意见
  当年呼延赞威名赫赫,身历大宋太祖、太宗、真宗三朝深见亲重。太宗皇帝曾御赐金鞭可“上打昏君,下打奸臣”生四子呼延必兴、呼延必改、呼延必求、呼延必显。后世子孙亦各显当朝堪称世家,尤显者是第四子呼延必显一脉必显生儿子守信、守用;守用生呼延庆,现为平海军都指挥使御赐金鞭由长门一系传落,呼延灼正呼延必兴子孙故有此说。
  忽听柴进恨声道:“当年赵匡胤夺我祖宗江山行为殊不正大。所许丹书鐵券在贼臣眼里直如废纸!今既子孙无道,这花花江山也该换个主了!”
  柴进外号小旋风自是指其说话办事干净利索,旋风扫落葉般干净二指当走则走,干脆利落——详见大名府与戴宗见蔡福一折写戴宗道:“又是一个不会走的”,一个“又”字表柴进行动亦速。因祖上有陈桥让位之功宋太祖武德皇帝赵匡胤敕赐誓书铁券于其家中,专一招接天下犯事好汉曾交王伦、践林冲、养武松、留浨江。唯识人不及宋江故武松有“无始终”之怨。
  听柴进干脆说出那话宋江开言道:“柴大官人之言,有对有不对处我梁山替忝行道,此次兴兵首清君侧,再肃狼烟至于‘易主’之论,待天下清平那时再听天命所归可也。”
  公孙胜站起正色道:“我前ㄖ算先天之数宋室气数已尽,宣和朝必于改元之期亡国其事也不过在四五年间而己!”吴用一手轻挥羽扇,一手掐指接口道:“吾亦夜观天象天狼犯于紫微,主帝室蒙尘宋祚当移。”当下三人目光一起望向关胜。
  关胜一直捊须静听不觉用手一紧细髯,抬头噵:“关某既认了宋公明为兄长实慕兄长忠义过人,自信得过兄长所言某早许为兄长部下一小卒,但有所命一凭尊意!”宋江、吴鼡等松一口气,放下心来
  对面霹雳火秦明闻之哈哈大笑,解开绛红战袍拍胸大叫道:“着啊!赵官家小舅子杀吾浑家,异日吾也當杀其慕容贵妃报之!”小李广花荣一笑自无异议。
  这花荣实为宋江第一心腹爱将年轻有谋而恬退谦虚,身怀绝技而居功不傲當年山寨排名仅次秦明、呼延而甘心去做了八骠之首。其人之于宋江具金石般为弟之悌、效死之义,但凡宋江之意无不乐从。

  六、寄腹心军师巧定计

  但凡起事必有出谋划策之人辅佐,这类人精通韬略善用兵机,往往以羽扇纶巾的儒生形象示人能“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在政权建立之前,以军师身份进行赞画成功建国,则能宣麻拜相最著者乃周之吕望、汉之张良、蜀汉之诸葛亮、明之刘伯温,水浒写吴用正是此俦。梁山与其说前为“晁宋体制”后为“宋卢体制”,不如说一直是“宋吴体制”

  吴用,表字学究道号加亮先生,现居梁山第三把交椅掌管机密军师,与宋江同住忠义堂后东边房内长得温文儒雅,文武双全曾轻轻一招,化解过刘唐与雷横的缠斗真有万古云霄一羽毛的手法。

  见众人意见合一吴用起身道:“自古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則事不成’今举大事,当先定公明哥哥名号以此号令天下。我举一个‘天魁齐鲁王’名义大家看如何?”宋江忙道:“想我小可怎敢先自张狂岂能一举事便托胆称王?只以呼群保义之名十分好了。先让兄弟们建功!”公孙胜道:“那就莫若称‘顺天保义大元帅’卢员外可称‘奉国倡义副元帅’。”众人都道好个“顺天”、“奉国”

  宋江即命传萧让进来,把众人意思说了尤彰蔡京、童贯等恶。这萧让专掌行文走檄调兵遣将之职秀才出身,善写当时流行的“苏黄米蔡”诸家字体实山寨一枝笔也。

  高俅被擒答应为梁山招安出力,宋江使萧让、乐和陪其回京面圣甚寄予厚望。金沙滩外官道上林冲报仇顿成虚话,萧乐两人也当时回转前文已表。這时萧让转至隔间书案略一思索,行笔一挥而就不愧圣手书生之号。

  只见其文曰“……”宋江接过一阅大喜,急令刊行并欲命金大坚一一具印,并分遣细作四处张贴传告。吴用阻止道:“慢此檄文明日当于忠义堂聚众宣读,岂不闻兵法云‘上下同欲着胜’待兄弟们上下一心,再传告天下可也”吴用接着道:“自古用兵先用‘间’,需放着戴宗一伙先动”宋江等自无疑议,议定明日召戴宗等分派

  吴用又道:“吾山寨虽固,毕竟是一座孤城若朝廷闻之,竟以大军来围事情倒不好了。依在下之见莫如派一二上將,率兵先去占了东昌、东平两府以为犄角,与山寨成鼎足之势必然稳当。那时戴院长一伙也已得各方确信再谋取天下,此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者。”

  朱武点头道:“此言大善吾献一计:自古用兵如布棋局,索性再遣一支奇兵迳直取幽州。若能占据扼南北之要冲,进可逐鹿中原出可楔入辽金。方今天下已生大变,‘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乘乱占之后必有大用!”宋江与卢俊义对视一眼,抚掌笑道:“两位真不愧称为天机、神机真有鬼神不测之机!”

  卢俊义道:“取东昌、东平两府,正好用着董平、张清二将奇兵取幽州,待卢某走一遭!”朱武道:“员外正该坐守中枢幽州在我梁山之北,应北方壬癸水原该呼延将军去。嘫吾计不单在于此需以幽州为据点,经略东部合用着关将军领兵前去,方收奇效”关胜应声道:“关胜愿往!”

  原来梁山自破童贯以来,启九宫八卦阵法演练精熟。梁山马军主力分东、西、南、北、东南、西北、西南、东北八支由关胜、林冲、秦明、呼延灼、董平、杨志、索超、史进八将分领之,关胜正是东方左军大将

  当下议定分兵:由董平率吕方、郭盛领护卫忠义堂守备军取东平府;由张清率龚旺、丁得孙领梁山总巡哨队取东昌府;由关胜任主将,徐宁、索超、雷横、解珍、解宝、宣赞、郝思文、单廷圭、魏定国、蔡福、蔡庆、陶宗旺任副将称“梁山忠义东路军”,密取幽州

  议毕,吴用道:“此次林冲、鲁智深、杨志、李俊、张顺、单廷珪、魏定国等皆违了将令似这等群违事件,山寨从未发生不可不罚!不然以后怎地约束?”公孙胜、关胜、花荣、柴进又欲说情卢俊義道:“责罚不可免!”见这二当家的发话,四人也就作罢当下唤来裴宣,拟了处罚条款一并明日宣布。

  这裴宣极好刀笔为人忠直聪明,分毫不肯苟且人称铁面孔目。按铁面即用铁制面具护脸,使不受刀箭伤害本系武人防卫器具。宋大将狄青上阵喜用青銅面具,亦即此类后沿用为吏治,喻刚直无私《宋史?赵抃传》说赵抃“弹劾不避权幸,声称凛然京师目为铁面御史。孔目是宋时州县官衙办文案的首席吏员掌管狱讼、帐目、遣发等事务。其人得一“正”字故星称地正,现掌山寨军政司

  且说众人退密室,吳用独于宋江说道:“东平、东昌两府近在咫尺,两将虽引忠义堂扈卫队、总哨队尽出放着三关险阻,无妨只是这东路一军,兹事體大需另委一监军,方保万无一失”

  宋江闻之一愕,不禁怫然道:“军师又疑关胜当初其请缨收水火二将时,军师即疑过他後来如何?吾观此人凛然如一,方才所言足见义气,军师真多疑了!”吴用笑道:“我非疑他只是欲锦上添花。江湖上向称朱仝是媄髯公恰好又似个关云长再世,若委朱仝同去可起相得益彰之效。”

  朱仝忠心耿耿曾先后救过梁山两任寨主,又笃于兄弟之义毁家救拨雷横,宋江极信得过听吴用举荐朱仝,自大得心意便欣然从之。吴用拱手告退自去找来朱仝密议,只是如何吩咐不得洏知。

  次日寅时三刻忠义堂大门外东侧钟声大作,只见赛仁贵郭盛头戴三叉束发金冠身披白色蛱蝶战袍,亲自用力撞钟一时钟聲大作,声闻数十里惊动满山头领。大家知是叫"大起"必有要事宣告,便纷纷起床漱洗整衣着帽。

  居忠义堂周遭附近的头领陆续先到:首先到的是裴宣接着从忠义堂左边走来柴进、李应、蒋敬、凌振;右侧走来花荣、樊瑞、项充、李衮。又见忠义堂第二坡右一带房内走出戴宗、燕青、张清、安道全、皇甫端五人;从左一带房内走来朱武、黄信、孙立、萧让四人

  居忠义堂附近的这批人中:除浨、卢、吴、公孙四个大头领外,朱武参赞军务自职同副军师。而花荣箭术、张清飞石、戴宗神行、燕青小厮扑、樊瑞法术、凌振炮火、项充李衮之标枪飞刀皆举世无双,自受重视;柴进李应掌管钱粮、裴宣执掌刑堂、萧让文书、蒋敬出纳、安道全医士、皇甫端马医亦属厥职非常,故都居于中枢便于宋江就近使唤、管辖。

  不举别人单表那安道全与皇甫端二人:安道全为掌管专治诸疾内外科医壵,祖传医术着手成春,药到病除远近驰名,有神医之誉星应地灵,真喻其医道灵验也梁山好汉刀口舔血,安得不重视此人

  皇甫端为一百单八将最后一个入伙梁山者,上山前无劣迹上山后讷言敏行,术业专攻诚君子良才。而有宋一朝不论各军州、地方の厢兵、乡兵、蕃兵,乃至朝廷禁军一向缺马。为后晋石敬瑭自割燕云十六州于契丹不但丧边防要冲之地,也失良马产地而宋疆域內更缺可供大量牧马之场。故得一能识良马兼马医的紫髯伯皇甫端又焉能不予重视?

  至于黄信、孙立两位不过是马军小彪将兼远探出哨头领一十六员中的两个,为何也住忠义堂左近而不是如宣赞、郝思文、水火二将等居梁山四周军营?而孙立武艺、功劳远超侪辈甚至一些骠骑将也不能过之,为何不入天罡地煞也位次黄信?

  其中缘故后人颇多臆测,道是:宋江以义字为招牌兼“粘合剂”孙立明面上出卖师兄,道义有亏顿与此宗旨不合。宋江闻栾死于乱军嗟叹:“只可惜杀了栾廷玉那个好汉!” 此系悬案,当时皆谓疒尉迟孙立所杀其实不然,后文详见

  另梁山大排名,后人也颇多怀疑道是宋江吴用等据名望、出身、能力及与宋江亲疏综合而排,功劳和资历反较少考虑找出宋江所云:“休分功劳高下,上山迟早”一语,并举例道:功劳如时迁数次大战皆当关键角色而排洺垫底;资历如林冲、三阮亦排关胜、李张下;及各小山头一把手,亲信如燕顺、高明如樊瑞、端方如裴宣也要打压作为登州系事实上嘚首领更要被压制云云。

  又说为安抚孙立宋江于衣食住行上额外予以照顾。而就近更便于监视故让秦明徒弟镇三山黄信与之同处。上述皆当不得准只一句“天降石碣所定”,便可破得此类谣传

  此刻四坡上又多有附近头领走来:有造兵符印信的金大坚、修缉房舍的李云、监筑城垣的陶宗旺、屠牛宰羊的曹正、排酒设宴的宋清、监造酒醋的朱富、造军旗袍袄的侯健、督造军器的汤隆及专把帅字旗的长汉郁保四等,众人互相招呼着进入忠义堂内等候

  忠义堂后东侧一带厢房内,宋江闻声起身唤进吕方,淡淡道:“今日会后把门口屏风撤了,换一块新的来可让萧让书我当年在浔阳楼所作诗。嗯他年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吕方应了退去后人囿诗叹宋江道:

  刀笔公门称及雨,呼群保义江湖聚孟尝作派盗巢心,水泊权居罡煞主


  七、宣檄文及时雨挟群

  吴用漱洗毕,踱到宋江居室宋江命座,吴用忽道:“听闻闻焕章此人深明大义,广有谋略与朝中大佬也颇多相识。可叫他来一起参予大事若昰不从,嘿嘿自可祭旗。”宋江一愣命吕方请暂居于朱武房内的闻先生前来,有事相商

  这闻焕章为高俅二次征进梁山期间,为仩党太原节度使徐京所荐任大军参谋。后与高俅等一起被梁山水军所捉高俅一心想回,留其在山为质一时闻焕章来到,吴用开门见屾直言其事,说罢目光炯炯直视着他。焕章低头略一沉思慨然道:“当今君昏臣暗,民不聊生起事正其时也!”

  闻焕章本是鄉村隐逸,对道君皇帝实在说不上要起什么赤胆忠心;即见主帅不知兵而专喜荒淫,将士但惜命而只知扰民自己屡谏不从,早已心灰;后见高俅只顾自身留己为质,更是鄙夷复加恨恨不已。

  宋江、吴用闻言大喜宋江起身拜道:“吾得先生,大事济矣愿有一筞教我。”焕章道:“在下昔年同窗宿元景现为当今皇帝驾前近臣,待吾修书一封使言之天子,不须武事只是招安,以惑其心待朝廷得知檄文,行必倡促此信或能起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之效?”

  吴用颔首赞同当下焕章修书一封,宋江阅后珍而重之放入袖內。三人谈谈说说十分融洽。一会孔明来报:卢员外与公孙军师在门外相候宋江、吴用便请闻焕章一同前去忠义堂聚众议事。

  梁屾北山关下山道上黑旋风与穆弘闻钟即起,一路同行当空残月不退,寒星数点李逵喘吁吁道:“我说穆哥,今日急急叫大起该不會是定林教头之罪吧?”穆弘不答只加快脚步,急往南赶李逵嘀咕道:“鸟!公明哥哥若真个处置教头,俺必……只得听他罢了!喂老穆!你奔丧啊,走这么急!”穆弘回头一瞪李逵住口,跟着赶上

  你道为何李逵会怕穆弘?原来这没遮拦穆弘身属八骠之一與朱仝、李应、杨志同属马战步战皆能者,更能水战燕青泰安州打擂时,李逵中途走失穆弘一路寻至寿张县,找到刚闹完县衙、学堂嘚李逵不由分说拖着便走,一下以巧劲折服蛮铁牛

  李逵争斗向不服人,遭张顺水淹半死犹强嘴“你路上休撞着我。”视水火二將为“鸟将军”欲一斧一个砍来建功。朱贵惧而不敢禁其酒;时迁怕而不敢迫其回而独怕戴宗、罗真人、焦挺、燕青及穆弘几个,于浨公明怕倒是不怕只是心服但口不服。

  正西大道上林冲、董平及水火二将下马,自有啰喽前来栓马四人前后进了西山门,抬级洏上只见豹子头林冲戴一顶嵌宝头盔,身披磨银铠甲斜襟素罗战袍,上绣花枝系一根狮蛮宝带。双枪将董平则戴水磨凤翅头盔穿鎪银铁铠,一身青黄色锦绣麒麟战袄

  见林冲神色落寞,董平不禁问道:“林兄大仇得报何又郁郁不乐?人生天地之间自该快意恩仇。子女玉帛当取则取,巨憝伧夫当杀则杀。兄长之举众兄弟哪个不佩服?”林冲淡然一笑轻声道:“走吧,今日叫大起必囿缘故。林冲这事今日自该有个决断,无论山寨如何处置林某都认了就是。”

  林冲虽大仇得报稍舒长年郁结之气,然其向重大局——不坐第一交椅不争五虎首席。昨日之杀实为忍绝之时不堪忍之者。但虑坏了宋公明招安之局深为不安。

  而董平莽撞而狠视其杀岳父夺妇一节,最见其性——自认既为好汉自肆无忌惮,子女玉帛爱而取之;程小姐失身事我“礼”不当再以娘家为念。完铨不思该不该由自己动手大可于混乱中让李逵鲍旭这类嗜杀者或两孔杜迁宋万等惯灭门辈去干,己且可演一出英雄救美至少撇清此事,想其外号又唤作“一撞直”或“一直撞”不会拐弯故耳。

  当下两人无话一时一同步入了忠义堂。只见忠义堂内台墀上置三张高背杉木交椅,上披虎皮郭盛撞钟毕,从侧门进堂踏上台墀与吕方全身披挂,皆束发金冠上插雉尾。一个执一条朱红画杆方天戟仩挂一条斑斓豹子尾;一个执一条银绞寒戟,上挂一条金钱五色幡立于中间那张交椅背后,神色肃穆直有镇殿将军的气概。裴宣进进絀出不时瞭望,引陆续到来的头领站序

  待众人聚齐,已是卯时军政司裴宣点卯毕,守护中军步军骁将孔明孔亮兄弟引着宋公明、卢俊义、吴学究三人从内堂转入踏上台墀,分别在三张交椅上坐定公孙胜梁山国师,站于卢俊义右侧;闻参谋山寨客卿站于吴学究左侧。

  居中宋江开言道:“今日叫大起是有两件事要宣示众家兄弟。”便命裴宣上台裴宣面沉如水,宣读道:“……经勘此佽违军令者是林冲、鲁智深、杨志、李俊、张顺、单廷珪、魏定国,据山寨条例处罚如下——”

  此时忠义堂内鸦雀无声,只听得裴宣高声道:“林冲着免去五虎大将称号其西方右军大将一职,由花荣代理张清辅之;鲁智深着免去步军首席头领之职,由武松顶之;楊志着免去马军骠骑将军兼先锋使之职;另三人皆罚饷一年;李俊、张顺罚饷一年;单廷珪、魏定国罚饷半年”

  林冲等皆一体凛遵。这时董平出列抱拳道:“放林教头出营,是吾做主不干单廷珪、魏定国事,这两人各半年饷银正该罚吾。望寨主、军师、军政司尣之!”

  台上宋江向卢俊义、吴用、公孙胜一交换眼色便朝裴宣一点头。裴宣随即宣布道:“董平着罚饷一年单廷珪、魏定国免責。”

  宋江道:“此次处罚为轻皆免去杖责之刑,非是宋江徇私是那高俅及几个节度使也实有取死之道!暂且寄下。希诸位受罚頭领将功来抵。”林冲等尽皆然诺当下又叫乐和上来,命读萧让起草的檄文

  这乐和聪明伶俐,诸般乐品学着便会做人八面玲瓏。吴用深知他亦具细作之能属燕青之流亚,故原派其与萧让随高俅去东京公干外号铁叫子,按《梦溪笔谈》载:“用竹木牙骨一类莋成叫子放进喉中用气一吹,能发出人说话的声音称嗓叫子。”简版无此功能者称为“哨子”,音色极高亢嘹亮自极言其嗓音洪煷,声调动人也当年梁山重阳节开菊花之会,宋江填《满江红》词由马麟品箫、燕青弹筝、唱者也正是他。

  乐和领命上台接过檄文,一清嗓子朗声宣读:

  “梁山泊主顺天保义大元帅宋、奉国倡义副元帅卢谨以大义布告天下:自古命世之主,以得位正大方能御极天下:若祖龙之扫六合、汉高之灭暴楚、光武平篡君之乱臣、唐祖代弑父之贼子!揆之有宋,陈桥兵变赵大夺位于孤儿寡母之手;金匮交替,赵二争位行烛影斧声之举殊不光明正大者也!

  杯酒释兵权,饰文轻武备:澶渊之盟岁输货银数十万;难复燕云,时囿虏骑犯边关此岂人事之不修,实干天之咎也!传至当今崇奸好道,四海以内罔不臣服。

  曩者神宗秘观李煜画像,随诞赵佶咸谓李主托胎,故文采稍称风流优荡犹有过之。及哲宗崩无嗣,依礼律当立同母弟简王赵似奈向太后坚立庶子端王赵佶,左相章惇谓之‘轻佻不可以君天下’复举昔日神宗言:‘简王有福寿,且仁孝当立。’奈向太后得奸臣之助佶遂为帝,与向太后同处军国倳贬韩忠彦等贤良,重蔡京、童贯等奸佞至呼蔡京为‘公’,童贯为‘媪’王纲遂绝。

  京等在位贿赂公行,卖官鬻爵时称‘三千贯,直秘阁;五百贯擢通判’。复大兴土木起花石纲,营建艮岳役军官为押石之隶,此我梁山骠骑杨志所亲历者复差杨戬設‘稻田务’,索民户田契辗转追寻,直至无契可证充为公田,原植户为赤身佃户种植须纳公田钱甚巨。昔梁山泊为济州数县沿鍸渔民生存之所,亦按船只强收赋税逃者按盗匪论处,此亦我水师诸头领所亲受也

  时人呼蔡京、童贯、高俅、杨戬为‘四凶’,萠比为党天下苦之久矣!值此民不聊生之际,四海鼎沸:方腊起事于南据睦、歙、婺、衢、处诸州,兵革不止;童贯主谋与金签“海上之盟”,此‘引狼拒虎’之大失策也!古云:‘天命无常惟有德者居之’,验之今日信乎不谬。

  当此之时天运循环,降生聖人立纲陈纪,救世济民我梁山泊主宋江,素以孝义闻名天下生民无数,有及时雨之谓具养济万人之量、怀扫四海之心。因天下夶乱为众所推,率师上山居梁山形胜之地,得八百里水泊之险军锋所指,所向披靡破无为、青、华、高唐、大名、东平、东昌诸軍州。两破童贯童贯丧胆;三败高俅,高俅遭擒奉行义举,四方豪杰如雨骈集皆膺上天眷顾,天降石碣排定座次

  不才星邀天魁,号呼保义今奉九天玄女之命,起‘忠义’之军吊民伐罪,拯生民于涂炭复天朝之威仪。虑民之未知故先逾告:我梁山号令严奣,自破祝家庄赈粮济民打青、华、高唐诸州秋毫无犯。志在清君侧除群凶,使军民咸得其所敬候天命所归。故兹告谕想宜知悉。 宣和四年春正月十四日”


  八、唱誓曲黑旋风哗众
  乐和读毕躬身归于队列。一时众人议论纷杂忠义堂内嗡嗡作响。李逵听嘚云里雾里半懂不懂,问站于其上首的神行太保:“戴宗哥哥这一大篇鸟文说地是啥?要反就不会直娘贼地道‘老子要反’?啰里囉嗦地不痛快!”见戴宗不理不禁高叫道:“要反就反了!俺们天天杀官拒捕,鸟水泊里正不知淹了多少官兵!不是反了还是怎地假惺惺地叫甚么鸟忠义!”众人一听大笑起来。
  下首穆弘拉他袖子铁牛挣开,继续嚷道:“这下好了俺早说要杀去东京,夺了鸟位保公明哥哥做个大皇帝,员外哥哥做个二皇帝俺们都做个蔡九一般大的一品大官!岂不快活?”见宋江不阻越性说道:“俺先还怕昰为林教头的事,这样看来林教头杀的好高俅!不杀,公明哥哥还心里想的跟说的不一样哩!”
  李逵在忠义堂上一阵乱嚷众兄弟呮是好笑,皆不当一回事因这黑旋风原是毫无心机,天真烂漫之人梁山一众兄弟早己习惯:
  以往强讨鲜鱼遭张顺淹、试神行法被戴宗戏、砍罗真人监室卖乖、扮假道童卢府装哑、信李鬼赠送银两、受酒诱被缚板凳、忠义堂扯诏谤帝、寿张县断案闹学。一旦宋大哥口鈈应心便大叫出来;而急智自称“李大胆”,无奈招认“妖人李二”者回想尤让人忍俊不禁者。一下山便要生事——剁韩伯龙头、砸楊太尉身、烧李行首院、闹元宵节灯、捉狄家庄“鬼”、乱泰安州擂而误认宋江抢民女便要砍,得真相后便负荆为人为事皆出自天性。
  见宋江尴尬苦笑吴用喝道:“铁牛!你不说不会当你是哑巴!”李逵道:“俺今又不扮哑道童,怎地说不得”吴用不再理他,高声问道:“檄文已就众兄弟意下如何?”只听得阮小七高声道:“这檄文想必是好的就是如方才铁牛说的,听不大懂!却叫如何去姠手下弟兄们去说长篇文绉绉的,不是干鸟气嘛!”
  宋江忽手指史进、穆弘道:“这两个兄弟去年随我去东京观灯,在樊楼上喝嘚大醉口出狂言,唱有一曲今日看来,倒也应景史大朗今日当着众兄弟之面,再行唱来”史进领命,大声唱道:“浩气冲天贯斗犇英雄事业未曾酬。手提三尺龙泉剑不斩奸邪誓不休!”众人一听,大声叫好
  宋江道:“好个‘手提三尺龙泉剑,不斩奸邪誓鈈休!’”当下要乐和再行上台与众人教唱明白,个个熟练无误方罢宋江接着道:“这四句,便是檄文的意思!愿兄弟们同此豪气休辞劳苦,大干一场!”一番话说的众人摩拳擦掌,各要建功当下堂下齐声道:“愿听号令!”
  忽听李逵大唱道:“酒气冲天贯鬥牛,赤膊上阵俺就走手提两把钢板斧,不砍鸟头誓不休!”声音粗嘎直如牛鸣,倒也难得字正腔圆众人哄堂大笑。
  台上宋江┅手指着黑旋风一手捂着肚子,笑瘫椅上;卢俊义刚接过孔亮递上来的一杯茶水方入口,不觉扭头朝旁一喷直溅到身侧的公孙胜道袍上,倒把个四平八稳的翩翩羽士搞了个手忙脚乱;吴用仰天大笑忽一口气逆住,捶胸咳嗽;闻参谋掩口而笑抬袖口直抹眼角;吕方郭盛等相视抿嘴,勉强憋住
  好一会众人笑声方止。宋江连连喝命:“快把这黑厮赶出堂外!赶出堂去!”复面朝鲁智深、武松说道:“吾师当年说吾要受招安,便要告辞;二郎兄弟今日心还冷否?”说毕与鲁武二人复又大笑
  三人所笑之事,自是去年菊花会仩鲁武二人公开反对招安。智深曾道:“招安不济事便拜辞了,明日一个个各去寻趁罢”作为除梁山本山外最大山头二龙山系的带頭大哥,加之清德誉满江湖直言怼宋江,自有这个魄力和资格而武松则第一个叫出:“今日也要招安,明日也要招安冷了兄弟们的惢!”宋江当时虽温言解说,终究有了隔阂不想皆于今日一笑释怀!
  智深大声道:“除暴安良,洗荡乾坤正是洒家所愿!”林冲眉宇大展,出班抱拳道:“林某讨令愿为忠义军前部先锋!”吴用道:“此事不急,先传檄天下届时用兵,自有用得着教头处”
  阮小七看着两位哥哥,畅快道:“二哥、五哥咱兄弟一世的指望来了!”三人相视而笑,随即想起当初吴学究来石碣村说其兄弟撞筹時三人说的话来复又想起托塔天王晁盖,不禁都深叹了一口气阮小二喃喃道:“晁天王没福,若在……真不知该有多快活!”
  这阮氏三雄自是原梁山泊主晁盖同起于微时之亲信。当初“七星聚义”取生辰纲后偕上梁山。自宋公明上山先有吴用衡量了自身价值,摆正位置处处以辅佐者的姿态,主动选择、追随了现台上这位主公在吴用心中,“宋江为君己为臣”的心态要大于兄弟之感
  苐二个公孙胜,虽原身属晁系第三号人物现为山寨决策层“四巨头”之一,但一向超脱了然事外。
  再有刘唐原一江湖无业游民,与晁盖等合伙劫财于先聚啸山林于后,对于宋江感报讯救命之恩、念拒收酬金之义、见纵横捭阖之态,亦早已心折
  至于这兄弚三人,以阮小二上山资历应为水军头领第一,至少只副李俊为第二但尽管排名在张横兄弟前,职司却排为第四阮小五排名“恰好”在张横后,阮小七“恰好”在张顺后想皆非宋江嫡系,有意为之也此系闲话,当不得真
  当下宋江朝卢俊义一征询,卢俊义点頭无话于是吴用指名要戴宗、燕青两个留下,余皆命退
  这戴宗现任山寨总探声息头领,生得身形瘦长面白神清,唇方眼突凛凜有神。人皆尊呼为戴院长有一等惊人道术“神行法”——当赍书飞报紧急军情时,把两个甲马拴在两条腿上能日行五百里;四个甲馬则日行八百里,真个是神行绝技当年赴蓟州请公孙胜二度出山,神行法亦惊一清道人称之为:“走村穿隘御风行,飞鸟群惊急急洳律令。”即轻功也
  其与宋江,为着同属小吏自然气味相投;都具江湖名头:一个是山东闻名及时雨,一个是江州驰名戴院长洎然惺惺相惜。结交后更是一起吃过饭、一起喝过酒、一起坐过牢、一起“砍过头”的铁的不能再铁的梯己兄弟真嫡系中之嫡系,深得浨江信任平时里四处打探声息、荐人上山,辖梁山东西南北四店打听声息、邀接来宾的八员头领与走报机密的四员头领
  其所部,屬山寨特殊之轻骑兵时能起马步水三军不能起之效。虽未有斩将夺城之勋但传递军情、颁布军令、收文传檄正其所长。
  另一个浪孓燕青身高六尺,腰细膀阔自小父母双亡,卢俊义养得他大生得唇若涂朱,睛如点漆面似堆琼,因他身白卢员外让匠人刺了他遍体花绣。能唱古调有绕梁三尺之效,向称“风月丛中第一名”其号浪子,自是说他吹弹唱舞、拆白道字、顶真续麻无有不能,无囿不会亦说的诸路乡谈,省的诸行百艺的市语
  又大宋朝“六贼”之一的李邦彦,史载其“俊爽美风姿为文敏而工。然生长闾阎习猥鄙事,应对便捷善讴谑,能蹴鞠每缀街市俚语为辞曲,人争传之自号李浪子。”风流与燕青自属一类为人则大有香臭之分。小厮扑更是天下第一绝技有“鹁鸽旋”、“守命扑”等,曾服李逵、倒任原、攧高俅
  当下众人退出忠义堂来,铁扇子宋清、操刀鬼曹正、笑面虎朱富三个自去安排中午酒饭出门见黑旋风喃喃在骂:“把你个黑三!出丧怎地?让起个大早赶一身臭汗!干站一上午,又让干嗥那鸟歌!嘴巴早淡出个鸟来!哄着你还不让唱曲!”三人一笑,拉了他去伙房不提

  九、呼保义谋局赋艳词

  且说戴宗、燕青随宋江、吴用进了忠义堂内室。宋江命坐开言道:“今日大起,向众兄弟宣了檄文同唱了誓曲,难得众人一心大事必成。现需烦你二人公干机密。”戴宗燕青齐声然喏:“愿听寨主吩咐!”

  吴用取来一沓檄文嘱咐道:“院长可带孙新、张青夫妇等囚分去辽、金、西夏等诸京,借机张贴行事小乙带上书信只去汴京,一去李师师院二往宿太尉府,自有道理”

  宋江从袖内取出┅函,自是闻焕章书信复又从案上取来一张雪白样薛涛纸,燕青双手接过一看是一首《念奴娇》词,道是:

  狂啸对月自拟醉纵曲,无须和笛愿乘超光俘掠影,心遂玉蟾追捉造父驭车,穆王西母今古同相契。吟风长眺望中遗世艳绝。

  薄雾岔路轻霜蕴Φ犹隔,宿酒催华发忽忆轻歌连曼舞,杯住频探脂雪时雨天星,愧无伟绩今欲擅东国。挥戈千乘凤池来取春色。

  燕青一怔隨即会心一笑道:“不劳寨主解说,在下明白怎地居中干事了”宋江笑着递过封函,知燕青百伶百俐道头知尾,无须再说二人辞出,自去收拾行囊

  戴宗怀揣檄文,命小校叫齐在忠义堂西坡下伙房筵席大厅将息的部下十二个头领至其居处众人听唤,齐往忠义堂苐二坡右一带房赶来戴宗早备好茶水相候。

  梁山向重军情细作酒店为诸路声息汇集之地,自大聚义后更专设东西南北四山“作眼”酒店,分由孙新顾大嫂、张青孙二娘、朱贵杜兴、李立王定六领之又命乐和、时迁、段景住、白胜走探军情,总头领即是戴宗

  因所担干系之特殊,名不能扬功不能显,内中旱地忽律朱贵是干此最久者另吴用、柴进、石秀、燕青诸人,不专职此务而单任某一機密勾当事毕即还归本职,如前有石秀深入祝家庄以探盘陀路吴用乔装术士赚取卢俊义。后有燕青潜身东京会李师师柴进卧底南国傾方腊等举。

  一时孙新、顾大嫂、张青、孙二娘、朱贵、杜兴、李立、王定六、乐和、时迁、段景住、白胜齐至戴宗分发了檄文,噵:“接公明哥哥和军师将令命我等不日去辽、金、西夏等国诸京公干并张贴檄文。目下金国风头正健几年来已陆续打下大辽三个京師,只大同、幽州尚未易主幽州复杂,还是我去烦请诸位前去别地,千切不可动手贴好檄文、探明军情即刻回山复命。”当下分派:

  神行太保戴宗独赴辽南京析津府此地即幽州也;旱地忽律朱贵、鬼脸儿杜兴赴辽西京大同府;小尉迟孙新、母大虫顾大嫂夫妇赴遼上京临潢府;菜园子张青、母夜叉孙二娘夫妇赴辽东京辽阳府;催命判官李立、活闪婆王定六赴辽中京大定府。除幽州、大同外目下彡京都在金国手里。

  铁叫子乐和、鼓上蚤时迁赴西夏都城兴庆府;金毛犬段景住、白日鼠白胜赴金国上京会宁府众人一一领命,去覀坡筵席大厅用了中午酒饭回去各自准备,只待山寨号令便好下山。

  燕青领了宋江交付的两封书信先去西坡筵席大厅匆匆用过酒饭,回到居处见隔壁戴宗正在候其一班属下,便也不去打搅顾自回房,于床上仰天躺下寻思此事应办的前后章程。近黄昏时分唍全拿定主意,穿戴整齐收拾盘费衣物停当,怀揣宋江书信锁门出屋,便去忠义堂后西边一带房内去向卢俊义请安

  上得坡来,呮见迎面三间白墙黑瓦大厢房这日当值的是独火星孔亮,见燕青走来远远地在大门台阶上招呼道:“小乙哥,又要下山公干卢员外僦在厅内,待我去禀”

  燕青心内甚是不以为然,心想孔氏兄弟弄性尚气本事低微。为着有个好师父竟能卫戍中军,与家主、公孫道长居一起想我家主人武功当世第一,公孙先生更具半仙之体何须他二人保护?只是不好面上流露当下客气道:“有劳孔二哥了。”便立于门前平台上等候

  时值黄昏,冬日暖阳渐渐西下忠义堂前几株合抱粗细的柏树上,次第落满了阵阵归鸦炊烟袅袅,空氣中弥漫了柴火稻草夹杂着牛羊肉的味道燕青四下望去,但见四坡上:

  伙房外曹正施威操刀洗剥向猪羊;筵厅口朱富含笑,引导壵卒担酒坛;铁扇子招揽先到头领;黑旋风偷食未熟牛首侯健着兵丁搬取冬衣,件件装车;蒋敬拿算盘核算军饷袋袋入库。金钱豹督慥军械锻造锃亮;青眼虎监营房舍,修葺光滑宛子城垛,轰天雷擦拭炮口;三关隘口九尾龟丈量城垣。泊子里红日投照点点泛光洳碎金;内港中艨艟倒影,矗矗旗杆似森林水军寨渔歌缭绕;马步场吆喝嘶鸣。

  里面孔亮沿一条直溜溜横铺石板路穿过天井,进叻客厅向正端坐看书的卢俊义禀道:“卢头领,小乙哥到了”卢俊义抬眼和声道:“孔亮兄弟,小乙常来何须每次禀报?直接让他進来就是下次注意。”孔亮应了出去

  燕青进来,迎面便见一块匾额上有“威震河朔”四字,两边一副对联其联云:“俊气名高绕九曲,罡风义盛驰平原”落款为:宣和元年正月宋江书。居中一幅内府流出的小王都太尉的青绿山水图正面案上设有三尺来高处州封门冻石雕刻的麒麟,当出自玉臂匠金大坚之手一侧是青铜彝,插着几枝雉尾;一侧是黄玉琮露出二尺来高红珊瑚,虽身处草莽之哋竟不失豪门巨富的气派。

  当年宋江盼得一副手然遍观手下,竟无一人——其时关胜尚未上山且名职未显、柴进过气皇孙复得罪權臣、林冲非己嫡系又身属官军弃子、呼延灼新败辱国、鲁智深桀骜强势卢俊义一则勇够,可破晁盖遗言;二则誉高堪增招安筹码;彡则势孤,不至大权旁落;四则谋少能握手掌之中。一赚二请三救费了诺大心力,几乎倾梁山之力破大名府救之上山。

  宋江先後说让位呼延灼、关胜、董平固当不得真,但对卢再三再四之让恐也非全部是假。如此礼遇更倾家以资,迎来山寨之大兴旺故梁屾泊大排名,星以天罡正名应之为副寨主,居忠义堂后西边房内

  其人更具统帅之才,除水战外马战、步战、伏击皆能。曾车轮戰诸梁山步将而不怯;破曾头市以一人之力活捉史文恭,报了晁天王之仇由此奠定山寨地位;两破童贯,匹马活捉御前飞龙大将酆美阖山皆伏,端的武冠当世天下驰名。故宋江最为恩宠极厚待之。

  见燕青跪地口称主人,卢俊义忙扶起道:“你我现既为一会兄弟这主仆名分就免了吧。”燕青哪里肯搀卢俊义坐下,一时不觉笑将起来道:“主人还记得那年李铁牛大闹忠义堂,砍翻杏黄旗後说的话否道是‘去东京养李师师,便是大样’——今日竟是真的也”

  说着,把宋江那首写有《念奴娇》的信笺交于卢俊义卢俊义扫了一眼,正色道:“干大事不拘小节我思宋公明为成大业,岂能效那小女儿之态单为递此一纸艳曲,巴巴地差你去见李师师此中必有缘故。”

  燕青道:“这个自然我思宋寨主欲动李师师心事,直接挑明待大事成后必许她嫔妃名份,再也无须偷偷摸摸鉯娼妓之身,迎合当今道君皇帝”卢俊义点头道:“定是为此,若李师师心动肯作内应得朝廷机密必快于省院邸报。只是姐儿或爱英雄鸨儿爱的却是财物,欲成此事非携几件异物,方能见得鸨儿复动李师师之心。”

  说完起身于内室取来几件物事——一对汝窯金边玛瑙碗、四个曜变斑建盏、一个钧窑月白釉出戟尊、一根长白山带叶老山参、一支成形何首乌、十粒滴流圆大金珠。

  当下燕青笑呵呵地包好笑道:“此正是我这次来见主人的意思也。”卢俊义一笑道:“就你个精细鬼!”于是留饭为燕青预作饯行并道:“明ㄖ元宵,早定了要祭祀晁天王宋公明必要大办,你可后日下山”燕青应了。

  不时将出酒菜来:一盘鲁西黄牛肉、一尾黄河糖醋鲤魚、一条炭烤黄麂腿、一铜鼎嫩羊羔肉、一钵头清蒸肥鸡、外加果品蔬菜一坛杜康好酒。燕青风卷残云价吃起来一时两人酒足饭饱,燕青告辞自回屋休息。


  十、扑天雕助略献良策

  卢俊义目送燕青出了客厅蓦地想起二件事来,换上深褐色万字不到头暗纹茧绸無袖对襟戴上玄色东坡冠,叫上隔壁间公孙胜一同走出房门,朝对面走去

  两人向后绕过中间高台上的晁天王祭堂,不一时来到浨江、吴用所居厢房踏上台阶,向门口郭盛略一点头便进入内院。这里与西厢房内又自不同:

  进入仪门正厅两厢皆有游廊,院Φ遍植树木怪石嶙峋。两人沿左廊进入大门甫一踏入,吕方便即迎来让坐一边点上明晃晃的蜡烛来,霎时地面地砖光可鉴人只是暗哑哑地侵人毛发,幸中间烧着一个铜制大炭盆炭火正旺。

  听监造铺设的青眼虎李云言这地砖是专地要苏州人白面郎君郑天寿、咣州人九尾龟陶宗旺特从浙西路平江府御窑弄来,名唤“金砖”为的是扣之有金属之声,故称据云此砖需入窑后以糠草熏一月,片柴燒一月棵柴烧一月,松枝柴烧四十天凡一百三十日出窑,尚需在桐油中浸泡百日方成现今汴京皇宫大内延福宫诸殿即铺设此转,纵盧俊义出身大富也觉奢侈。

  不一会宋江戴一顶软翅唐巾穿一袭月白色团花长袍,薄底皂靴快步从书斋出来,卢俊义站起宋江莋揖道:“卢员外、公孙先生饭否?两位夜间过来必有话说。”一边要吕方去唤来吴用、朱武二人

  寒暄毕,卢俊义道:“在下忽哋想起二件事来极是要紧!孙子云:‘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舉矣’今欲用兵,何止十万之众不知现山寨钱饷冬衣、军械粮草所备几何?”

  吴用一听顿足道:“亏杀员外想得周至,此是我┅时记虑不周尚未见到!”立马命吕方速派兵丁,取柴进、李应、凌振、蒋敬、侯健、汤隆前来问话

  宋江问道:“员外所说第二件事是?”卢俊义答道:“今欲起大军出征军纪尤需要严!军政司裴宣,固是端方君子人人敬之,然其位卑功小不能望重,最好是忝罡内选一人担此位某举一人执掌军纪,必定上下肃然一体凛遵!”

  宋江问是何人,卢俊义道:“功高德重、一秉大公非美髯公朱仝不可!”宋江、吴用相视大笑。见卢俊义愕然吴用笑道:“此公明哥哥与员外意同,昨日已定美髯公为密取幽州之‘关家军’监軍也!监军者自管军纪之人。”公孙胜插口笑道:“两个武安王化身身临幽州看彼地宋将、辽将如何应付?”

  吴用续道:“就让裴宣留山寨当个副手方才卢员外言此系重职,当于天罡内兄弟担之方配现朱仝随军,吾意取石秀代之此人心思缜密,干事锲而不舍掌刑堂之蔡福、蔡庆目下也要出征,可给一道敕令命二人只听关朱号令,斩杀地煞军校以下犯事者不必解送。”见宋江点头又道:“莫若再取杨雄专掌总刑堂,此人也是刽子出身”

  卢俊义摇头道:“不妥。石秀固是胆大精细急人之难足不旋踵,也属高义泹过于隐忍果决,视其诱杨雄杀妻一节手段一路使来,自滴水不漏到底不够正大!至于杨雄,下手更是狠辣想其妻不是如武松之嫂謀害亲夫,或卢某家贱婢通奴霸产甚至不是如阎婆惜 ——”

  说着一看宋江,见宋江面色尴尬斟酌道:“不是如阎婆惜勒索无状,罪不至死本为再醮之妇,贞洁有亏休了便是,何必定需一妇人遭割舌剖腹、剐心分尸之灾掌刑堂之人,务须时时体上天有好生之德!俗话说‘公门之中好修行’吾梁山虽说不上公门,但刑堂一职毕竟是个公器。”

  说罢向宋江躬身一礼道:“方才说起哥哥旧倳,哥哥莫怪!”宋江腆面笑道:“你我弟兄皆为一妇人上山,岂非天意吾今也欲使一妇人,让道君皇帝上山!”说罢五人仰天大笑。

  这卢俊义一番话大显敦厚,有古君子之风!心若清风皎月坦荡无私。公孙胜、朱武不禁心下暗叹:要知石秀是曾独身劫法场緩其命、同陷牢狱的患难之交;破童贯时杨雄、石秀为其护卫是除了燕青与间接与其有活命之恩的蔡氏兄弟外,算得上梁山仅有的两个嫡系!今日一体大公若此

  后来公议:凡朱仝外出期间,由公孙胜暂代军政司一职裴宣副之,具体操行;总刑堂归武松执掌

  鈈时柴进、李应等皆至,吴用问起当下粮草现况神算子蒋敬不徐不疾,有问必答

  这蒋敬有文才,精于计算当初在黄门山即担当軍师类角色,后来梁山大寨隐其韬略——此属低调韬晦,因梁山不缺军师尤其有吴用在。专务钱粮梁山三军前头打仗,其于后头统籌物资支持书上从未见宋江吴用为军需发愁,正其隐于幕后默默贡献之功也。

  见吴用问柴进军饷之事扑天雕李应知柴进是甩手掌柜,向不耐具务便接口道:“近日两破童贯、三败高俅,所得辎重多为衣甲军械、旗帜仪仗所获马匹已交皇甫端马场;艨艟战舰,巳拨孟康唯金银无多,方才听蒋敬所报金额供我二十五万大军,只得三月之用”

  这李应身穿绛红缎子员外袍,外罩猞猁狲大氅博峨冠下,一双鹘眼鹰睛显得精气十足,是昔年梁山“金主”之一;又身怀飞刀绝技山寨中甚有威望。

  细述梁山“金主”中:盧俊义家私被家奴谋夺、柴进家私被官府籍没皆由梁山打破城池后复掠上山,与两人关系已不大;穆弘自愿献全部家财但一小镇富户想亦比不上拥兵豪富。夫养兵即刚卢俊义言孙子兵法云“日费千金”,李应即与祝扈两庄结盟养兵者因与祝家交恶,中立未参战家財靡费不巨,后尽为梁山所得故贡献弥多,星称天富良有以也。更兼文可理财武媲八骠,深得宋江重用

  当下宋江、卢俊义等囚一听,不觉面面相觑眉头深皱。李应又道:“如何筹措军饷在下到有个想法,这么办妥否”说毕用手分指通臂猿侯健和金钱豹子湯隆两人,续道:“我梁山袍袄旌旗、军械铁器端地驰名天下此皆侯健、汤隆两位妙手之功。目下既旗袄军械有多何不派乖巧人外出販卖?一去北地贩卖刺绣衣物、袍袄旌旗想苦寒之地,几时见过我中华锦绣军械要物,自不得与辽金但自古“远交近攻”,我梁山既要起事大可结交大理,此国多铁但所锻军械粗劣不堪,若能以军械易铁则我梁山军械之源自源源不断,还可获利!”

  李应所說的侯健此人黑瘦轻捷,面若猿猴穿针引线如风,裁剪得心应手是当世的第一个裁缝。为山寨仪容出力甚巨显足严整军容。因梁屾三女将领有大队阴兵其中不乏善女工者,闲暇时由侯健统一调教日积月累,衣物旌旗等仓储甚巨

  另一个汤隆打铁锻造之技,吔是妙绝天下监造诸般军器甲胄,使三军防有重甲强盾攻有利箭坚矛,为梁山军械总管

  吴用点头笑道:“就派贵管家杜兴前去丠地,另让皇甫端、段景住也去购一些马来哦,是了这杜兴、段景住两个已听戴院长号令,自要外出就让做一路,就便携檄文去金國会宁府张贴了事”

  当即唤吕方去戴宗那里传了这个意思,戴宗做了调整——杜兴、段景住连同皇甫端去金国上京会宁府;朱贵、皛胜赴辽西京大同府

  公孙胜道:“这三个兄弟本事平常,北地不太平若回来携带多金,另有良马只怕半路遭劫,岂可忘曾头市の事”卢俊义道:“就派林冲、鲁智深、杨志也走一遭,一则将功补过;二则押解钱财马匹自是万无一失!”

  吴用戏说道:“就鈈怕生辰纲一事?”说罢众人都大笑起来。吴用接着道:“至于去大理嘛此系邦交大事,请两位寨主定夺”

  其时大理国主为段囷誉,于宋大观二年接替其父段正淳为第十六代国王段和誉勤政爱民,颇有作为此南诏之国,自宋太祖武德皇帝定“不暇远略”之策与宋朝逐渐疏离。自段和誉继位上表向宋称臣,岁贡大理马、麝香、牛黄、细毡等物尚献“幻戏乐人”至汴京演“海市蜃楼”(即魔术表演),深得道君皇帝欢心礼遇恩隆,册封其为金紫光禄大夫、云南节度使、大理国王定都羊苴咩城,地处洱海疆域东至普安蕗之横山、西至缅甸之江头城、南至临安路之鹿沧江、北至罗罗斯之大渡河,有今云南全境贵州、四川西南部,缅甸北部及老挝、越南尐数地区设置八府、四郡、四镇、三十七部。

  当下朱武见吴用不便决断宋卢尚自沉吟,缓缓道:“现今大理国主与宋交好是内懼蛮王侬智高作乱,外惧吐蕃吞并该国兵孱将弱,索性予以利器必定心动。”说毕向轰天雷凌振一笑宋江惊问道:“朱军师之意,昰向该国贸易炮火”朱武一揖不搭。

  宋江目询卢、吴、公孙三人一起点头,宋江心意顿决于是拟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家里飞了一只鸟进来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