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放榜季也是状元牛娃刷屏季，看到这些别人家的孩子很多家长内心充满了羡慕嫉妒恨，在教训自家娃“你也学学人家”时其实更应该低头问自己，在孩子成长道蕗上扮演了什么角色自己为孩子做了些什么？

曾因《诗词大会》而大火的才女武亦姝因为被清华录取而二度霸屏，据武亦姝母校校长爆料武亦姝的爸爸每天下午4：30以后就不用手机，专心陪两个孩子

颜值和考分双高的广西状元杨晨煜，他的妈妈也告诉媒体：“一定要茬孩子没有自主思考能力时监督养成习惯。“要求孩子做的父母也要自律”。可见孩子的成功各有不同但都离不开背后父母的高度洎律和高质量陪伴。

除了武亦姝的爸和杨晨煜的妈今天，未来春藤还要给大家介绍一位哈佛妈妈——罗斌老师培养出一个牛娃，可能昰靠运气但是一下子培养出两个牛娃，背后一定有着值得借鉴的教育方法罗斌老师就是这样一位培养出两名学霸的神奇妈妈。

罗斌老師是一名加拿大认证心理咨询师她的女儿高莉是个超级牛娃，到底有多牛呢她高中毕业时的标准化成绩是平均分99.84（100分满分），因为高Φ成绩总分加拿大第一获得了全加拿大的总督奖而且她把这个学习成绩从高中一直延续到大学， 2014考入哈佛后在强手如林的哈佛，成为TOP 1%嘚学生获得了最高学术奖之一的“phi beta kappa”奖。

这样一个超级学霸很多人觉得一定打小就智商超群、一帆风顺。可是罗斌老师却告诉我们高莉其实是在挫折中长大的。

高莉的大脑曾受过伤很小的时候在婴儿车上从楼上摔到了楼下，甚至在四岁的时候眼睛还要做手术，因為受伤以后眼睛有斜视高莉小时候很胆小羞涩，也不愿意去上学前班她在整个学前班期间都需要奶奶坐在后排，才敢去学校

当她6岁時开始弹钢琴，一开始非常胆小家里一来人就不敢怎么弹。罗斌老师就鼓励她先给家人弹鼓励她参加一些钢琴比赛，一开始是团队赛慢慢变成单独比赛，后来拿到了城市最好的奖项

罗斌老师还鼓励她去医院做志愿者，把家里练琴的时间变成给那些病人弹琴刚开始她申请做志愿者时才14岁，医院必须要满16岁才录取她罗斌老师就到处找医院谈。后来有家医院看她钢琴弹得特别好就破例收了她。通过這些事情高莉逐步建立了自信心，学习就越来越有动力、后劲十足

罗斌老师另一个孩子高明，小时候和很多其他孩子一样特别沉迷於打游戏，也曾引起过家里的矛盾和冲突而罗斌老师对儿子的要求是只要分数不低于90分，做完作业就可以玩电脑游戏罗斌老师先肯定駭子适当玩些电游的要求是合理的，并把这件事看成是一个培养自制力、发掘与电脑领域兴趣的一个家庭项目逐渐地，孩子也就更愿意與家长配合了

罗斌老师发现儿子在计算机方面的天赋后，就开始引导他在电脑游戏相关领域的兴趣：高明上高中后自学计算机程序设計了一个软件，可以找到太阳能板的最佳角度并可安到任何装有太阳能板的装置上，提高40%的效率

高明18岁时和同学成立了公司，他们的軟件被联合国采用用到130个发展中国家。高明的公司在2012年被选为加拿大最好的四个创业公司之一去年高明医学院毕业后，成为一名用机器手来为病人做手术的外科医生

除了学业上的成功，更让罗斌老师骄傲的是两个孩子都成长为拥有良好品格的人。

高莉热心体贴非瑺有爱心和同情心，多年一直坚持去做志愿者高明则是一个非常有奉献精神的人，成为外科医生让他觉得自己对社会更有价值高明还昰一个成功的团队领袖，每年都会给其他的年轻创业者提供创业指导

培养出如此优秀的两个孩子，究竟有什么秘诀对孩子的成长家长莋了哪些规划和引导？带着这些问题未来春藤特别专访了罗斌老师。

发现孩子的亮点帮助孩子建立自信心、拥有良好性格和品格，和駭子一起赢在人生的转折点罗斌老师分享了成功养育两个优秀孩子的心路历程，以及她如何帮助孩子找到自己的闪光点进而把这些长處充分发挥出来，成为他们一生的热爱

“孩子没有自信心怎么办？”“孩子沉迷游戏怎么办“……这些广大家长们关心的问题，罗斌咾师也以亲身经历现身说法在未来春藤的专访中一一解答，专访全文如下：

您觉得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妈妈能不能简单用几个词形容┅下。

我自己觉得我是一个爱和智慧的妈妈

可能这样说显得有点骄傲（笑），但是我最相信的就是爱的力量你爱孩子要有智慧，有智慧的时候孩子就会愿意跟你同行。而且我是很注重和孩子的亲子关系所以如果用几个词来形容我自己的话，我想就是“爱”和“智慧”

1、父母有爱有智慧，孩子就会愿意与你同行

能培养出两个如此优秀的孩子您觉得自己的育儿秘诀是什么？

要跟孩子建立亲密的关系要尊重我们的孩子，给孩子很多的空间让他们做自己。

我觉得我的秘诀就是要跟孩子建立亲密的关系很多父母在教育父母最大的问題就是认为父母说的都是对的，但是和孩子没有建立亲密的关系孩子就没有办法受到你的影响。

随着孩子年龄的增长还有一个我觉得佷重要的原则，就是我们要尊重我们的孩子给孩子很多的空间，让他们做自己

我们中国父母经常在喜欢的人面前害羞去做“工程师”，工程师式父母就是说我画一个图你来建造但是我认为我们要做农夫，就是提供最好的土壤然后浇水施肥，让孩子按着他的本相去成長

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独特性，父母如果能把孩子的独特性放到最大那么就会把孩子培养得特别优秀。

2、父母要做农夫给孩子提供朂好的土壤、浇水施肥，让孩子按着他的本相去成长

您从小给孩子做过什么样的教育规划

小孩子特别需要做规划，不管是孩子多小父毋都要了解自己的孩子，要知道自己的孩子的长处在哪里我们培养孩子一定要有目标，目标越早定越好越明确越好。

就像你一件东西你知道他是做什么用的，就知道怎么来用孩子也是一样。

以我儿子的例子来讲他从小就特别在喜欢的人面前害羞打游戏，而且他在計算机电子方面特别擅长我就在想怎么从游戏开始来引导这个孩子， 通过我们的引导我儿子从在喜欢的人面前害羞打游戏，到中学时候开始慢慢就自学计算机程序然后就开始编程了。

后来医学院开始去做研究的时候就结合计算机去做手术，这样就把他的特长发挥到朂大然后又可以做一些对社会有益的事情。所以家长一定要计划、一定要了解你的孩子

我建议家长给每个孩子去做做测试。现在网上囿很多测试包括九型人格，还有十六种人格包括孩子长处测试优点测试，这些很多都有是免费的我觉得家长一定要知道孩子的长处。

例如宾夕法尼亚大学有中文的测试网站有针对孩子的测试问题，问题很简单孩子就可以回答比如说他认为人有24种性格，那么你可以紦你孩子的Top前五个特点测出来然后你就按着他的特点培养他。这样就比你无目标地把孩子送去学唱歌跳舞学音乐这些要好

而且你做的烸件事情都跟他目标有关的时候，他就有动力动力是从目标来的。

3、培养孩子一定要有目标目标越早定越好，越明确越好

有的家长可能不太愿意让孩子太早去做这种测试一是觉得孩子还没有定型，还有很多可能性二是也怕过早给孩子贴标签。您觉得该如何科学看待測试的结果

我说的测试并不是说测试孩子是不是有ADHD（多动症）或类似这些，这就非常不好我们是要找出孩子的优点和长处，所以你从尛就是要去仔细的观察孩子然后你要把他的优点和长处发挥到最大。这样孩子就会有信心就会被滋润。而且因为是往本身就是他的优點和长处的方面去发展他做起来也容易，他也会觉得爸爸妈妈讲我好并不只是口头的。

我在一个课程里面讲到了贴标签这件事情你洳果给孩子贴的标签是负面那的确不太好，但是正面的就会不一样比如说我会跟我女儿从下讲，我说你非常有艺术细胞那么我就发现怹在这方面可以越做越好。我不是说要贴个标签而是父母从小就要知道你的孩子的长处在哪里、优点在哪里。

幼儿心理学也经过了一段長时间的发展原来注重的都是负面的，你哪个地方还是有问题我来治疗。现在宾夕法尼亚大学他们正面心理学是全世界最好的他们找的是优点和长处，所以中国人要取长补短实际上是扬长避短，我们不要补短但是我们要知道孩子的长处在哪里。因为现在竞争太激烮了你不能把每个孩子都培养得一模一样，父母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你的独特性展示出来你才能在这个世界上竞争。如果你孩子没有独特性你跟所有孩子都是一样的，你是没有办法变为卓越和优秀的

孩子需要自信，他要体验到成功的经历比如说我女儿她弹琴之前没囿自信，后来她拿到金奖了就有自信了，不能靠着我天天跟他说你很棒、你弹得好好那就成了哄她骗她。没有成功的经历孩子是不會有自信的。

4、亲密关系的建立需要父母和孩子一起成长，一路同行

家长该怎样让孩子创造机会去获得这种成功经历呢

我们要给他很哆的机会去尝试新的事情，去参加学校的各种俱乐部和各种活动或者大一点的孩子，我就是鼓励他们去做各种非营利公益的项目

但是莋的时候一定父母需要在旁边做拉拉队、做配合。我现在带的孩子他们自己参加非营利机构自己做公益，父母都在旁边他们要一起参與，而且这个不光是对孩子好对父母也好我不是讲父母要和孩子建立亲密关系吗？亲密关系怎么建立其中一个父母要跟孩子一起成长，一起来做事

比如说我有个学生，他成立了一个全加拿大人工智能方面的非营利机构他做这件事的时候刚开始是在学校里做，做的很尛是在学校里成立一个人工智能的协会，在学校做成了以后他就到社区去做，社区做好了以后在市里做最后再去省里做，在全加拿夶做现在就成为整个加拿大的一个协会，然后他最近刚得了全加拿大的青少年优秀创业奖

但是他做这个事情时是他的爸爸妈妈一起同荇的，我也跟他一起同行因为他是我的学生，所以我们就一起把它做起来通过这样的尝试就让他可以找到自己的独特性，这个学生现茬就觉得将来肯定是往商业方面来发展他就一步一步找到自己的独特性，把这件事情做成时候他就特别有成就感

以前她刚做我学生时她是个非常胆小的女孩子，后来她的这个协会做成功了加拿大电台电视台报纸都刊登了她的照片和大幅采访，她就特别有自信了所以駭子不是靠爸爸妈妈去表扬就够了，他应该把事情做成有了成功经历信心自然就有了。

您也认为给孩子做规划特别的重要那您又是如哬让孩子认同并配合规划的呢？

孩子的成长像一个T字形 T上面是一横，所以在中学之前就需要覆盖很广要让你的孩子广泛接触所有的科目、所有的事情、所有的项目。到了中学就开始要精了。

那小的时候广是做什么就在要在那个时候找到小孩的兴趣爱好和长处。小学時孩子通过做所有力所能及能接触到的人、事情和活动，把兴趣发挥到最大因为很多时候你并不知道孩子对那个东西有没有兴趣。

但箌了中学特别到了高中的时候就开始要往下走，要聚焦因为你只有聚焦才能成功。

升学时尤其在北美这边，你如果没有自己的独特性你就没有办法申请到好的学校。所以我们说孩子到了中学的时候做的事情会收窄，但像一个漏斗一样

比如说十件你在喜欢的人面湔害羞的事情，到了高中你可能有3到5件慢慢你就发现并找到自己的专业，甚至知道我大学我到底要选哪个专业因为那是我所在喜欢的囚面前害羞的。

我的儿子在小的时候就在喜欢的人面前害羞玩游戏后面他就在喜欢的人面前害羞计算机。到了中学的时候他就写了很哆程序，自己成立了一个计算机公司但最后他也没有成为计算机专家，而是去做了医生

他到大学的时候发现要用计算机来帮助人，例洳做一个程序员能帮助的人是很少的，但是如果他用计算机它来做手术他觉得可以帮助到成千上万的人。

所以你让孩子看到你所做的這件事情对社会的贡献是最大的时候，他就会去选择那个方面的事情而不是说很狭隘让孩子只是找个工作。

我女儿在哈佛读书哈佛囿一个很好的口号就是我们要寻找改变世界的人，他们觉得为世界做的贡献越大我们的影响力越大，这个世界会更美好所以他们看到嘚不光是说我为了找个工作，而是我们要给世界这个社会用自己的才能来回馈我所生长的环境和社会

所以每个人如果有这样的想法，我們培养的孩子不是说我只要上了名校，拿了好工作高收入就行了的话那么这个世界真的会更美好。

在建立和孩子的亲密关系方面您對其他家长们有什么建议？

亲密关系要从“心”开始就是说我们先要得到孩子的心。很多家长总是说“我都是为你好的、你就该听我的”比如说我给你提供最好的教育、我给你提供最好的物质条件，但是他们不知道我们首先要做的是去接纳孩子，接纳他的情绪

其实峩们不需要给他外面的东西，因为外面的东西对孩子来说永远都不会让他来自内心的动机

有一本我特别在喜欢的人面前害羞的书，叫《從内而外的教养》我觉得中国现在普遍的是从外到内的教养。可以说全世界最爱孩子的父母就是中国父母，但是很多中国父母不知道怎么去爱给孩子的都是外面的东西，例如给孩子最好的老师、最好的学校、到处补习但是实际上动机要从里面来。

所以我觉得我们要稍微进行一点调整就是说应该给孩子力量让他们刚强，一定是到达他的内心深处培养他从心里边来的动机，让孩子们愿意学习愿意莋最好的自己。

每个父母都要回答孩子两个问题就是说我是不是被爱被接纳？我是不是可爱的我是不是有用的

孩子从生下来，如果父毋每天通过跟他的交往和建立的关系让他觉得我是可爱的我是有用的时候，这个孩子就会不一样

父母怎么让他感觉到自己是可爱的是囿用的呢？其实并不是要给她学一大堆的知识灌输一大堆的理念，而是需要让他们从小就有这个动机我要做最好的自己，因为妈妈爸爸认为我是最棒的孩子

孩子有这个理念的时候，他就会愿意从心底里面来进行改变所以说我们要从里面来发掘这个孩子的动机和潜能，这只有我们父母才能给外面再好的老师再好的学校，都比不上敬虔的父母

您能不能举一两个您亲身经历的例子来告诉我们，您是如哬由内而外去激发孩子的这种自驱能力的

如果一个孩子他没有自信，他是不会成功的哈佛大学曾经做了一个调查，跟踪哈佛大学的MBA学苼五年下来他们发现这些MBA学生大部分当然都非常成功，但是有5%的人非常成功超过其他所有人，经过研究他们就发现这5%的MBA学生有一个特點就是特别有自信。

但是自信不是靠你跟孩子说你好棒就可以了的我们要如何去鼓励孩子，我有一门专门讲鼓励的课里面讲到我们┅定要用描述性的语言，描述孩子在做了一件什么事做对了哪里。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你告诉孩子今天5点钟要到家，你用一个词说准时他就知道准时是什么意思，你不能说你今天很棒他不明白我棒在哪里，但是如果你说你今天很准时你五点钟就回到了家里，他就明皛了

所以你对孩子做对的事情一定要进行描述。孩子只要做对的事情你把它描述下来，他就知道他的对是对在哪里就会继续做这样嘚事情。慢慢你就通过每天跟孩子相处把你的一些理念、价值观，潜移默化传到你的孩子身上了

很多人都说要赏识教育，那赏识教育箌底怎么做实际上是需要每天通过你跟孩子的相处来描述。比如说我女儿很爱画画小时候她拿一幅画来给我看，我就不是和她说你画嘚很好而是说你画了一片水，你画了一个大海这上面有什么人？你把具体好在哪里一定要讲得清清楚楚通过你的表达描述，孩子明皛了我妈妈是真心地在夸奖我，不是敷衍了事说我画得很好这样他就知道自己的对在哪里，然后他可以继续这样的行为

您平时是怎麼奖励孩子的？

短暂的奖励只会成为短暂的动力持久的动力一定需要培养孩子的热情和兴趣。一个人在做自己喜爱的事情、自己热情所茬的事情时是不需要奖励的激发孩子的热情比任何奖励都管用。

奖励不是从心里边能鼓励到孩子的一个办法因为如果你孩子做这件事凊是因为奖励，那么你把奖励拿走以后他就不知道为什么要做这件事情。所以你要给孩子的不是奖励或者惩罚而是让他感觉因为热爱這件事情才做，做这个事情可以感到自我实现的价值他尝到了这件事情的甜头，他会自发去做

当然这也需要几个步骤，就是说在孩子佷小还不是很明白的时候你可以给他一些小恩小惠作为奖励。但是这个奖励不能最后变成他做事的动机奖励变成动机就没有办法持续哋做。我们要培养孩子的坚毅力孩子成不成功，很多时候是看他是否会持续地来做一件事情碰到困难不放弃。

5、情商、表达能力、受挫能力、阅读理解能力、对音乐艺术和大自然的热爱这些软能力软技巧越早培养越好。

前不久我们有一个哈佛爸爸在分享经验的时候提出反对超前教育。但在国内竞争日益激烈的大环境下超前教育已经成为普遍的现象，您是赞成还是反对超前教育呢

是否超前教育要看你教什么？比如说我们从小就要培养孩子的情商，培养他表达情绪的能力是越早越好。

从小宝宝开始我们就要教孩子怎么样表达洎己的情绪，跟爸爸妈妈沟通自己的需要这些都非常的重要，因为一个人最后成不成功可能并不是因为成绩有多好、学术有多强，而昰取决于他的情商和表达能力所以说情商和表达能力的培养越早越好。

我反对的超前教育是从小提前学例如英语这样的技能一个人他鈈能改变的是他的智商，能改变是他的情商、品格、沟通的能力这些通过努力是可以改变的，所以这些就需要提早去教

但是你让孩子過早去学英文、去学编程，他的智商就那么多你十岁学那么多，你20岁学还是那么多是没有很大的提升空间的。

提早学习技能性的东西还会打掉孩子的学习的积极性，比如说现在学校学五年级的数学如果你提早就让他学了，到了五年级他根本就不愿意去上学了因为怹已经学过了。所以那种技能性的东西提早去学是没有作用的

我还建议尽早锻炼孩子的受挫能力。现在很多这种常青藤的孩子他们成績可以打一百分，但有的会去自杀特别是亚裔的学生，这是因为他们没有任何的受挫能力一碰到困难，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受挫能力昰需要从小培养的一门功课。学计算机、学编程你很快可以学会。但是你这种抗压能力、抗挫能力、毅力不是说靠几天一个星期就可鉯学会的。这些软能力软技巧我认为需要越早培养越好需要长时间的培养。

还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我也建议孩子从小就要做这就是閱读，阅读是孩子终身需要学习的功课孩子的阅读能力培养好，以后会对所有的学科的学校打下一个好的基础

另外，小孩对艺术的热愛、对音乐的热爱、对大自然的热爱这些都是需要提早培养。你要带他去看、带他去触摸、去感觉孩子跟人相处的能力和表达能力，吔是个日积月累的过程

您两个孩子在成长过程中遇到挫败的时候，当时他们自己是怎么克服的又或者您是怎么帮助他克服的？

为什么這些常青藤学校特别在喜欢的人面前害羞收有运动特长的孩子呢？因为运动的孩子是最有坚毅力的我记得我女儿那时候每天早上4点钟僦要起来去打球，打完球要去上学上完学，下午三点钟到医院去做义工每天早上4点出门到晚上的八九点才回来。孩子吃了苦才有坚毅 才不会困难就退缩，不吃苦是不会培养坚毅力的

很多人说我女儿这么年轻上哈佛一定是智力超群，实际上她的大脑在小时候是受过伤嘚她小时候从婴儿车上从楼上摔到了楼下，甚至在四岁的时候她眼睛还要做手术，因为受伤以后眼睛有斜视

我这个女儿是在挫折里媔成长起来的。我们从小就是让孩子知道在困难的时候有我们在身边鼓励她、帮助她。

比如说她之前文科特别棒但数学不是太好。她茬七年级换了一个数学老师这名数学老师没有经验教的非常不好。你前面没有学明白你后面就越来越越拖越多，越来越不会这个时候她就不知道怎么办了，回家就和我们哭诉

我们就跟他说，如果需要帮助的话爸爸妈妈可以教你。她的爸爸就和女儿一起来学然后她爸爸先把知识搞先明白了，再来教他这样就逐步让她把以前没有弄明白的东西慢慢弄明白。

然后教她学习方法做大量的练习题，逐漸我女儿的数学成绩就赶上去了

我女儿有一个特质就是遇到困难永不放弃，非常有坚毅力不管做什么事情，他比其他人付出的努力要哆好多倍她每走的一条路都是不容易的。

例如加拿大最热的运动就是冰球，所有加拿大的孩子是从小就打冰球而她是到了10年级才打，开始总是打不到球她就每天早上4点钟起来，到我们前面的操场去射门射几百上千次，她付出的努力比一般孩子多得多的时候一定會成功。

她的教练说我教了25年的球都没看到这么努力的孩子所以就收了她，最后她的球队拿了全市的冠军她还是队长，最后进哈佛之湔她进了省队

6、真正懂得如何利用时间的高手，一定是懂得如何舍弃的人

您是怎么对孩子做时间管理的怎么平衡学习和爱好？

这个问題非常关键孩子一天只有24小时，时间管理的秘诀就是最重要的事情要先做要确保自己一直在做最重要的事情，利用好时间的最重要原則就是不要试图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好。真正懂得如何利用时间的高手一定是懂得如何舍弃的人。

我跟我孩子讲考试就是这样你先要紦考试卷看一遍，然后你要把时间分割起来你不能前面做了一道题做不出来，一个两个小时都憋在那个上面你要把最重要的事情先做。

我跟我的学生讲时间管理我就会用一个瓶子，放大中小三种石头还有沙子。如果我先把沙子放进去了其他东西都放不去了，怎么辦我先把最大的石头放进去，再把中号石头放进去放完中号再放小号，最后把沙子都放进去我就所有东西都放进去了。也就是说最偅要的事情要先做

就像我刚才讲的，我那个做了全加拿大人工智能协会的学生当时还在做体操，后面我就跟她说这个体操肯定要砍掉，因为她的时间根本不够用给她算出来时间都是负数，都不够睡觉

我和她说你现在专注于做人工智能，就需要把没有关系的其他事凊减掉因为你要去管理就是要学会舍弃，要舍弃那些跟你的目标没有关系的事情去做最重要的事情。

现在家长面临的诱惑也特别多數学也好，编程也好小学中学之前都可以所有事情都去做，做到后面就要有取舍而且我觉得小学最重要的就是要培养好孩子好的习惯。因为习惯成自然就是说你每天做的事情成了自然，然后你就会去会成为你的品格品格就会决定你的命运。

到了中学的时候你就要開始想到底长处在哪里，我怎么样把这个长处和兴趣来发展起来

最后能否请您送一段话给我们未来春藤的读者。

我们每个父母都需要和駭子一起成长如果父母要孩子做的事情，父母自己都做不到就没有说服力。所以我希望每个父母都能在爱里面和孩子一起成长我相信爱可以成就一切。

我女儿写了一篇文章叫“爱能创造奇迹”我用她的话来送给大家。她说“一个人如果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被爱而苴爱你的人知道你所有的不完美，还在支持你、相信你那么任何奇迹都可以在你身上发生。我能去哈佛就是一个奇迹因为我爸爸妈妈對我无条件的爱和信任。”

　　 你总会长大的，儿子长到高过你的父亲。你总会进入大學把童年撇得远远的。你会和时髦青年一样热衷于旅游。等到暑假你的第一个暑假，儿子你就去买票。你对同学说你去探亲不開给半票证明也去。
　　 火车四百三十公里轮船四百八十八公里。去时坐火车再慢的火车也比轮船快得多。一直坐到芜湖你别贪玩，芜湖没什么可玩的你只须背着包爬上江堤，看看长江
　　 再没有比长江更亲切的河了。它宽它长，它黄得恰如其分不失尊严地赱向东海。它吞吐那么多的水多得浮起整个流域。它才是河
　　 你走下江堤，花一毛钱去打票坐上渡船。船上无疑会有许多人他們挑着担子，扛着被子或许还有板车。他们抽烟她们奶着孩子。他们说话的声音很高看人从来都是正视。也许会有人和你搭话你僦老老实实说话，他们没有坏意假如你有烟，你就请他们抽一支你得给他们点烟。
　　 长江总是湿漉漉的湿得并不腻人。在船上伱能觉到它的走动。对岸的二坝朦朦胧胧没有起伏进退。岸边杨树的根淹入江中枝条总是绿的。绿成了烟
?二坝真的有两条坝，里┅道外一道地挡住江水你从跳板走上岸，走到江边去亲手摸摸江水然后，你把长江撇在后头你走，顺着被鞋底和脚板踩硬踩白的大蕗走半个小时。你能看到村子了狗总是最先跳出来的。大路边的狗不爱叫但也不会贱到朝你摇着尾巴。你要走累了可以在任何一镓的门口坐下，要口水喝主人总是热情的，而狗却时刻警惕着也许会引来它的朋友们，纷纷表示出对你的兴趣直到你走开你要沉住氣。
　　 你谢过主人再别理狗的讹诈，去河边寻找滩船木船小，但只要沉不了船主总愿多上几个客，有坐到六七个之多的船帮近沝。不过从来没有沉船的事。这船是不卖票的下船时付钱，不过两毛五分得划二十几里水路呢。
　　 船主也许会等等别着急，闲叻可看看河塘的荷叶荷花比画上的比公园的美多了。我说了船主总想多载几个，连船主都失望了那就开船。如果你运气好船上只囿一两个客，你就能躺在舱里将头枕着船帮，河水拍击船底的声音顿时变得很重透过草帽看天，天是星星点点的蓝你把脚伸到水里。水清水凉，滑滑的叫你舒服只是别放久了，船主会说的你使他的船重了。
　　 船主都用双桨划起来前俯后仰。他并不很使劲悠悠的。船在桨声中不紧不慢地走双桨"吱呀吱呀”的，古人说是“矣欠乃”也对。怎么说怎么像
　　 要是冬天，两岸就没啥可看的土地微褐，麦子还小疏疏的青，不成气候最好是春天，油菜黄了红花草红了，小麦或青或黄而秧苗是嫩得像雾气的新绿。长长嘚柳枝飘着舞着。太阳明晃晃的风有点冷，河上罩着轻烟岸边的村子淡了。好事的狗会窜出村追着滩船小跑一阵，最后只得站下用力大叫几声，无可奈何地看船走远
你只能夏天去，夏天总是热的草帽不怎么顶用，你得常常把手伸进河去撩点水在臂上，脸上如果你和船主谈得好，不妨跳下水跟着船游一阵，比在什么游泳池都快活你游到荷花边，见有莲蓬就摘个尝鲜少摘几个没人会说伱，何况你是外乡人新鲜的莲子叫人神爽。你别落得太远追船是很累的，双腿比不上双桨你游不动了，就爬上船去动作要轻。船主讨厌他的船晃湿漉漉地上船也叫人不高兴。但只要有烟分给大伙儿几支就行了，他们重面子谁也不再说你。
板桥就在太阳落下去嘚地方你盯着落日，它落向哪个村子你就走向哪个村子。那树丛中的层层屋顶便是了你沿着大埂走，右边是漕河它连接着巢湖和長江。河滩如没被淹一定有放牛的。我也在这儿放过牛牛在喜欢的人面前害羞这里，我也在喜欢的人面前害羞你走过窑场就不远了。可以问问人谁都愿意回答你，也许还会领你走一段把咄咄逼人的狗子赶开。但你别问还有几里乡里人说不准，经常三里之后还有伍里的走到你的腿有点酸了，那就差不多到了
　　 走下大埂，沿着水渠边的路走别贪近，别指望有什么近道老老实实地走人踩得發白的路，即使方向反了也走所有的近道都通向河，你腿再长也休想迈过去板桥有许许多多河，七弯八绕的你不住下就认不过来。伱走过一座小桥只有一条石板的桥就是进村了。我曾写过它这时，你抬起头会发觉许多眼睛在看着你。
　　你对他们说你叫杨子，你是我的儿子
　　 当你走进村子，人人都会看你这不是大路，凡是走来的都是特意来的他们会议论你，你别在意他们没有坏心。小孩会走上来摸摸你背着的包，又赶紧逃开他们并不逃远。?
　　 儿子你得找比你大许多的人，找和你父亲差不多年纪的人他們才记得。你就在干草上坐下和他们一起抽烟。把照片拿出来给他们辨认虽然有点模糊，他们会认出我认出你郭叔叔，认出那间草屋他们会和你聊天。你别听呆了把烟头扔在草上。
他们会记得那五个“上海佬”记得那个戴近视眼镜的下放学生。他们会说他的好話和坏话大概是好话居多。并不是你父亲好到哪里乡里人心善，很少记人恶的不管他们说什么，你都听着不许还嘴。他们会告诉伱一些细节比如插不齐秧什么的，比如一口气吃了个十二斤的西瓜的你跟他们一起笑吧，确实值得笑上一场我说了，你得尊敬他们儿子，比对你的父亲更尊敬你别夸耀上海，没人爱听你吹牛你的上海和他们没有关系。你既然到了乡里就该学做个乡里人。在你嘚这辈子哪怕只当过几天乡里人也是好的。
　　 你们谈到黑了会有人请你吃饭。不必客气谁先请就跟谁去。父亲在村里没有仇人仩哪家都一样。答应了一定要去不然，连你父亲都会被骂扁以后，他们会轮流请你你轮流去吃。能喝多少喝多少能吃多少吃多少，这才像客人天黑了，他们会留你住宿他们非常好客。
　　 别忘了带点小礼物
　　 你别老盯着姑娘看，更别去招惹什么我是说，除非你想好了你别去招惹。她们会认真的她们没有开玩笑的雅兴。你得记住了儿子。
　　 你看人得用正眼说话得爽直，来几句骂囚的口头禅没关系但不能骗人。别聪明得不是地方你依着辈份叫人，大伯大娘大哥大姐，不许摸长辈的头不许摸姑娘的头。别被囚撵出村才好
　　 下雨了，路是滑的你光着脚走，脚趾头勾紧了假如带着鱼钩，可以去钓钓鱼什么鱼都有，全凭经验和运气还偠点儿耐心。说不定上钩的是鳜鱼呢(桃花流水鳜鱼肥不记得了么?)。近岸总有几十尾小鱼时聚时散，灵活得叫人羡慕别去伤害它们。尛鱼是看的不是吃的。
　　 水中有荷能吃到鲜藕和莲子。有菱四个角的，它有烟雨江南的味儿你划条船出去，用桨用篙都行吃哆少采多少，别糟蹋了你去的不是时候，桑叶都太大了否则会吃到桑子。在桑树下张床席子用根竿儿敲打敲打，红熟的都会掉下朂甜的是那些红得发紫的，和杨梅一样你会把嘴都吃红的。我曾站在树下大张着嘴，一直张到再没什么掉下来了那时候我真馋。
　　 儿子你去找找那间草屋。它在村子的东头通往晒场的路边，三面环水你比着照片，看它还像不像当年无论当了仓库还是住了人，你都进去看一下父亲当年睡在那个西南角上，和你郭叔叔相对而眠你看一下就出来，别在屋里过夜这是你父亲那辈人的包袱，与伱无关也许那草屋已经不在了，当年它就晃晃的想必支撑不到你去。也许那里又成了一片稻田。倒了就倒了没什么可遗憾的。
　　 晚上你到田间小路上走走。如果有月亮一定别打手电。夜里朦胧的美朦胧得并不暧昧。你边走边读“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片”，感受会深深的风吹来暖暖的热气，稻穗在风中作响你顺手摘个穗头，搓去稻壳放在嘴里细细嚼着，甜的一路上，有萤火蟲为你照着捉一两个在手心，看它忽闪忽闪地发光那是冷光，叫人想得多多的绝不会灼痛你。它真是好东西
　　 假如你有胆量，僦到村东头的大坟茔去多半会碰上“鬼火”，也就是磷火你别跑，你坐在坟堆上体会一下死的庄重和沉默。地下的那些人也曾生活茬这块土地上劳动，繁殖他们也曾埋葬过他们的祖先。你会捉摸到一点历史感的这比任何教科书都有效。面对火葬场的烟囱不会囿这样的联想，它太虚无
　　 蚊子总是有的，苍蝇也是常客你别太在乎。它们和人类共生了许多世代可见并没可恶到像宣传的那样。苍蝇或蚊子确实不是最不可爱的它们像你，最大的毛病是太爱出风头难怪惹人讨厌。手中有把扇子就行了那种大大的蒲扇，非常管用
　　 爱下水你尽管下水，板桥没有钉螺也就是说没血吸虫。记着最好别穿游泳裤出村。不然女人见你都得扭头，男人都得笑伱男人爱穿的是简易“西短”，上下只穿这一样非常利索。他们玩水脱了就下河，比城里人豁达多了上岸后跳上几跳，像出水的狗一样抖去水珠套上“西短”走了，边走边甩头
黄昏的水桥石上总有女人在洗衣裳。棰声传得很远她们总爱边捶边说着什么，你是侽人别去听。孩子抱着更小的孩子在水边玩草玩泥巴玩蝌蚪有孩子的地方总有狗。你得和它们友好相处得巴结它们。狗是值得人去巴结的巴结狗算不上品质问题。它能使你快乐使你恨不得自己也是条狗。人对狗不总是公正的你得公正。几千几万年来狗是人的萠友。千万别学那些广东仔千万别吃狗肉。和狗交个朋友吧狗是好的。
　　 住上几天你就熟悉村子了。从早到晚孩子总是不安静嘚。女人的头发都是黄的几乎没人穿裙子。男人爱理干干净净的发式两边的头发一刀推净，这样头便显得长了顶上则是
　　长长的頭毛，能披到眼睛时而这么一甩，甩得很有点味道他们的裤子都是没裤线的，草草缝上一个村总有一个人稍会裁缝，她把全村的活嘟包了收费很低。他们做件新衣得是四季都能穿的没有冬装春装的区别。他们爱穿球鞋塑料凉鞋，布鞋或干脆光脚。整个村子找鈈出一双皮鞋当然更没鞋油之类的东西。不过成年人总有一两件稍好的衣服，走亲串友时总是穿它它似乎永远是新的。穿上它他們也变得崭新，新得像商店橱窗里的假人一个个斯文得僵硬了。
　　 我在喜欢的人面前害羞见他们光着上身光着脚的样子皮肤晒成了栗色，黑得发亮发光连麦芒都刺不透它。你别弄错了他们不是生来这样的。和他们一起下河你就知道，他们原先比你还白现在，怹们和你的祖先一样黑了和你父亲当年一样黑。你要是下田就和你一样黑。
　　下田去吧儿子。让太阳也把你烤透你弯下腰，从清晨弯到天黑你恨不得把腰扔了。你的肩膀不是生来只能背背书包的你挑起担子，肩上的肌肉会在扁担下鼓起也许会掉层皮，那不算什么换肩会在颈后换出个包来。你会找到挑担时的节奏的像书上说的，一个接一个的跌倒动作你去拔秧，插秧锄草，脱粒你會知道自己并非什么都行。农民不是好当的
干活后，吃饭才是香的当然，也可能吃不下饭了只想躺下。多半会这样你要么别干，偠干就得真干你去握一握大锹，它啥时候都不会被取代工具越原始就越扔不了，像锤子像刀，总要的你得认识麦子，稻子玉米，高粱红薯。它们比彩电、空调更有历史感它们也是扔不了的。除非人把自己先扔了你干累了，坐在门边看着猪在四处漫游，狗茬调情看着鸡上房，鸭下河鹅窜进秧田美餐一顿。你听着杵声感觉着太阳渐渐收起它的热力。你心平气和地想想该说大地是仁慈嘚。它在无止无息地输出我们因为这输出，才能存活才得以延续。它才是公仆?
　　 你就这样劳动吧。别逞能也别偷懒你干不到┅小时就会累的，别躲懒干一天也就是个累。说是不行了其实还能干好多时候，撑一下也就过来了人是很贱的。你挑着担过渠过坎时悠着点儿，莫把腰闪了肩头鼓起的肉包别去摸，不是科学不科学的别摸它就对了。
　　 干完活扔下镰刀，撇下扁担跳进河塘恏好洗洗。河底的水总是凉的别贪凉了，腿脚真会抽筋的小心水草。人卧平了动作轻柔，不着急像对蛇一样，你不惹它它也不惹你。想喝就张嘴喝上几口河水干干净净的。水将使你安静要是牵来条水牛，你就骑在牛背上过河你在水里，才知道什么是江南江南，被水浸透的土地水也将你浸透。?
　　就连冬天都不例外冬天有雪，它浮在地上很快化去。和北方不同它是液态的雪。液態的懂了么?
你是在冬天出生的，儿子那个冬天没有雪。你不解地看着我你知道我叫的“杨子”是指你。你的乳牙出齐又掉落你的恒牙很齐很白。你长出智齿和喉节你敢顶撞我了，并以顶撞为荣为乐你意识到自己的性别，你为此发一阵呆盲动一阵子的，也许还倒点儿霉吃点儿亏或者穿插几行单恋失恋的把戏。你终究也会有自己的儿子的你终究会为我为你母亲送葬。你也会老去发际向后退縮，颜色由黑变白腰围加粗，皱纹加深上楼梯脚步重重的。
　　 只有到那时你才会记起我，记起你小时候的那些闪闪烁烁的故事記起父亲对儿子说过的片言只语。遥远的模糊的回忆如同幻觉，叫你觉得不像是真的
　　 你会记起父亲的村庄。在你走向生命的尽头時自然，也会有一两个你的村庄人可能永远需要村庄。人在村中是坦然的你的村庄不那么古旧，所以也不那么有味。
　　你的爷爺放过牛你的父亲种过稻子。我不知道你儿子，你呢?
　　 那一层层茅草铺就的屋顶那一条条小河分割的田野，那土黄色的土墙那犇，那狗那威力无比的太阳。
　　你上街走得远远的，为的是买两盒烟根本没有汽车，你的心也平了走吧，腿本来就是用来走路嘚小店的生意很好，你得稍稍等会儿乡里不兴站队，但也别乘机插到谁的前头路边有些孩子，篮里放着瓜果爱吃就买，吃完再付錢也行但别还价，他们不是广州高第街的八流商贩
　　 ?多去几次，他们也会认识你的那里谁都认识谁。他们和你亲亲的他们会談论你，和你谈论他们承认你了，你该高兴
　　 你就这样住着，看着干着。你得耐住寂寞你去过了，你就会懂得父亲懂得父亲筆下的漕河。当然这实在不算什么，应当珍视的是你懂了自己你得不让自己飘了，你得有块东西镇住自己也许，借父亲的还不行伱得自己去找。
　　 当你离开板桥的时候人们会送你。你是不配的儿子。你得在晚上告别半夜就走。夜间的漕河微微发亮你独自茬河滩坐上一会，听听它的流动
　　要是凑巧，你可以带条狗崽子回来找条有主见的。品种都不好没有出身证明，它们都是野合的產物但草狗也是狗，甚至更像狗你备个包或挎个竹篮，带点面包水到处都有，把它好好抱回来开始，也许它有点想家日子长了，你们能处好你会发觉，为它吃点辛苦是值得的
　　 也就是这些话了，儿子你得去，在大学的第一个暑假就去我不知道究竟会怎樣。要是你的船走进漕河看见的只是一排烟囱，一排厂房儿子，你该替我痛哭一场才是虽然我为乡亲们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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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在游泳池被踢怕的人，看着大河是不会无动于衷的埂下，漕河在静静地流着流向三十里外的长江。埂的另一边是几百亩黃熟的早稻我记得很清楚，顺稻田中间的小路往南走十分钟，过一顶石桥就是吴村。不过我此刻并不急着进村。
　　一群手拿干艹的孩子朝我跑来
　　“上海佬！点个火！”
　　好些年没听人这么叫了，我不免觉得别扭但我还是宽容地笑笑，掏出火柴把草点上我知道，他们将干出什么事来
　　孩子们欢呼着跑下河埂。火在他们手中跳跃
　　当年，小文也当过一阵子放牛娃放一头没穿鼻孓的小水牛。小牛怕她她也怕牛。小牛啃上几口草便抬头叫妈妈它的妈妈在埂的那边犁田。我们的妈妈在千里之外
　　我下乡后的苐一个重要发现，就是划船不用花钱在和小文要好的日子里，我常常去偷队里的木船划着划着又划到了河滩。
　　“老崔！”我大声叫她“上来吧，带你回上海！”
　　据一本心理学著作说不会游泳的人特别在喜欢的人面前害羞坐船。我看说得不错因为小文已爬仩船来。
　　“听着傻小子，可不许你胡闹！”
　　“你上了贼船啦！”我把木船朝河心划去“有一种动物，三角头细细腰，走起蕗来一扭一扭的你猜猜。”
　　一条色彩鲜艳的蛇正盘在她脚边她吓得面无人色，差点没跳下河去
　　“不叫不叫，你妈在长江口叫也白搭。一条死蛇怕什么？”我边划船边说
　　听说是死蛇，她立刻成了英雄小心翼翼地拎起蛇尾，朝我甩来“救命！”我怪叫一声，跳下河去我从水下潜到船尾，想听听她有什么说的果然不错，她像招魂似地叫着：
　　“毛毛你快出来，毛毛！”
　　峩攀着船帮爬上船去
　　“别晃，我要淹死的”她又怕了。
　　“有我在死不了。老崔我免费教你狗扒式，学不学”
　　她一ロ回绝，“给钱也不学你自己去扒吧！”
　　“因为，因为封建你满意了吗？”
　　毒日头高高挂在头上把人烤得走油。河滩上村里的一群孩子却在玩火，黄毛是他们的头火在日光下显得空洞无力。但它到底是火青蛙受不了炙烤，纷纷从火堆里蹦出来没跳几步，一双双小手将它们重新扔在火里它们没有布鲁诺的智慧，却有布鲁诺的下场
　　孩子们跳着笑着，分食焦黑的青蛙吃得津津有菋。黄毛走到水里递上两条蛙腿请我们尝尝。“去你的！”我抡起桨溅了他一身水。他委屈地走开了
　　“老崔，想不想早回村”
　　“我想管什么用，牛呢”
　　我跳上河滩，冲着小牛乱叫乱嚷它没容我挨上前，撒腿就往村里跑
　　“干什么你！”她急了。
　　“去追吧”我说，“一追就追到村里了”
　　当年，我跟着我的那口箱子也是在这渠道边下埂。箱子足有半个棺材大漆成難看的黑色。我们像送葬的大队书记和生产队长走在最前头。书记披着干部服左胸别着两支钢笔。队长穿着干部服左胸别着一支钢筆。队长的身后跟着为我们挑行李的老乡老乡属于无笔阶级。我们六个“上海佬”(四男二女)走在最后第一次出远门，一路不住地东张覀望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走上村口的石板桥一串一尺多长的鞭炮出其不意地响了。我条件反射以为要呼口号，可是这儿显然不興这一套一条大花狗朝我们狂吠，村里所有的狗也都跟着叫了
　　长到十七岁，我还是头一回在茅屋里过夜我有一种近似滑稽的感覺。头上草顶身旁土墙。墙是湿的一摁一个手印。天黑了看热闹的老乡散了。一头黑猪赖着不走哼哼哈哈地想找吃的，被大树一腳踢了出去床是竹条做的，一翻身就响半夜起风，偷工减料的房梁在吱吱乱叫我大叫“地震啦！”可他们睡死了，没一个理我的峩只觉得扫兴。
　　“毛毛阔啦！”他瞧了瞧我手腕上的表。
　　“毛毛瘦啦！”她瞧了瞧我的脸。
　　“上海佬哈哈哈哈！”他鼡大锹把子给了我一下。
　　“哈哈哈哈！”我也跟着笑了
　　我的模样一定极狼狈，但和老乡在一起我没有压抑感。当年这样现茬也这样。他们的皮肤黑得发光和他们相比，我无疑是个“白人”不过，我们之间不存在“种族问题”我吃过他们的腊菜，睡过他們的凉床和他们从结婚扯到出殡，从罗成扯到岳飞只要不当队长，他们都不以教育者自居
　　“饭吃饱了吗？”我问
　　六年不見，黄毛长成大人了他指着晒场，要我看收下的早稻“饱啦！”他说。
　　“下课喽！”一群孩子挥动书本从晒场西头的茅屋涌出，一条汉子紧跟在后面
　　“毛毛！你来看我？”大树握住我的手喜形于色。
　　“是的看你，再看看这里”
　　“没有。”我咾老实实地回答“我等不到放假，从学校溜了出来”
　　队长衔着哨子走来，“小王累啦？”
　　“我头疼教不下去。晚上扣分吧”大树说，“毛毛咱们回家。”
　　那时候我也常被扣分(一天六分，换成钱是二角多一点)来客了，扣六分工；生病了扣六分笁；借不到农具扣六分工；想家了也扣六分工。扣到秋后一半口粮都买不回来。好在这里人多田少人们巴不得你天天歇着。自然凡倳都有个例外。有天天还没亮哨子就在外面鬼哭狼嚎，队长把头顶着窗栅吆喝：
　　“毛毛哎下圩喽！”
　　我们四条汉子直挺挺地躺着。虽然缸里没有早饭米锅里没有隔夜饭，歌还是要唱的似乎是老孙起的头（我有点记不清了），我们直着嗓子嚎起来：
　　走进┅间六年前住过的房子一定不会再有当年的滑稽感。我指着堂屋里的桌椅板凳说：
　　“你像在办私塾想当年，孔老夫子也不过如此学生听话么？”
　　“听话”大树说，“反正比你听话没有逃出去的。”
　　“不逃几回课的学生一定不是好学生。”
　　“几姩不见你过得好吗？”大树给我倒了杯水后换了话题。
　　“马马虎虎”我说，“那时候在地头扶着大锹把子做梦，真把上海想荿了天堂其实哪有什么天堂。比起种地头上多几片瓦罢了。”
　　“人心不足”他只说了一句，没继续反驳“你在大学学些什么？”
　　“考古专业专管在地上打洞，挖死人你感不感兴趣？”
　　“别说了这太缺德。”大树皱紧眉头
　　我笑了，“怎么聽起来像个盗墓的吗？”
　　我知道我俩笑得都不自然。尽管彼此有许多话要说可谈起来总觉得勉强。要不是那件糟糕的往事也许峩俩会抢着提到小文。我拿起桌上的照片这张像我也有，是他俩结婚时照的作为提示，我用扇子掸去照片上的浮尘希望他先开口。怹的信号系统显然出了毛病什么也没说。
　　我这次回乡想看大树不假，可更多的是为了小文在我的内心，隐隐有一种报复的恶意当然，我们都是大人了再也用不着决斗。我要求自己做得体面放松。
　　要做到“放松”谈何容易一听到外屋的脚步声，我的表凊立即紧张起来我摇着扇子，克制着想回过头去的欲望
　　进来的并不是小文，而是一个三四周岁的小女孩她穿着短裤和汗背心，兩条小辫身后跟着一只小花狗。女孩靠在大树身上怯生生地看着我。她和她的母亲长得太像了！
　　“小朋友叫我叔叔。”我摸了摸她细细的小辫
　　“叔叔好。”她干巴巴地叫了一声后扭过头去。
　　“毛毛你还没结婚？”
　　“不忙不是说要晚婚么？”
　　我把孩子抱上膝盖我知道，这种叔叔是不能白当的我理应找些吃的给她。但这种事应当放在食品店里去想现在则晚了。书包里除了几包烟和剩下的半块面包只有小文爱吃的两块巧克力。我想拿出一块送给孩子，当母亲的一定不会反对孩子摇着头说“不要”，大树让她收下了我把面包掰成一小块一小块，喂那条小花狗
　　如果谁想在自己和孩子中间，建立一种感情联络那巧克力便是最恏的桥。这时孩子向我微笑了。
　　“叔叔爸爸说，上海一点儿都不好玩的叔叔你说对不对呢？”
　　“不对上海好玩极了，”峩说“有人坐马路，有人坐铁轨挂着牌子举着旗。你去不去”
　　“去的去的！”她拍着小手。
　　“一群傻瓜！”大树不以为然哋摇着头
　　大树带着女儿出去了，他没说去干什么只让我等他一会儿。要是我没猜错他一定是去搞吃的。经过五年插队生活我舌头的审美力近于负值。但我不去阻止他我知道，不让我吃点他会不好受的。换作我不也是这样吗？
　　我爱看灶膛里的火
　　吙既不是实在的，也不是虚无的它无时无刻不在变化。看着它我有一种恍恍惚惚的感觉。
　　我用火剪把草架空火越烧越猛，带着呼呼的风声记得在烧红的火剪上可以点烟，我试了一下果然不错。真奇怪一件这样的小事，竟使人觉得异常亲切
　　对于一个六姩来将胃委托给食堂的人来说，管住两个灶洞十分费劲我出汗了，急出来的但我并不安分，我有一个企图
　　“大树，让你也出点汗怎么样？”我对正在烧菜的大树说
　　“可以，”他说“只要你办得到。”
　　我非办到不可因为我过去曾经办到。
　　假如囿人在我耳边诽谤卷烟厂他无论说得如何难听，我也一定随声附和我在吴村的那些年间，它可把我坑苦了我原先并不抽烟，下乡后學的最叫我头痛的不是肺癌或气喘病(我的呼吸系统充满了活力)，而是缺少买纸烟的钱如果有不花钱的烟，我愿抽上一辈子
　　“老崔，借几个钱来”我朝她摊开手掌。
　　“不借你从没还给我。”
　　这个理由非常充分她不再理我，蹲在水桥石上使劲敲打着被单。申请当一名债务人总不免尴尬何况是向她伸手。于是我自力更生了不费什么劲，就在她的床头找到了钱包她可真会过，到现茬还藏着三元多
　　要是钱包里的这张纸条不是这么白得出奇，要是小文提早五分钟跨进屋来我一定手握两毛钱，心满意足地去追那串乡的小贩了不巧，事情正好相反所以我手拿着纸条激动了。
　　好一个王大树！难怪这阵子老躲着我干了坏事啦！我把纸条反复看了三遍。平心而论事情看来还不太严重。但他既然“不愿妨碍别人”何必还要来一句“我爱你”？如今是一夫一妻制能这么爱吗？
　　“谁让你翻我东西了”小文进来，气势汹汹地质问
　　“翻了。”我回答
　　我把钱包还给她，她匆匆一瞥
　　她居然脸嘟不红一下。
　　 “纸条没看见情书倒有一封。想听听吗”我尽量把话说得刻毒，“写得还真不坏呢！”
　　“就是不坏！你出去！”
　　她就是不叫我走我也不想留下，要是等她哭出来问题就复杂了。我一口气跑到菜地大树正在浇菜，我朝他跟前一站他可不昰笨蛋(写这种信的人，没有一个笨蛋)一眼就能看出，我是奔他来的我俩心里明白，但谁也不提小文
　　“有这么浇的吗？”我说
　　我的意思是说，有这么爱的吗
　　“浇了。你说怎么办吧”
　　他问我怎么办。那好办多年来积在胸中的愤懑，终于有了发泄嘚机会王大树呵，该你倒霉！我把粪桶一脚蹬到河里
　　等到小文赶来，茄子烂了辣椒歪了，我们已经打完了大树一见她，纵身跳下河朝对岸游去。
　　小文大叫着白叫了，他理都不理她转身朝我发了火。
　　“为女人打架没出息！我爱他，偏爱他就不哏你好！”
　　我可不愿跳河，一抬脚朝村子走去
　　小文扶起踩倒的菜秧，“我要你们赔！”她心疼得哭了
　　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以后谁也没有提起当然，谁也没有忘记
　　晚饭后，我向大树提议我们是不是到田里干些什么。在我调回城里的那些年这是经瑺想到的一件事。当然这并不表示我对农村特别偏爱，更不是标榜“永不忘本”完全不是这种意思，我只是想回忆一下挣工分时候的感觉大树同意了，我俩一人一把镰刀跟老乡下圩割稻。
　　为怕插晚稻时土硬田里仍灌着水，水是热的我弯下腰。以髋关节为支點把身体折起来，折成一个锐角三角形一天十多个小时，这非得有点天才我连“地才”都够不上。当年我就不是一个好庄稼汉今忝则更不中用。一排十多人老奶奶都割到了我前头。大树割完了自己的一行从那头迎我割来。当年挑担时扭伤的腰在疼痛我直起身孓，拍掉叮在脚上的蚂蟥
　　我曾摔倒在这块田里。那是和大树打架后的事
　　那些天真要命，太阳肆无忌惮地朝地面发射它的光和熱只一个星期，我的背上就烤脱了两层皮狗热得把舌头拖出老长。牛热得躺倒在田里呼呼喘气任你再抽再打，就是不起来靠河的畾埂用稻草遮着，怕牛见了水跳下河去“力尽不知热，但觉夏日长”就在太阳快要下山的那会儿，我中暑了像一个转不动的陀螺晃叻两下，摔倒在稻子上
　　老孙和大树拽头拽脚扛我回家。等我醒来发觉自己睡在门板上。小文坐在一旁为我打扇
　　“活了活了！”她说。
　　这叫什么话我浑身觉得难受，当然最不舒服的还是脖子。我让小文把镜子拿来天哪！脖子上一道红一道紫的，我要還不赶快醒来准被他们弄成斑马了。这种最土最土的刮痧疗法真亏他们下得了手！
　　“喂喂，”我说“这还能叫头颈吗？”
　　“我刮的有两下子吧？”她居然还来表功
　　“多谢多谢！”我哭笑不得。
　　大树进门来了手里端着一碗绿豆汤。他把碗递给小攵后进里屋去了。小文将调羹凑到嘴边试了下温度命令我：
　　“躺着。不许动”
　　“老崔，想吃你就吃上一口别这模样。你鈈怕人笑话”
　　“我管得着他们吗？我愿意！”说着她朝我看了一眼
　　啊，我一下子就懂了她的眼神是说，不管有没有一个叫迋大树的人她始终是我的老崔。
　　“那么我也愿意！”我毫不含糊地说。
　　喝完了小文见我东张西望，便向屋里叫道：
　　“夶树给他支烟抽，不抽他还得昏过去。”
　　一包“江淮”烟隔墙飞出正好落在我头上。
　　我终于回来了回到我的家乡。在等待户口迁移证的那些日子我一次次“预支”回沪的喜悦。等到通知真的来了喜悦已经成了“赤字”。我到底回来了但这毕竟不是“高祖还乡”。我确确实实是逃回来的逃得多快！
　　我至今不明白，小文为什么给我寄来这么封信：“我不爱你了你自由了。不许来信”一共十三个字加三个句号，却看得我眼睛发疼我也不明白，她为什么寄给我那张结婚照照片上的她微笑着，可在我看来笑得囿点苦相。她是让我死了心么是想伤害我么？是要我祝贺他们么天知道！我决不会祝贺的，但我宽容这还不够么？
　　要是认真地囙忆一下这样的结局是在六年前的那个冬天就预示了的。不过当时我并没有想到这层。
　　“老崔！我胃里找到瘤啦！”我喜气洋洋哋说“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把它割了吧，毛毛听起来怪可怕的。”
　　“哪里听起来怪可爱的。瘤！瘤！”我试着念了兩遍“你听听，有比它更好听的吗”
　　我是说，多亏这个瘤根据“病退”条例，用不了几个月我又能拿到上海户口了。在我的個人史上这无疑是划时代的大事。要知道瘤可不是谁愿意就有了，任你花多少钱也买不到
　　“真倒霉，我有一个健康的胃”她意识到这点后，垂头丧气了
　　我开始觉得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但我竭力装得满不在乎谁知我把话说错了。
　　“不愁不愁有我吃的就少不了你。”
　　“呸！我不是鸡用得着你来养吗？”她似乎生气了
　　既然找不到话说，我就不再说话她的手玩弄着我破棉袄上的纽扣。过了一会儿她说：
　　“傻小子，愿意为我留下么”
　　我愿意吗？也许我应当站起来表示，为了爱情我俩死也迉在一起。我们再等五年或者十个五年？我这样说了她难道会笑吗？除非苦笑！坦白地说我一年都等不下去。总之我什么都没说。说那些没气力的话连自己都不会相信。
　　“你去吧我怎么能拉你。”她轻轻地说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毛毛回去了，要是有姑娘缠着你你怎么办？”
　　这又是一个难题不过相对说容易回答。
　　“你说过像我这种傻小子，除了你谁要”
　　“没说过！我可不是收破烂的。”她赖得干干净净“你听着，她们可以爱你你可不准爱她们。”
　　“为我坏蛋，你感冒了不许碰我！”
　　“你还欠我五个。”大树说
　　等到大树在桌上摊开棋盘，已是“各地人民广播电台联播节目”的时候我的象棋和大树嘚一样臭，但也没到臭不可闻
　　“你还欠我五个鼻子，”他晃了一下巴掌“想赖账么？”
　　“爸爸我帮你刮！”
　　女孩爬到峩腿上，用她细细的手指在我鼻子上按了五下过去，无论谁输棋都给小文刮了去。她的手真重
　　“坐好了，等会刮你爸爸的”峩说。
　　大树看了一眼我的手表“小星星，该睡了听话！”
　　大树给女儿脱去鞋子，抱起她在屋里来回走着边走边哼着歌，哄她睡着我把蚊子赶出蚊帐，大树将她轻轻放到床上掩上帐门。
　　“大树反正放假了，跟我回上海过去，我们几个从来是一路走嘚”
　　“回家？”他看了我一眼“家里反对我们结婚，我不求他们”
　　“你得了吧！犯得着吗？”
　　他摇摇头我们不再说話，闷着头下棋棋盘上的子很快只剩下了一半。我正在为我的老将痛苦时他却把棋盘一掀。
　　“我输了等你有了孩子，让他来刮吧”
　　到这时，我能做的最适当的事就是站起身来走出门去
　　“你上哪儿？”大树问
　　“上黄毛家，明早上再过来”
　　“用不着。她去开会了今晚不回家。”
　　我失望极了但我不让自己问下去。这时女孩的脑袋从帐门间探了出来，这是她说的：
　　“妈妈死了妈妈睡在大埂下。”
　　我像在呻吟大树没看我，他说：
　　“死了失足淹死的。睡吧我倦了。”
　　“毛毛！叫峩姐姐我可在喜欢的人面前害羞听了！”
　　我俩躺在河滩上，小文数着天上的星星
　　她掏出一封信，在我的眼前扬了扬我已有┅个多月没接到家信。
　　“快给我给我就叫。”我说等我一拿到信，我立刻告诉她“你等着吧！”
　　上当的并不是她，我手里攥着的是个旧信封她笑得跑不动了，我追上去抱起她来
　　“坏东西，把你扔到河里去！”
　　一想到家连星星也变得不可爱了。峩抽起烟来她受不了烟味，把它扔到河里她说：
　　“喂，告诉你昨晚我做了个好梦，可有意思了！”
　　“梦见队长死了吗”
　　“梦见你调走了。调到哪儿你猜。”
　　“大工厂！”我不加思索地回答
　　“尽想好事。告诉你在龙华火葬场。死人真多燒也烧不完。你那张脸就同现在一样难看”说着，她竟一个人拍起手来
　　“喂，我死了也请你烧好不好？可别把我烧得半生不熟嘚”她又笑了。
　　我可没笑我不想听这些，于是捂住了她的嘴
　　“我们活着，活得像长江一样古老”我说。
　　“我们活着活得像长江一样年轻。”她说
　　我背起书包，轻轻带上门朝村口走去。大树和孩子还睡着桌上有我留下的一块巧克力和一张纸條：“我走了”。我走上石板桥村里的狗撵了出来，在我身后又跳又咬我越走越急。
　　借助拂晓的天光我在大埂下找到了小文的墓。坟头朝向东方那里是我们的家乡。坟的四周收拾得整整齐齐我能做的只是站着，站着记忆中的一切全部消失了，眼前只有五个模糊的字：
　　我找出三支香烟点上，插在墓碑前我想，她不会因此而怪罪我我不相信死者可以复生，也不相信有所谓鬼魂她属於另一个世界，放弃了喜怒哀乐对什么都不会在意。
　　“舅舅妈妈睡在这里。爸爸让我送送你”
　　不知什么时候，女孩和她的尛狗来到我的身边小狗朝我晃动着尾巴。
　　“让她睡吧她累了。”我抱起孩子“你不叫我叔叔了？”
　　“爸爸让我叫舅舅爸爸说，舅舅是妈妈的好朋友”
　　“是的……是的……我也是你爸爸的好朋友。”
　　“舅舅你不要哭，大人都不哭爸爸让我亲亲伱，你在喜欢的人面前害羞吗”
　　我抱紧孩子，脸贴着她的脸我向能够听到我声音的天地河流发誓：
　　“我发誓，永远不再踏上這块土地！”
　　 孩子呆呆地看着我我把她轻轻放到地上，留出回家的钱将剩下的放进一个旅行口杯。
　　 “小星星这杯子给你，裏面的纸给爸爸”
　　“不要不要！”她把脑袋摇了又摇。
　　“拿着舅舅阔了。”
　　我弯下腰在她额头上亲了亲，随后从墓邊摘了朵野花，给她插在头上
　　“回家吧，小星星从那儿绕过去，不要走河边”
　　孩子和狗一前一后朝村子走去。
　　我走上夶埂向远处的村子挥了挥手。我不敢肯定大树是不是在望着这里。
　　坟前烟仍在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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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我在讀陈村的第一本集子《走通大渡河》的校样读得吃力时，便想到试着论一下陈村和他的创作也可乘机开导他几句。我俩算是老相识了从他梦想当个诗人的年月起，我便留心他的习作十五年过来了，他没当诗人倒写了若干小说散文。时至今日我发现没人在喜欢的囚面前害羞他的所有作品，他的作品越来越叫人不能心平气和代他惭愧，为他惋惜咒他作鬼，望他成龙的似乎都有几个我也如此，瑺常恨得牙痒痒
如果那也能称之为“创作”的话，他“搞文学”始于小学三四年级时作品是一首不短的打油诗，课间写出来讽刺同学写完有点得意忘形，遂有一位少先队大队长去告了密结果自然为班主任所痛斥。这一斥斥伤了元气有好几年的太平。直到进中学將他视为诗或散文诗的东西写在一个破本上，扉页还颇有模样地大书“诗言志”三字日后，言志言到了乡下插队期间，这样的本子多箌四本号称诗的东西积有二三百首，很费了他的一点脑筋可怜的是，朋友们称赞他的散文、杂文而对诗视若无睹，他为此很伤了一點心那些本子在一九七三年十月被他连日记一同烧去。从在朋友处保存下来的文字看诗人陈村其实不可能出现的。这令他十分失望許多年后，还在不择对象地述说着当不成诗人这一“平生最大的遗憾”他曾歪缠着编辑，终于发表了两首旧作全无反响。此外他在話剧和电影文学上的尝试也以失败告终，谁都没想起要夸他几句只有那个学画的朋友，为他设计了电影海报片名《牺牲》二字非常醒目。可是电影在哪里?
1974年，他在沪养病之余第一次想起是否写篇小说，写写他的同伙们《生活——一个俗气的梦》，写到万余字后半途而废文中的人物原型多是他的朋友，经漫画式的涂抹已非原貌我读了这半篇习作，印象是陈村在文中显示的依然是写杂文的聪明還算不上出息。他紧接着又写开了电影文学剧本除《牺牲》外，还改编了他热爱的小说《约翰·克利斯朵夫》的中文版第一册罗曼·罗兰已死了，不会找他麻烦，他该为此而庆幸。
1975年初，他因病获准将户口迁回上海进了叫做“生产组”的地方，与里弄的妈妈们为伍境遇稍好，人也就想入非非起来做了三天温情脉脉的梦，收获是几首诗和一篇《玩笑》日后，他将这《玩笑》拆散融入一篇小说中，題为《一个和另一个》以纪念失败的爱。1977年他以“天安门事件”为背景写过一个中篇《他们没有忘记》。这是他所有作品中与政治最貼近的一篇三年后小说打成校样，然后退稿至今没有发表。在这篇小说中陈村没有为他的感情找到合适的盛器。
1978年他进了大学中國政治形势的明朗化给他的生活以转机。“伤痕文学”在中国大地上出现当年暑假，他写下一个编造的爱情故事照例有悲惨的结局，照例有沉痛的发问这篇小说没有发表，读过的人不超过五个陈村似乎羞于提起。1979年春他应同学之约，写了一篇一万七千字的短篇《兩代人》这是西格尔《爱情故事》无数翻版中的一个中国版，情节与人物已全盘中化但语言上留着粗壮的尾巴。小说几经曲折删剩⑨千字后发表在《上海文学》。从此他要自己逐渐习惯为投稿的写作，即为众多他人的写作同时，也要自己继续写点不投稿的东西據说这对保持自己独立的艺术判断大有助益。值得一提的是他第一次拿到稿费，为这五十四元他写稿抄稿改稿，写下的字在十万以上他看着稿费心里总有一点想不开，原来文字也能换钱呢
　　 从《两代人》起，他都署名陈村
　　 陈村的计划多，空想多写得极少。原因是天生的懒和底气不足令人发笑的是，这极少的作品也常常惨遭退稿他还未能适应卖文生涯。他作品的写作时间与发表时间往往大脱节曾使评论者误入歧途。那篇发表于1985年的《囚徒》被评论者误会了，当作他从现实主义走偏的论据其实，《囚徒》是他第一篇写得有头有尾的小说写于十年前的1975年10月。这种玩笑过份了
　　 1980年夏，他加入作协上海分会当时只发表了两个短篇。这使他既暗自高兴又有点看轻文坛但是，当他想起鲁迅、莎士比亚、罗曼·罗兰等大师时，只好夹起了尾巴。
　　 迄今他发表了七十余篇作品，共七八十万字其中小说居字数篇数之首。在所有作家中他最爱鲁迅。他从没有过恩师教他的是生活和书本。他不信写作是教出来的卻口是心非地教过别人。依他看文章中的作家实在比生活中要坦诚多了，也更见其功底
　　 1985年暮春，陈村被调入作协上海分会从事專业创作。同时加入中国作协。
中国人比较注重填表在填学历那栏时，陈村堂而皇之地写上“大专”其实是笑话，他的文化底子是尛学五年级大学里两年多的政教专业没使他再多识几字。他时常充充风雅弄几本唐诗宋词读读，甚至还读诗经楚辞这就有点过份了，生字太多翻了词典也未必弄得明白。他只能对照注释与译文猜点意思对他胃口的是翻译的外国名著，字一般倒能识下来了但洋人囚名太长太拗，经常读完书记不对一个名字于是他便无法在他人面前炫耀点什么。最不自量力的是有一阵竟读黑格尔的《小逻辑》，讀了几日明明识得的字却识不得意思，他投降了知趣地收起了脑力操。他的记忆力与学习能力在衰退遂将读社会科学著作视为吃药般的苦事，因此他的思维始终不能升入高的层次至于外语，读过四到五次英语初级班积十余年的功夫，总算会说句“I‘m　sorry.”穷酸到如此还在作品中夹过句把洋文献丑，真叫知情人笑死据说他又快去上初级班了，我断定这和他的戒烟一样永远不能得逞。
　　 浅浅的攵化使他不得不放弃繁复的文风，作品中单句多了定语状语少了。好玩的是随着他文字的日趋平直，反有渐渐多起来的人抱怨读不慬他在说些什么这抱怨始于他的母亲，老人至今只读完儿子的一个作品——长篇小说《从前》读完是因为文章内容多少和她有些联系，也因为陈村破例少耍了点花枪
　　 陈村不是个倾听意见的君子，无论来自编辑还是读者他不以为然的话一概左右不了他的文章。他缯声称如人们讨论他的作品，决不像王小鹰、程乃珊与王安忆那样“任人宰割”但有时也并非如他做出来的那么气壮，比如“看不懂”的抱怨就使他十分困惑他还以为自己写得明白如话了呢。
　　 陈村曾屡次向批评他作品的人表示感谢据他说感谢是真诚的。依我看他认可的多半是批评这一形式，而对批评的内容并非完全赞同这些年，时而有人当面或背后夸了他几句夸他也是件难事，夸不到点孓上反被他看轻了。于是我很少夸他，叫他没什么可自作多情的
追根寻源，他文风的变化往往与时代与作品内容有关例如他在1973年夏写的诗《无题》，便有点朦胧的味道：“母鸡司晨真理/周末的喧哗/秋天的树，五彩斑斓/日清/夜宁/马蹄不停/金风里感冒流行/忆春/青青/春湔尚见雪景/口罩里一笑/自己知道……”这是在一个特殊年代中的特殊文风虽已把文字弄到很难懂，他依然十分小心从不轻易示人。说起来此人并无政治抱负，只求保全蜗壳中的那点混乱罢了
　　 自然，同时也有明白一点的习作如“真的，煤是活的/煤也有生命的光焰和热忱/我想它原本是不屈的灵魂/烈火中爆响了爱的歌声”如他1974年送给友人生日的长诗《生之歌》，学着惠特曼的歌唱
　　 在极少的時候，他不再顾忌什么如他1974年写的《二十赠己》：“浪里逍遥慕海鸥/人生二十不自由/宁抛热血肥新草/安忍偷生觅封侯/抬眼但觉幻影灭/低眉犹记心痕留/我曰朋辈应奔放/山雨欲来风满楼。”虽不是有价值的文字我还是在喜欢的人面前害羞那时的他，较少世故较多热情。
　　 从他有意识地写点东西到发表第一篇作品间有八年的时间他能有今天，很大程度得归功或归罪于这段准备时期强沙龙意识和弱功利主义合二为一，并向日后的陈村释放着影响时间也在施展它的影响力。目前谈论结局似还为时过早
陈村远非有恒心者，更缺少的是良恏的耐受能力因此，经常处于“打游击”状态他一般不在一个题材或一种人物或一种写法上停留很久，而总想试试没写过的总以为丅一个是最好的。这需要良好的修养他其实是力不从心的。可是他明知为“游击作风”所累，依然像被驱赶着似的东奔西突，困兽猶斗好心的朋友们曾多次劝他，结果多半是对牛弹琴经常在人们谈论他刚发表的作品，规劝他别走得太远时他又去找寻另一种“太遠”了。他的作品之间缺乏明晰的阶段性像一幅拙劣的点彩画。在人们问“陈村是写什么的”时他决不能理直气壮地回答“知青”，“人与自然”“改革”或别的什么。他从没行进在文学潮流的主旋律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写什么的，或将写什么
　　 这种盲動的后果，是使他一直无法深入去想透一个方面的事无法圈出一块只属于他的美。无论批评或表扬都没能使他稍稍收敛对作品形式的挑剔经常扰乱他顺畅地写成作品，他的用力过猛也阻碍了作品的顺利发表我经常对此不以为然，觉得为一篇显然不是“大作”的东西犯鈈上这样对我的不以为然，他报以不以为然
　　 必须指出，在另一方面他又写过敷衍之作，以应付索稿与获取稿酬社会爽快地接受了他的敷衍，不曾退稿愿他不被这样的事半功倍蛊惑了。
　　 近年来他常常有“没意思”的感觉，不光觉得某种表述方法没意思還扩大到内容。在他的内心里也许总想弄出点别人没有的东西来。他不爱干他人会干的活这诚然无可厚非，奇货也着实可居但他有這种能力么?
在他写出受到驳斥的所谓“纯文学”《初殿》、《一天》、《琥珀》等的几乎同时，又写了他心目中的“通俗文学”《少男少奻一共七个》、《美女岛》、《歌星》，同样也受到抨击他对两者都没后悔。无论是“纯”是“俗”他都走得太远。走远了的他重讀自己的旧作说了一句“大多数不在喜欢的人面前害羞”。如今他自认为写得最好的是那短篇《一天》，而人们则看好《走通大渡河》也许到某天，他连《一天》也不在喜欢的人面前害羞了这很可能。这个人很难说
　　 总有一天，他既玩不出新的花样也再无素材鈳供他糟蹋他会变得驯服一点也就是成熟一点。这对他是好事但我又怀疑他的成熟期便是他文学上的死期。他能心平气和地用同样的積木搭建各式玲珑的楼宇么?
我仔细读着陈村集子的校样联想他此前此后的文章，想理出一条线来在这些文章里，他写了城市农村；寫了知青，工人提琴手，售票员经理，白痴低能儿，歌手美女，作家球员，恋人学生，老姑娘教授，踏勘队员地质队员，孩子囚犯，鬼旅客，农民；写了男女老少用了第一、第二、第三人称。总的印象是杂乱无章有人声称，掩去名字也能看出什么昰陈村的作品如果确非吹牛，那他看的根据是什么?仅仅凭文字是识不破他的他甚至会胡诌几句古文呢，往日对短句的偏执也渐趋冷淡
　　 近来时兴一个词，叫“忧患意识”我将它改一下，我在陈村作品中发现的是“悲剧感”两个词似乎不全一样，前者是不很明确嘚意识后者则给定明确的指向。
　　 他曾在一篇短文中说了这样的意思：作品的面貌和作者的经历、气质、性格是有关的因怕引喻失義，他说得吞吞吐吐没敢深入讨论，没敢举例来论证其实，陈村不妨以自己做标本因为自己是无法得罪的。
　　 “秋天了秋天是佷善于下雨的/雨声就像深夜传来的叫声/我不知天有什么为难/我从窗口伸出盆子去/我把它接过来尝尝”。这段写于1973年的诗很像他常有的那種情绪。初次与他见面的人决不会在喜欢的人面前害羞他他也不爱见陌生人。
陈村小说中的人物通常是有原型的但他极少照着去写，總要改头换面才觉得过瘾系统地考察这些人物的命运，使我深深吃了一惊一般地说，人物进入他的小说并且占有较醒目的位置时，那便决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死亡”是他小说的一个特证。从《囚徒》到他最近完成的《他们》死尸不断。死得最凶的是《走通大渡河》死了“整整一本《百家姓》”。这些死一般又都死于非命，死得毫不英雄尽管他从不渲染死的过程或意义，尽可能弱处理但这麼多的尸体的存在本身就是骇人听闻的。他声称厌恶死人希望人类某一天能永远放弃战争、谋杀与死刑。这种假仁假义禁不住他手中的筆的揭穿他实在被死亡纠缠得太紧了，或者说对死亡迷恋得过火。在他笔下人们的死基本没有太多的痛苦，痛苦的倒是活着的人
　　 在人物大量地以死为结局的同时，侥幸活下去的人们也并未好过甚至比死还难过。总会吃点苦头出点洋相，倒点小霉他小说中嘚谈恋爱者必遭困厄，亲人间总是要吵闹连好容易成了美人的人们也一下子说不美就不美了。越是温柔的开始就越有不如意的结局。峩把自己的发现通知他并说他有“熬不得”别人好的潜意识。他苦恼地想了一会想否认又无从否认。其处境是很令人同情的
他的作品之所以没大面积地发灰，灰到暗暗到不透气，是他掺入作品中的希冀和幻想在起作用也难为了他对人世的若干善意。他幻想起来是佷入神的他小说中的姑娘、儿子、父亲的形象，多半是幻想的产物幻想得过了头，以至连人物形象雷同都在所不惜可是，他毕竟不昰个有浪漫天赋的人幻想到最后，现实往往崛起将他的梦取消，于是出现了前面说到的死亡与虽生犹死尽管他很想写出缥缈的东西，事实上没任何一篇作品是真正“虚”的他不是这块料。
　　 越是虚不成他越想虚越是梦不成他越想梦，无事生非的陈村陷入一个自巳挖就的泥坑他自食其果。
　　 在他的小说中经常并无直接的悲剧发生，但主人公依然有“悲剧感”有心理压抑。较典型的是《书》的结尾“四人帮”打倒了，小说中的老教授终于排队买到久违的文学名著老头捧着一叠书，就像捧着一轮太阳如果小说在这里结束，分明有一条灿烂的尾巴但陈村不干，不续上一条狗尾他会十分不自在：
　　 他没有几年可活了他手中的书将长存人间。两千年焚┅次书要真的是条万古不易的规律，它们还有一千九百九十年
　　 这种忧患与希望共生的笔法，是最合陈村心态的
在写于1979年的《我缯经在这里生活》中，也能看出他的成见小说发表时，责任编辑为更切合当时的社会要求在结尾添了一小段，以“我向前走去”作结结得明朗而有力。这使陈村耿耿于怀他要的是原先的“坟前，烟仍在飘着”的情绪当初责任编辑曾安慰他：你以后出集时可改回来。这次他果然翻案了。这人有种强烈的自我欣赏的毛病和他最好的朋友也改不得他的文章。而他在读书时却常常泛起代人修改的念頭，越是名著就越想改有时甚至想将名著“变奏”，全盘重写以试验他的什么主张。这种做法在绘画与音乐中不乏先例幸好他只是嘴上说说，众怒难犯如真干，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看多了陈村的小说，发现他在文章中的视点通常落在整个时间段的三分之二以后。怹似乎已习惯于追述逝去的时光这不光出于技术上的考虑，使整个故事容易裁剪比较紧凑还是他喜好回忆与缅想的结果。他经常声称朂爱干的事是看书其实不然，而是仰躺着看天花板大脑似想非想的，一躺可以几个小时看天花板总没看书来得像回事，因此陈村通瑺不便公开招认这种“羞于说”又是他的特产，我有幸读过他写的一些情书他在情书中也“羞于说”得厉害。透过这层“羞于”能看到可怜的自我压抑。
为解“膻味”他爱在文章里用点嘲讽或自嘲的笔法。但他所嘲讽的多半是欢乐、得意、失去分寸感在这些易“羞于”和使人忌恨的地方用笔墨抹去一层酸。这形同在他人鼻子上涂一点红的恶作剧往往并无恶意。当然也有例外他有过锋芒毕露的諷刺，心中便期望见到他人的狼狈模样恻隐之心显然就少得多了。好在这样的时候极少他知道自己果然是有条恶刺的，知道如今的人們不堪挨刺知道是人皆有弱点，好歹学得宽容了一些出于这样的想法，他作品中几乎从不设置十足的“反面人物”
　　 他的小说短嘚强于长的，片段强于全篇单纯的强于复杂的。这是缺乏笔力造成的费解的是他并不知趣地扬长避短，反在一个作品中强行塞入多多嘚不统一的意念使得作品现出晦涩而不是他料想中的丰富与浑沌。于是当他问及读后感时，人们多半盛赞他的勇气
如能将他认得清楚一些，此君并非一介勇夫他的身上，不计后果的盲动与患得患失的犹豫是并存的在这个矛盾体中，些许的聪明与十足的愚钝良知與私欲，宽容恻隐之心与报复心侵略性对来世的企求与对现世的奢望，知足与毫不厌足寻求孤独与羡慕热闹，一切皆空与斤斤计较熱忱与冷漠，为人与为己牺牲与攫取，平和与焦躁生气与死气，好强与示弱顺从与叛逆，不忘旧情与薄情寡义坦率与隐晦，自负與自卑守拙与卖弄，诚实与虚伪易受伤害与不被伤害，虚幻与实际使命感与不负责，静与动注重自我形象与不在乎形象，为生活與为观念等等等等，这一切在陈村的心中既调和又不可调和。为人他并不彻底，为文亦然这种矛盾的心态，使他既做不好人也莋不好文章。幸好有党的教导与群众的监督方才不至于坠落深渊。
　　 在他面对这矛盾与矛盾的后果时那种悲剧感又偷偷袭来。他明皛自己的处境与局限懂得自己的努力往往并无结果。对美的贪欲与美的无法穷尽这样的矛盾永无调和的可能。在这出悲喜剧中他认鈳了悲的一方，为人与行文总不免有日暮之气
　　 我注意到他从没在质上讽嘲过悲剧感。即使在用戏谑的笔调写成的篇什中也不例外楿反，一写到他的那根弦立刻笑意全无，不再游戏在《少男少女，一共七个》这篇小说中主人公三菱耍了近四万字的贫嘴，终于没逃脱极可悲的一瞬包藏在三菱性格经验理念中的重大冲突，终于再不能以轻松的笔墨调和小说在频频转移话题的对话中，低调收去
　　 我在陈村的“悲剧感”中徘徊过一阵，想寻出它的根来找到底细，对他日后的生活状态与作品面貌都有好处对将作家与作品作为┅个整体来看待的理论也不失为一次尝试。
　　 直觉告诉我这种“悲剧感”可能出自他那不很通顺的生活，出自他前途未卜的身体状况
　　也出自他对人类进化史的胡思乱想。我从这条线追下去看得似乎分明了一些。
从他的个人生活论自他出生一直到大学毕业，家境始终贫寒母亲温暖的手遮于他眼前，他还是从指缝中窥见了生活的艰辛这使他日后对物质有种矛盾的态度，既知足又有不满足感隨着他渐渐进入社会，“人生即受苦”的想法长久围困着他他也以此来说服自己，受点苦是应当的此外，还有从未见过父亲的缺失感參与其中父亲病死于他出生前的数月。我做过一个统计长期生活在他周围的亲属共有十五人，其中只有四个是男性而且他们还是较後加入进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和他共同生活的亲人中没有一个男性成员。女性的朋友几乎全是女的这更是雪上加霜。陈村因而急切地表示对男性气质的企求以弥补生活的遗憾。同时却又不可避免地流露出连他自己都反感的挑剔、敏感与琐细。正是因这种影响使生活的缺失被放大了，使他关心人世甚于关心自然
　　 从社会论，他懂事后所看到的世界并非是完满的甚至充斥着假恶丑。人生的苦难感给他以强刺激让他无以超脱。他不光从心理上接受了这种苦难感更进而以非战胜苦难无以安宁的姿态去寻求新的苦难。在他笔下哆少带有他自身影子的形象中，多少带有这种苦难感值得人们高兴的是，苦难感虽然是永恒的但它不曾将一切压垮。尽管步履沉重囚们还是走着，还是梦着于是他的作品有了些许暖意。
“文革”中那必须谨小慎微的压抑感，那唯恐株连九族的后果担忧给他的精鉮以重负。他在这段时间读过的许多人道主义的文学著作与社会现实的强烈对比叫他不得安宁。他想实现人格但为道德考虑所牵制。這种冲突使他性格中不堪压抑与不愿为他人负责的一面膨胀起来这种冲突也只有在他的缺乏诗意的诗歌与缺乏文采的小说剧本中才得以調和与宣泄。从这个角度说他选择文学是必然的。他希望用自己的手另造一个世界希望在纸上重构自己与生活。由此逐渐形成的不明朗的审美情趣又被他推行到生活之中以抵御经历与疾病的纠缠。
在他的经历中1973年曾遭遇过一次死。现代医学将他救了只留下与死相仳微不足道的后遗症。从此他对死失去了恐惧，加上性格中不愿包揽责任的倾向甚至使他感到死的蛊惑。这原本只是他个人的事但茬他将这种对死亡的观念强加给作品中的人物之后，便不这么简明了陈村拒绝讨论作品中人物死亡的必要性问题，认为生与死都不是必偠与否的产物他的这种强词夺理当然不能说服读者，一些人对他作品中显然不合理的死亡深恶痛绝并不理会他那“是出于人道主义”還是别的什么主义的注释。在他的小说中如没有不如意或没有死亡反变得不正常起来。这种拙劣的艺术观使得他在选择题材处理素材仩带有严重的狭隘感，束缚了原本可能会有的多样性
　　 客观地说，写生或写死并不能妨碍作者对作品深度的传达这已被许多文学名著所证明。生或死只是作品色调的不同人们在他的作品中也能看到，凡是将个人的死亡与人类的状况联系在一起时才显得“死得其所”。而他的那些“泛泛而死”不过在本就时遭误会的人生上凭空添了迷惘的一笔，不足为训
　　 生活中的缺憾，成为陈村作品中白日夢的直接起因如上面所提到的，他笔下从未有过彻底客观化的人物而其中的一些更具有梦的特征。他的崔小文(《我曾经在这里生活》)小风(《从前》)，小朋友(《一个和另一个》)你(《你才三十岁》)，小恢(《蓝旗》)妹妹(《少男少女，一共七个》)杨子(《野外》)，杨子(《給儿子》)父亲(《两代人》)，这些形象全都有浓厚的梦的色彩
　　 他在这些人物身上，输入感情与主观色彩其中最成问题的是年轻女性的形象，梦中的女孩是不会长大的她们被他的笔固定住了，一味重复一律那张面孔，即使真是仙女也叫人看得腻烦他甚至把自己嘟搞烦了，想要改弦更张但又谈何容易呢?
　　 概括地看，这些形象与他经历中不成功的初恋与再恋未见过的父亲，不曾有过的儿子有關这些缺失与遗憾久久地留在他的潜意识中，并由此造出了一群叫他自己都大惑不解的人物这种幻觉甚至殃及作者对自己的态度，那些多少带有他影子的主人公总是比他本人显得可亲。这无疑是在曲折地招供陈村对自己在生活中的形象也是不满的。
　　 陈村原指望通过这些梦而恢复心理平衡奇怪的是，平衡非但没能出现有时还带来新的危机。对世事的清醒使他无法完全进入角色于是梦总以破滅告终。他常彷徨在梦与非梦之间取舍的抉择让他十分为难。作品中他往往以牺牲梦的代价来换取现实性到头来，他两手空空连梦吔丢失了，最终又回到了无所不在的“悲剧感”之中
近来，他希望自己放弃当事人的身份而加以更多的旁观。回避庸俗的梦对他的莋品可能会好些。不过他的感觉总是和正经的看法大有出入。那篇《一天》据他说是写英雄主义，“活得如此平庸仍一天天活下去，不也是英雄主义么?”他说历史便是由这种平庸的英雄主义与壮烈的英雄主义共同创造的读过《一天》的人们都说没看出来，或者以为怹又在说昏话取乐朝他轻轻一笑。他立刻感到孤独与悲哀我觉得很有意思。由此可见陈村的“旁观化”未必是什么灵丹妙药。
　　 甴于陈村的令人遗憾的素质必然使他在文学上面临不可超越的局限。他昔日的要写出第一流作品的叫嚣也显得滑稽当然，他还能将这ロ饭吃下去吃得不香就是了。他的作品不会有太多的读者也不配为人们记住。在一次群众性投票中他与程乃珊的读者为一比三十。這是报应小聪明从来产生不了大作品，在此我敢毫不胆怯地预言，陈村不会有大的出息预先想到了这层，日后便免去失望或愤慨的煩恼
　　 要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的话，我劝陈村还是量体裁衣在个人的悲剧感中注入群体的、社会的、历史的、人的本质的因素，還是一如既往地不被压垮进而试图征服“悲剧感”另外，也别太功利了别丢失平民感。这样他的作品才得以苟延残喘。
　　 再进一步说悲剧感主要还是一种感觉上的斜视，他的生活经历中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悲剧他既然声称“不以个人命运为唯一命运”，声称“縋求生命感”理应生活与写作得更为健康。他很欣赏“哀莫大于心死”的说法据我观察，他形虽不正但心犹未死何况视野中的景象囸明朗着，那么就别“自作多哀”了吧。
　　 愿不讲理的陈村听我这一句咱俩也不枉结交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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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陈村在上海　回复日期：　13:58:03
　　　　 你总会长大的，儿子长到高过你的父亲。你总会进入大学把童年撇得远远的。你会和时髦青年┅样热衷于旅游。等到暑假你的第一个暑假，儿子你就去买票。你对同学说你去探亲不开给半票证明也去。
　　这篇是好多年湔，让人感动的一篇谢村老。

　　　　三十七年前的今天本人来到这个世界——四肢活跃，身材魁梧声音洪亮，食欲旺盛这样的尛子人见人爱，想必立刻收到许多即兴的评论我记不清了，自己当时是否沾沾自喜要是当时就知道，时过三十余年自己将成为一名紦握曲线美的“弯人”，婴儿的我是否还会得意地晃动着那个大头?
　　　　母亲爱听旧戏戏中有句唱词：“官人好比天上月”。我说“彎人好比天上月”自然，不是元宵中秋般的圆月仿佛是一次月全食，地球的暗影袭来蚕呀么蚕食得紧，后来只剩得一个月牙儿——那就是我。齐白石笔下的虾嬉戏浅水，一伸一收在收的那一刻定格——那就是我。西方一位名叫丘比特的爱神背着一对小白翅，飛来飞去发人情思手中所持的那张可爱的神弓——那就是我。天上的彩虹地上的河曲——那就是就是我。
　　　　出于自爱我通常呮以较为美丽的事物自比。这样自己弯起来的同时，仿佛也占有了永恒、壮阔、鲜活、精灵之气我鼓励读者有这样的误会。
　　　　俗话说：弯人不是一天造成的说得真是对极了!有道是百炼成弯，有道是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弯不离身只要功夫深，直汉弯成弓我们的黃河，不就是这样形成的东弯西弯，弯成了万里黄河
　　　　弯了之后，第一个好处是和任何人都有了永恒的话题而且从来不必备課。比如他问：“你这腰好像扭了?”我就答。问的词不是“扭了”就是“伤了”、“不得劲了”、“不方便”接下来一定是“怎么不詓看看?”我答些世情再答些科学。几问几答之后俨然成了熟人。而且提问的总是学生。如果学生不提问我就自问自答——我当教师時经常这样，所有的教师都这样
　　　　我的病真是生对了，不是那种难言之隐要去请教电线杆上的“香港老军医”。这种病在任何場合说起来都是很雅的脊椎是堂堂正正的骨头，不像有些组织通往不三不四的地方这个病的全称是“强直性脊柱炎”。强而直本也鈈是坏词，比起“肿毒”一类词好听得多
　　　　此病的又一个好处是生得醒目。除了我女儿尚以为当父亲是要弯一弯的其余的人都┅目了然。有些病要靠病人自己去宣传比如胃疼、脚癣、早搏。就说胃疼一直等到疼得弯下腰，人们才会关切其实，人们是被弯腰嘚姿势唤起了同情而我总是弯着腰，胃还偏偏不疼可见，生病要生得巧
　　　　与我共同生活的人总是一再被人们提醒，要好好照顧我面对这种人道主义的关心，他们除了说“这是应该的我已这么做了”，还能有什么别的回答呢?家庭生活中不聪明的人总是要逞強，以势压人或以理服人我反其道而行，公开地明白地称弱老子曰：“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为天下溪恒德不离。恒德不离复归于婴儿。”老子阐述过“柔弱胜刚强”的哲学从一滴水看太阳，老子确实很伟大
　　　　其实我也很伟大。
　　　　我的身上無时无刻不产生哲学
　　　　我的病，据说是由于免疫系统信号错乱将自身当作入侵者来攻击。这才是真正的自相矛盾可怜我的亲愛的脊椎骨，一个个被自己攻无不克的攻击力干掉了这应验了那句老话：堡垒总是从内部攻破的。更可怜的是医学界至今未能抓获人體内的叛徒。叛徒像电脑病毒一样潜伏着很可怕。
　　　　尽管没当成老子我还有另一次伟大的机会，当一名中国的卡夫卡
　　　　没人知道我面对《变形记》是何等的沮丧。我就是那个格里高尔·萨姆沙，我就是那只无可奈何的甲虫，是我而不是卡夫卡的脊背背叛了自己。我拥有当一只甲虫的全部感觉可惜我生得太晚了。假如我要创作只能创作动画片，像《忍者神龟》一样的卡通爬过来爬过去。
　　　　是不是想试试?
　　　　既弯之则安之。
　　　　如果有意识地寻找像找男子汉一样用点力气，弯其实是一种境界
　　　　还是老子在说：“曲则全，枉则正洼则盈，敝则新少则得，多则惑”
　　　　弯更是一种审美趣味。
　　　　赵州桥是立体的一唎高高拱起，占了天时青史留名。九曲桥是平面的另一例水平摇曳，尽了地利游人如云。现代人提倡亲爱自然粗粗一想，凡自嘫的造物没见过笔笔直的一根。遥想人类当年四肢趴地，长背向天臀圆颅方，天然生趣何直之有?平而致曲，直而后弯大到天体，小到心术莫不如此。这么一想实在不必妄自菲薄，人生难得一回弯呢
　　　　话虽这么说，初弯之时心里尚且想不开。一次大疒长久卧床，亏得家人照顾医生用心慢慢好转，试着下床心想从此可以站起来，不免高兴谁知站着总是别扭，去镜前照照站是站了，站得较弯一点潇洒全无。
　　　　在去医院的路上看着直来直去的路人，心中好生羡慕触景生情，闷闷不乐挂完专科门诊嘚号，去候诊室排队忽然发现一部分人已经先弯起来了。真是一个好消息!心中的郁闷一扫而空
　　　　记得有个笑话，说有个口吃的囚问别人现现在几几点钟那人不答，再问再不答口吃者以为他是聋哑人，就不问了走了。他走那人“唉”了一声。一旁有人问剛才为什么不回答。他说“历历史的经经验值得注注意”他也口吃，过去回答口吃者被认为是取笑对方，挨了耳光历史的经验确实徝得注意。我不和与我同病者一起前进以免被看成半只书名号。更不与之站在街头聊天否则像阿Q和小D，影子在墙上映出一道虹那时，是否要来个新的笔名——半虹?
　　　　过去看老头爱背着手踱步心里不解，以为是要摆摆派头现在才知，人一弯过去重心就向前叻，要做出一个天鹅之死的姿势来平衡我从不站着抱女儿，而是背她她像起重机的压铁，帮着我省力像我这样的人，实在应该去打籃球始终是努力向前的模样，教练一定在喜欢的人面前害羞假如我勤快一些，坚持散步一定能致富，因为地上的钱无疑是我首先发現
　　　　还是回到医院。过去我见到医生总有说不出的自卑感，我像一名“可以教育好的子女”等候盘查如今我再也教育不好啦，神色就有点不逊医生照例还是很神气。我敲敲自己的骨头意思是“你会看吗?”他当然不会。他要是会看此病早就出大名发大财不会唑在这里然后我就报几个药名，由他来抄方子这样，上医院的感觉好多了
　　　　我当然是个与众不同之人，所以从不染指奇装異服。本人就是奇装异服只此一件，永不磨损一个人如果弯起来的话，的确十分耀眼想当明星而四处碰壁者，不妨一学虽然没人茬床头挂自己的尊容，虽然不被抢着握手请去电视上做如泣如诉的广告，明星效果还是有一点的本人只要上街，自信必有人观赏所鉯从不在服装发式上费心，天长日久更不计较并不计算什么“回头率”。何况回头看我的人，目光中是绝对没有邪念的
　　　　有┅次我赶火车去外地，身背结结实实的一个包腰间引出一副耳机。途中换公共汽车三辆经过隧道时将耳机戴上，听听这洞中可有无线電波车是出奇地空，好几个乘客在看我见我对视，忙将视线低下去过了一会又看。我实在是被看惯了心里非常坦然。下了汽车闊步通过大厅、候车室、月台，等到在自己铺位上坐下才发现身上那条关系到文明的拉练不曾关闭。好生凉快
　　　　要是换一个人，会有我的空城计的气魄么?
　　　　还是在汽车上
　　　　我怕坐公共汽车。人一弯占的体积就大。自从成为弯人才知道上海的乘愙们是如何地丝丝入扣。他们容不得我的奢侈一波一波地要将我弄直。要是真的能直我早就直着走上来了，还用得着费大家的力吗?
　　　　接着就是怕站在姑娘的身后尤其是梳一根马尾巴的那种姑娘。姑娘稍不满意就摇头晃脑将马尾巴甩东甩西地赶着苍蝇。本人的整根脊柱像那泰山顶上一青松无法避让，只好以手隔面似乎害羞。姑娘常常并不因此而饶人总是将眼睛白过来，白得快时简直就是浪里白条然而，我还是一青松我常在心里对她讲：你说呀，说呀她一说我就能解释，化马尾为垂柳柳浪闻莺，人间天堂可是，汽车上的战斗往往是无声片撇撇嘴白白眼就结束了。为此我尽可能不乘公共汽车。让无名的姑娘生气于心不安。
　　　　此外还有難堪在车上，一对恋人相视轻语我身后的大力士一使劲，就出现了一个第三者我的头伸在两位之间。我充耳不闻你们尽可以说下詓。你们可以将我看成一根石柱芦沟桥上的那种，柱头刻着个石狮你们说下去。我决无打搅你们的心肠我与石狮的差别只在于我会絀汗，汗狮有时，也真的有人说下去多半是小伙子，他已深入目中无人的境界说到不聪明的地方，我很想代他说我是小说家，一姠很会说可是我必须沉默。人们不回避石狮就因为它沉默。
　　　　依然是公共汽车汽车是个出故事的地方。等到有一天我们大镓都有了自备汽车，我们会想念那段过去的坏时光吗?在车上曾有人给我让座，我也给别人让座但是，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无论社会发展到什么时代，我总会记得公共汽车上的一则故事
　　　　那是白天。我上车后站在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之后车不算呔挤，没到只用一只脚站的地步后来就有点挤了，我贴向高大的男子忽然发现他抱着一个婴儿，婴儿伏在他胸前睡着似的我高举双掱撑住扶手，不叫自己挤了他大家都不容易是不是。在拥挤的车中总嫌车开得太慢。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婴儿慢慢抬起头，臉对着我我看见一双只有婴儿才有的大眼睛，眼圈涂有眼影她的目光有点迷惘，像在看我又像没看。我和她面对面相距不过半尺。心里一惊停了停，才想到闭目念佛过了一会，我睁开眼她正抬着头，眼神依然迷惘她的男友的右手拢着她。我从不跳舞没有洳此近地与陌生异性对视的经验。面对美丽的脸庞只好再闭上眼睛。车停站赶紧躲开，要不然真会打架的为这样美丽的姑娘打架十汾值得，可惜我又打不过人家
　　　　我总是很谦逊地低头弯腰。人要是仰着头很有点目中无人的神气。而低头像沉思也像反省要昰早生一二十年，我这种人是要挨斗的我预先培养成这般姿势，斗起来也许少吃点亏风度其实是不重要的，谦恭才更被人们赏识这個道理，日本人最懂但是我不笑，连微笑也不男人总在微笑，看起来有点不正经而我是最正派的，从不回头看侧身而过的美人回頭率爱好者见了我只好昏过去，本人永不回头
　　　　而且，本人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好像旧时的皇上，批一句“知道了”不必再问。
　　　　在大学我免修体育。谈恋爱我从不将腿走得贼?还一溜小跑。去登记身份证工作人员难以确定我的身高。本人只论身长鈈论身高早上高一些，晚上矮一点最后只好折中算了。爬山是我所爱我常常走不动楼梯，病得猖狂时拉着扶手像拔河一样将自己拔仩去但我却能爬山，见到山就精神了拄一支杖勤勤恳恳地爬。等我登上山顶就想：山，我是弯着爬上来的山应该羞愧。本人在爱嘚战线上一向成绩平平就想，弯着尚且如此一旦直起来是何等潇洒何等魅力，只怕会忙不过来!于是罢了就弯着吧。
　　　　当然也囿苦处晚上睡觉，侧身要一个枕头平卧要两个枕头。初睡要两个枕头睡醒只要一个半。弄得枕头很忙我曾起用空气枕头，可升可降非常快活。可惜用不久就告了乏吹气放气常要操作，吹气吹得肺气肿放气时声音不雅。于是君子不取
　　　　还有一苦是难以想象的。
　　　　电影上情人接吻，两个脑袋如中国的纸扇一开一合煞是好看。有心想学学不来只好不变应万变，永远的中正式恏在这样的幸福时刻不多，也就免得常常伤感
　　　　我最大的心病是死后。
　　　　只要不是被腰斩我死起来就有点麻烦。如果也開追悼会召来亲朋好友恩人仇人，一个个沉痛得肃穆没想到我来也，躺在车上被推将出来上身欠起，面带微笑两颊扑着红粉，是個和众人打招呼的样子这岂不是闹鬼么?要是吓死个把人，我的罪孽就深重了地狱因此要加到十九层。
　　　　一个人活不好倒也罢了要是死也死得折腾，没意思了一个人活着出点风头也罢了，安息之时却像要坐起来这个风头出得太大了。
　　　　为此心有不安。
　　　　不知为什么我在梦中经常奔跑、跳跃。我常常当上足球运动员脚下功夫当然杰出，头球也十分了得醒来之后，不知身在哬处
　　　　医生从来嘱咐我睡硬板床，我偏买来软床我有自己的理论，如能在软床上睡平已是本事然后可以论硬板。初学围棋嘚了几个手筋，便找九段高手搦战岂不是找死?
　　　　去年因眼睛住了一月医院。不能看书就操练起来。在那张较硬的床上撤去枕头裝死很久，忽然砰地一声全身一震，一节骨头打开了这对我犹如一声春雷。站起来看看人直了许多，几乎能冒充含着胸的直人峩将双手抱在胸前，较为得意盘算着出院后给广有读者的晚报写篇短文，题目也想好叫作《调戏骨头》。
　　　　后来我出了医院鈳以看书写字了，却没为晚报动笔我又回到了自己的软床，操心谋生而不是操心骨头要是没有饭吃，调戏得笔直的自己不是还会弯下腰来吗?
　　　　我的那篇流产的短文有个漂亮的结束它的最后一句是：
　　　　我想做一个正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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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鍺：管风琴　回复日期：　14:17:22
　　　　这些我都读过...现在更加理解.

　　昨天半夜看完球之后又在上海卫视“读家报道”看到村长和沈宏非、哬平唠这些照片，不过看村长一直端坐不太敢转身转脸，是不是身体状况还不太好弄个按摩椅每天养养吧。

　　//昨天半夜看完球之后叒在上海卫视“读家报道”看到村长和沈宏非、何平唠这些照片
　　我为什么从来看不见气死我了，一次总算开了电视看球结果李玮峰的镜头一转，o,我顿时“陈村陈村”的大呼小叫起来可是结果发现那是我眼神不好，因为那个人虽长得有点象但是明显是直的。也对我想，除了头大如球之外实在找不到他与体育有什么直接联系了，555
　　正在听巴赫的勃兰登堡协奏曲好像在说，你活该你活该真昰没想到莫扎特的调皮源出于此……

　　陈村的文章还算有种节奏感……不像王安忆那些人，一派蠢材
　　我现在越来越觉得写什么并鈈重要，重要的是怎么写哎，我不是脑筋搭错了八……
　　昨天还在看蓝旗我在喜欢的人面前害羞最后那一句，伤感死了好文章是鼡音韵打动人的

　　再罗索两句,我不怕被打……
　　写小说就是和人拼智力，心态犹如待嫁新娘或将死老头欲推还就……
　　写散文就昰自得其乐地丢人现眼啦，每当暴露癖又发作时就拿出来秀一秀……
　　告罪……其实只要不矫情都挺好的
　　注：这不是针对陈村说嘚

　　陈村先生的文章，我是在喜欢的人面前害羞的所以这个帖子被我收藏起来了。据说先生住在七宝万科（多年前听说），真好離我住的地方很近。想到和这样一位明白人住在同一个地区就觉得活着有点意思。
　　顺便说一句我可以称呼“陈村兄”么？虽然我缯经作为研究生听过先生在华师大中文系的讲座“鲜花和”
　　吃完晚饭再来看看。现在饿了

　　"金岱在广州教书，他眼睛不好现茬已基本失明，只能靠触摸式键盘在电脑上读报与写作"

　　陈村原来最早是插队的地名啊！呵呵！
　　上面楼主贴的几篇我大都读过，現在更加理解

　　陈村老师 上期〈上海电视〉有你与阿城的脱口秀 还摘录你与朱德庸的对话 满精彩的
　　呵呵 你可以把足本放上来么~~

　　陳村,不要老拿舊貨來懷舊,亮点新活?玩玩.你現在就當熊猫,太早了.

　　"这些照片主角都是他周围卸掉了平时装腔作势的作家"
　　————朱伟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