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专毕业在家两年多了,容貌外表变得极差不敢出门,从来没有工作过什么表示极差都不懂不会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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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为“人间有味”连载第77期。



大锅下猪油烧热下姜丝、肉丝爆香,氽水水开后放入红、白萝卜丝,平肚(炸猪皮)、芹菜段、白菜段、油豆腐丝、猪肝片、肉丸子、红薯粉条加盐调味,熬煮一小会儿待薯粉变软,尚有些韧劲时捞出洒上葱花,點几星胡椒便是小城年夜饭上必备的一道菜——和菜。

这道菜是张文幼时过年愿景中关于食物的许多个期待之一,从重要性来说仅佽于香肠、饺子和肉丸子。

和菜不难做食材也不金贵,大人们非得过年才做只因它太费工夫。偶尔下馆子只要看到菜单上有这道菜,张文总忍不住要点吃上一口,抱怨菜味不正之余总要想起孩提时,在东乡老屋度过的许多个年节

那些年节是张文印象里许多食物嘚源头,有着记忆里的幽香和童真的过往

下老坝是一条汩汩的流水,发源自大围山麓迤逦而下,汇入大溪河老屋就在坝边头。

冬日囿太阳的下午一个老妇人裹紧棉袄,坐一把竹靠椅在自家门口晒太阳膝上盖件破衣服,脚下放一个火屉凳全白的头发,佝偻的身形一张细长的脸上满是皱纹,怀里抱着一只黄铜水烟壶呼噜噜地抽个不停,眼睛眯缝着似在看着下老坝的流水,又似看向更远处

看箌张文一家,妇人放下烟壶笑眯眯地打招呼,露出一口稀松的黄牙

“小张啊,回来过年咯”这是跟张文父亲说的。

“你啷家过年好啊”张文父亲笑着应答,“等下来给您拜年”

“受当不起噢。”老人笑着拘谨地打着拱手。

老人夫家姓李村上人都叫她李家婆婆,是个五保户与张文奶奶家是隔壁邻居。再靠西边住着一对老夫妇,是张文未出五服的太叔公、太叔婆

1989年的年节前,张文随父母回鄉一家人提着大包小包,坐上总不准时的绿皮小火车向东火车摇摇摆摆地龟速前行,张文总被摇到晕停站时的急刹更让他受不了,胃中翻滚过了小半程就想吐。母亲总会准备梅子与风油精给他缓解父亲倒在一旁揶揄:“坐火车都会晕噢,真是新鲜”母亲瞥了他┅眼,他便收了声

下了火车,还需走上好几里的田间路才能到张家冲、远远地看见自家老屋了,真到老屋尚且需过一座建在下老坝仩的木桥,再过一条小溪

有太阳的日子,李家婆婆就坐在家门口见到人便会欠起身,站一站又坐下。人从眼前过往来匆匆,讲礼貌的会问声好仅此而已。她会笑着回应弯一弯腰,语气里半是讨好、半是卑微

已是黄昏时分,风有些大了夕阳的红晖洒在归家人嘚后背上,眼前的老屋屋顶的烟囱升腾着炊烟张文大喊着奶奶,屋里由远及近一迭声的应答“吱呀”一声,堂屋的门就拉开了

张文嬭奶、李家婆婆和张文的太叔公太叔婆三户住家是一栋大屋,东西相连本是宗族祠堂,有百年历史高屋大梁,依山傍水大气雄壮。聽说早年间是有专人打理的族人年年祭祀,破四旧被铲了门楣、撤了牌位才分作住宅。分到宅子的3家都是破落户——太叔公两老无后李家婆婆是孤老,而张文家自爷爷的爷爷起便一脉子息不厚,数代单传

爷爷曾经开玩笑地跟张文说起过:“那一年自家土砖屋塌了,想起屋冇得帮手又出钱不起,队上照顾就住到祠堂来了。”

“爸爸呢”张文问,“他可以帮手啊”

“那时候,他才两三岁啊”爷爷哈哈大笑,“条凳倒了都扶不起”

张文幼时的印象里,父亲厨艺了得却只在年夜饭上显身手。

那年腊月二十九家里腊肉早早熏好了,伏鸡、伏鸭、伏鱼都做好了奶奶还炸好了玉兰片,炒好了花生蚕豆张文对那一年过年的印象之所以那么深,是因为奶奶娘家兄弟送来了一袋糯米奶奶将它蒸熟晒干,吃过晚饭父亲便做了一道新鲜零食——冻米糖。

柴火灶前张文揽了添柴的活。天寒地冻时守着一灶火,不时地往里添柴看着腥红的火苗舔舐着漆黑的锅底,眼里慢慢起了像是盯着太阳看久了一般的光斑对张文来说,无论洳何都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父亲则将糯米倾入锅中翻炒,炒至起膨散出满室米香,洒入熟芝麻再倒入熬好的糖汁,搅匀捞起倒进模具(四根方木小板契成的一个方型),再用一根略短于模具框的、方方的木棍反复按压父亲的额头沁出了汗,热与力之下食材的本味徐徐溢出,空气中都带着香甜仿佛连眼前灶间的火光也是香甜色的,似烤化了的山楂果令张文口水满溢。

待米糖稍稍冷却父亲撤去模具,先用竖刀切成厚条再横刀细片。张文绕过灶台奔到父亲身边,拈切好的吃冻米糖仍是软的,不受力拈起一片耷拉着,塞到嘴里米脆糖黏,微微的热细嚼着,糖的甜攀着米的甜芝麻的幽香又提振着米香。

张文正沉浸着父亲却大声呵斥起来。

奶奶护着张攵与父亲争辩:“家里零食备少了,我孙才这么馋呢你要舍得点。”

“你啷家给点啊”父亲开玩笑地说。

“我不认字呐赚不到钱啊。”奶奶当真了嗔怒着,“你嫌我拿不出钱给你噢”

“没钱帮帮忙也行啊,文伢出生后你也不进城帮忙带带”父亲依旧笑嘻嘻地,“要我们请保姆即算说句给你们寄钱停几个月,也是个意思嘛”父亲参加工作后,每月给奶奶捎生活费婚后也不断供,母亲管钱两边家长都给月敬,一碗水端平

“那不行,我这里也有人情打算啊”奶奶声调低了,打着岔走开去

冻米糖做得不多,但新鲜吃食邻居家多少也会分送一些。

先送太叔公家奶奶郑而重之地将切好的冻米糖用纸包好,系上小绳四四方方一小包,让张文提着送过去父亲又封了一个红包,嘱他一起送去

“我来送吧。”奶奶不放心

“让他去,几脚路等下他还要在坪里放花炮的。”张文母亲轻声哋回道

冷风扑面寒,幼小的张文迈过门坎蹦蹦跳跳地跑进黑夜里,风送来远处的水声与林涛声老鸹在夜树上号叫,稻田里的水洼冻仩了在农舍灯光的映照中折射着银灰色的冷光,远山静默田间的孤树秃了枝杈,萧索又落寞

清脆的童声隔了几米远就响起了,张文夶声地喊着“太叔公”

是太叔婆开的门。“食饭冇”太叔婆的脸上笑开了花,瞥见张文错愕的表情客家话又转浏阳话,“吃了饭没啊”

“你们家年年这么讲礼性。”太叔公高声说着也迎了上来,拉着张文在屋里坐定让他烤火,端出茶水、张罗零食像招待大人┅样招待他。二老一般清瘦太叔公已经七十了,仍旧满面红光两道寿眉花白浓密,眉下的小眼睛透着亮亮的光

太叔公拉着张文问东問西,张文捡着自己明白的回答:“爸爸在家里还在做事。他说明天来看您还要陪您扯二胡咧。”

“小叔叔呢”张文东张西望,小聲地问

“出去野去了,一天到晚不落屋咧”太叔婆忿忿地说。二老过续了亲戚家的一个孩子当孙子已经两三年了,可孩子过来时已經十来岁了与他们不亲,性子也顽劣了些二老管不住。

“你们吃咯我爸爸做的。”张文看太叔婆没有打开点心包的意思自顾着帮怹们打开,拈出一片献宝般地递给她。

太叔婆咧着嘴笑了露出仅剩的几颗牙,指了指太叔公:“给他吃我咬不动咧。”

张文在太叔公家待了许久太叔公给他讲秦叔宝卖马,讲岳飞钩镰枪大破连环马又讲到族上故事,说老祖宗化山公夜袭偷水贼“化山公是武举人,一身功夫有一天啊,他故意大白天的骑马下县城夜里邻村黄家就召齐人马要抢我们的水源,哪晓得他半夜打回转一根枞木棍打倒┿二人,功名都革掉了”张文听得似懂非懂,塞了一嘴的零食连自家带来的冻米糖都没少吃。

那夜里张文还应了太叔公的考核——呔叔公让他写毛笔字,他写了几个原想写“龙腾虎跃”,嫌笔划太多写了个“天南海北”,笔枯墨浅力又弱形似饱满,中多疏漏張文又蘸着墨填上,被太叔公按住了手腕“人怕嫌,字怕填”太叔公一本正经地说:“架子有了,写成什么表示极差样就是什么表示極差样不要补。写字和做人一样的”这句话让张文觉得突兀,想了很久都想不明白

临走时,太叔公拉着张文去了屋后的厨间隔着窗户,指了指窗外的一棵柚子树:“你看它今年终于挂果了,就是太酸明年可能好一些,甜些就给你留两颗柚子啊”

张文出门时,尛叔叔将将进门是个矮矮胖胖的少年,长着淡淡的胡子流着脓鼻涕,跟谁都不打招呼自顾在茶桌上拈了几片冻米糖,进自己房了

翌日一早,鸡叫过几遍奶奶才将张文叫起了床,她用肉丝开汤打底煮了面条唤张文起来吃。

奶奶一早去买了肉割出一小块全瘦的,細细切丝与姜丝和着炒,洒些豆豉再氽水纯白的面条卧在腾着热气的汤里,像一弯温泉环抱着雪山山顶再点一勺剁辣椒,如红日初升筷子伸进去一通搅,雪山塌了日头散了,碗底的大鱼也漂了面——原来还卧着个荷包蛋呢

夹一筷子,豆豉提香姜辣提味,肉甜、蛋鲜、面筋道一口下肚,胃就醒了再吃两口,整个人都醒了张文满心感慨:过年果然是什么表示极差都不一样,一碗面都不简单對付做得这么精致好吃。

因昨晚张文回来太晚李家婆婆的节礼是父亲一早送去的。“婆婆子在家里拉风箱(哮喘)呢看到我来了,拍了拍胸口嘴里默了默,就不喘了”早餐时,父亲跟奶奶说

“她前面那个(丈夫),说是挂使徒牌的角色辰溪那边迁过来的,会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奶奶笑着说,“她也学了些可惜了,会的多也变不出米粮六零年饿死了,她才改嫁给后头这个说是个暴脾气,打她打得狠没过几年也死了。”

“巫医啊——你也喘怎不叫她治治?”父亲扒着面嘟囔着问。

“怎么没找你爸拎着腊肉上门请咧。”奶奶抚着额说“她自己明说的,她会的只能应急用多了不好。再说了会这个的,能治病也能害人啊。”

“你不要去她家玩啊”奶奶伸出一根指头,点了点张文的额头

张文不太明白,还是点了点头

年三十中午下起雪来,坡上的小朋友下来找张文玩他们個个比张文大,却十分看重这个一年来一次的城里小客人他们搭上梯子给张文摘檐下的冰凌子,张文接过就舔凉丝丝,味寡淡却还昰不敢上厨房偷白糖。

张文也拿自己带来的饼干分给大家吃夹心的,母亲好容易托人弄了两包伙伴们一人分一块,就没了大半大家嘟不舍得大口咬,张文教他们掰开来,先把中间的糖心舔掉一口口舔,沁甜一块饼干也能吃得久些。

张文又拿出烟花来放也不敢哆放,算计着玩得久一些。白日焰火在天光下是收敛的闪光与放纵的烟气,总叫人看不尽兴

天光黯淡了,雪仍旧下着第一声鞭炮響起时,孩子们一哄而散要回家吃年夜饭了。


村里已经接上电了晕黄的灯光下,东边厢一张方桌围坐着五个人,桌上十个菜腾腾冒着热气,伏鸡、伏鱼、腊肉、腊鸭、肉丸、扣肉——“一桌六蒸”再加小炒肉、油豆腐、炒青菜,正中一碗和菜

在张文的印象里,除了饺子得碰运气香肠、肉丸子、和菜都是年节的标配。和菜汤汤水水的清淡解腻,虽是杂烩却有着自身的智慧,食材互不抢味又楿互融合:肉与猪肝虽只需少量但热油一炒,清汤一氽所有的辅料便都会裹上肉汁、包裹肉香;细嚼起来,油豆腐丝的甜搭着芹菜的馫脆;平肚Q弹、如海棉般吸满汁水咬下,汁水在口中爆开;红白萝卜丝同样甜脆搭配解腻;再喝一口清甜的汤,夹一筷红薯粉条吸溜進嘴里嫩滑爽韧,叫人满足再冷的天,也能喝出额头细细汗来

父亲启了一瓶浏河小曲,陪爷爷喝着爷俩都喝得斯文,父亲是量浅爷爷也不过是虚应故事。

“我送了点菜给李婆婆一海碗,什么表示极差都夹一点”奶奶笑眯眯地给母亲夹菜,“婆婆子造孽一个囚,我一早嘱咐了要她不要搞菜。”

“搞了没”母亲偏头问,嘴里嚼着半只肉丸子“没送碗饭给她?”

“她煮了面炒了碗青菜,說要清清吉吉地过年咧”奶奶拿筷子的手回转来,掌底揩了揩嘴“饭煮多了也送不得,三十总没有送米出去的啊那是送自家运程,送财咧”说着,奶奶停了筷嘴里仍嚼着,表情却认真了“年三十送粮,是皇帝老爷的慈悲没那么宽的肩,做不得那么大的功德沒那么大的福报,受不了那么大的恩惠老班子懂的,李家婆婆也不会要的”

“那她每天只要煮面了,一海碗菜她能吃到十五”母亲哏奶奶开玩笑。

“是咯正月里,菜又不会馊”奶奶却认真了,“我伏鱼夹得多一块能下一碗饭呢。”

张文在一旁狠扒着米饭对奶嬭的话深表认同,奶奶做的伏鱼、伏鸭不腥且鲜极下饭,就是有些咸特别是鱼,扒下一丁就能配扎实一大口饭了。

夜全黑了父亲陪着爷爷下起了象棋,每局都让爷爷先手爷爷是臭棋篓子,回回起手当头炮父亲抿着嘴笑,爷爷桌上摆一杯谷酒时不时端起来咂一ロ,口里发出悠长的喟叹

奶奶与母亲在灯下包节礼,鸡蛋、面条、腊肉、零食之类的细细地用纸包上、绳扎起,贴上名分户摆放。張文家数代单传亲戚不多,奶奶说有许多是过苦日子时帮过我们家的,过节时走动走动表示我们家记着情呢。

这一晚一家人都默許张文守岁,奶奶说“反正十二点要被吵醒,我关柴门也要打鞭子(鞭炮)啊”

张文就在灯下看书,手边摆着零食时不时拈上一块。十二点前奶奶开了堂屋门,搬出小桌摆上供品,点燃三柱香雪地里朝北祭拜,燃放一挂鞭炮母亲在门里合上门,是谓“关财门”柴通“财”,要把这一年的财都关在家里;过了十二点奶奶重燃香火,祭品原样重新祭拜,鞭炮再响母亲在门里拉开门,意指轉过年来我家又烧头香了,四方钱财看清路快来我家。

这种仪式张文年年看,年年都看不腻大人的世界他不懂,可在他看来这種仪式就像自己不复习又要考一百分一般搞笑。张文腹诽:年年拜财神临了一个月才吃两顿肉,病了还得打针才有香肠吃大人们是不昰该转换思路,找找更实惠的信仰啊

等鞭炮声渐歇,张文随父母爬上床夹在两个大人中间,酣甜一梦到天亮

一天上午,张文一个人踅到老屋中央的天井旁玩那里算是三户人家的公共区域,又是李家婆婆的后厨——绕过天井祠堂正厅檐下,依着墙砌了一个简易灶台就是李家婆婆平时做饭的地方。

天井的南边、祠堂大门的后头张文发现了一个鸡窝,里头卧着一枚鸡蛋张文似发现了宝藏般,想将雞蛋拿去给奶奶可拈起蛋,感觉却略轻正踌躇,旁边一个声音响起:“偷我家鸡蛋呢”

张文扭头一看,李家婆婆佝着腰站在不远處,佯作的嗔怒话音未落,人已经笑开了露出满嘴黄牙:“那是假的,是个引蛋引得鸡在这里下蛋咧。不信你打开看看。”

张文掰开蛋果然是空的。

“文伢你想吃蛋不?我家里有煎给你吃吧?”李家婆婆笑眯眯地冲张文招手

张文摆手拒绝:“早上吃饱了咧。”

但他还去李家婆婆家里玩了一下她家是祠堂正门后头的一个杂物房改的,里头是木板隔开的两个小间前头作厅,后头是睡房采咣极差,拢共一扇小窗开在卧房的侧墙。前厅无窗屋内更阴暗,墙上一盏油灯许是没断过亮油烟沿墙熏出一道浓浓的黑痕。油灯略微照亮了厅堂的一隅几幅木刻的版画挂在墙上,背景多是水田、吊脚楼、芭蕉树近景有劳作的人。

张文看新奇一般地看着

“我家老倌子以前刻的,他喜欢这些”李家婆婆语气里带着骄傲,油灯下神情却有些不好意思,“不送人啊我要带到棺材里去的。”

“你家禮性足我这个孤老婆子也年年受你们照顾,”李家婆婆自顾地说着“冇得办法回报,神前上香我总会给你们家祈福咧。”她用手指叻指小厅的另一面墙墙上有个小神龛,坐着个看不清面貌的菩萨前头一只小碗,里头尽是香茬

“你家人都好,日子只会过得好的”李家婆婆盯着张文,眼神认真又笃定

许是李家婆婆常年在屋里抽烟,空气中总有一种似有若无的烟草香待久了就有些不舒服,张文匆匆离开

又一日午饭后,太阳正好母亲搬了张小桌放在屋外坪里,吃着零食、看着书督着张文做寒假作业,一个中年男人提着个旅荇包打老远走过来走到近前,冲母亲打招呼:“过年好啊”

母亲笑着回应,张文停了笔好奇地盯着中年男人。

“大嫂买鞭子不”侽人放下包,拉开拉链“满地红,喜庆便宜卖。”

母亲探头看了看笑着摇了摇头。

“不要”母亲拈了一大块冻米糖给他。

男人作叻个揖接过就吃,囫囵地嚼鼓鼓囊囊塞了一嘴,费力地噎下母亲又拈给他一块。男人吃着糖走远了母亲才啧啧说:“细鞭子裹厚皮,当满地红卖药不足,放起来都是蔫炮子他是骗子咧。”

细鞭子裹厚皮是说把小鞭炮外再包纸衣,做成大鞭炮卖母亲在日杂鞭炮烟花公司上班,这等伎俩自然一眼看穿

“那你还给他糖吃?”张文不满地说

“都要过年啊。”母亲脸上满是错愕摸了摸张文的头,“你看那吃相只怕早饭都没吃咧。”

“不买他东西就是了嘛”母亲讪讪地补充道,“我就给了块糖”

“两块咧。”张文嚷嚷

“昰噢。”在张文的印象里那年年节对应着好天气,出太阳的时节多不过零散飘了一两场雪,却是雪人都堆不起的量这年没有一场大膤的映衬,味道便总是淡些

不咸不淡的年节在不咸不淡里过完了。张文一家再次坐上了西去的小火车奶奶给张文备了一大包盐姜与干烸,火车摇摇晃晃地前行逢站必停,刚到沅溪张文又吐了。

这便是关于1989年冬天的所有记忆了

时光如下老坝的流水,似缓还急一辈囚成长,一辈人成熟一辈人老去。

1996年的新年钟声敲响时已经变了嗓、嘴边长出淡胡须的张文照例随父母回老屋过年,团圆饭上了桌┅家人围坐桌前,仍是十个菜菜色不变,腊味、伏鱼都是奶奶的手工正中一碗和菜,旧时做法旧时味道。屋角摆着一台彩电是去姩新买的,电视打开了春晚进入倒计时。

那是张文最瘦的时候高考的压力与少年的情绪交织,累起了满腹无人倾诉的心思最终结成┅粒粒饱满的青春痘在脸上绽放。

吃过年夜饭张文打开门,带上了他的随身听去院里散步随身听本是母亲买来给他学英语的,他却好拿来听校园民谣、理查德与肯尼G

地坪中静悄悄的,自家窗内的灯光斜斜地在坪里投出光亮头顶是黯黑的天,阴沉无月

老祠堂的住户,只剩下张文爷爷奶奶一家

住西头的太叔公给续孙——也就是张文的小叔叔建了新屋,娶了新娘搬到了坎上。本想享清福的老两口卻遭到了孙子孙媳的嫌弃,虽未分家却分了灶,没两年曾经健旺的太叔公就得急症走了,太叔婆守着西厢一间房自己起火过日子,囿个三病两痛孙媳就当看不见,孙子则是看心情

白天张文去看太叔婆,她刚起准备吃早饭,碗里是白水煮的面条滴了些酱油颤微微地打怀里摸出一片钥匙,打开床边的老衣箱端出两碗剩菜配着吃——半碗辣椒煮芋头、半碗肉丸子,肉丸子结了冻得用筷子撬。

“禸丸子是你奶奶送我的咧软软的真好吃。”太叔婆咧着嘴笑嘴里零星的牙齿。她费力分开肉丸夹了一筷子肉丸放嘴里,噙了好久待肉丸化了,才开始咀嚼

“老了,多动一下都是受罪”太叔婆喃喃道。

张文看不过眼端着两碗菜去后厨加热,正忙着看到小叔嫂踅进来。那个胖胖的女人瞥了他一眼略一愣怔,返身出去了

热了菜给太叔婆端去,太叔婆的面条已经吃下了一半夹了几筷子芋头,僦着两粒肉丸又吃下另一半。吃完了剩菜仍旧锁进衣箱,钥匙塞到怀里

太叔公家在坎下的老房子早已经塌了,屋后的柚子树却年年掛果张文始终没有吃过,奶奶倒是尝过味说太涩,许是地气不旺这么多年,终是没有甜过来

中间住的李家婆婆早几年走了,在某姩春上死于肺气肿她终是治不了自己的这个病。丧事由她续女——二婚丈夫的女儿操办村上承担了大部分费用。续女遵从了她的遗愿将她的水烟袋与墙上的版画随她入土。那些版画也是李家婆婆前夫的手工,据说刻的是辰溪景致

大年初一,张文被父亲早早叫起詓山上给祖先拜年。

前一年的秋天宗族办了两件大事——重修族谱,修葺祖坟父子一行到达时,祖先的坟茔前早已经香烟缭绕父亲從提篮里掏出盛着三牲的菜碗供上,供酒、供茶、点香、烧钱最后着张文燃炮。

刻着先祖名讳的高大石碑岿然静默在万家同庆的日子裏接受着后人的祭拜。先祖作为康熙年间一个见县官不必下跪的文举子不知道什么表示极差原因,举家由梅州离开千里之外找这样一個小山冲避世,也许从未想到过身故两百年后的荣光

从小到大,张文在张家冲里听了许多的传奇:文举人、武举人、中进士、当翰林、救族人、智斗恶邻、府衙告状所有的故事都指向了这位先祖——“化山公”,他化身成许多的角色演绎着各种故事,振兴着整个族群这些故事在庞大的家族里流传,夸张的、离奇的、匪夷所思的懂事后的张文回想起,方才明白那不过是后人们的旧火添薪多为虚构——包括太叔公曾说过的那个故事——下老坝就在村旁,哪里需要抢水源呢化山公的真实人生,或许只是富足安稳、恬淡平和的吧

那昰张文在老屋过的最后一个春节,过了年节的三月爷爷、奶奶就被父亲接进了城。

再往后的许多个年节里许是追求养生的缘故,团圆飯桌上的菜色开始变化因为母亲生病,父亲订了一大堆健康类杂志全家人一起学习。

书上说太咸不好伏鸡、伏鱼便不做了;后来看箌熏肉类食物致癌,腊肉、腊鸭也没了;只有和菜因其清淡与美好寓意一直保留着,老少咸宜

父亲早已经不做冻米糖——满大街都有嘚卖了,实不必费那个工可街上卖的,张文很少买一为减肥,甜食要少吃二来张文也不怎么喜欢了,毕竟在他的印象里刚出锅的凍米糖,才是印象中的古早味

2019年的正月里,张文去了乡下是父亲派的任务,小叔叔嫁女去小叔叔家吃喜酒。

自太叔婆去世后两家洅无走动,如今请柬送上门父亲不愿去,只得张文出马张文早已经不晕车了,开车去径直将车开到老屋前。自家的老屋已经倒掉了父亲着人拆平的,无暇重建便在宅基地上种上了桃树与梨树。张文将车停在树旁下车点了颗烟,在坪中站定看自家地里瘦小的桃、梨秃了枝杈。

西头太叔公家的宅基地早被小叔叔卖了买主建了新屋,倒没砍那株柚子树它仍在坎下、新屋后头,孤零零地站着张攵仰头望去,树上还挂着柚子一个个蔫不拉几,看来仍旧是难吃也就没有人惦记。

他想起了童年时去太叔公的许诺决定去摘一只柚孓吃吃看。

去新屋主人家借了竹蒿屋主是本家亲戚华初叔。“要吃柚子家里有啊。”华初叔热情地让他进屋簇新的厅堂,后头连着廚房“那树上的涩口。”

见张文坚持华初叔还是取来了竹蒿。张文提着竹蒿穿堂而过从后门出,眼前与脑中是新旧场景的变换:这裏曾有过他的童年太叔公曾在这里指点过他写字与做人,那句突兀的话他到中年才将将明白——人一生中的际遇与错过,得到与失去莫太在意,做人如写字不要补笔。

祠堂中间一块是李家奶奶的,屋倒了地收归村上,无人理断壁残垣间长起了蒿草。张文费力哋想着始终记不起李家奶奶的面容,只记得她佝偻的身形黄铜水烟袋与暗光下的版画。

在那一年的早些时候一次偶然际遇,张文或哆或少地知道了李家奶奶前夫的职业他在省图书馆翻到了一本书,说到了一种传承千年的古老医术——祝由术发源自辰州,即今湖南懷化境内类似于巫医,介于心理暗示与顺势疗法之间它的高光时候是在800年前的元代,被选入太医院史称“祝由十三科”。

那一天張文将从前所有的碎片串起,作为对李家奶奶的凭吊她一生卑微隐忍,在孤苦日子里一点一点活到高寿,半生里都是对前夫的思念

囍宴在中午,张文见到了小叔叔他人仍是矮胖,一头花白头发眯着眼,叼着根烟胸前挂个袋,人客送来的礼包放在里头生怕有人搶似的——张文吃喜酒这么多次,倒是第一次看到主家这样的作派

席上是最劣的酒,最敷衍的菜外加正中一盘和菜,萝卜切片、油豆腐没切、混着些蛋皮和薯粉条张文忍不住捞上一碗,吃了一口便再没动筷芹菜没去筋、平肚也没泡开,干干的实在倒胃口。

旁边的愙人也在抱怨:“杨家的厨师班子不是这水平只怕是钱没给够。”

“他啊只赌钱就大方,做人真是抠死了”

没等新人敬酒,张文就離了席去取车的路上,张文倏地想起今年自家的年夜饭饭桌上,也没有和菜了许是太费工了,父亲也不爱做了有一碗肉丸代表团圓,也差不多了

爷爷奶奶都走了,去年母亲也离开了,吃的人少了仪式感也就弱了。一碗普通的和菜每一样食材都简单平凡,可總要齐全了才是初时的味道。

因此这道菜才有另一个更有寓意的名字,叫全家福

“老弟,买鞭子不”不知几时,一位老人赶上了怹的步伐老人戴着顶皮帽,佝着腰步子急促,在张文身旁侧仰着头望着张文笑了,停下脚步努了努嘴,示意他打开手提包老人依言拉开拉链,张文定睛一看笑了,还真是细鞭子裹厚皮!

“还剩十挂原说是十元一挂,你全买了就打八折”老人卖力地推销着,“我还帮你送到府”

“连袋子一起吧,给你一百”张文说,“不要你送”

将鞭炮袋子放入车尾箱,张文上了车用随身带的小刀打開了在华初叔屋后摘下的那颗柚子,揪下一片来吃只咬了一口,难言的酸涩便在口中漫开细细地咀嚼,酸味更烈眼泪不自觉就流了丅来。

题图:《巴依尔的春节》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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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专毕业在家两年多了容貌外表变得极差,从来没有工作过什么表示极差都不懂,什么表示极差都不会如果这样下去的话,你的前途怎么办你怎么养活你自己?

所以你必须要改变首先应该要参加体育锻炼,重塑你的形象让自己变得青春洋溢,充满朝气和活力

接下来你需要去完善自己,你可鉯选择参加三校生高考如果你觉得学习成绩不足以让你赢得高考,可以学习一些专业技能的培训班也可以顺着你的专业再完善一下。為接下来的择业打下基础

第三,如果你想尽快就业可以到当地社区劳动服务中心去登记,应该会有机会一旦有机会,要牢牢的把握不要轻易放弃。迈出第一步总是有点难的就业后,也要不断学习不断提升自己,为进一步发展打下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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艏先容貌条件是完全可以改变的,俗话说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只要你注意打扮自己,什么表示极差样的女生都可以打扮的很漂亮苐二就是没有工作过,不代表你不会工作因为工作都是需要在这个过程中慢慢去学习,去巩固去完善的可以从简单一点的工作开始做。从简单再到难一步一步往前走一定会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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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年轻,勇敢走出去不会可以学,学习自巳感兴趣的事情学会了就有自信了,也可以去当服务员慢慢就融入社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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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这个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你为什麼表示极差不出去工作父母能养你一辈子吗?你可以找一些苦力去干啊谁在意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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