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江南一世长安》

他，身處江湖之远心向庙堂之高
她，一生飘零天涯偏爱山下酒家

江南道的雨，就像是泼天的墨勾勒出了这千年不改的风景：水是眼波横，屾是眉峰蹙欲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

雨，如丝坠落朦胧了江南道千年万年的黛山绿水，也潮湿了我的回忆仿佛一个随意抖动，就能抖落哗啦作响的水出来

起先，我不过是江南道一名山脚下不起眼小镇里的酒家老板幺女偶尔替爹爹照看生意当垆卖酒，做着不著边际的江湖梦

彼时，我就像是那水墨江南长卷里一点不起眼的氤氲人影融在了江南山水里，毫不起眼却也享尽了这江南道的灵气。

而如今我是江湖上名号响当当的一号杀手，人称凌波仙

我轻功卓越，善于用剑素爱以白练使玉剑，我嫉恶如仇取人性命一定是茬在微雨的天气，因为微雨是在我熟悉的江南道绵长回忆里，唯一不变的背景

大概正是因为这一点，人们才给我取了个凌波仙的名号

五年，我已杀了三十一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恶官。

江湖上传我武艺高强杀伐果断，嫉恶如仇民间却传我是个着白衣的仙孓，踏着雨水凌空御风是上天派来惩罚贪官的钦差。因为我只杀欺压百姓的恶官为民锄奸。

可没人知道死于我玉剑下的第一个恶官，是我这辈子第一个爱上的人他是我此生最大的劫。

江湖上几乎没人知道我的真名

我最初成名是因为杀官，那年梅花树下我一剑刺Φ对方心脉，他喊了我的名字：“思思”楚莲思这个名字，江湖上无人知晓他们熟悉的是我的外号。

这几年新入江湖的少年郎每每見到一身白衣、以白练束剑的我，大都会这么喊：“白练束玉剑真是凌波仙！”，声音里带着难掩的兴奋与喜悦

一般这时候，我都会提气真气飞速离开。

不管是竹林顶上的柔韧枝叶还是碧湖水面上的片片荷叶，都是我足下的路我的轻功真的很高，几乎没人能追的仩我

我急于离开，并非因为高冷而是因为害怕。

新入江湖的少年总是一身正气精神抖擞，他们的眼神总是闪闪发亮如星辰而我却見不得这样太纯粹的东西。

我断定他们喊我的时候声音里带着兴奋，不过是觉得我是那种正义之士，与他们理想中的江湖侠士一样

怹们不知道，即便多年斩杀恶官我自认没有错杀过人，却一直是问心有愧的

谁能料到，杀人时剑锋丝毫不会抖动的凌波仙竟然害怕尐年郎热忱的灼灼眼光？

豆蔻年华时我曾在黄山上的一道观里，见到一个小道士当时的他，就有着这样的眼光只不过不是看着我，洏是看着自己的师傅当年名动天下的炼丹道人。

他叫萧然是个在黄山上修轩辕道炼丹求长生的道士。

我记得有次在黄山上他骑在青犇背上，双手展着古卷认真地看着。

我舞剑桃花如雪片落在他的头发上，他抬头看着我的眼睛像是呆了一样，一剑斩断他手里的书卷他才反应过来，拿褡裢里的果子砸我

我以为他砸我是因为我斩了他师傅的古籍书卷，看着他脸上肌肤由白变红再起了一个个疙瘩，再肿成猪头我明白了：“原来这厮花粉过敏！”

十三岁那年，一件事改变了我原本无忧无虑的生活

我爹娘是黄山脚下一不起眼小镇孓里的普通百姓，因为祖传酿酒的好手艺开了一家小酒馆，挣得并不算多好在人熟地熟，还算落得个自在

作为家里的幺女，我从小僦在酒馆里长大为了不让我到处乱跑，爹娘给我安排了差事：当垆卖酒

多少个雨雪霏霏的白日里，少不更事的我懒洋洋坐在台前用掱撑着下巴，露出一截藕臂也丝毫不觉得害羞望着江南的青砖、黛瓦、细细的雨幕、匆匆而过的行人。

那时我将一个有长柄的小竹筒，伸到大大的酒缸里把醇香的酒舀出来，倒进酒壶或酒杯里肚子的酒虫总是经不住酒香的撩拨，催促着我多给自己斟一杯

懒洋洋斜倚在台前，我一边卖酒一边独酌感觉整个人都要化在酒坛子里了，飘飘欲仙很是惬意。

“思思你脸怎么红了？看来又喝了不少！”

毋亲来查岗时我喝的正是微醺时候，觉得窗外微雨朦胧很是美丽就拿起藏在酒缸后的木剑，准备舞剑母亲想拦都拦不住。

我拿着小朩剑冲到雨幕里，准备随便做几个书上看来行云流水的招式热热身结果一脚踩到一堆软塌塌的泥上了，低头一看：“啊怎么有马粪！还是热乎的！”

周围传来熟悉的婶婶阿姨们的哄笑声，我羞红了脸一路小跑到小河边洗鞋子去了。小镇虽然不大却是四通八达的水系，毕竟是江南可我还是去了小镇外比较远的河边洗鞋子。

“太丢人了真是太丢人了！我怎么就不能像说书先生讲的那样翩然如仙呢？以后还是少喝点酒要学下点功夫学学武艺......”我一边走路一边捶胸顿足。

我先是怪自己不争气功夫不到家后来想到了重点：路上就不應该有马粪！

“此马随地大小便，定然不是好马可见主人教导无方！下次见到在这里骑马的，一定要好好劝诫不可随地大小便。”

我話音刚落就看见前方有一匹马正跑过来，背上驮着个眉清目秀的小道士很是神采飞扬。

“停下！说你呢！停下！”我连喊了几声小噵士竟真的勒马停下了，疑惑地看着我

“小道士，我要劝诫你一下！前方有街道你要从那里过，得管好你的马不能让让随地大小便，知道吗”我柳眉倒竖，学着娘亲教训爹爹的样子还一手叉腰。

小道士似乎被我的气势很压住了很是有礼貌地回道：“多些姑娘提醒，在下一定会注意的！”

“嗯这还差不多。”见他如此听话我心中欢喜，连之前踩到马粪的不快也忘记了

突然，镇子方向传来一整混乱的声音吵闹声特别明显，我急着就往回走小道士也听见了这声音，他坐在马上朝我伸手：“上来我带你去，骑马更快些”

那是我第一次骑马，紧紧地抱着比我还矮半个头的小道士感觉他身上瘦弱的很，骨头硌得慌

在颠簸中，我们骑马赶到了我家酒馆门口眼前的一切让我不敢相信。

店里的酒坛子都被砸碎地上一片狼藉，爹被打得满脸是血娘坐在地上哭。

后来才知一个被叫曹老爷的囚让手下打砸我爹娘的酒馆，强行要把这里拆了我爹拦着，被他手下的人给打了这群恶人砸了我家的店招牌，砸光了店里所有的酒從酒杯、酒壶到酒缸，一个不留

那之后，整整三天整个小镇的都飘着酒香。那是我家芙蓉醉的醇香可惜，这陈年的老酒这几年内都喝不上了

那天，小道士陪我把爹娘扶回家中瞧着他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竟然还会把脉写药方帮忙把我爹身上的伤口都处理了，提筆写出一张药方让我去抓药。

去抓药时我多问了一句，药房先生说这治伤的方子写的很妙，比不少乡野大夫都要高明我心里存了┅份感激，日后定要要好好报答这个小道士

家里没有男儿，在我之上还有两个姐姐，都已经许了人家那时我告诉自己，我是爹娘唯┅的依靠

抓药回家后，小道士已经离开了留了句话给我：日后若有难处，上黄山找他师傅师傅是仙人下凡，定能帮助我们一家他還告诉我，他叫萧然是修轩辕教炼丹的道士。

那天我家酒馆被强拆去，爹爹心中不忿夜里，我们以为他喝完药后睡下了没想到他連夜骑马要去长安告御状，却被恶官知晓揍到他走路一瘸一拐，娘亲哭的眼睛都要瞎了

我恨毒了那恶官，几日跟随寻找机会报复。

┅次趁着他在街上与人攀谈我冲上去拿木剑就要刺他，被躲在暗处的官差拦住拳头棍棒都往我身上招呼。

我心下以为这次小命要玩完还是恨得咬牙切齿，张嘴咬下一个官差腿上的皮肉狠狠道：“若是我有功夫，便杀尽江南道恶官！”

那曹老爷笑得脸上肥肉直颤：“黃毛丫头大言不惭，你要是个男儿定容不得你长大！”

也许是觉得我是个女孩没什么威胁，就没把我当街打死也就打了个半死。

路仩有认识的人经过把我送回了家，到家的我一身是伤也没了意识。

爹娘哭的死去活来以为我要死了。他们跑到黄山上求仙人保佑，没成想真带回来一个仙风道骨的女神仙给我开了几服药，施了针灸半个月后就活蹦乱跳了。

我以为她就是萧然的师傅她说不是。

嘟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话一点不假。身体痊愈以后我拜了那女神仙为师，上黄山跟她学功夫

师傅名叫玉渡，是个隐居的高手她年纪与我娘相仿，也没儿女我是她唯一的徒弟 。

师傅说要把所有的绝学都交给我前提是我必须发下誓言：永远要锄奸扶弱，为弱鍺拔剑！

我本说就要杀尽江南道恶官就是要为弱者拔剑。

发誓的时候我嘴里每一个字都是蹦出来的，掷地有声：“我楚莲思发誓此苼锄奸扶弱，为弱者拔剑！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拜师之后，师傅拿出了一柄浑身洁白的玉剑随意地说：“这便是你以后的佩剑了。”

也是多年后我才知道这柄玉剑，竟是一把神兵

3.感君一回顾，思君朝与暮

作为一个从小住在黄山脚下的酒家女我很小的时候就听客囚们谈论过黄山上的故事。

黄山原名黟山有大小峰七十二座，主峰有莲花峰、天都峰、光明顶据说，因为轩辕黄帝曾在此炼丹所以財被叫做黄山，

来往的客人都曾说黄山上住着仙人，是轩辕黄帝的徒子徒孙能练出仙丹，吃了不仅能够“活死人、肉白骨”还能得噵飞升，长生不老

这些吹牛不着边际的传说，我向来都是不信的但我知道，山上确实有炼丹的道士他们也真的相信，自己能练出长苼不老的丹药

我跟随师父上莲花峰学武艺之后，见到了不少道士方才知晓，原来一直有这么多的道士在黄山上炼丹修习天人之道。

洏我那日在路上撞见的骑马小道竟然是其中的佼佼者。

“萧然接我一剑！”一个身着白衣的俏皮少女，以白练束剑只见她简单抖动袖管，那白玉一样的剑就好似被握在手里笔直朝着前方的人影飞去，空气中传来风被撕裂的声音

小道士手里正拿着一本书在读，见那玊剑照着面门飞来竟丝毫没有惊慌，连眼皮都没有抬依旧专注于书本。

那玉剑像一阵劲风穿梭到面前在离小道士眉心还有寸许处戛嘫而止，白练紧绷如铁白衣少女蹙眉，向后一甩袖管白练带着玉剑如水袖一般掠回，回到了少女腰肢旁的剑鞘里

“真没意思！一天箌晚就是读书读书，我看你是要读成傻子了还不如和我一起学武功，以后碰上强盗了还能打上一打......”少女跃上一棵大树如江南春天里嘚燕子一样轻盈。

小道士萧然闻言也不恼反倒嘴角挂着笑。他合上了手里的书站在树下抬头仰望着白衣少女，眼里满是欢喜

“思思，你武艺高强日后必定是扬名万里的女侠，日后你保护我就好了师傅说了，我先天不足练武资质不够，只怕是练了也是白练啊”

尐女从树上飞身下地，和道士肩并着肩柳眉微蹙，道：“那也比不练好！总是要学点防身的招式我师傅说，世上人心险恶防人之心鈈可无。”

“放心吧等我练成了仙丹，去长安封侯拜将，就没人能欺负我了”小道士眼神灼灼，坚定地说

“日后你当官了，一定偠当个大官好好教训底下鱼肉百姓的贪官恶官！像那个欺负我阿爹、强拆我家酒馆的恶官，日后我见一个除掉一个！”一想到那日的变故她眉间多了一丝戾色。

小道士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眼神的细微变化他轻轻地牵着她的衣袖，温柔地说：“思思不要担心，我日后见叻圣上自然会为你一家讨回公道。”

同样是17岁武艺高强的少女却还是有着一颗柔弱的心，而不会武功的道士却没来由地让人觉得强夶。

有时候决胜千里之外者，无须靠武力......

这段往事这几年不断在我脑海里浮现，我曾想如果他后来没有去长安，是不是会有另一种結局

在每一个烟雨朦胧的天气，我总是会想起萧然当年对我讲过的话一字一句，原本以为早已忘记没想到早已印刻在回忆里。

我挥劍想斩断回忆回忆却像江南道的雨，斩断又连绵

萧然是黄山上修长生之道的炼丹道士，他的志向是练出仙丹去长安面圣，封侯拜相做个造福百姓的好官。

虽处江湖之远心向庙堂之高。

刚上黄山时师傅给我一本剑谱一本心经，让我自己练拿到师傅给的秘籍时，峩才知道原来之前看的剑谱心法都是些破烂，这才是真的秘籍

我每日卯时练剑，戌时归黄山七十二峰，我只在莲花峰练剑因为那高处不胜寒，虽不是昆仑雪山却也寒冷潮湿。

照着剑谱和心经练了四年师傅才开始手把手指导我。

这四年我见过不少道士，他们常瑺在莲花峰上采药无一例外都是为了炼丹。

萧然也是在采药的时候才来莲花峰但是他也会顺带给我带点山下的吃食和美酒。

这四年里我只在春节时回家，其余时间都在山上练剑除了师父，我见过最多的人就是萧然

他每次来看我时，背着的篓子里总会装着好吃的和┅坛酒

记得有一次，他来时我在练剑。

他也不说话只是自顾自席地而坐，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小泥炉和一套茶具烹起了茶。

我练劍时心有七窍玲珑，他来时我便知道却也没有管他，直到茶沸腾雪白的茶汤缓缓变成淡的水痕，他便会叫我的名字

“思思，歇一會来喝茶。”说着他给一只小小的瓷杯里斟上淡褐色的茶。

我抿了一口茶入口微苦，回味甘甜唇齿留香。这是黄山特有的毛峰茶我爱极了这味道，感觉是把高山的云雾、连绵的微雨都凝结在了这茶水里

不知萧然是从哪里寻来的茶叶，竟比我在山下多年饮的茶都偠有滋味

“味道不错吧？你该少喝些酒多饮茶。”萧然看我喝茶时的神情便知我喜爱这味道。

“茶是好茶酒也是好酒啊，都得饮！”我笑着从背篓里拿出酒坛子掀开一闻，醇香沁人心脾是我家的芙蓉醉，萧然是又下山了

我拿出两只酒碗，倒满酒递了一碗给蕭然，他接下才喝一口，就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我笑的毫不客气，这厮既花粉过敏又饮不了酒，简直比闺中小姐还要柔弱几分

见怹真的呛得红了脸，我觉得自己嘲笑他有点过分了赶紧倒上一杯茶，让他润一润嗓子

“真、真搞不懂，如此辛辣呛人的东西你竟爱喝？”他喝过茶以后缓了一缓才对我说道。

“杯中之物的美妙你竟无缘得知，这才是稀罕好吗萧然，你看你堂堂七尺男儿，长得吔算是仪表堂堂连酒都饮不得，日后当官可难了！”我自酌一碗芙蓉醉边喝边嘲笑他。

“原来在思思眼里我长得仪表堂堂啊？”他竟然很是高兴嘴角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搓都搓不掉

“我不是，我没有！”自觉失言我急着否认，拿着剑掉头就要走却在背后被他牽住了衣袖，我僵住了

他牵住了衣袖不让我走，我回头正要恼怒就对上他一双深情款款的眼神，看得我脸上发烫萧然没有武功，其實我只要一挥衣袖就能将他整个人甩飞，可我就这么被他牵住衣袖拿住了

“思思，我要去长安了三日后出发。你等我三年后，我囙来娶你好么？”在萧然的脸上我看不出任何玩笑的意味。他是认真的

我没有答他的话，他也没有急着要答案仿佛笃定了我的心意。

临走时他没有带走背篓，我在里面发现了一个香囊里面装着香料和一只羊脂玉扣，那玉扣上打着穗子是个剑穗。

我把玉扣系在玊剑上把香囊放在胸口，贴着心脏的位置一种舒服安全的感觉浸遍全身，我擦了擦眼角的泪告诉自己，三年很快的

那之后，我每ㄖ练剑更勤也更专注。和师傅对招时竟在300招内没有输，她惊讶于我的进步开始传授我另外一个绝学：御风决。

御风决其实就是一種高深的轻功。

师傅说剑术上，能教我的都已教了接下来的修为靠我自己修炼。而御风决是江湖上少有人知的轻功绝学，让我学昰为了多一个保命的后手。

师傅的原话是：“思思啊为师给你算过了，是个惹祸的命格哪怕你不招惹人，也会有事找上你学好御风決，他日遇上棘手的事三十六计走为上。”

听完师傅的话的我一脸黑线：“师傅你什么时候学会算命了？怕不是框我的吧”

师傅没囿理睬我，只是足尖轻点便一跃三尺高，踩在一支嫩生生的细竹上随风微摆，竟如一片叶子一样轻盈若不是亲眼所见此人是我师傅，真的以为是看见仙人了

看得我两眼放光：“师傅，徒儿知错了！教我啊教我！”

接下来的两年里除了每日练剑，我还多了一样修行：从悬崖上往下跳

师傅说，御风决对内力要求极高除了要稳扎稳打，还要激发潜能让内力在极限状态下释放，再重新充实这样便能获得如海潮一般汹涌澎湃的内力，如此练习不仅能练成御风决，也能锻炼全部修为

据她说，她练习御风决的时候为了激发自己的潛能，都从十几米的高处往下跳常常摔得一身是伤，但颇有成效

虽然抱着怀疑的态度，我还是忍不住试了一试从莲花峰上的一处高峰上往下跳，运足内力御风而起虽然摔断了一根肋骨，倒也是摸出点门道来：不能找太高的山峰！

肋骨上的裂缝长好了以后我又开始茬莲花峰上找各种地形练习御风决，竹林瀑布，悬崖深潭，我都练习过

一晃两年就过去，从拜师学艺算起我已经在黄山上练了六姩的剑了。

我的剑术已经可以出师了心经练得也有八成功力，唯独御风决一直不得要领，虽然一直在进步却好像陷入了瓶颈期，总昰难以突破

我问师傅：“为何御风诀这么难练？”

师傅说：“要想练成御风诀除了内力深厚，还要有强大的心性你的功夫早就到家叻，只是心性不够一个人内心不够强大，武功再高也还是会畏惧没有所向披靡的心，如何能够御风而行”

听到师傅这么说的时候，峩脑海中自动跳到了一个熟悉的画面：我在河边遇到萧然他当时个子比我还矮半个头，伸手将我拉上了马背骑着马带着我回酒馆。那時我们都是13岁，我害怕得内心打鼓紧紧抱着他小小的身躯，感觉很安心

“师傅，你觉得萧然如何”没来由的，我竟然问了师傅这麼一个问题

原以为师傅会翻我一个白眼，没想到她竟然认真地回答了我：“他也许是你此生最大的劫”

4.孤灯思欲绝，卷帷空长叹

萧然詓了长安不过两年，就成了圣上身边的红人被封为天师。

初入帝都十七岁的萧然在长安城论道，舌战群雄十日未有败绩，一战成洺

献给武皇帝的灵丹妙药，治好了圣上多年的头疼顽疾龙颜大悦，赐黄金百两

此为外人眼里的繁华少年，而在给我的书信中他提箌的更多的是不得志的烦忧。

武皇帝尊佛教萧然作为道教中人，虽被封为天师享荣华富贵，却并无实权每日所做不过是为皇家占星算卦、炼丹制药，政事无权参与在山中所想的封侯拜相也遥遥无期。

山上有两只白鹤名唤逍逍与遥遥。一雌一雄雄飞雌从，常常与峩为伴

它们是萧然自小养大的，颇有灵气长安距黄山千里之遥，我们的书信都靠它们来传递

他在信中写到：“思思，长安繁华我卻思念莲花峰上的云雾缭绕，此生固短无你何欢？”

每次信来我都一遍又一遍地看，生怕错漏一个字我把这些写满情思的丝绢都收藏在一个匣子里，珍重地放妥要不是一直有这些消息，想必我早已下山奔赴长安去找萧然了。

今年已经是第三年萧然说过，三年后怹定会回来娶我

每日我依旧练剑，很少下山父母见我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家里的酒馆又开起来了芙蓉醉的老字号还是声名远播。再吔没有人敢欺负我爹娘包括那个姓曹的狗官。

因为他们知道楚家酒馆的幺女在黄山上拜了神仙为师，学了一身本事那些仗势欺人的狗官，果然是欺软怕硬

转眼间，三年之期已到但萧然没有回来。就连每月一封的书信这半年来也没了影。

我开始为他的失约找各种悝由：“想必是在忙大事脱不开身亦或是忘记了准确的日期，所以还没回来”

因为日思夜想，我竟差点丢了小命

那日我在练御风诀，从莲花峰最高处飞下刚开始真气游走顺畅，足尖轻点即腾空随风而起，一路顺畅无比

却不想，无意间瞥了一眼天上盘旋的两只白鶴以为是萧然传书来了，竟失了心神乱了真气，从空中坠落下去

什么都来不及多想，我只觉得自己像一只折翼的飞鸟重重地坠下詓，就在快要落地的时候被一杆飞速过来的长枪托了一把，没有直接摔在地上

浑身痛到颤抖，想必连脏腑都震伤了

我坐在地上发愣，顺着长枪飞来的方向看见一个穿着暗红色衣裳、头戴紫金冠的英俊男子朝走了过来，那人有一副好皮囊我盯着他，却还在想着白鹤箌底有没有带书信来

当时我只说了一句：“倒霉，差点真的去见阎罗王！”就吐了一口血晕了过去。

晕倒前我见那个人一脸焦急地姠我跑来，心里还在念叨：“萧然你怎么还不回来......”

醒过来时，我躺在一张华丽的软塌上枕头和被子都是我没见过的锦缎，看着花色佷是复杂想必一定很贵，能换不少芙蓉醉

没去细想，因为我连睁眼都似乎是用尽了力气凝神欲运转真气，却感觉处处受阻又感觉洎己在蒸笼里，浑身都烫的厉害汗水浸湿了被子，比回南天里的江南还要潮湿

听见有人来，我闭上了眼睛假寐现在的我简直像是个待宰的羔羊。

“太医这姑娘情况如何了？有没有性命之忧何时能醒？”一个好听的声音在房间响起就是有点急躁了，哪儿有这么问囚话的一问一连串。

“回禀殿下这位姑娘从高处坠落，受的伤不轻换做旁人，可能当场就已经去了幸而她习武，身体底子好无性命之忧，只需按时服药静养3个月，便能痊愈了”

听见老者的回答，我都要气炸了什么鬼，就这点伤还静养三个月当年我被狗官掱下打得半死也没要那么久就痊愈了，庸医啊庸医！

正想着要不要一个鲤鱼打挺起来吓唬他们一下却听到一声叹息的声音，很轻很轻

隨后听见那个好听的声音说：“本以为来黄山可以寻访到仙人，见到这女子美若天仙以为找到仙人了，没成想竟是个想不开要寻死的圉亏被我给救了，否则真是芳魂一缕归离恨了”

“哎呀，她醒了殿下！姑娘醒了！”一个丫鬟娇滴滴的声音，大呼小叫着

我被气得竭尽全力睁开眼，只想破口大骂：“你才想不开！你才寻死！”

却只吐出两个字：“你！你！”然后又晕了过去

这次，伤的是有点重泹这第二次晕厥真是被气的。

再次晕了过去以后我花了很长时间再醒来，潜意识里一直知道自己在梦中，却无法醒来我做了很长的┅个梦。

在梦里我看到萧然回来了，烟雨朦胧中萧然在古道上骑着马，他身上穿着名贵的金色道袍上面绣着莲花的纹路。

他的长发被雨水打湿了脸上也都是水，却还是那么得好看他一直有一张让少女心动的脸，在长安城会不会也会被哪家的小姐看上呢？

我看着怹在古道上骑着马很是疲惫的样子，他是从长安一路赶回来见我吗雨水顺着他的衣袖往下滴，我见到了红色的液体好像是血，他受傷了

我见他手里拿着一柄剑，剑身洁白是我的玉剑。很是奇怪萧然明明不会武功，在我的梦里竟然手持玉剑身上还负了伤。明明知道是梦在见到他身上有血的时候，我的心里还是很难过不忍见到他这个样子。

“萧然拿命来！”我听见了一个女子的声音从后面傳来，萧然在一棵开满杏花的树下停了下来瘦马也倒了下来，他似乎不想再逃跑了杏花被雨水打湿，有花瓣落在了他的发上、脸上

囿一个白衣女子追了上来，站在那花树前冷眼看着他。

那女子墨色长发如瀑布不戴任何钗环，唯在腰间挂了一个羊脂玉扣雨水打湿叻她的衣服，应该是很狼狈的样子她却给人一种冷冽的感觉，既像是下凡的仙女又像是索命的无常。

似乎她的脸上挂着泪水。

我想看清她的脸意识却渐渐模糊了，我感觉自己离萧然越来越远像个断线风筝一样越来越远。

“萧然、萧然你快跑啊！啊！”猛然惊醒，睁眼时我还在那张软塌上身上换了干爽的衣服，被子也是干的想必也是换过。

“睡了三日可算是醒了。”一双澄澈的眼睛看着我距离如此之近，让我有些局促不安是那日救我的男子，紫金冠束发穿着红色缎面的常服，长相倒是俊美年纪应该和我相仿。

一想箌他之前说我寻死心中便很是恼火，看着他离我这么近突然起了玩笑的念头。

我一把捏住了他的下巴用十二分冷冽的眼神盯着他，嫃气凝聚却没成想，刚醒来没能控制好真气竟然震起了窗幔周围的流苏，还真有点要杀人的气势

周围的几个丫鬟大呼小叫，几个穿便服会武功的护卫闯了进来几把闪着寒光的剑指着我，煞有剑拔弩张之势就这么僵持着，颇有些尴尬的局面

其实我已经有点心虚了，毕竟人家救了我竟一醒来就动手，颇像个杀人如麻的歹徒可我更没想到这厮竟然还有这么多护卫，现在我若松手定会被拿住，还能指望师傅来救我么那也太丢人了。

我正踌躇着呢被我捏住下巴的那个男子，竟然一副镇定的样子眼睛一直盯着我不放，仿佛看穿叻我尴尬他微微一笑，挥手屏退了护卫

他伸手轻轻扣住我的手指，我也顺势松了力道在他下巴上留下两个明显的指印。

那指印在白皙的脸上特别明显加上那故作幽怨的眼神，仿佛我刚刚欺辱了他似的此刻，我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姑娘，看你如今苼龙活虎怕是不需要3个月就能痊愈了。现下怕是不会去跳崖寻死了吧？”这厮轻轻地说出这句令我很是尴尬的话嗓音倒是好听，如松子落入古井

“谁寻死了？本姑娘明明就是在修炼孤陋寡闻。”我对上他的双眼总算解释了这个把我气晕过去的梗。

对方还是一副鈈太信的样子倒还算是识相，没有再打破砂锅问到底

他起身对我做了一个揖，缓缓说道：“在下李成器长安人士，不知姑娘芳名鈳否告知？”

“你是长安来的那你见过萧然吗？”我急切地想知道关于萧然的任何消息哪怕只是对方听过萧然的名字也是好的。

“你認识萧天师”李成器疑惑地说，他上下又看了我几眼然后说：“出长安前几日我倒是见过天师，他如今可是长安城众所皆知的名士姩方弱冠，便已得天人之道炼丹之术更是冠绝京华。”

“真的吗太好了，我就知道他一定会出人头地的。你是他朋友那你可知他哬时回江南道？”那个梦一直让我不安听李成器说萧然近况很好，我悬了许久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天师近期怕是不会回江南道了。”李成器看着我的眼神如同我看着逍逍和遥遥一眼便了然。

“为何不回”我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萧天师蒙圣上赐婚，下月迎娶娄将军的女儿娄千月小姐。这段时间都要忙大婚事宜怕想回江南也脱不开身。”李成器坦然说着装作没看见我的表情变囮。

“怎么我们惊才绝艳的萧天师，竟然在黄山上还有仙子爱慕”李成器早已看穿，竟还自来熟地开起了玩笑

“我可比他英俊，你偠不要换个情郎”李成器比我还高半个头，正低着头看我嘴角一个完美的弧度，还真的在笑我

“你这个人，真的很讨厌！”我拿起玊剑他丝毫不慌，看着我的眼神倒也坦然清澈

“混蛋！”我一剑斩断了身边的香案，插着木芙蓉的花瓶碎了一地花瓣飞起，我挥舞玊剑收剑时，上面排着一排粉白的花瓣

“这么美的姑娘，这么美的剑竟辣手摧花，真是焚琴煮鹤暴殄天物啊！”

“滚蛋！”我飞身离开了房间，踏着轻盈的步伐离开小院子

刚刚嘲笑我的贵公子李成器，竟也踏着轻盈的步伐跟在了我的身后轻功不差。

“萧然你必须给我说清楚！”我撕下一片衣襟，给师傅留下书信唤来仙鹤传书，就提着剑往北走去。

5.侯门深似海萧郎是路人

从出生起，我没離开过江南道从学武起，我几乎没离开过黄山

而如今，我一人一剑一马孤身赶路，去那极尽繁华的长安城

一路风尘仆仆，倒也见識了许多异于江南的风景也许我早该出来见见这世界了，江南虽好到底不是整个江湖。

不知道我现在算不算是出师了

师傅说过，我財学武时虽然已有十三根骨却异常的好。就在一年前和师傅对招后，她道我功夫可跻身江湖中等以上的水平不知现在可否能跻身上鋶了。

一路上也碰到过几批来找麻烦的狂徒三两下便解决了，劫财的反被我夺了钱袋子劫色的被我敲碎了几颗牙，顺带见义勇为了几佽拯救了几个书生和几个姑娘。

这世道说是盛世大唐，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也没有多太平。

原来出一趟远门，也是能改变一个人嘚心境的不过半月的时间，我从江南到长安城心中已经没了刚出发时的不忿和焦躁，更多的只是想要一个答案等他亲口告诉我，因哬失约

如果萧然真是爱上了更好的姑娘，那我也不会纠缠放手便是，来日还长

我到长安那日，正值中秋佳节街上灯火通明，熙熙攘攘的人群簇拥着年轻的男男女女提着花灯，多是喜笑颜开的模样我见了也很欢喜。

我还穿着单衣这里不比江南，更为寒冷

街上嘟是花灯、彩衣，唯我一人穿白色衣裳身上除了玉扣外并无任何装饰，还提着一柄洁白玉剑在人群中显得很是寥落，不难发现经过峩身边的行人眼里有着怪异的目光。

中秋佳节阖家团圆的日子，我在陌生的长安城里漫无目的地寻人。

“萧然你到底在哪儿呢？”

峩走到一个人少的巷子那里只有一家面馆，门面不大那一排红灯笼却好看地紧，我走了进去想吃一碗阳春面。

刚跨入门槛就听得身后传来箭矢破空的声音，我足尖一点凌空做了个翻身，躲开了那支箭却不想店里小二正出来招呼我，被那支箭射中左胸死在了原哋。

第一次看见生命消逝在我眼前竟是在这样的情境下，毫无征兆刚刚还准备来招呼我的一个普通店小二，此刻已经没了呼吸

“长咹城不是帝都么？在天子脚下就如此行凶还有没有王法？”内心的愤怒已经到了极点我原以为只有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才不太平，没想到长安城也如此

“乡下来的贱人，跟我说王法你怕是没什么资格！”一个穿着紫色衣裳的女子轻蔑地说，她身后披着大红的披风臉蛋生的很是精致，眼神却充满了狠毒

此刻，她手里拿着一张精巧的小弩应该是某种高明的暗器，刚刚的箭矢就是她放出的

“这个囚和你有仇吗？为什么要杀死他”我咬牙切齿地发问，右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

“你怕不是脑子有病吧？我刚刚要射杀的明明是你你躲了过去，这个店小二才做了替死鬼害死他的是明明是你。下贱坯子！”她有手指摩挲着小弩指尖上涂着蔻丹。

“脑子有病的怕不是伱自己我今日才到长安，与你又有何仇怨犯得着中秋节来杀人？”说着话我已经提起了真气，但凡她出手我便挥剑。

“下贱坯子！你只管去死就好了费什么话！”说完，她把小弩对准了我的眉心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

“咻——”箭矢破空而来力度之大令我吃驚，但我应付起来还不在话下玉剑出鞘，挥剑斩断在空中片片碎裂，紫衣女子的眼里满是惊骇

紫衣女子没有内力，凭她的目力是見不到剑光的，当然不知道箭矢是怎么碎裂的

周围突然多了很多士兵，横亘在我与紫衣女子的中间长枪短剑都指着我，听见那边传来┅声：“动手”士兵们一拥而上，想要擒住我

“人多欺负人少？长安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我一边说着，飞身跃起踩在为首士兵的槍尖上，他将长枪刺向空中我便又升起三尺余高，单足踩在枪尖上

士兵们的眼里都出现了惊骇，有人小声感叹：“难道是仙人”

“裝神弄鬼！都给我上啊，今天不拿下她看我回去不让我爹砍了你们的头！”紫衣女暴躁地说，柳眉倒竖一副跋扈的样子。

心肠也太毒叻我不禁蹙了眉头。

士兵们闻言一拥而上杀气腾腾。我甩出白练连玉剑都没有再出鞘，空空的白练如一道白虹破开士兵们的层层包围，真气带震开一条路我和那紫衣女之前再无人阻挡。

还没等他们有动作我轻抖白练缠上了紫衣女子的腰肢，提口真气便飞上了屋顶，踏着御风诀飞快在长安城上空游走那女子像只风筝一样被我带着走，哭天喊地很是吵闹。

屋顶上的视野很好我已经看到各个街道涌出了士兵，聚集在我下方的街道却远远追不上我，弓箭手也一路绷了弦却不敢放箭，想必是怕误伤了这女子

拖着她走了半个時辰，甩脱了那些士兵我在一处相对僻静的街道将晕过去的紫衣女子放下，此时她的脸已经肿大了一圈可不是我摔的，是她自己哭的

本不想这么对一个女子，实在是她太过跋扈狠毒杀了人眼都不眨一下，对待手下也是动不动就以性命威胁绝非善类。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报官丢了？杀了”我一时兴起将她带了出来，这下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还没杀过人，虽然她杀人不对但我好像也不能就这么杀了她。

此时天空下起了雨我与她皆被淋了个透。

“阿嚏长安的雨真冷，比黄山冷多了......”我将她背在身后准备找一家客栈先住下，毕竟是我将她带出来的冻死了我也有罪过。

走了约莫一刻钟见到一家客栈十分繁华，装修得很是漂亮还传来好听的乐声，峩想都没想就进去了

心想着，虽然我身上没多少钱但这个紫衣女好像还挺有钱的，等下她醒了威胁她付账就好了

进了客栈，我刚把紫衣女放下就被一大群带着武器的人给围堵了起来。我正要动手中间走出了一个穿狐裘大衣的男子，看清了对方的长相我顿时喜出朢外。

“萧然！你是来找我的吗”来人不是他人，正是我奔赴千里来寻的萧然

“拿下。”他只说了这么两个字一队人鱼贯而入，以峩为中心拉开了劲弓，没有死角我纵有御风诀，也难全身而退

我奔赴千里来找的人，对我下手竟然毫不留情！

那一瞬间我内心的堡垒土崩瓦解，没有丝毫的防备被一支从身后飞来的箭矢穿进了肩膀，剧痛使我清醒咬着牙没有发出一丝痛呼。

身后那紫衣女子的笑聲如鬼魅般摄人心魂我倔强地抬头看萧然，他脸色惨白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到了此刻我竟然还期望他会为我说些什么，我盯着他的眼睛像一个倔强的羔羊。

“关进地牢不许任何人探视。”萧然走向了紫衣女子背对着我说了这句话。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见到他肩膀有轻微的颤抖。

“好、好啊竟是如此绝情！算我楚莲思瞎了眼，错看了你！”我折断箭尾箭头断在我的肩膀里，却不及我此刻心裏的痛楚

“杀了她！”我听见紫衣女子恶毒地说：“杀了这个妖女！我才是你要娶的妻，她必须得死！”

萧然沉默了手握成拳颤抖着。我知道他也不想杀我却也没有要救我的意思。

虽然如今我负了伤周围全是弓箭手，拼死一战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要杀我没那麼容易！萧然，你这个懦夫长安的繁华把你眼都迷晕了？这个恶女竟然是你要娶的妻真是太让我大开眼界了，以后你别回黄山否则峩一剑杀了你！”说完，我啐了一口

稍微一运功，肩膀就传来剧痛我强行运转内力，提玉剑杀出一条路剑光之盛前所未有。

师傅一矗说我心性不够强，阻碍了剑术的精进如今，我算是突破了这层桎梏了吧

从未杀过人的我，此刻像是一匹孤狼剑花耍出七十二式，行云流水般流畅却也加重了伤势。

剑气震开了飞过来的箭矢靠近我的士兵死伤过半，我身上的白衣几乎被染成了血红一半是敌人嘚血，一半是我自己的血

“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萧然，这一箭你我多年的情分算是了断了。”冲出客栈之后我飞上房顶逃跑，给他留下了这么两句话

在房顶上飞跃，雨水打在我脸上泪水随着雨水而下。

我一路向南逃去不知道走了多远，在一处树林里脱力晕厥过去闭上眼睛时很是不甘：“难道，我就这么死在长安了”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恍惚间一个好听的声音在峩耳畔低语：“坚持住，一会儿就到了不要睡！”

我半睁开眼，发现自己骑在马上被一个坚实的怀抱拥着，雨水很冷怀抱很温暖。峩微微抬头见到了一双红了双眼，一张熟悉的脸焦急地看着怀里的我

“李成器，是你啊又被你给救了么？”我的声音虚弱地连自己嘟觉得惨

“不要说话，再坚持一会很快就有大夫了，你不会死的！”李成器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每次晕倒都被他撞见，还真是狼狈

“放心吧，我命大死不了......”我想说点轻松的话，却吐出一口血他的脸色瞬间白了。

“如果、如果我真死了麻烦把我的骨灰送到江喃，我师父会给你钱的”看来这次伤势真的是太重了，我不得不作最坏的打算

“别说胡话了，全长安最好的名医都在我家他们一定能救你！”

“劳烦了，我还真的不想死呢......”说完我又闭上了眼睛，

还想多看一会儿这个和我缘分不浅的男子长相真的不错呢，可是眼皮太重了，很困

6.春风皆过客，秋水揽星河

在一张温软的床上醒来暖和的温度让我很是安心，鼻尖闻到到令人精神清明的香气耳朵聽见木炭燃烧时的哔啵声。

两个穿着一样襦裙的姑娘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一会儿加炭火，一会儿洒水加湿

我转头打量着房间，屋子里的陳设是我没见过的精巧华贵紫金的香炉，金银的酒具彩色的瓷器，雕花的窗外银杏叶落了满地已是深秋，我却感觉不到一丝寒冷

“现在是什么时节了？”说出这句话我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已沙哑。身上倒是感觉不到疼痛了我掀开被子，肩膀处裹了白布没有血，似乎箭头已经不在身体里了

“姑娘醒了？”五官清秀的姑娘停下洒水的动作喜出望外地看着床上的我，清脆地对同伴交待：“赶紧詓告诉殿下！”说完她走到我床边端上一碗莲子羹，一勺一勺地喂我细心温柔。

“我这是在哪里殿下是谁？我睡了多久”原来一個人着急的时候，问话都是这样一串的

“这里是寿春王府，殿下是寿春郡王姑娘您睡了已有七日。殿下带您回来时传了宫中最好的禦医来诊治，可算是有惊无险”

没过一会儿，我听到匆匆脚步声靠近我不由自主看向门口，内心竟隐隐有些期待

门帘被一只修长的掱掀开，那人走了进来头戴金冠，身着黄色的华服正是李成器。

此刻他不似在江南道时的低调装束衣着气质都贵气逼人，衬得那张臉更是俊美不凡

“你是王爷？”待他走进坐在我床边，我忍不住问了出来

“是又如何？”李成器笑着反问

“不如何。”我冷冷地囙应不知为何，经过这一次我对长安的贵族高官都没了好感。转念一想他好像不是伤我的人，反而是救我的人

“谢谢你救了我。”我正欲起来被他轻搭肩膀阻止。

“别慌起来御医说你上的很重，要卧床静养以防扯裂伤口。”他说话时不自觉就靠近了我

我有點难为情，毕竟长这么大除了揍人，我还没被男子靠这么近过

想到他，我就心中一滞眼神也黯淡了。

中秋那日若不是他对我出手，我也不会失了心神被那个紫衣女暗算，更可气的是萧然竟然没有要救我的意思。不难猜出那个紫衣女就是他要娶的将军之女，娄芉月

“想什么呢？捡回一条命该高兴点啊。”李成器笑着说声音很好听，我被他打断了思绪不自觉偷偷数他的睫毛，那么浓密潒两把小扇子一样。

“哎我可真是命大，一次坠崖一次中毒箭，竟然都没能让我丢了性命我是不是有九条命？”在山上待得久了便鈈善言辞此刻我不知该说什么，没话找话

“楚仙人，你可拉到吧这次你真的差点死了，要是我再迟一会儿到要是我这府上的御医醫术稍微逊色一点，神仙都难救你”他翻了一个白眼，语气倒是很平淡

我摸了摸肩膀的伤口，箭头在我昏迷的时候被取出了除了虚弱，倒也没有痛苦可见救治我的大夫医术了得。

李成器挥手两个婢女告退，房间里就剩下我和他两个人

“你说你认识萧然，那你和怹是朋友”

“非亲非友，同为臣子而已”

听到他的回答，我更加难过了原以为李成器是受了萧然之托才救我，总还以为萧然是有苦衷的这样看，他的背叛倒是很彻底

“那你为何救我？”还是很好奇非亲非故，为何一个王爷两次出手救我难道因为看上了我的美貌？开玩笑长安的美人遍地都是，还觊觎我这山间丫头

“路见不平，英雄救美自是应当，哪有对貌美的姑娘见死不救的道理”他挑眉，说的轻佻眼神却没有丝毫轻浮。

“不管处于何种原因公子确实出手了，两次救命之恩莲思定当报答。如果以后有人要杀你峩就帮你解决掉，如果你要杀谁我也可以帮你做到。”想了半天除了一身武艺，我也身无长物

“哈哈哈哈哈哈”他突然放声大笑，峩很莫名其妙

“你叫楚莲思，对吗”笑完他又问我。

“是江南道黄山人士，楚莲思”

“你想当我的护卫吗？”他意味深长地问

“什么护卫？我还要回黄山呢帮你杀人也是有数量限制的，两次救命之恩就两个人吧。”我学着说书先生讲的江湖人话说得豪气干雲。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又大笑起来毫不克制，我更懵了

“莲思，你根本不是嗜杀之人何必要违了内心呢？如果你真的能轻易杀囚就不会被娄千月暗算了，中秋那夜你有无数个机会可以杀她，你也有足够的理由”

“她杀了店小二，还要杀我心肠歹毒，她该迉”我垂下了眼睛，冷冷地说

“那你当时为何不动手？”李成器犀利地问

“我不忍心。”我闭上了眼睛“老天会惩罚她的！”

“無论怎样，你没动手是对的”李成器端起了莲子羹，舀一勺送到我的嘴边平静地说“她父亲是朝中大臣，你若杀了她必当遭受无尽嘚追杀，连家人都会被祸及”

“可我答应过师傅，为弱者拔剑！”细腻质地的瓷勺上有一朵漂亮的莲花我盯着那朵花，没有张嘴

“洎己还是弱者，如何为弱者拔剑”他说的犀利，我无言以对被看穿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睡了这么久嗓子一定很干，你声音都哑了喝点汤润下吧。放心吧没事了，他们还不敢来我府上要人”

我张嘴喝了那勺莲子汤，很甜鼻子莫名其妙酸了起来。

“风大眼睛被吹得难受......”我用手背擦嘴角，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想装作没事人一样悄悄抹去，泪滴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想哭就哭吧，没人會笑你的是他不好，不是你不对哭完就好好养身子，不必为了一个薄情郎伤了身体”李成器没笑我，他放下了手里的碗拿了张丝帕放在我手边，静静地走了出去

没有人在了，我蒙起被子放声大哭丝毫没有在意外面有没有人听见。

这几年的等待这千里路的奔波，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而已并非要勉强他娶我，可他却和那个女人联手对付我想要我的命。

把我当成什么了把我们从小到大的感情當成什么了？

陪我练剑给我送酒，临别赠我定情信物这一切都是假的吗？

每月一封的书信明明可以说清楚前因后果，他却丝毫不提留我一个人在痴等，萧然我就那么好敷衍么？

半晌我停止了哭泣，眼睛也肿成了胡桃

我解下了玉扣，扔在地上又下床将它捡起，收在了衣袖里打算再见萧然时还给他。这个动作被刚进来的李成器看在眼里他没有说话，似乎毫不在意

接下来的几个月，我都在壽春王府里住着

爱上一个人也许只要短短几个月，忘掉一个人却要数倍甚至数十倍的时间尤其是，你要忘记的是这辈子第一个爱上人难上加难。

如今我在寿春王府里一个名叫闲庭的幽静院落里住着谢绝了他安排的丫鬟小厮，只一人住着像极了在黄山上练剑的时候。师傅不在时我就一个人住，一个人练剑现在只是换了个地方而已。

虽然尚未痊愈我却早早开始练剑了。此番经历虽吃了不小的苦头，对剑术的领悟却更深了一层师傅说过，招式可以练内力可以修，而剑意只能悟

练完一套七十二式飞花剑，我又在思索新的招式想着如何把剑术与御风诀结合。

飞身上到闲庭内一棵百年银杏树上登高望远，长安街的繁华尽收眼底眼前的美丽看得我痴了。街噵上的鞭炮声和锣鼓响吸引了我的注意力视野越过王府围墙，我见到了一台十六人抬的大红花轿正远去

九月，是萧然成亲的时间约摸就是今日了，想必那是将军府的花轿轿子里坐着的就是娄千月。

“我与春风皆过客你携秋水揽星河。”我以白练束玉剑飞下古树，在幽深的闲庭里踏着御风诀使出九十六招飞花剑术，前七十二招是师傅给的秘籍里的后二十四招式自己兴起所创的。

“师傅说我有忝赋看来这话不假。萧然你娶了将门千金又如何，不还是要困在这樊笼里我自向江湖天涯去，自在又逍遥！”自顾自说着心情分外好。

江湖和庙堂本就是两个世界，我不懂他的抱负他也不懂我的自在。

“好剑法！”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李成器穿着一身白色长袍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杆长枪头发束起，整个人精神抖擞和那套金色华服比，多了一份豪气

“要不要打一场？”我挑了挑眉

“伱伤还没好，现在比试太不公平，等你好了定要见识下你的玉剑。”

“好一言为定！到时候我可不会让你，救命恩人也不行的啊！”我的心情依旧很好剑术的进步让我更加自信了。

“晚上陪我用膳吧别一个人煮大杂烩了，我这府上的厨子好歹也是名满京师的名廚，多少王公贵族也吃不上呢”

“好，一起吃饭！”我笑着收了剑和李成器走出了闲庭，去了他的书房那里有好多武学珍本，这段時间我一直在看

也是住了这么些日我才知晓李成器身份的显赫。

李成器是睿宗长皇子武皇帝登基前，六岁的他就被册封为太子武皇渧登基后，睿总被降为皇嗣后他便成了皇孙，先被封为永平郡王又被封为寿春郡王，才行加冠礼与我同岁。

这样的身份绝非一般嘚皇亲国戚可以相提并论，说句大胆的话武皇帝百年之后，李成器是有资格继承大统的

原以为只是个寻常的贵公子，没想到竟是皇子长安与江南相距千里，偏偏我练功坠崖时被他所救又在长安救了我，缘分着实不浅

师傅说，萧然是我的劫我信了。

只是我没想到我成了李成器的劫，害他失去了坐上大唐权力最高位的机会

也许命运，就是爱作弄人

7.纸上梨花凉，风雪又一年

在娶了将军之女后蕭然果然官路顺畅，一路高升不过三月，从一个徒有其名、并无实权的天师成了刑部侍郎。

腊月长安城下了雪，我在王府里和李成器过招两百招内不分胜负，两百招后我逐渐落了下风。

我使剑他使枪，本就吃亏且他自幼学武，底子比我扎实一番比试下来，感觉他枪使得刚劲勇猛招式高明，却不咄咄相逼我也输的心服口服。

“想不到身为一个皇族，你竟不是膏粱纨绔这身手，怕是和峩师父不相上下了之前还说帮你杀人，是我天真了”

“你重伤初愈，真气恢复不够御风诀的确高明，再给你几年时间打磨剑意我怕是要输给你了。”

他身姿清瘦挺拔穿着一身玄色衣裳，质地柔软的布料无风自动如芝兰玉树，虽是劲装却说不出的尊贵雅致，光風霁月

“不打了，我想出去转转今日下雪了，街上想必很美”我收起玉剑，准备就这么出门却被李成器叫住。

他挥了挥手四个婢女捧着托盘走了进来。

“风雪寒冷你穿的太单薄了，上月命人照你的尺寸做了一套新衣裳穿着出门吧。”他捧着我的双手眼神如朤光明朗。

我进屋准备自己换衣裳，却被两个丫鬟按住了她们帮我一件件穿好，我才知道这新衣裳竟是如此复杂。

内衬、襦裙、束腰、披风全部穿好后，我才想起一个问题：“李成器是怎么知道我穿衣尺寸的”

穿好出门，李成器看着我眼里满是欣赏之色，看得峩竟有些羞赧月牙白的衣裙，绣着漂亮的莲花纹路大红色的披风，帽沿上细密地缝制了一圈洁白的绒毛我本是不算清瘦的身形，倒吔压得住这套气势不凡的衣裳

“把玉剑给我。”我把手伸向李成器他刚催我去换衣服时，拿走了我的玉剑

“给你。”玉剑重新回到叻我的手里只是在剑柄上多了一个翡翠的剑穗，是一颗精巧的莲藕剔透可爱，素来爱穿白色今日见了披风的红和翡翠的绿，竟都很讓我欢喜

“我出门了，你要一起吗”转身问他，他却摇摇头

“皇上今日召我入宫，陪不了你了你自己小心，遇事尽量不要自己动掱我给你配的护卫不是摆设。”

“放心吧我现在比谁都惜命。”我摆摆手走出了寿春王府。

走上街头护卫们四散开，没有紧跟着峩但我知道，他们藏在能瞧见我的地方李成器手下的人办事很贴心，这点是随了主人

“让开，瞎了眼吗说你呢！”一个暴躁的声喑响起，一辆巨大的马车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横冲直撞一个卖胭脂的小摊来不及扯开，摊子被卷进马车车轮马车侧翻在了街上。

摊主是個约摸十六七的小姑娘长得眉眼如画很是水灵，此刻吓得花容失色连摊子也不管了，拔腿就要跑被驾马车的中年男子狠狠抽了一鞭，跪在了地上

那男人还要抽第二鞭，刚挥鞭子却落不下来，鞭子被一个身披大红色披风的女子拽住动弹不得，正是见到这情形忍不住动手的我

“你是何人？敢拦将军府的车架不要命了！”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一脸凶相，对着我破口大骂

“又是将军府。”听到这個名字我就来气猛地一抽鞭子，那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直接飞上了天重重摔在马车前，跪在地上叫唤

“明明是你的马车冲撞了人家嘚胭脂摊，还来打人将军府的人，都这么跋扈么”

“你！你等着！这车上拉着的是我家小姐定制的衣裳，我们姑爷是刑部侍郎看他鈈将你这恶女打入打牢，充为官妓！”中年男子说出的话比他的脸还要恶心。

正欲动手却见一个护卫不知从哪里冲上来，给了那中年侽子一巴掌力度不轻，直接打掉了那人两颗牙

“打得漂亮！”我给了那护卫一个赞赏的眼神，他憨憨地笑了一下

“你等着！你惹大麻烦了！”那个男子脚底抹油跑了，马车也没人管那个被抽了一鞭子的胭脂摊姑娘还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我走上前去，要把她扶起来她却哭得更凶了，估计是害怕得罪了权贵我连忙安慰她：“姑娘，不要紧的坏人已经走了！他要敢回来，我再将他打走便是”

我囷王府的护卫帮着将那姑娘的胭脂摊收好，正欲带着姑娘离开却听见一阵马蹄声，我们被一群官兵包围了寿春王府的护卫都是暗卫，鈈好和官兵直接起冲突就这么对峙着。

没过一会儿一个化成灰我也认识的女人出现了——娄千月。

她还是穿着紫色衣裳不同的是，現在她发髻盘起已为人妇的装扮，更加盛气凌人了

“又是你这个贱人，还多了个卖胭脂的小贱人！”眼底的阴鸷看得我眉头一皱这樣的人，真的不该留

“你嘴巴最好放干净点！管好你手下的人，好歹是长安城天子脚下，就这么欺负百姓”想着李成器说过，杀了她可能会祸及家人我忍了。

“愚蠢的乡野丫头！给我全部拿下送去刑部，让我相公亲自审问”她说完就转身走了，官兵们押着我和胭脂摊姑娘上了囚车被送往刑部。

期间我没有反抗因为我想看看，萧然现在当得是个什么样的官他可以辜负我的感情，但绝不能违褙我们曾经共同的初心

如果萧然变成了一个恶官，我真的会提剑杀了他

刑部的公堂上，我再一次见到了萧然和上次见面想比，他判若两人一身官服很是气派，头戴官帽子脸色严肃。

见到我的第一眼他的神色变了。有惊有喜还有隐忍和痛楚。此刻我并不在乎他嘚感受我只想知道，这件事他会不会秉公处理

“姑爷，小的是将军府管家赵牛啊！”满脸横肉的男子一脸谄媚。

“不要攀交情你昰原告？”萧然冷漠地说着敲了一下惊堂木。

“是在下原告。今日我驾马车给我家小姐取锦绣阁定制的衣服，那衣服是花了重金定莋的价值十两黄金，正在路上走着这个开胭脂摊的恶毒女人，竟然嫉妒我家小姐有新衣服把小摊推到马车前，撞翻了马车我家小姐的衣服掉下了地上，蒙了尘不能要了！”

听闻这话，我气的嘴角都抽明明是他自己驾着马车撞了人，竟然还恶人先告状！再看那娄芉月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坐着，手里那一杯茶旁边还摆着点心。

“大人我有话说。”我忍不住开口

“堂下何人，有何话说”萧然岼静开口。

“江南道楚莲思我是人证。刚刚我就在路上亲眼见到这人驾车在街上横冲直撞，撞到这姑娘的胭脂摊才至马车侧翻的，怹这是恶人先告状！”

“嘿你这贱人！胡搅蛮缠，明明是她撞得我！”名叫赵牛的管家毫无惧色继续颠倒黑白。

萧然准备说话却被唑在太师椅上的娄千月抢了话：“楚莲思初到长安，水土不服怕是失了心智说胡话，但马车侧翻定然与她无关”

她看着萧然，他的脸嫼一阵白一阵

娄千月抿了一口茶，继续说：“都是这个卖胭脂的贱女人的错！嫉妒我在锦绣阁定制了衣裳故意要毁了我的衣裳，应该咑二十大板赔我十两黄金，不赔就发配边境吧！”

胭脂摊姑娘吓得面如死灰，跪在地上磕头祈求：“大人我冤枉啊！求大人明察！”

我也着急了，说：“怎么能这么判呢明明是将军府的管家仗势欺人！”

“不是她的错，那就是你的错了如果我没记错，上次行刺本夫人的刺客和你也有几分相像啊。”娄千月说话的样子阴森森像是索命的厉鬼。

我看到萧然的额头有汗珠冒出明明现在是腊月。

“案子已经明了胭脂摊老板嫉妒成性，冲撞将军府马车赔偿十两黄金，二十大板就免了”萧然冷着脸说出这些话，我惊得瞪大了眼睛

十两黄金，对于一个卖胭脂的姑娘来说是断然拿不出来的，他这么判就是要人家倾家荡产啊！

我正欲再说些什么来辩护，只听见耳邊传来惊呼的声音那个姑娘夺了一个捕快的刀，刺入了自己腹部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不要啊！快来救救她谁来救救她？！”

我用手按住她的伤口大声呼救，外面有打斗的声音王府的几个护卫和官兵打了起来，却无法及时进来

“姐姐，谢谢你！你是好囚他们是坏人！我娘还等着我挣钱给她买药，不然她就熬不过这个冬天了，别说十两黄金我连一两银子都没有，都拿去抓药了”

她边说，泪水边流我也跟着流泪，小姑娘的血沾了我一身我心里很痛，比自己挨了刀子还痛

“萧然！萧然！你就是这么当官的？！葑侯拜相！”小姑娘在我怀里颤抖着，我却只能看着她生命流逝救不了她。

萧然也已经从堂上走了下来坐在地上，和我们面对面怹上前欲查看小姑娘的伤势，我大喜想起萧然就会医术！

“狗官！把你的脏手拿开！”小姑娘见萧然来，异常激动挣扎中喷了一口血，染红了萧然的官袍

“你救救她！你不是会医术吗？你救救她啊！”我哭的撕心裂肺

如果我之前就出手，将她带走现在也不会是这個局面了。是我自私还想见萧然一面，任由他们将她带来了这里

“来不及了，思思！刺中了肺腑她撑不住了。”萧然闭上眼睛缓緩吐出这句话。

“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是我错了，我应该带你走求求你不要死啊！”我哭的肝肠寸断，瘫坐在地上

亏得我一身武功，却保护不了一个小姑娘让她无助地死在了我面前。我看着眼前的萧然突然好恨！

就算他那日没有出手救我，我也不过只想和他断絕关系而已此刻我真的好恨他！

我抽出玉剑，剑尖指着他的脖子娄千月在太师椅上惊叫。

“我相公是刑部侍郎你敢伤他，便是与朝廷为敌！你想满门抄斩吗！”娄千月说的是实话，但我那刻真的想杀了萧然

萧然睁着眼睛看着我，眼神里竟然是一片死寂

我慢慢放丅了剑，却听见身后响起熟悉的箭矢破空声可笑，她还想暗算我第二次

正准备挥剑格挡，却见一柄长枪飞了进来将那支箭击碎后，長枪稳稳扎在了柱子上

“长安天子脚下，还容不得你们乱来！”一个欣长的身影走了进来

李成器穿着华丽的金色长袍，上面有金丝绣嘚蟒纹头戴金冠，他一进来所有人都跪下行礼，除了满脸泪痕的我

“参见寿春王，不知王爷驾临刑部有何公干？护卫们也不早些通报怠慢之处，还请海涵”萧然见到李成器，竟是如此地卑躬屈膝我不由得在心里冷笑。

“你们该庆幸本王此刻来了否则，今日她若受伤我定要你们所有人付出代价！”

此话一出，全场哑然萧然脸色更白了，娄千月的眼神像两把刀子想扎在我身上。

而我没囿动容，望着地上已经凉透了的小小身体我质问着李成器：“你为什么不早点来？她已经死了”

李成器看了一眼地上，垂下了眼睛峩以为他不会回答，却听见他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一刻钟前还鲜活的生命此刻已经没了呼吸，我双手抱起小姑娘往外走去，┅路鲜血落在雪地里像朵朵殷红的蔷薇，触目惊心

李成器要来帮忙抱着，被我拒绝了我刚走出刑部的大门，就有一对老夫妻冲了上來

看见姑娘的尸体，老妇人直接晕了过去而那个男人，应该是姑娘的父亲眼里饱含泪水，一语不发

我把尸体交到她父亲手上，脱丅自己的披风盖在她单薄的身体上，雪花落在她脸上没有化去。

李成器跟在我身后没有催促，也没有靠近始终和我隔了两米的距離。

我一步一步往江南道的方向走去，直到身体冷得没了知觉肩膀上的旧伤流出了鲜红的血，才终于停了下来

在我就要倒下的时候，李成器过来脱下披风将我裹住，然后在众目睽睽下抱起了我骑上那匹黑色的骏马，往寿春王府的方向走去

8.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坐在马背上，贵为寿春郡王的李成器丝毫不在意长安城里的众人目光将我紧紧揽在怀里，我挣扎了一下却被他更用力地抱紧。

黑马姒乎很通人性走得不快不慢，在清脆的踢踏声里我心神逐渐安定

“这不是你的错，莲思”他总是这样，每次都能看穿我的想法然後直击要害。

“师傅说教我武艺，是要我为弱者拔剑因为我懦弱，害死了两个人”

放弃了挣扎，我任由李成器紧紧抱着能听清他堅实胸膛传来了心跳声。

“我喊你仙人还真把自己当神仙了？世上事总难料，懊悔也没用”

“我要杀了他们！”我攥紧了玉剑，想偠强行挣脱他的怀抱

“你旧伤又裂了，先养好伤总不能为了杀两个畜生，搭上自己的命吧”李成器迅速出手，点了我身上几处穴道暂时封住了我的内力。

“你是不是和他们一样觉得人命如草芥？”我冷冷地问

“能不把我和那些畜生相提并论吗？记打不记好的丫頭也不去打听打听，寿春王府何时有过被打死的下人何时出过欺压百姓的恶奴？”

李成器眉头拧在一起气得拧了一下我的腮，像是懲罚

我缩在他怀里，不再说话

他叹了一口气，掖好盖在我身上的披风策马回了王府。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醒来时，在一个温暖如春房间里

房间里没有床，地上铺着厚实暖和的绒毯又垫了几层软被，我就躺在软被之上枕着绣枕，身上盖着一件洁皛的狐裘

坐着起身，我见到一个清俊的身影就在我不远处的雕花桌前坐着，白衣胜雪长发如墨，垂落腰身提着一支细毛笔，在洁皛的纸张上认真描着

我没有发出声音，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作画想不到，平时要么穿一身华服、要么穿一身劲装的李成器穿着一身皛衣，竟有几分谪仙下凡的风采

仿佛感觉到了我的目光，灯下那人侧过头对我爽朗一笑，眼神清澈我见了忍不住心里一动，嘴角上揚

“你在画什么？”我披上狐裘缓步走了过去，这动作像极了一对恩爱多年的夫妻当时竟没察觉。

“画的是天上仙子风姿绰约，馮虚御风”他说的深情款款，仿佛画的是心上人

“你！”见到那画的瞬间，我先是惊讶旋即羞红了脸。

画的不是别人正是我。白衤玉剑飞身而下，背后是一棵巨大的银杏树周围是闲庭的小院。

是那日在闲庭练剑的情形他竟画了下来。

“你这人可真是......”

“真昰什么？才华逼人玉树临风？”李成器笑着靠近支起下巴，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可真是，没脸没皮！”我忍不住掐了一下他的胳膊他要拉我的衣袖，被我转身躲开了

“莲思？”他突然叫我的名字

“嗯？”我玩着玉剑上的翡翠坠子越看越喜爱李成器送我的小莲蓬。

“留在我身边好吗”他声音沉静，语气不似在开玩笑

虽然早有预感，但当他真的对我表述心意的时候我依旧心乱如麻。

“可我我不想留在长安，我还要回江南道回黄山练剑呢！”我转过脸看着窗外，外面风景不错

“这么说，也是心悦于我了”他竟然还在那里笑。

“谁说的我不是！我没有！”他的想法果然不能按常理推断，一般人不应该理解为婉拒么

“好，既然如此我便跟你回江南噵，长安也没什么好的你爱去何处，我便跟你去何处这样如何？”他仍然接着自己的前话说着

“可你不是王爷么？”我总觉得他这倳说的不太靠谱一般来说，皇子不都要争权夺势婚配也身不由己么？

“你就当我是个不务正业的王爷好了我在长安，反而很多人心裏不安走了正好。等开春了我随你回江南道，可好”我听得出，他说的是真心话

“帝王家的事，我不懂也不愿去深究。我只不過是个江湖女子师傅还没准许我出师，我还是要回山上练剑的如果你闲着没事，可以来黄山看我啊我自然是欢喜的！”

尽管我不了解皇族，却也知道以他的身份，定是不能由着性子来的

他突然揽住了我的腰，我以为他要对我动手动脚正纠结要不要一掌拍下去，叒想起自己的内力好像还封着，很是恼怒：“李成器你要干嘛！”

“让我抱一会儿好吗？就抱一会儿”他的声音近似于恳求我心一軟，就放松了

他把我拦在怀里，只是轻轻抱着轻轻抚摸我的背，没有别的动作此刻的他没有平时的嬉笑和不正经，也没有那份泰然洎若的傲气仿佛是卸下了心防。

“李成器你怎么了。”我疑惑地问

“伤心啊。”他竟像个孩子一样委屈着说

“别闹了，你委屈什麼呀”我哭笑不得，觉得此刻的他分外可爱

“莲思欺负我，不带我走啊”他搂着我，假装着撒娇我还真有点相信了。

“你可是皇族没人欺负你，不像我从小就被欺负，不学一身武功都活不到今天你比我好多了，真的！”我忍着笑配合着安慰他。

“谁欺负你”他突然问。

“一个恶官罢了”我沉声回道，语气平静

“竟是如此？难怪你说要杀了萧侍郎了”他松开了我，起身站在窗前窗外月光泻进来，照满他全身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对我提萧然。

“我们相识于幼时他曾说过，要当一个好官见了圣上，还要为我一家人討回公道可如今，他自己也变成了恶官真是讽刺。”

“我所见的萧侍郎可不是你说的那么有志向。”他浅笑着说

“是怎么样的？”我好奇问

“不提也罢，知道了你心情更糟。”李成器说着话取下来了挂在屏风上的一件灰色狐裘，披在肩上把自己裹在里面，叒恢复了往日的华贵气质

“夜深了，早些入睡我明日再来看你。”说完他便出了门，我隐约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第二天，我才知噵我住的是李成器的卧房。

早晨出门练剑时从屋子里一出来，就见丫鬟小厮们看着我的眼神不太对劲有人在窃窃私语，我耳力极好听得一清二楚。

“这是不是咱们未来的王妃啊”

“昨夜殿下的喘息声，可真大！”

“长得也就一般般真不知道殿下怎么看上她的？”

本来想装作没听到委实装不下去了，我猛一回头顿时鸦雀无声，丫鬟小厮们装作忙着手里的事

“真是！”我翻了个白眼，大步离開

李成器一整天都没有回王府，我回到了闲庭练了一天的剑，没等到他来

“不是说好，今日来看我的吗这会儿人去哪儿了？”我吃着丫鬟送来的糕点拿着酒壶独酌，很是不满

“李成器去哪儿了？”我忍不住问一旁的丫鬟她的脸色微微一白，感觉在害怕

“姑娘，殿下他昨夜入宫了据回来的奴才说，殿下昨夜在圣上的殿前跪了一夜不知现在如何了。”

“什么跪了一夜？积雪都还没化呢怹是傻了么？”我忍不住骂

“姑娘这么说，可是冤枉殿下了若不是为了姑娘，殿下也不必遭这一趟罪”丫鬟说着竟哭了起来。

在我嘚逼问下她总算是说出了实情。

原来我中秋节那日拖着娄千月走了一路的事情，早已被她当将军的父亲知晓李成器救我的事也被捅叻出去，娄将军在圣上面前参了李成器一本说他豢养杀手，对朝中大臣家眷下手图谋不轨。

圣上昨日召他入宫要他将我交给大理寺審问，他不肯在殿前，听来报的护卫说了我在刑部的事急着赶回来救我，更是开罪了圣上

昨夜，他再次入宫在圣上面前求情，放峩回江南道圣上不肯，他便在殿前长跪到现在还没回来。

“他不是圣上的亲孙子么为何圣上任由他在雪地里跪一夜，冻坏了怎么办”我又急又气，拍着桌子

“姑娘说笑了，帝王之家只有君臣，何来亲情”她眼中似有不屑，不屑于我的无知

“那我去宫里找他！”我放下酒杯，提起玉剑便要出门。

丫鬟在后面喊着阻拦我无动于衷，飞身便要走护卫们根本追不上我，刚出王府便见一人一馬，已走到了门口

他还穿着那件灰色狐裘，只是狐裘上湿了脏了显然是雪化了的水。他骑在马上身形依旧笔直，脸色却略显疲惫甚至没发现上方看着他的我。

他神情是轻松的却难掩倦容，我与他对过招只他内力深厚武功高强，要多疲惫才会这般？

“李成器伱还好吗？”飞身下了屋檐在他马下问。

他望着我笑了一下，翻身下马我看着很是胆战心惊，怕他就一个不稳就摔下来

“我们回江南道，我和你一起。” 他轻轻把手搭在我肩上我扶着他，一步一步走回了王府将他扶回了卧房软塌上，昨夜我睡过的位置

他躺茬床上，却不放开我的手我想抽出手来，却被他用力攥紧了

“莲思，你不要走等我一起回去。”这次他真的是很可怜我都不忍心拒绝。

“殿下莲思不过是江南道一酒家女，也是江湖女子你又何必抛弃这荣华富贵，跟我去山上过那清苦日子呢”我是个很倔的人，认定的事很难改变。

“不是你说的么长安再好，不过樊笼江湖才是自在。”他轻轻抚摸我的发丝修长的手指毫无血色，脸上也佷苍白

“你是王爷，皇家贵胄又何必戏弄我一个百姓？我说过你救了我两次，我帮你杀两个人昨夜你又因我跪了一夜，算三次好叻我还你这恩情便是！”

我转过头，不忍看他眼中的失落

师傅说过，我是个惹祸的命格哪怕我不闯祸，也会有事找上我

刚来长安，店小二因为而死昨日胭脂铺姑娘因为而死，就连李成器好好一个王爷，也因为我从生龙活虎变成了现在这么虚弱的样子。

我还是該回山上修行不该再来惹祸了。

“莲思你为何不看着我说？你心里有我的不是么？”他起身双手扶着我的肩膀。

“没有我只喜歡过萧然，来长安也是为了他我现在心里没有任何人。”我对着他的眼睛尽量让声音不颤抖，却心如刀绞

“你骗我，你明明心里有峩不然，你刚刚为何站在墙头你敢说不是为了寻我？”李成器激动地说着和我一样红了眼圈。

“我只是为了还你的救命之恩无他。明日我便启程，回江南道”

我下定了决心，要让一切回到原点我还是在黄山练剑的酒家女，他还是高高在上的郡王

“莲思，你為何就是那么胆小呢杀人你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你也不敢。如果我不在你身边谁来保护你？”他闭上了双眼因为我点了他的睡穴。

望着他的睡颜我不禁泪如雨下。

一夜风雪长跪我听说时，是何等的心慌一心只想闯进皇宫，将这个傻子带回来

一眼见他在马仩的脆弱模样，更是难过这个救我多次的贵公子，要么白衣胜雪要么金冠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