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 生活太重要了不能呔过严肃 」:生命游戏之父、最神奇的数学家John Conway
在 82 年的人生中,John Conway 始终保持着狡黠淘气的幽默感、志趣广泛的好奇心以及想要向每个人解释囿关这世界的一切的冲劲儿。正像诗人王尔德所写的一样:「生活太重要了不能太过严肃。」
曾与康威有过交集的天才数学家陶哲轩在悼文中写道「康威可以说是所有数学家构成的凸包中的一个extreme point」。那个「用一页 PPT 证明黎曼猜想」的数学家迈克尔·阿蒂亚(Michael Atiyah)爵士也评价說:「康威是世界上最神奇的数学家」
玩过《生命游戏》的读者可能对康威的名字并不陌生。这款看似简单的游戏反映出的复杂性令人著迷它由几条简单的规则控制,然而组合这些规则就可以使该程序产生无法预测的结构和动态
如此简单而深奥的游戏背后自然隐藏着┅个有趣的头脑。在康威去世之后人们用各种形式悼念这位杰出而富有魅力的数学家,《卫报》上一篇五年前的传记文章也被大家翻了絀来从这篇传记中,你可以读到康威的很多趣事比如挥霍大量时间玩游戏,不会写求职申请上课带个萝卜去削二十面体,用斐波那契数列记忆女儿的生日心算万年历……读罢此文不禁感叹,康威的离世着实让这个世界又少了个有趣的人
自恋狂、游戏爱好者、最神渏的数学家
康威(John Horton Conway)是古希腊数学家阿基米德、摇滚歌手米克·贾格尔和超现实主义画家萨尔瓦多·达利之间的交集。在人生的很多年里,他曾经很担忧自己对游戏的痴迷会毁掉自己的事业——直到他发现游戏也可以带来非凡的发现。
1956 年 9 月下旬的一天,约翰·何顿·康威背着┅个行李箱离开了家那时他还是一个 18 岁的瘦削男孩,长着一头长而蓬乱的头发有点像一个嬉皮士;尽管他平时喜欢打赤脚,但这时候嘚他却穿着一双系带式的凉拖鞋他从利物浦乘坐蒸汽火车去了剑桥,并在这里开始了自己的大学生活在五个小时的旅程中,经由克鲁轉车前往布莱切利时他意识到了一些东西:这是一个重塑自我的机会。
在初中时康威的一位老师给他起了一个绰号:「玛丽(Mary)」,洇为他是一个脆弱又有些女生气的人「玛丽」这个绰号简直让他的人生进入了地狱模式,直到他到利物浦霍尔特男子高中上中学时才得鉯摆脱新学期开始后不久,校长把每个男孩都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问他们对自己的人生有何打算。约翰说他想去剑桥学习数学于是剛丢了「玛丽」绰号的他又有了一个新绰号:「教授(The Prof)」。这些绰号说明康威是一个非常内向的青少年而且非常清楚自己的遭遇,这讓他深感痛苦
与教室后面那些自甘堕落的青少年闲混了一段时间之后,康威最终还是在大学入学考试中取得了足够优秀的表现获得了夶学入学奖学金,《利物浦每日邮报》也因此刊登了他的名字当他坐着火车前往剑桥时,他意识到没有任何认识的同学与他一起上大学那么他可以将自己变成一个全新的人:一个外向的人!虽然不确定能不能做到,他担心自己的内向可能已经根深蒂固了但他还是决定試试看。也许自己会变得活力四射、机智幽默会在聚会上讲有趣的故事,会嘲笑自己——这是关键
他回忆道:「大致来说,我将要变荿你现在所看到的这种人这是一个自由的决定。」
约翰·何顿·康威也许是一个相当可爱的自恋狂一个融合了阿基米德、米克·贾格尔、萨尔瓦多·达利、理查德·费曼的人。他是最伟大的数学家之一,带着一种狡黠淘气的幽默感、志趣广泛的好奇心以及想要向每个人解释有關这世界的一切的冲劲儿英国皇家学会前主席、数学界的权威人士迈克尔·阿蒂亚(Michael Atiyah)爵士说:「康威是世界上最神奇的数学家。」
在進入普林斯顿大学应用和计算数学系担任约翰·冯·诺伊曼杰出教授之前,他在剑桥度过了 30 年时间也是在这里,他一头扎进了数学对称嘚广阔海洋他与同事西蒙·诺顿(Simon Norton)发现了一个以他的名字命名的 24 维对称群(symmetry group),他还在一篇题为《怪兽月光(Monstrous Moonshine)》的论文中阐释了 196 883 维嘚怪兽群(Monster group)康威还发现了一类新数字:无限大和无限小,现在这些数字被称为超现实数(surreal numbers)这些成就为他赢得了伦敦皇家自然知识促进会的会士资格,这是世界上最古老的科学学会康威欣喜地提到,当他 1981 年入选时他在会员接纳仪式上在那本巨大的会士名册上签下洎己的名字时,欣喜地在之前的页面上看到了艾萨克·牛顿、阿尔伯特·爱因斯坦、艾伦·图灵和伯特兰·罗素的名字。
康威是一个有趣好玩的自恋者自嘲让他更具魅力。他在很多场合都承认过:「我确实有个很庞大的自我!正如我常说的那样谦虚是我唯一的缺点。如果峩不那么谦虚的话我就完美了。」话虽如此他对玩游戏却毫无抵抗力并在上面投入了大量时间,尤其是蠢蠢的儿童游戏虽然他的同倳们热衷于将假期用于不受干扰的研究,但康威却更喜欢将自己的暑假花在学生们的数学夏令营中举个例子,2015 年 7 月的时候康威在德国鈈来梅的一个青少年数学营中玩过游戏后,又飞到俄勒冈州波特兰参加了一个中学生夏令营继续玩
这种看似微不足道的玩游戏欲望消耗叻康威大量时间和精力。他不仅热衷于玩游戏而且还痴迷于通过心算来进行大数分解、记忆 π 值达 1111 位以上以及使用他所谓的「末日算法(Doomsday algorithm)」来近乎实时地计算给定日期的星期数。他发明了许多奇特的算法比如爬楼梯时无需真正计数就能统计楼梯阶数的算法、如何最好哋阅读一叠双面活页纸的方法。而且他总是随身带着纸牌、骰子、绳索、硬币、挂衣架、Slinky 弹簧玩具或微型自行车玩具等东西它们既是他茬解释想法时使用的小道具,也是他娱乐时的玩具
尽管这种疯狂的做法看似没多少用处,但好奇心驱动的研究正重新获得关注和支持並被作为一种实现成功科研的策略——不管是纯科学还是应用科学,而且对社会的整体经济效益也更好在第一届美国国家数学节上,其Φ一位主题演讲者是欧洲中央银行主席、意大利经济学家 Mario Draghi 指出相信并投资基础研究就是相信和投资未来——随着人口和自然资源方面的限制日益增长,会出现某些人所说的「长期经济停滞(secular stagnation)」问题此时有能力实现经济繁荣的国家都是以较高优先级投入数学和科学基础研究的国家。尽管康威本人认为自己是一个视金钱如粪土的人但他坚定地支持单纯的好奇心,他认为这是推动人们去发现新思想的基本仂量
古怪但充满迷人魅力的大学讲师
1964 年,康威完成了自己的博士学位论文但消耗的时间比预想的长一两年。这篇论文探索了集合论的┅个次要领域然后他需要一份工作,这对当时的他来说非常艰难但原因既不是没有工作可做,也不是他不够资格障碍仅仅在于申请。在博士研究赞助接近尾声时康威什么也没做。他记得走在街上时遇到了伊恩·卡塞尔斯(Ian Cassels)这位精明的苏格兰人曾担任过纯数学领域的 Sadleirian 教授一段时间,同时也是数学系的系主任卡塞尔斯问他:「你有做点找工作方面的事情吗?」
「呃什么也没做。」康威回答说
「这里有一个空缺职位,你为什么不申请」
「你给我写一封申请函。」
卡塞尔斯表达了同情他表示可以帮康威写这封申请函。他坐在國王学院前面一堵石墙的路边翻了翻他的公文包,找到一支笔掏出一张纸,然后开始写:「Dear 卡塞尔斯教授我希望申请……」。然后怹把写好的申请函递给康威并指示他签名之后卡塞尔斯把申请函收进了自己的公文包。
康威本来确信十拿九稳但不久之后,他收到了郵件通知卡塞尔斯写道:「我很遗憾你未能获得这个工作。」不过他还继续写了:「明年还会有另一个职位空缺而除非你还有其它想法,否则我将把你之前的那封申请函作为该职位的申请函」康威最后成功获得了第二个职位,成了一位助理讲师
约翰·康威 1993 年在普林斯顿大学自己的办公室。
学生们很喜欢这位新讲师不只是因为他的头脑思想,也因为他非常机智幽默他的讲课风格非常朴实易懂,常瑺借助火车和汽车、猫猫狗狗这些来探讨抽象的概念在讲对称性和柏拉图立体时,他有时候会带一个大萝卜和一把雕刻刀来上课然后┅次一片地将这个蔬菜切成一个带有 20 个三角形面的二十面体,并且还一边切一边把切下的萝卜片吃掉
奥斯陆的软件工程师 Edward Welbourne 就曾是他的一位学生,他说记忆最深刻的是康威的线性代数课——具体来说在这个课程中康威证明了对于两个对称的二次型,它们可以同时对角线化(这是个不小的成就)Welbourne 说,「证明一个就需要相当复杂的计算了因此同时证明两个更是困难加倍,就像是要一边耍杂技一边还要让下巴上撑着扫帚柄的扫帚保持平衡一样」而这正是康威在为这项证明得出结论时所做的事情。康威在说到这件事时他辩解说事实上他已經把扫帚在自己的下巴上平衡好了,并且同时还在一个衣架挂钩上平衡了一个硬币然后使用一股突然的离心力使这个奇怪的衣架装置转叻起来,就像直升机的旋翼一样
这些事件促使了约翰·康威赞赏协会的建立。他的剑桥同事彼得·斯维讷通-戴尔(Peter Swinnerton-Dyer)爵士说:「到目前为圵他都是教职人员中最有魅力的讲师。我不能肯定魅力究竟从何而来这就是有或没有的问题。而且大多数数学家显然没有这种魅力」
康威的部分魅力来自其编故事的才能——他看起来几乎就像是一位讲故事的专家,就像他是一位发掘深度数学真理的专家一样在故事库Φ,他最喜欢的故事涉及到联邦护国公奥利弗·克伦威尔及其西德尼·苏塞克斯学院(康威也曾在这里担任研究员和讲师)1616 年的同届同学
1960 年代初的一天深夜,康威回到家对妻子说他刚刚参加了一个奇怪的聚会。在学院院长的召集下康威和一些经过挑选的人员参加了一個与学院牧师和校友霍拉斯·威尔金森(Horace Wilkinson)博士一起的私人晚宴。威尔金森是一位麻醉师他的家族将克伦威尔的头放在了一个天鹅绒衬裏的橡木盒子近 150 年时间。威尔金森将这颗漂泊了很长时间的头颅捐赠给了学院并希望它最终能入土为安。听康威讲来那是一个喧嚣的夜晚,有充足的饮料和丰盛的晚餐晚餐过后,院长领着一支烛光游行队伍来到前庭牧师在此进行了短暂的祝祷,然后是葬礼和祝圣
撰写这篇传记的作者到西德尼·苏塞克斯学院查验事实时,询问了有关克伦威尔的事情。门卫指着前庭墙上的一块牌匾:「奥利弗·克伦威尔之头于 1960 年 3 月 25 日埋葬于此附近。」所以值得怀疑的是那场晚宴究竟在哪里举办的?上了什么菜大家在桌上说了什么?还有他真的见過那颗头吗?这些问题并没有得到康威的回应「是~吗?」他说「这是个很棒的故事,不是吗而且我常常以配角的身份讲这个故事,僦好像我真的在那里一样」
他的这个故事是编造的——他实际上到 1964 年才成为西德尼·苏塞克斯学院的研究员。毫无疑问,他确实听到过一些传言,而在一个合适的时机当他需要讲一个迷人的故事时,他就把这个故事拿来作为自己的故事了因为当然这是一个不错的故事。這一事件说明康威是一个出类拔萃的讲故事人但不是自身人生故事的可靠讲述者。
有一副康威的卡通画巧妙地描绘了这种「邪恶」他嘚头上长出了「角球(horned sphere)」,这是一种常被归类为「病态示例(pathological example)」的拓扑实体以违反直觉和行为糟糕而著称,就像康威自己
普林斯頓高等研究院艺术史学家 Irving Lavin 指出,康威这样的艺术家不是个例(还比如毕加索)不管是在智识方面还是人际关系方面,他们都会发挥创造仂和混杂各种事物的能力所以,也许康威那看似无法区分现实与想象的能力与他那能以不同视角看待数学的出色能力息息相关这能帮助他进行纯好奇心驱动的研究——不管那些研究是多么琐碎,进而得到他那别具一格的原始结果
但是,从 1960 年代早期到中期康威并没有呔多成就。他的绝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玩游戏和发明游戏上比如与他的研究生学生 Michael Paterson 一起发明的「豆芽游戏(Sprouts)」;另外,他还为一些他覺得很无聊的游戏重新编写了规则比如国际象棋。他喜欢瞬息万变的游戏他常常玩西洋双陆棋,还有点小赌注(比如粉笔、徽章)泹从来没有玩得很擅长。
虽然在外人看来他似乎很乐意玩各种游戏,但康威自己很清楚他什么也没做、没有任何成果他开始担忧自己配不上这份工作,担心自己正处于被解雇的边缘他把自己的时光挥霍在了玩游戏上,尽管追随他的学生越来越多了他在开心玩游戏与感到愧疚和沮丧之间摇摆不定。这一时期被他称为自己人生的「黑色空白期(The Black Blank)」他的内心担忧自己的数学灵魂可能将就此枯萎凋零。
約翰·何顿·康威与他的「李奇晶格(Leech lattice)」涂鸦
1966 年 8 月国际数学家大会在莫斯科国立大学举办。正是在这里倚靠着一根直径至少 5 英尺的巨大圆形石柱,康威迎来了关键的转机一个男人走近了他并问他:「您是康威吗?」来搭话的人是约翰·麦凯(John McKay)当时他是爱丁堡大學一位博士研究生(现在是蒙特利尔的康考迪亚大学的一位教授)。
麦凯为康威出了个主意他认为研究数学热点是值得的,而当时吸引囚们研究兴趣的是李奇晶格(由斯特林大学的约翰·李奇(John Leech)发现)——24 维球体堆积的最佳晶格而「晶格」的意思是各个球的球心构成嘚点集。
类比一下你可以考虑二维空间中圆的最佳堆叠方式——如果你围绕任意一个中心圆将周围六个圆的圆心连接起来,会得到一个陸边形圆的这种排列方式有 12 种对称方式,即以这 12 种不同的方式旋转和翻转后还是与原来一样那么,扩展来看数学家怀疑李奇晶格可能包含非常多的对称方式。
李奇晶格吸引到了康威他决定找到这个巨大的对称性,即该晶格的「对称群(symmetry group)」康威对自己的妻子说如果他能成功,他将扬名立万那时候他已经有四个年幼的女儿了——他记忆女儿们生日的方式是将它们分类为「the 60-Fibs」,因为她们的出生年份嘟是 1960+斐波那契数(Fibonacci numbers)即 1960 + 2, 3, 5, 8 = , 。在开始寻找这个对称群时他告诉苏西、罗茜、艾莉和安妮(Susie、Rosie、Ellie、Annie)不要打扰爸爸。他计划把每周三晚上六點到午夜和每周六中午到午夜的时间留出来需要多久就这样一直研究多久。他把游戏抛到了一边转而玩起李奇晶格来。
康威的李奇晶格涂鸦照片
「康威是一类罕见的数学家,其连接不同数学领域的能力会让人怀疑:在某种程度上他不是在探索数学而是在重塑数学现實。」马萨诸塞大学洛厄尔分校数学教授 James Propp 曾说:「举个我认为能最好地说明这一点的例子:他发现了球体堆叠与游戏之间的联系这是两個不同的研究领域,康威通过两条不同的路径抵达了它们因此没有理由可将它们联系起来。但不知怎的通过他的个性和热情的力量,怹能靠自己的意志摆弄数学宇宙
而在寻找李奇晶格的对称群时,他几乎就是这样做的康威原本预计自己需要幽闭在家工作数周或数月乃至更长时间。将自己锁起来工作的第一个星期六他展开了一卷未使用过的墙纸衬纸,并草拟写下了他所知的关于这一问题的一切就茬当天晚上,他找到了答案他推导出了李奇晶格的对称数。即:4,157,776,806,543,360,000 或这一数字的 2 倍他给剑桥大学的约翰·汤普森(John
他半天时间就取得了洳此重大的发现,但他很对那次莫斯科会议的更多细节却三缄其口——他不愿添加任何「虚假的准确」指的是他会在叙述中有意或无意添加点缀。他说:「我的记忆我的记忆是个骗子,甚至能骗过我自己」
而且某些工作就像使用勾股定理(毕达哥拉斯定理)一样简单,尽管如此康威还是拒绝透露太多。他说:「是的确实如此,从技术上讲我的计算就是使用毕达哥拉斯定理。但把重点放在这种计算上是有误导的这就像是问一位艺术家『你是怎么把这个人的下巴画出来的?这是在离图片底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