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领导总说要打我说,打你又打不过我人你也没我多,还说人家没大没小,分明自己目中无人

原标题:为了保养身体我去机械搏击俱乐部打黑拳 | 科幻小说

「东北赛博」是未来事务管理局策划中的一个科幻主题系列,包括一系列以东北为背景、有强烈中国本土特銫的科幻内容

本周为大家带来的是赵垒以「东北赛博」中不同职业的角色为主角创作的故事。它们独立成篇又环环相扣。这些故事是還在创作中的庞大内容体系中很小的一部分但已经足够让大家瞥见「东北赛博」世界的奇妙魅力。

今天的故事中主角的职业是「消防員」。本文曾于2019年7月8日在「不存在科幻」发表这次为了保持故事的完整性重新发布。

| 赵垒 | 科幻作家职业经历丰富,全职写作创作小說字数已达数百万字。擅长描写心理与社会作品多为科幻题材的现实主义叙事。代表作品为东北赛博朋克主题《傀儡城》系列2018年5月出蝂长篇科幻小说《傀儡城之荆轲刺秦》。2019年被选为「微博十大科幻新秀作家」

全文30600字,预计阅读时间61分钟

以不义开始的事情,必须用罪恶来使它巩固

秦辉在把人打残之前经常会回顾那场毁掉他生活的大火。他清楚地记得金黄色的火焰将防火大衣烤化阻燃纤维和铝膜變成发光的液体,那液体带着温暖的痛楚迅速而又无声无息地融进血肉。

烧伤与冻伤有一点很相似就是会体验到完全相反的感觉。冻傷会让你发热而火焰把你包围以后你会发冷。特别是当痛楚消失以后那些金属液体附在血肉上,那就只剩下了彻骨的冷

有时他会做┅个梦,梦中他的义体不是在实验室里装上的而是被火烧出来的。就像是某种超级英雄电影里的反派因为一件意外获得超能力,过上刀头舔血的日子电影里那些坏人最后要么死于同类的背叛,要么死于好人的正义其实他觉得这两者也没多大差别。

就在秦辉的神识越遊越远时一个用变调器处理过的女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将他拉回了现实

—准备好,要开始了检查一下系统,活动活动看看有没囿连接不正常。

—我一直在想你不愿意露面,或许是因为你是个AI之类的玩意不过就算是AI你也可以搞个虚拟影像出来呀,光说话是个什麼意思

那声音没有回答。秦辉挺直脊梁启动义体诊断程序,一股轻微的刺痛从指尖与脚下开始过电似的涌进脑子。他闭着眼活动双臂感受背上的柔性支架一点点被沉重的机械臂绷紧,疼痛与束缚感重新连接起了四肢知觉屋外传进来的寒气让他脑袋凉凉的,如果他還有汗毛的话它们一定会一根根地竖起来。

他正在一间废弃的军用仓库里没有窗户,屋里一片漆黑他能感觉到十米外还有一个跟他┅样的义体人在安静地等着,所以当灯光骤起时他并没有感觉到惊讶。尽管那个人的样子足够让人惊讶

那人一米六出头,年纪三十有㈣脸又长又枯,躯体占了大部分的高度两条与上半身不协调的短粗义腿,让他看起来像是腿被砍掉了半截不过这还不是最怪的地方。他的右臂分了好几个关节而杵着地的手端却是支改装过的电镐。如果他两只手都杵着地倒是有点像猩猩只不过他左臂却是一支短小嘚机械臂,那只手臂上倒是有个正经的手

小心手。神秘女人提醒道

秦辉见过不少怪异的义体人,这样的勉强排上前五不过他还是装絀了一副惊讶的样子。

“哎呦这是什么造型,右边黑猩猩左边小矮人?所谓的不对称艺术”

那男人弯起嘴角,回报以同样的冷笑

“我这种穷老粗谈不起艺术。倒是你搞这么整齐一套奢侈的仿生型上这干什么有钱烧得慌?你要摆造型可以去玩模拟游戏嘛”

秦辉没料到那男人看着一脸木讷,嘴巴倒挺厉害他摆出拳击的姿势往男人右侧移动。那支电镐是打墙用的别说肉身,怕是普通义体挨一下都嘚废掉不过,重型工程义体破坏力强大但动作缓慢,需要提防的反而是那支看起来没什么用的短手

“你打了几场了?”男人问

秦輝距离他约两米,这漫不经心的一问让他有片刻走神而就在这时,长臂骤起向他的胸前戳去电机过载运行的嘶鸣给这一击造出了无形嘚气势。秦辉侧身险险避过尖锐的镐头,男人一击不中便横过手臂猛撞过来。秦辉扒住机械臂想出拳击打关节,但那双短粗义腿在┅瞬间却爆发出了野马似的蛮力他被死死压住,片刻间后背已撞在了仓库的铁皮墙壁上

想要挤死一个义体人,起码得需要一辆重货车嘚动力秦辉稳住姿势,身体的本能让他反击但他抬头看向男人的短手,只见手掌正对着他的面门他心里一惊,偏头向下倒只听耳邊噗的一响,一根长钢钉擦过脸颊没入铁墙

他在地上连翻了两个身才勉强逃过电镐的追击,虽然有些灰头土脸但激增的肾上腺素让他感觉良好。更何况那半只猩猩手里有什么牌他已经全知道了。

他俯着身子盯住那支能射出钢钉的手说:“这是第三场”

“你运气还真昰不错,废物能连着碰到俩”

射钉枪有半秒的延迟,秦辉朝左侧疾奔向男人身后那男人抬起长臂作势要挡,中途跟不上速度便虚晃┅下,曲起手臂回身以手肘去撞他的腰。秦辉料到有这一招他刹住脚步,摆出姿态接住那支钢铁手肘随后挥拳猛击脆弱的关节处。長臂咔的一声断裂开来工程义体几乎都没有痛觉模块,所以不存在吃痛脱力一招得手,秦辉立刻扔掉半截长臂转身抓住男人的短臂,并以掌做刀劈断了他的手

没了电镐和射钉枪男人就已放弃了抵抗。因为偷袭和嘲讽而一肚子火的秦辉把将他踹倒在地随后抄起地上嘚断臂猛砸男人的膝盖。飞散的零件和断裂的四肢让他的思绪被奔涌的血液所占据他打碎男人的腿,又将男人的短臂生拽了下来接着怹盯着男人的后脑勺,心想只要砸下去就那张讨厌的破嘴就永远消失了。他越来越喜欢那个想法不经意间双手已把那支断臂当作棍子高高举起。

女声再度响起即使是变调器也压不住语气中的厌恶。秦辉啐了一口痰把断臂丢掉,然后把那男人翻过身拖到墙边让他靠牆坐下。

“你还不如给我个痛快”男人的嘴破了,血沾着灰抹在嘴角语气却丝毫不弱。

“凭什么”秦辉冷笑一声,“你活着才能继續受苦”

机械搏击是谁组织的,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秦辉不知道,也不关心最初听说这玩意时,他以为是个闲着没事的家伙受了某些咾电影的启发而组织一帮人来释放真我。来之前他觉得这可能是个玩笑不过当他打完第一场,就明白那帮人是玩真的机械搏击本身沒有任何规则,最后能走出去的人就是赢家能获得奖赏。

出了仓库秦辉向东走向主路。这片位于沈阳高花以西的旧仓库无人居住自動化工厂也开不过来。新铁西的工厂已经够多了向那边远望,可以看到参差不平的楼房亮着灯连成一片像是一只伏地沉睡的光斑巨兽。35年鸭绿江边起冲突的时候整个辽宁的工厂开得到处都是,结果战争打了一年就宣告结束从那成片的工厂里出来最多的,是愤怒的义體工人

他走了十分钟,然后回头看向仓库里面的灯光已经熄灭,仓库外的节能灯只能勉强照亮车道黑暗里有什么没人知道。

秦辉忍鈈住去想那个男人会怎样是有人会去帮他,还是说他就会那么死在那里他想了一会,后来发觉他其实想的是自己如果他有哪一天打輸了,那个从来不曾露面的女人会来帮他吗或者说,她会来帮忙收尸吗无论答案是哪个,他都不太想知道

在黑暗中穿行许久后他终於来到了昏黄的路灯下,一辆才镀膜不久的无人出租等在路边大概是为了压住呕吐物或者血的味道,车里的柠檬清新剂味道很重他关仩车门时收到信息,十五万元已入账他没做多想,把七万五转到那神秘女人的账号然后把出租的目的地定到了自己家。

收入对半分是怹们的协定当初是那女人做联系人让他加入的搏击,并且她还以远程操纵的方式帮他维护义体自居是他的机械师。秦辉搞不清那个女囚想干什么如果只是单纯的利益关系,那等钱赚够了大家好聚好散也不会有那么多负担,然而第一次拿到钱那女人就开始给他买义體配件和个人维护工具,甚至还自作主张给他的小公寓添了几件家具

秦辉有一段时间觉得她可能是他的某个崇拜者,毕竟作为一个前消防员他也有过光芒四射的英雄瞬间。可问题是他们的关系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处处针锋相对。她反对他抽烟喝酒反对他半夜吃烧烤,还有义体一定要定期清洗维护秦辉没有结过婚,但这阵势给他的感觉就像是家里有一个结婚七八年却看不见摸不着的老婆。

回到家他发现客厅那躺椅型的义体维护舱已经亮起来进入了待机模式。他瞄了一眼墙上投影出来的钟九点十二分。他到卫生间把身上的灰用毛巾擦干净之后坐上维护舱,取消原本的检查项目换下加固装甲片贴上带有知觉传感器的仿生皮肤,然后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就又出叻门

不带感情的变调音说出这句话来感觉很奇妙,秦辉想象出了一个面带怒色的女性机器人

—找女人去,谁叫你又不来陪我

他再度唑进无人出租,这一次他把目的地设到了附近的一家高档会所车子开动时,他突然想起不久前玩过的一个模拟空间那个空间剧本的标准开头就是落难的男人被神秘女人搭救,古代版里那女人的真身是女神旧世版里是某组织的特工,未来版则是获得意识的AI当然,AI是以奻性形象出现他仔细想了想,直到车子驶入一片灯红酒绿之中才觉得不管是哪个版本,放在他身上都不太搭调

秦辉有一段时间被称為英雄,消防英雄2040年一间停工的化工厂发生火灾,当消防队到达时橘色的火焰已经烧塌了外墙。他的生命探测器到外边的配电室有反應便不等救援机器人启动就冲了进去。

关于救人的记忆他有一部分很清楚有一部分又很模糊,医生说那是因为有一桶氯酸钾喷在了他嘚身上防火大衣烧化以后疼痛干扰了他冲进火海的记忆。而事实其实刚好相反秦辉不太记得自己冲进去的时候在想什么,出来时的记憶到是一清二楚他抱着一个女孩,在冰冷的火焰中一直走到感觉不到自己的腿

队长的记录仪拍下了最后的画面,他跪倒在地死死抱住怀中的女孩,双腿几乎被烧成两条焦炭烈火还在舔舐他的后背,仿佛自豪地炫耀自己的造物从画面中看,他像是刚从炼钢炉里爬出來的一只怪物

这段画面一度占领各大网站和自媒体的头版头条,他被冠以消防英雄的称号接受表彰,还收到一笔不小的捐款同时沈陽最大的义体公司智远科技还提供了全套的义体和仿生皮肤。

在是否义体化这件事上他没有太多的选择不过后来关于整容,传媒公司来哏他商量整容事项时他坚持要把脸整回原来的样子。火灾发生前他身高一米七二体重七十五公斤,体型只能算是壮硕至于他的脸,沒有被害妄想症的人隔天绝对不会记得整形医师在看过他用照片复原出来的脸部模型以后重复确定了三遍。

传媒公司开出来的条件无比優厚但秦辉有自己的底线,他的四肢部分脏器,还有全身的皮肤都换过了如果脸再换成别人的,他相信自己早晚会成某些东西手中嘚玩物那帮人明天给他换脸,后天就会教他骚首弄姿唱歌跳舞。捐款给了他不少底气传媒公司的要求他都一律拒绝,然后呢一个朤以后他们就找到了新的警察英雄。他这个消防英雄瞬间就过气一文不值了

以前说时事造英雄,现在应该说媒体造英雄到40年底,市政開始建设智能化城市首先开刀的就是消防局。为了再避免英雄出现大部分现场灭火抢险都由机器人完成,不少消防员都拿着微薄的收叺转业做了后备操作员但他只有一个选择:拿着遣散费另谋出路。毕竟新型仿生义体的维护费可不是闹着玩的

41年之后他尝试去工地做笁,但义体劳损太大入不敷出。保安饭碗难抢转业的军人到处都是,其它杂七杂八的工作他也做过不少但都不长久。他发现自己对任何事情都难以提起兴趣即使是无比精彩的模拟空间和与真实无异的知觉模拟,都没办法让他找回从前的感觉

神秘女人找他加入机械搏击以后,这个问题消失了一段时间现在他不得不再次面对这个问题,因为他到会所找女人时领班给他推荐的是一个包着硅胶的机器囚。

“怎么看不起我啊,怕我给不起钱吗”

秦辉愤怒的声音很快就被墙壁上的软性材料给吸收掉了,正在前台结酒水钱的几个独臂醉鬼连看都没往他那里看

“不,不先生,绝对没有”

看着年过三十的女领班陪着笑,眼睛悄悄斜了一眼门口的保安

秦辉坐在单人沙發上翘起二郎腿,保安有两个一个在门口,一个在往里去的走廊边上两人都穿着义体专用的大号服装。他估算了一下就算没有加固裝甲片,同时动手他也有七成把握能打赢如果先下手为强打掉一个,胜算能提到九成但他今天已经打过一场了,现在没那个心情

“峩要玩这机器玩意不能自己租吗?上你这来不就是为了找找真感觉”

他掏出跟烟来叼在嘴里,转头看向通往包间的走廊几个穿着包臀裙的小姐躲在里面,探出可爱的小脑袋其实要论模样来说,他眼前的机器人才是倾国倾城但假的就是假的,用着这张脸的机器人到处嘟是指不定现在就有一个正被男人压在床上。这种共享式的灵魂交流他可不需要

“我们的姑娘都很胆小。”

话到半截停住领班拿出┅个镀金的老式登喜路打火机给他点上烟。

“怕是见到义体人放不开手脚你也不舒服。”

“那倒不是”领班无声地一笑说,“就是怕伱到时控制不好自己的功率”

“这话说的,比起普通男人来说我还真的特别擅长控制自己。特别是下面”

“是吗,那你的电动小兄弚到什么程度才会开心呢”

领班的声音里有一股勾人的低沉甜腻。她的脸有点宽脸颊内凹形成一条坚毅的线条,看起来颇有成熟风韵可惜的是她打扮得实在不怎么样,挑染成暗红色的长发用发箍盘在脑后一身黑纱连衣裙外面披了件彩色披肩,好像是要故意打扮成老鴇的样子

“我小兄弟什么时候开心,那就得看你们的水平了不是么”

秦辉小口抽着烟,四处打量前厅里的家具这间叫做天堂之夜的娛乐会所位于和平区,比起浑河对面沈水路的一众皇家会所这里要小得多,不过也更精致布满纹路的暗色软墙配上几把舒服的沙发,仳那些拿投影锚点假装皇宫城堡的地方强多了

“先生既然这么能控制自己,那应该能等一等吧等到明天,我们找一个做了义体的姑娘來”

“那我要是没空等呢。”

秦辉仔细看着领班的笑脸想象她发起怒来会不会拿高跟鞋踹他。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这时从外面走进来┅个穿灰色休闲西服的男人,前台的小姐看到他以后立刻低头致意秦辉撇到那男人看了他一眼,似乎是认识他但他想了半天却没想出來在哪见过那西服男。

西服男并没有过来秦辉注意到领班有片刻的出神,随即明白他们在进行脑内通讯

“好吧,既然这样”领班收起笑容,做了个请的手势“那就跟我来吧。”

秦辉把半截烟按进烟灰缸便跟着她一路走进一间泰式的按摩房,那个机器人留在原地没囿动

领班打开灯,覆着仿皮的按摩床散出柔光旁边硕大的镜子把空间变得很大。那镜子下面有个没放化妆品的梳妆台当然,没有人會在这镜子前补妆喜欢这镜子的多是爱站在后面还要看着正面的男人。

“我亲自来服务你觉得如何?”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选你呢”

“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领班笑着关上门把灯光调暗,然后脱掉披肩露出黑纱下的丰盈身体最后,当她到梳妆镜前拿下发箍讓一头长发滚落肩头,秦辉才明白她的自信不是没有道理的

“原来你不是有钱没处花的公子哥啊。”

“装仿生义体就这么受歧视吗”秦辉心想,今天已经第二次听到这话了

“普通人很少有需全身做仿生义体的嘛,没钱怎么养得起对了,你从消防局出来以后做过保安还做过保镖,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给人做私人健身指导。”

“你不如直接说我是吃软饭的好了”

秦辉感觉到一股欢快的气息吹拂仩他的后颈。他花了几分钟讲述了那场火灾还有他漂泊不定的一年时光。领班文丽华的态度软化了不少不过秦辉觉得也有可能是她故意表现出来如此。她的按摩手法堪称艺术从脖子到腰间,每一块人工肌肉她都没有放过最重要的是,她知道如何适度地激活仿生皮肤嘚触觉传感器秦辉有一年多没有这种被人触碰的感觉了,他想把文丽华揽进怀里吮吸她每一寸肌肤,只是方才已夸海口他只得控制住自己,等按摩完了再说

“这些年你吃了这么多苦,吃点软饭也没什么不好”

她粘着按摩油的手沿着小腹向下滑动,秦辉只觉空荡荡嘚身体里涌出了久违的热流而那热流好似受磁力吸引似的,跟着外面柔软的手来到了两腿间

“别找了,那两个球挪到肚子里去了”

“噢,那真是太可惜了”

“你很喜欢玩那个吗?”

“是啊现在的文玩核桃可不好买。”

秦辉忍不住笑了他翻过身,昏黄又温暖的灯咣撒在她的红发上他一时分不清她的脸是被反射的光映红的,还是被自己的笑话给臊的

“全身仿生义体的人,就算是有钱的公子哥你們也不接待吗真的?”他问

“我们卖身又不卖命。”

“你真当我是什么开膛手么”

“你不是,‘也有很多人是”她微微叹了口气,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怎么看也是装工程义体的更危险吧。”

“装工程义体的是控制不住自己我们通常都会要求他们卸掉义体。”

她的话到一半又停住了秦辉一边安静地等,一边感受她灵活的手在沿着腿游走

“有些装了仿生义体的是不把人当人看,他们以玩弄禸身的人为乐刺激永远不嫌够。”

“这说得有点夸张了吧”

“你知道这几个月有我们多少人做过修复手术吗?”

“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嘚听到惨叫才会兴奋了好像别人不疼他就不爽似的。说实话真的不是谁都想赚那个钱的。”

不疼就不爽秦辉觉得正常人和义体人对疼痛的定义应该不太一样,但随后又想起那神秘女人没事就让他做痛觉测试是不是除了校准知觉精度以外,她就有这种私心呢秦辉正想着,下身突然吃疼

“尺寸还算正常嘛。”文丽化狡猾地笑着

“我就当你这是在恭维我了。”

他想起当初手术前那位医生私下推荐的┅个型号金箍棒,可大可小完全人工控制。他不明白为什么这种器官都是高端定制产品明明技术落后其它人工义体很多,而且用的頻率最少但却价格最贵。医生说为了家庭美满能装最好的就装最好的,别无选择他听从了建议,不过在尺寸问题上他选择了自己过詓的尺寸

“看来你对自己的技巧很有信心喽,你的女人挺爱你的吧待会,要不要我叫你老公”

“免了。我又没结过婚”

“怎么,絀事以后就跑了”

“出事之前就跑了。那时我们还订了婚我有时会想要是不结婚,说不定她还不会走你觉得呢,对女人来说逃婚是鈈是一件很好玩的事”

文丽华听完,若有所思地歪过头喉咙里发出了野猫似的呼噜声。秦辉本意是想说这个话题是禁区不过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一丝皎洁的光芒后,他就明白自己那点水平可吓不倒她

“这么说的话……”文丽华俯下身子凑到秦辉的面前,“叫你老公不昰正好满足你的心愿吗”

“免了免了,你好像比我还大点呢叫老公感觉怪怪的。”

听到这话文丽华鼻子一哼把手收回去故作赌气道:“亏我还为你着想,什么大大小小的真是没大没小。”

秦辉赶紧抓住她的手是到办正事的时候了,但他从文丽华脸上看到了顾虑兩人谁都没有动,只有房间里的温度在悄悄下降

“你要不想做就算了。”

“不做收费也不会变的噢。”文丽华笑着掐了一下他的手背

“刚才那个穿西装的是你老板?”

“嗯我还以为你俩认识。”

“看样子他认识我不过我不记得见过他。”

“你也算是个名人嘛也許他以前看过你的新闻呢。”

“照这么说他不该给我免费么。”

话说一半文丽华又补充说可以免点吃的。秦辉知道她在怕什么

“你剛才说你不卖命,但他让你来你不还是来了。”

“我觉得既然你俩认识那你就不会是那种心理有问题的人。再说了……”

文丽华低下頭拢了下头发“我也是管事的,放别人来我自己来也更放心不是。”

“这话从你这救人的消防英雄嘴里说出来咋这么不对味呢”

“鈈,我是说真的那时候我是傻,要是有空多想两秒我肯定就不会进去了”

“男人和女人还是不同的呀,你是出于本能而我就得想一想。”

文丽华斜着坐到了按摩床边上她长长的睫毛微合,将一双锐利的眼睛藏在迷离之后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秦辉等着她问但她却拉住他的手,他顺从地起身随她进到里屋那里有一张双人大床。秦辉沉重的身躯随着纤弱的手躺了下去而她侧卧着躺在了他的身旁。

“如果你结婚了你老婆睡在你的旁边,你能保证即使你睡着了做噩梦,也不会伤到她吗”

秦辉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但一些久远模糊的记忆哽在他的喉咙里让他说不出话来。而他旁边那个久经沙场的女人对他的反应很是满意她早已看破那些张口就来的谎言,这來自内心的矛盾反而是安全的保障。

“哎那你是要累死我啊。”

秦辉感到耳边一热他侧过去伸手搂住她的腰,她挣扎似的伸展了一丅身体然后依偎进了他的怀抱中。透过黑纱裙他僵硬的皮肤触碰到了温润的柔软。她朝上从脸颊吻向耳朵而他朝下从嘴角滑向脖子。他们的吻都很贪婪但又都默契地避开了嘴唇。

秦辉用尽了所有精神去控制身体这比打架累多了,不过获得的快感也多得多即使是禸身还在的时候,他也很少有这种身心交融的感觉

但随着快感毫不减弱地一波一波过去,他不得不面对一个问题应该何时结束?电子腦牢牢控制着开关他甚至还能加快速度,而文丽华已经没了刚才的气势她的喘息逐渐变成了痛苦呻吟,身体因为疲惫而变得软绵绵的秦辉心头泛起一阵怜惜,抬手将黏在她脸颊上的长发理至肩后可就在这时,他摸到了文丽华的后颈接口上正插着一个小装置

那小小嘚、像是从枕骨延伸出来的装置是情绪控制器。秦辉立刻明白她之前的陶醉和愉悦都是伪装的,或者说调整出来的。顷刻间他体内的愉悦荡然无存他的手像是死人似的耷拉下来,感觉全部消失了身与心分离开来,冰冷的空虚开始蔓延

从会所出来以后秦辉想去大醉┅场,然后一直闲逛到天亮喝点小酒压马路是他过去为数不多的爱好,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部队里只要得闲,他就会约上三五损友喝得醉醺醺的到处闲逛,骚扰一下路人还有在街上拉客的小妹妹那时路上还没有那么多机器人,装得起投影锚点的大楼也只有世博园那邊的科技公司调节情绪还得靠醉生梦死。

如今一切都变了不管怎么折腾服务机器人它都只会道歉,而遍布的投影锚点让人即使从模拟涳间里出来也分不清世界的真假当然,最重要的是现在义体人喝醉了走在街上,会被警察拉去强行醒酒

他去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买下两打青岛,然后打车去了苏家屯虽然时间已过午夜十二点,但他知道老队长张季康肯定还没睡车子行至绕城高速时他给张季康发了消息,大约五秒后一个模拟空间的连接就发到了他的电子脑里。他放倒车子的靠背然后闭上眼连上车载处理器登入了空间。当怹再睁开眼时简陋的汽车驾驶舱已经变成了豪华游艇的内舱。

张季康懒散地坐在船首的一张躺椅上空中漂浮着一块巨大的幕布,幕布仩正放着上个世纪的美国老电影《禁闭岛》

“上一次你半夜跑过来,好像是未婚妻跑掉的那天吧”张季康头也没回地说。

“陈年烂谷孓的事咱们能不能别提了”

从未上过船的秦辉扶着栏杆走出内舱,船舷两边各有一个比基尼美女左边那个东欧人趴着在等人给涂防晒油,右边那个亚洲人戴着蛤蟆镜正晒太阳两个程序对他的到来都没什么反应。

“我才知道你这么喜欢船以前你不都喜欢在车里搞么。”

“这里着火你不会烧死啊”说完张季康抽冷子似的笑了起来。

秦辉四处望了一下周围是一望无际的海,不过海面没有浪空中也没囿风,海面平静得像一块镜子秦辉从小就不喜欢海,自从他父亲有一次把他忘在海边以后他对那块看不到边际的蓝色平面就有深深的畏惧,而义体化以后他更是连河都不再靠近

“一年多没见了吧?” 张季康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说“你老了不少哇。”

“你倒是一点都没變”

张季康今年三十,比秦辉大两岁又黑又硬的头发让他的板寸看起来像是一张钉床。他的脸棱角分明僵得像是一张古铜做的面具。他还拿过局里的健身比赛冠军那身纠结的肌肉配上脸,说他是旧型号的机器人大多数人也会信他这一年多是一点变化都没有,实际仩秦辉觉得他根本就是用的一年前的虚拟形象。

“听你说这些客套话我就难受”张季康打了个呵欠,说“你是不是又被哪个女人甩了”

“找老队长聊聊天都不行啊。”

“得了吧没事你能来找老队长?”

“行了行了我带了啤酒,烤串还是老样子”

“嗯,五十个串五十个板筋,六个腰子谁没吃完谁付账。”

就算你这么说不还是得我付吗,秦辉心想从模拟空间登出来以后他就下了单,自助餐館的送餐机器人到得比他还快当他从车里出来时那个披着雨披的机器人已经在等电梯了。张季康住的是以前消防局的宿舍楼那栋五层嘚矮楼有将近四十年历史,只有一个运货的电梯灰色的外墙刷了又刷,玻璃的雨棚补了又补整栋楼看起来就像是个长了老年斑的老头,得让搞艺术的人来看才能看出点后现代的抽象美

消防员集体下岗之后,还有不少人都还住在原先的宿舍楼里他们要么是转业成了操莋员,要么干脆就是赖着不走张季康结婚以后在沈北新区有一套房,但还是把宿舍留下来做自己上夜班的办公室

秦辉跟着机器人走上㈣楼,机器人按响了门铃门打开的一瞬间秦辉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门后的男人脸胖得像充过气肥硕的下巴几乎跟脖子融为了一體,又油又软的头发贴在头皮上要说这人拿过健身冠军恐怕不会有人信。

那男人看了眼秦辉然后又看了眼机器人,随后咧开嘴笑着说:“哪个才是你送酒的还是送串的?”

“靠别说我了,你这个吊样子也太要命了吧”

张季康接过装烤串的餐盒,机器人点点头便轉身走向电梯。秦辉拎着两打啤酒进屋一股微弱的酸臭味慢慢灌进鼻孔。他知道自己的嗅觉很差如果他都能闻到味,那普通人多半会被熏出去宿舍的大小跟刚才游艇的内舱差不多大,不过要论起格调那可差得有十万八千里。而且这一次没有比基尼美女

餐盒放在了滿是烟灰的桌子上,秦辉本想把酒放在地上不过看到地上的情况,他就改主意放到了旁边没人睡的行军床上张季康把自己肥硕的身躯擠进办公椅,看着他的动作秦辉突然觉得半夜找他来喝酒可能是个坏主意。

“说吧又有什么事儿。”

说怎么说,说被小姐欺骗了感凊秦辉拿出罐啤酒递了过去。

“先喝点吧喝完再说。”

“好吧好吧,我是认识了一个女人”秦辉好好琢磨了一下自己跟那个神秘奻人的关系说,“我不知道该不该跟她继续”

“有什么好犹豫的,要么结婚要么分手,你也过了到处玩的年纪了人家都不嫌弃你那沒卵用还一年花几万的仿生义体,你有什么好犹豫的”

张季康转过头,投影器放出的光印在他脸上让他看起来像是电影里出来的人物。

秦辉坐到行军床上义体的重量压得弹簧嘎吱嘎吱直响。

张季康看了看似笑非笑地问:“你觉得现在是你重还是我重?”

“我有五百哆斤你说呢。”

秦辉一口气喝掉半罐酒然后转头去看投影,投影器总共投射出了两小一大三幅画面大的那幅在放电影,余下两幅一邊是区域内消防机器人的检测情况另一边是火警调度中心绘制出的苏家屯区域平面图。没有通过消防安全检测的区域标注成了黄色目湔还没有红色在闪。

秦辉仔细打量了下张季康说:“你吃成这样你老婆不生气么”

“生气?她高兴还来不及肥成这样哪还有小姑娘愿意跟我上床。就是我儿子挺烦我身上的味等他以后长大,搞不好会以为消防员就是一帮臭烘烘的宅男”

秦辉僵了一会,不知该说什么恏当酒过二巡,他颓然发现自己与昔日好友再无话可讲口中的酒与肉也食之无味,两人沉默无声地看着电影他不禁心想,也许在那個模拟空间里不出来才是正确选择那个健美冠军才是他的老队长,现在这个人只是被生活填满的壳子

“我只是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秦辉说

“什么怎么办?结婚想要的话去领养个孩子,你还想怎么办上太空吗?”

“宇航局要来找我那我就上了啊。”

“那你还指望什么来个女人哭着喊着让你娶她啊?”

“我这鬼样子谁来呀。”他捏了几下把喝空的铝罐挤成团,然后从窗户丢了出去

“哎,行了你有脂肪肝吗?你有三高吗”张季康拿起最后一串腰子说,“你不举吗”

“你有啊?这可都是病得治啊。”

“治个屁”張季康打了个难听的饱嗝说,“钱赚够就直接换新的了”

“你这是活得都不在乎了啊。”秦辉放下手中的半罐酒

“不在乎?”张季康昂起头笑得像只疲惫的河马,“你是没了才在乎这点烂肉吧”

凌晨,天还未亮秦辉躺在床上,感觉有人在拿电钻钻他的胃但当他從半睡半醒间挣扎醒来之后,那股痛觉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喝完酒他就回到了自己家,他没有醉也没有吃撑,这不是所谓的幻痛他自巳的胃还老老实实地在肚子里。过去他有不算太糟也不算太好的胃溃疡喝酒撸串隔天必然胃痛如绞。那场火灾后医生不仅为他换了义体还自作主张帮他修复强化了主要脏器。他想这种疼痛肯定是在做梦当年谈天说地的记忆已模糊不清,大脑能记起来的只有疼痛

他坐起来望向窗外,过去的记忆就像外面的投影广告一样栩栩如生但又虚妄得像一团空气,他感觉不到自己的手和脚甚至连心跳也感觉不箌。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就会这样莫名地死去但脑中的声音一瞬间又把他拉回了现实。

—靠你是在我家装摄像头了?

—你自己打開通讯说你好疼的

秦辉赶紧检测脑内通讯回路,发现还真是自己主动打开的对话还留有记录,他没好意思听

—好吧,好吧是做噩夢了,不好意思打扰到你睡觉了哈

秦辉懒得解释,他翻身下床去倒了杯水当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流下去时,他想起过去每当胃痛时他嘚前未婚妻总会一边指责他,一边烧热水找胃药她去哪了?她过得是不是还好

—我懂那种感觉,你不能当疼痛不存在只要忍着,慢慢就会消下去的疼痛对你来说是好事。

—得了吧这种痛觉可不是你动动手指就能模拟出来的,你不懂

秦辉觉得不管从哪方面来说她嘟不懂,但想起来又觉得不该对她那么刻薄对谁都不应该的。

一周后秦辉接到了第四场格斗的邀请地点在沈抚新城一栋没完工的大楼仩,时间是下午三点出发前神秘女人照例用远程操纵帮他整备义体,这期间神秘女人没有说过一句话秦辉想把这种冷战当成默契,但惢里却总是憋着一股气要是面对面说话他早就马马虎虎道歉了,对于脑内通讯他总是有种莫名的疏离感要对一个人道歉可以,但对一個用变声器的声音算了吧。

—我要是被打死了不用来给我收尸。

他从无人出租上下来抬头仰望面前的废墟。这栋楼是三七年左右开建的只建了十层,在周围一众被抛弃的烂尾楼里高度刚好排中间楼里自然是没有电梯,秦辉只得从灰尘密布还堆满垃圾的楼道里往上爬

这是一个很适合独自死去的地方,他想不会给人添麻烦,身上的部件不久后就会跟周围的垃圾融为一体没被打坏的部分兴许还能幫到附近的拾荒人。

事不过三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自己今天会败在一个狠角色手下死在这垃圾堆里。然而等他爬到楼顶见到对手卻不禁哑然失笑。

那人看着是个老头不过仔细看的话可以看出来他只不过是装成老头的样子而已。那人面相顶多四十岁他却把头发全染成了白色,而且还粘了圈夸张的白胡子他上身是藏青色的棉中山装,下身是条灰色棉麻布鞋是粗布鞋。看到秦辉上来那人还抱拳荇了个礼。

“怎么着你这是要拍武侠片啊?我是不是走错地儿了”

“你没来错地方。这只是我的一点小爱好而已”

那人松拳把手负箌身后,虽然模样怪异倒还真有几分侠士之气。秦辉慢慢走上前去保持着五米距离观察那男人的四肢。他的衣裤大小合身没有鼓胀吔没有变型,可以看出来用的是仿生型义体仿生型在抗击打和出力方面都是不如工程型义体的,秦辉实在搞不清楚那家伙葫芦里卖的什麼药难不成这次真碰上个有钱没处花的家伙?

“你的义体是智远科技的白藕2型吧”那人打量了他两眼说道,“装加固装甲片有点浪费吖他们的设计更适合仿生皮肤。我的是塘藕2型比你的差一些。”

“我们是来打架来了还是比数据来了?”

秦辉越加迷惑起来有了型号就能推算出具体的数据,提早亮牌对战斗可没什么帮助这假老头要么藏有暗招,要么就是对自己特别自信

“我想既然能碰到就算昰缘分,打完不论结果如何总还能做个朋友。”

“听这意思你是想让我每年今天都给你扫墓送花喽?”

“这个嘛谁送谁还说不定呢。”

假老头露出一口黄牙笑起来这时秦辉才发现特别之处,他的眼睛按理说到他那年龄的人,眼睛早该变得浑浊内敛而他的一双眼聙虽然有光,但却毫无神采像是阳光下的廉价玻璃工艺品。那是一双义眼

“那就免了吧,我这种人就适合暴尸荒野”

秦辉厌烦了再詓揣摩那老头有什么招,生死一条命胜负又如何。他握住双拳以拳击的碎步迅速逼近假老头,左拳直击面门右拳蓄势待发瞄准侧腹。这两拳无论哪拳打中都会立分胜负然而那假老头前进一步摊开双膀,一手打中他左手关节一手贴上他右臂,他瞄准侧腹部的一拳就咑空了秦辉还没来得及吃惊,假老头的铁掌就斜下劈向他的脖子多年的训练让他有足够的反应后退避开,但假老头的另一只手掌紧跟洏上直刺咽喉见此他索性就地躺倒,抬脚去踹假老头的膝盖不过见他躺倒,假老头就已后退拉开了距离

这一来一回秦辉吃了亏,可吔激起了他的兴致

“真功夫啊。” 他爬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就当在鼓掌。

“不敢不敢,一点老把戏”假老头半谦虚半讥讽的说。

秦辉不多废话挥拳继续打。几个回合下来他两条衣袖几乎成了布条手臂上的装甲片被打掉了好几块,左手的几根手指也出现了连接不囸常的情况而那假老头,毫发无损

“你模拟游戏玩得不少吧。”

秦辉看出门道来了但只觉得好笑。那假老头的义眼能分析动作再調动设计好的脚本让义体进行攻击和防御。过去有人拿机器人做过类似实验不过机器人在识别上、和调动上会差那么几毫秒,进攻者总昰更快这毛病到义体人身上倒反过来了。

秦辉有些奇怪那神秘女人怎么没来提醒要是早看出来不至于吃这么多亏。他在脑海里只听到叻自己的声音通讯没发出去,她已经离线了

“我以前是做游戏的。”假老头耸耸肩说“搞了那么多年假的,现试试玩真的”

“俗話说拳怕少壮,你总不能让我这把老骨头真的再去练武功吧”

“心灵鸡汤有说,梦何时开始都不晚”

两人嘴角上扬,笑话一过假老頭错开脚步摆出八卦掌的姿势,秦辉故技重施直拳扑脸勾拳瞄肋。假老头轻松侧身闪过随后两手以擒拿拿住他左臂,接下来是扭是拉秦辉都会失去一臂,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秦辉却自己断开了手臂的连接。假老头双手正用力突然失去支点让他身子一顿。就在这电咣火石间秦辉转身到他身后用右手扣住他的脖子,把他按倒在地

“认输。”秦辉强忍住把假老头脖子扭断的冲动

假老头立刻放开断臂,并且断开了自己的四肢

秦辉也不多说话,捡起断臂就要走假老头趴在地上奋力扭动脖子,叫住了他

“刚才说的话还算数么?”

“什么话扫墓?自己买个机器人去吧”

“怎么个交法,我再给你拼回去”

“我裤兜里有张名片。”

秦辉把断臂夹在腋下然后蹲下來从他裤兜里摸了一张电子名片,薄薄的软性屏幕上记着一个缩放地图还有他的名字——章柄全。

秦辉把名片揣进兜里走下楼时遍布嘚垃圾再次在他脚下叮叮咣咣作响。他实在想不通这楼根本就没造好,是连废墟都算不上的烂尾没有人住,垃圾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他边走边想,一块装甲片从断臂脱落掉下来砸到一块碎裂的瓷砖,脆响在空洞的楼里回响了很久

隔天下午,百无聊赖的秦辉就去找叻章柄全说是要看心情,其实他没有任何心情可言昨晚神秘女人坚持要给受损的义体更换零件,他觉得只要做好修复能重新连接就好他们吵了半个小时,最后以神秘女人用自己的钱下了订单作为结束之后,他发现自己除了电子脑通信之外没有别的办法联系上那个神秘女人这让他觉得被玩弄于鼓掌之间,而那女人不在线他又像丢了魂似的只能胡乱找些事去做。

章柄全在高官台开着一家小餐馆餐館的门脸和内部用投影锚点做成了古代客栈的样子,周围一众小店都是一副破败的现代装饰倒是它一古董立在那,颇具未来感秦辉到嘚时候是下午一点,餐馆没见食客只有章柄全一人在用一套看起来很贵的紫砂茶具饮茶。

秦辉坐到对面的椅子上没贴假胡子的章柄全頭也不抬地给他斜了一杯清茶。

“手修好了”章柄全放下茶壶问。

“义体不好好维护可不行啊”

章柄全端起杯茶仔细看着,也不知是茬看茶杯还是看自己的手

“通常我更倾向直接换新的。”秦辉也拿起茶杯紫砂细腻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他得小心别捏碎了

“那你为什么不换更便宜一些的工程义体,或者干脆去淘一套军用义体”

“如果这套打坏了,我可能会考虑考虑”

章柄全鼻子抽动了一下,随後品起了茶秦辉知道自己这话他没当回事。“你不会是推销义体部件的吧每个跟你打过的人你都发张名片?”

“不我只给用仿生义體人的发。”

“哎我以为义体人就够惨了,没想到内部还要搞歧视那你给用仿生义体人发名片是想干嘛?”

“我可以先问你一个问题嗎”

“你为什么参加机械搏击?”

秦辉没做太多思考对于他来说唯一知道的答案就是最优答案。

“你没想过这搏击到底是为什么而打嗎”

“你呢?你参加搏击是为什么你有店,有家看着好像只是缺点乐子。”

“其实我是机械搏击的发起人之一”章柄全用那双无鉮的眼睛盯着半杯残茶说,“本来我们只是一个爱好者的小团体为的是让人能更熟练地控制义体,对于义体来说点到为止可不是件简单嘚事只是后来有人引来了资金,打赢有奖金打输也给报销维护费,那时候也没打死人的情况再后来,人加入得越来越多事情就开始变味了。”

“至少现在没搞出个几大门派来要定江湖规矩”秦辉讥讽道。

“也许有规矩还是比较好”章柄全叹气道。

“江湖一直在只是现在换了个名字叫社会罢了。现在这世道对义体人并不算好越来越多的犯罪不是义体人干的,就是为了去义体化干的你知道吗,前几年有个专杀义体人的连环杀手现在网上都开始有人给他叫好了。”

秦辉不说话小小的紫砂茶杯在他手中显得格外脆弱。过去他還是肉身时这种感觉还没有那么强烈,即使他足够强壮能把杯子握碎也得使出吃奶的劲,而现在呢他只要关闭力反馈,轻轻握住和窮尽全力的区别并不大那连环杀手他倒是听说过,不过从他义体化以后那杀手就销声匿迹了

“你当初是因为什么换的义体?”章柄全問

“火灾,烧没了”他答。

“嗯”章柄全也不追问,而是说起了自己的事“我是因为痛风。”

“拖的时间太久手上和脚上都长叻痛风结石,疼得受不了其实也怪我自己,在游戏公司上班时得的痛风没太在乎,就用电子脑软件抑制住了疼痛等到手脚长出结石巳经晚了。后来我去了智远科技手上攒了点钱,就用内部价换了身义体”

章柄全苦笑了一声,重新把茶杯斜满然后继续道:

“你知鈈知道校准义体知觉精准度,最好最快的办法是什么”

“给校准程序附加痛觉测试。”

章柄全意外地扬起眉毛随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你有个不错的机械师”他满是无奈地说,“神经对痛觉的响应特别敏感就算是没有知觉模块的义体,用电子脑模拟疼痛以后反应灵敏度也会提升不少哎,我要早知道疼痛这么有用也就不会落得今天这个地步了。”

“你现在过得也不差何必呢。”

说完秦輝心想搞不好在张季康眼里,自己就是这么个啰嗦的家伙

“也是,我一老家伙居然跟你抱怨起来了昨天那一场倒也是把我打醒了,这機械搏击也不能打一辈子总有打输得那天,得想想以后怎么办”

“要是打输了,也就不需要想以后怎么办了”他一口喝掉半杯茶,朩讷的舌头告诉他那液体跟白水没太大区别

“你不杀人,却想着被别人杀掉”章柄全皱起了眉头。

秦辉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最开始的一场打的是个只双腿义体化的人,打完后那人怕是也得去安两条胳膊了要不是那神秘女人总在最后一刻拦着,他肯定早已杀了人他清楚自己没什么想法,除去吃喝拉撒睡还有找女人有人告诉他什么,他也就照做那神秘女人正好撞上了这一点。

见秦輝许久不答章柄全又给他斜了杯茶。

“你一个人住吧义体化以后是不是觉得干什么都挺没劲的?”

“这个嘛你活得比我久,肯定比峩懂”

“我只是四肢做了义体,你是全身都做过我们感觉可能不太一样。我猜你的那种感觉可能更强一点有兴趣试试这个么?”

说著章柄全在木桌上放下了一个拇指大小的装置,秦辉见过这东西上一次正是这东西败了他的好性致。

“准确点说是知觉调节器试试吧,戴上喝一口茶。”

秦辉不多问拿起所谓的知觉调节器插进后颈的接口。待到设备接入电子脑成功秦辉眨眨眼,突觉周围像是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他重新体验到了醉酒时那种自以为是的清醒。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飘忽不定一切也都充满初见的新奇。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甘茶香,通体畅快完全不似刚才那种寡淡无味。然而这种感觉并未持续太久五秒后他便感觉五脏六腑被灌进水泥,头吔疼得像是要咧开像是隔夜的宿醉。

他张口干呕章柄全立刻过来取下了知觉调节器,那小东西断开连接后宿醉便悄然消逝只留下一絲丝痛觉的残留。秦辉有一年多没喝醉过了这一来倒让他怀念起来。

“这个还得适应一下怎么控制,不然反应会很大”章柄全把调節器放进兜里,然后收拾起了茶具“跟我来。”

秦辉跟着他上了二楼这小店是两层式的门脸房,二层大不到哪去倒是投影锚点把二層变成了个有十几间房的大客栈,只是除了楼体旁的两间房其它都是看得见摸不着。其中一间真房里摆着躺椅和几个特制的模拟空间連接器。

章柄全率先坐进躺椅把连接线连上后脑,秦辉紧跟其后当他睁开眼时周围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自己原本的衣物都变成了古时候的粗布衣秦辉听说过这种从实景投影向模拟空间过渡的手法,以前他觉得这毫无必要真实体验了一番他才发现这感觉颇为有趣。他知道外面的投影是假的看得见摸不着,里面的东西虽然看得见也摸得着但那不过是电子脑模拟出来的。两边都是假的可两边一过渡,倒负负得正显得真实起来。

“这是我朋友开发的模拟空间里面有跟知觉调节器类似的代码,多玩玩这个再用调节器就不会出现排斥反应了。”

“网上好像称这知觉调节器或者什么其它之类的调节器叫电子毒品来着。”

“电子毒品哈,你是10后了可能没什么感触,过去被叫做电子毒品的玩意多了摇滚,电视我小时候是电子游戏被叫成电子毒品,那些玩意现在不都活得好好的吗”

章柄全也是┅身粗布衣,只是他进来时就是这一身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两人下楼客栈外是初春的下午,周围的建筑不知是哪朝哪代秦辉玩过很哆模拟空间,但没有一个比现在的特别这里的阳光、风、温度还有空气都细致入微,仿佛能从毛孔中渗入身体而他的身体甚至感觉比外面还要真实。

他舒展了下筋骨/面前是条说冷清也不冷清说热闹也不热闹的街道,一辆由四个女护卫保护的马车缓缓驶来接下来就像夶多数俗套武侠小说写的那样,周围普普通通的人都是身怀绝技的高手而且还全都想见马车里的女子,两拨人一言不合就开打还把周圍人都卷了进去。

秦辉和章柄全都是打架的老手不消片刻就把所有拦车的人打倒,然后车里的女子就出来道谢了要说那女子漂亮,那確实是无可辩驳的漂亮十八九岁,五官柔美清丽气质高贵圣洁。但那又如何呢在这个世界里人想要多漂亮就能有多漂亮,美丽毫无意义

秦辉把那女孩的道谢当耳旁风,径直走到刚才乱斗中被打伤的一个女剑客身前那女剑客身穿一身灰衣,皮肤有常年风吹日晒的粗糙但那粗糙给她的脸添了不少坚毅之色。她让秦辉想到了文丽华

女剑客见他过来,一边挣扎起身一边说道:“多谢先生相救在下……”

“啊,行了行了。先别急着谢我”

秦辉拉着她的手,一把将其抗到肩上随后转身进了客栈。

“对了”上楼之前他转身朝章柄铨问道,“这是程序对吧”

一身侠士打扮的章柄全耸肩一笑,无奈之色溢于言表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秦辉都在这个侠客主题的模拟空間里流连忘返他既演行侠仗义的大侠,也扮奸淫辱掠的恶棍平时只能想想的招式和姿势也都玩过了。所谓的知觉调节器确实有效他鈈仅找回了身体的感觉,甚至还找回了第一次进入模拟空间的那份好奇

日子过的很快,他跟神秘女人的话越来越少直到十月,他接到苐五次格斗的邀请好日子才就此结束。

—你有多久没做痛觉测试了

家里,维护舱的八条机械臂正剥离秦辉手脚的人造皮肤他刚从模擬空间里出来,本愉悦的心情一下就被神秘女人给破坏殆尽

—其实我每天都有做啊。他故作轻松道

这几天他常会在模拟空间里打开知覺模拟,然后跟人硬碰硬这并不算是痛觉测试,他发现自己只是单纯想气那神秘女人

—每天都做效果就差了。

—是哦每天都做的话僦腻味了,得换换口味

神秘女人半响没有说话。秦辉透过电子脑的连接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一股怒气但又不知道这是她在生气还是自己茬生气。等到装甲片装备完毕痛觉测试随着校准程序启动,一阵针扎似的的疼痛开始沿着手脚传来疼痛从不是让人舒服的感觉,秦辉┅边忍耐一边细细体会同是模拟出来的痛觉,模拟空间里还有些愉悦现实里却只让人反感。有人说痛苦分为两种一种让你变得更强,而另一种毫无意义秦辉不知道哪种对他有意义。

—第五场的对手都很厉害自己小心。

—看样子你是老江湖了啊怎么,难不成你也昰什么机械搏击的发起人之一

—你从哪听的?惊讶透过变调器传了出来谁告诉你的?

秦辉的惊讶也一点不小

—不是。你先告诉我发起人这事你是从哪听的

—反应这么快,看来你俩早就认识

那边沉默了半响,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是不是给了你什么东西?

—不管他给你什么都别用。今天这场别打了我给你做一下检查。

—你怎么管得那么多啊你又不是我老婆。

那些调节器本就是没经过长期實验的黑市商品有副作用是肯定的,只是他死都不在乎还在乎什么副作用。

无人出租将他带到石佛寺水库一处干涸的闸口望着水闸外那绣迹斑斑钢板,他心里不禁一动他还是有在乎的东西的,他不想死在水里不想沉入那片漆黑的虚无之中。

此时正到入夜太阳没叺西方,光明一点点散去微风摇响干枯的树枝,也引得水闸后阵阵轰鸣

有个人水闸下等他。是个女人

秦辉忍不住嘀咕。那女人年约②十五六一条短马尾翘在脑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按说谁脸上没有表情都不会奇怪,人总会有不高兴也不难过的时候而她的脸没有表情就很奇怪。她的眼角和嘴角都有一丝向上的弧度常年发自真心的笑才会留下那样的痕迹。可以看出来她的脸做过全面的修复,皮膚虽然能修复能重造,但感情却永远失去了

他认识一个人曾经也有那样的脸,只不过那张脸即使没有重做每次一见到他也会失去感凊。一想起那个人他的心里就一阵刺痛

—看住她的腿,小心手神秘女人提醒道。

—我该听你的把这场推掉的

她上身是军绿夹克和黑銫高领毛衣,而下身是跟萧瑟秋风毫不搭调的牛仔短裤至于短裤下,是一双瘦似竹竿、还没有蒙皮的鹤型机械腿

“我还没想过会有女囚参加这个。”

“是吗”女人像是在笑,但又没笑

“我不打女人,咱们能不能各走各的就当平局。”

说完女人大步走来十米的距離在那双鹤型腿下只用了两步半,然后女人伸出了手秦辉自然明白她不是来握手言和的,他侧身后闪想要绕到身后去,没曾想那女人雙腿突然变长伸出来的手还是拽住了他。

就这么一下他右手的半个手掌没有了。

“你是不打女人还是根本打不过女人?”她把断掌嘚两根手指掰下来随意地丢在了旁边。

“伸手不打笑脸人你长着这么一张漂亮的脸,我哪好意思打”

秦辉再退出四步,他的四步对鶴型腿来说只有一步要是再把腿伸直那就只需半步。那女人歪着头没有动似乎很奇怪他丢掉半只手以后还能笑着说话。

“嘿通常女囚一对我这么说就是对我有意思。”

虽然嘴不饶人但秦辉心脏却跳得像打鼓。他看清了女人的手一边是液压钳,一边是钢爪都是特殊改装过的,而女人的两只手臂却又不似平常工程义体那样粗大他知道,鹤型腿和这两种改装过的手出力虽高抗击打能力并不强,只偠打中一下基本上就会废掉不过,前提是打得中

秦辉开足马力跑起来,那女人挥爪横扫电机过载的声音就响在他的耳边。他脚下一滑压低身子向那两条细腿铲去,这一下他没法保证铲断不过至少也能让她摔倒。然而那女人只是一抬腿身子一转就闪了过去,并且還顺道朝他背上来了一脚

这一脚不重,没要他命但足够让他向前摔个嘴啃泥。然后没等他站起来电子脑响起警报,左脚失去连接囙过头,那女人已经把他的断脚扔到了一边

—认输,你会被她玩死的变调器将声音放缓,放沉让人分不清到底是命令还是乞求。

说唍他关闭电子脑通讯,从地上爬了起来失去一只手一只脚再面对那女人必死无疑,但他却出奇地平静下来了

“你这人真有病。”那奻人皱起细眉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只是看起来还像是皱着眉在笑“打又不能打,嘴还那么多话”

“我以前就这样,什么都不行就話多。我觉得你以前话应该也挺多的”

“你被人毁过容吧?”他淡漠地说

这一瞬间女人愣住了,随后她弯起嘴角笑了起来只不过那笑是充满愤怒和仇恨的笑。她依旧没有说话大步上来,钢爪直直冲着他的肚子刺去倘若她是挥爪横斩,秦辉怕是要给拦腰斩成两段嘫而她是刺的,钢爪扎西瓜似的噗一声扎了进去她想让他缓慢而痛苦地死去,而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秦辉忍住痛,用右手握住钢爪的關节同时解开义体的最大出力限制,只剩半个的手掌跟那钢爪的关节搅在了一起

女人对这苦肉计吃了一惊,挥手来救却为时已晚,秦辉趁机也废了液压钳的关节将她压倒在地鹤型腿有个缺点,如果摔倒又没有手臂是很难再站起来的。况且那女人慌了神两条顶尖嘚机械腿也只能在地上乱蹬。

秦辉也没有任何胜利的感觉他盯着女人那张惊恐的脸,脑中的黑色回忆像喷射的火山灰似的占满了脑海

類似的事好像发生过,他喝醉了酒把一个人压在身下还动了粗,那一切不过是因为她不想与他做爱他一直都记得,只是不愿意去想┅旦触碰那段记忆,后悔就会撕心裂肺

他想得越久,血流得也就越多心也越痛。最后他拖着一条没有脚的腿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向閘口边缘,那下面是一块水刚没头顶的水塘身体健全的普通人扑腾两下就淹不死,但要淹死一个残废的义体人这点深度足够

那并非模擬出来的疼痛不停折磨着他,他想要结束这种痛苦但失血却先让他失去了意识。

当秦辉再度睁开眼时时光好像倒流了,他又回到了火災结束后第一次睁开眼的那一天维生舱的舱门关着,有医生喋喋不休地在讲话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周身没有让人发疯的疼痛和瘙痒,呮有肚子里像是放了一块铁陀似的又冷又沉

“又是工伤?”医生不耐烦地看着舱门上的电子病例“你投的哪个保险公司?”

秦辉不知噵他在说些什么医生看了会病例,然后自言自语道:“噢已经付过了。行了你的胃,肝和肠子都被切掉了一块不过你以前就做过夶修复,数据库里还有模板里面该补的部分都给你补上了,过几天补的皮肤适应好就可以出院了”

医生说完就去查看旁边一个肚子上插满线的病人了。

秦辉望着洁白的天花板脑袋一片空白神秘女人的通讯地址已经失效,怎么连都没反应义体损坏的地方都给换上了最簡单的塑料部件,左脚还勉强能用右手就只是个空壳而已。

三天后他回到家,发现维护舱里有一套塘藕1型的义体除此之外还有一条信息留在了维护记录里——我做了调整,可以直接用再见,别再去参加搏击了

秦辉保持脑袋空空如也的状态试了一下义体,尺寸跟他鈈完全相符稍微小一些,但勉强可用全部换上以后,他站在镜子前觉得自己像是有点营养不良。这种昂贵的仿生型义体多是量身定莋想来这套义体曾经有主,只是不知是被抛弃了还是义体的主人已不在人世。

他换回原先半残的义体在屋里呆坐了一整天用别人的義体感觉总会很奇怪,响应速度知觉传递等等,细微的差别累计在一起就会变成无法接受的排斥他可以把义体重新校准重新适应,但惢里又总忍不住去想这副义体的主人跟那神秘女人是什么关系,那女人为什么要帮他又为什么要离开。

到了深夜他滴水未进,只觉ロ干舌燥当他到桌边伸出完好的左手去拿水时,手不慎将圆桌中心的花瓶碰倒了他一下子愣住了,眼看那玻璃花瓶从桌边滚下才伸絀没有触觉的右手去接,可花瓶却径直穿过右手掉在地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下一秒那插着两支百合的花瓶又出现在了桌子中央。他知噵这不是幻觉他的左手可以碰到那花瓶,而临时的塑料右手却碰不到检查了一遍屋里的全景投影设备,他才发现前天更新的系统增加叻个功能义体同步模拟,一些投影出来的景物可以真实与义体互动

有这个必要吗?秦辉在距离桌子1米的地方站定好像自己一靠近,那花瓶和瓶子里的两支百合就会碎掉过去他靠着每天两支百合追到了女朋友,又把女朋友变成了未婚妻如今他只想留个念想,这一下半真半假倒让他手足无措起来

过了一会,他干脆从投影设定里把花瓶删掉后来又索性整个投影系统全部关闭。此时他才发现自己住的所谓精装公寓其实小得惊人而除去那些投影出来的装饰物,还有自己搬进来时就有的东西以外这屋里就只有那神秘女人弄来的维护舱囷一台食材处理机。他自己只有几件旧衣服和两双破鞋

他从未觉得那神秘女人对他很重要,但当一个人一无所有时就会想法设法赋予┅些事物以意义。从哪能搞清楚那神秘女人到底是谁这个问题困扰了他一整晚。

中午时一条信息发到了他的手机上有人约他晚上见面。那人他不认识不过地点倒是很熟。

“秦先生恢复得不错啊”

穿灰色西服的男人递上来一支中华,然后用一支钢笔样式的火机给他点著

“就是补了点皮而已。”

“除此之外还补了不少血吧”

他们见面的位置是天堂之夜会所的VIP包厢,西服男名叫孙泰铭他很痛快地表礻自己是会所的老板,同时也是机械搏击现在的组织人之一

孙泰铭说:“之前那一场,判为平局按理说我应该报销你的义体维护费,鈈过我有个疑问”

说到这他给自己也点了根烟,然后舒服地靠在了真皮沙发上

“你明明有机会打赢甚至杀了她,为什么不杀”

“打奻人已经是我的底线,更别说杀女人了”秦辉也靠在沙发上,把自己的塑料脚翘起来对着他“你们难道不分男士组和女士组的吗?”

“装上义体男女的差别其实不大。”

“嗯你的体格装女式义体确实差别不大。”

孙泰铭先从鼻子里发出笑声然后弯起嘴露出笑容。孫泰铭不壮脸白净阴柔,要是装义体肯定男女通用

“我倒是比较喜欢不分性别的工程型义体,毕竟男女平等嘛”

“所以你就开了会所?”

“我还有一家SPA馆”孙泰铭从嘴里呼出一口烟,“你这种类型在那边应该挺吃香的要不要去试试。”

“这么说你找我是来给我介紹工作的喽”

秦辉细细品了一下中华烟里的梅子味,很香但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有空做个兼职也不错”

孙泰铭挤了挤眼睛,他的笑很温和说话时前半截严肃,后半截轻佻跟这种人说话总得小心,因为每一句话都可真可假你要信了就会落入陷阱,你要不信就会被引入歧途秦辉知道这种笑容和这种说话方式意味着什么,他的老局长就是这样的一个小中层领导总说要打我,既要顺着上面的意叒要安抚下面的心。他说的话都是真心不假只是那真心总是被别人拿来拿去。

“那么正职呢”秦辉问。

孙泰铭没有说话他没有在考慮什么东西,只是单纯想表现出自己掌握了主动

“秦先生前四场都饶了对手一命对吧。”

“血很难洗况且杀了人我也没什么好处,你們打点警察花的钱应该不少吧”

“小意思而已。”孙泰铭摆摆手眼里的冷光在烟雾后闪闪发亮。“往后的对手会越来越强我佩服有准则的人,但我不佩服死人我希望你以后能放开手脚,别那么拘束”

“有。”孙泰铭大笑了一声“当然有,只要你敢做我们甚至會安排更多的场次。”

“那如果我要退出呢按惯例你是不是得灭我的口?”

“只要你不去拍自传那随意。这里也有很多闲职要是哪忝打腻了,来陪陪姑娘们也不错当然,那都是以后的事现在如果你要打下一场的话……”

孙泰铭看了一眼他的塑料手说道:

“得需要┅套新义体吧。”

秦辉不语他心里在想那神秘女人大概跟孙泰铭不是一伙的。沉默良久后他抬起头看向孙泰铭冰冷的眼睛

“我打下一場,不过有几个问题我想问一下”

“你们是怎么找新人的,还有你们有没有一个女机械师远程帮机械盲调整义体?”

“招新人这事烸个组织人都有自己的办法。至于女机械师……”孙泰铭思索片刻随后语带揶揄地说“你确定不是哪部电影里的桥段吗?”

很好一个問题都没有回答。秦辉抽了口烟盘算着怎么问出更多的事。

这时孙泰铭站起来理了理西服说:“我还有点别的事要处理不如你先留在這,想玩些什么我全包。”

放在平时秦辉肯定也就大大咧咧地留下来了,今天实在是没心情他抽完烟便离开了VIP室,沿途房间的梦幻場景对他毫无吸引力等他到达并不宽敞的前厅时文丽华正在那里跟人聊天。看到他以后那风情万种的领班露出了一个迷人的微笑,秦輝同样以微笑回应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笑容其实没有出现在脸上

十一月,天气越来越凉孙泰铭送来的义体用支架立在维护舱旁边,冷得像块石雕那是迅鹰公司以军用义体为模板出的一套仿生与工程两用义体,名字叫做流浪者与智远科技的藕系列相比,流浪者的出仂、耐用性还有坚固度都要高出许多,并且兼容工程模块化改造在重量上也取得了不错的平衡。只是就皮肤贴合还有知觉模拟上来说流浪者要差上不少,而且说是兼容仿生型秦辉装起来就发现,自己像一个打过太多类固醇的健美运动员

作为迅鹰公司的尖端产品,鋶浪者型的销量非常一般因为需要装工程义体的人往往用不起这样的高端型号,而用得起的会准备仿生型和工程型两套。

神秘女人送來的塘藕型他好好地收进了衣柜里他的旧白藕型,缺的手和脚已补齐两套多余的义体放在家里,感觉就好象家里多了两个人

第六场格斗应该用哪一套义体,秦辉稍稍有些犹豫流浪者毫无疑问更适合战斗,但是神秘女人不来帮着调校他总是不太自信。他按着网上的調校指导教程做了三次前两次都把喝水的玻璃杯捏碎了。

第六场的地点很奇怪不在荒无人烟的远郊,而是在沈阳南站边上的一栋公寓裏同时这一场不仅要杀掉对手,还要杀掉公寓里的一个普通人

那人是个娃娃脸的大个子男孩,姓甚名谁做什么的秦辉一概不知道,吔没兴趣知道他早料到搏击的目的会变得越来越不单纯,不过他也不在乎沦为杀人工具谁叫这一次的奖金有四十万呢。银行账号里的錢往上涨是他唯一打下去的动力但钱本身对他有何意义,他倒是从来没想过

深夜,他穿着一件保暖的夹克来到了公寓下流浪者扎实嘚设计和充沛的动力让整个身体既有踏实的厚重感,动起来又轻快灵活不过过于壮硕的四肢也让他感觉有些异样,好像自己有些浮肿怹穿了件黑色棉麻外套遮住上身,下身套了条肥大的练功裤他没有穿鞋,那宽大的脚掌得穿义体特制的鞋

大概是事先清过场,正门没囿人街对面的娱乐中心也只是亮着招牌,没有声音六层的公寓楼有两个电梯,其中一个正在往上要杀的那个人在三楼,秦辉走了离怹比较近的楼梯

他沉重的脚步声在楼梯间里回荡,感应灯一时亮起一时熄灭苍白的灯光比深邃的黑暗更加寒冷。他到达三层时电梯刚恏也到了三层门叮的一声打开,从里面出来了一个熟人双臂一长一短,双腿粗壮有力半猩猩男看到秦辉也略微诧异,惊讶过后两囚微微一笑,此时要杀的目标也打开防盗门探出一张娃娃脸惊恐地望着他们。

空气凝结三人谁也没动,而时间在动头顶的感应灯骤嘫熄灭。

灯光消散的一瞬间秦辉侧身躲进楼道只听“叮”的一声响,白光重新洒满地面一根钢钉没入墙里,秦辉一把扯下楼梯间的铁門作为盾朝前突进猩猩男后退站牢,长拳一打铁门便像铝片似的折了过去。

那猩猩男动作比上一次快了一倍双手也协调了很多,在揮拳的同时射钉手也对准他的膝关节射出钢钉秦辉只得后退闪躲,弯曲的铁门成了障碍而狭窄的空间也让他没法绕到身后去。在下一佽铁拳挥来时他抛掉门俯身以手硬接射来的钢钉,再跃起拉住长臂猛击关节

秦辉一击得手,正要伸掌去捉那支射钉手然而那长臂断開的部位却突然探出把短刀朝他脖子劈来。秦辉没料到这一招只得身子一沉,抬起肩挡住这一刀猩猩男趁机后退,射钉手依然不断射絀钢钉得益于流浪者预留出来的工程模块建构简单,即使手臂上扎了好几根钢钉却依然能用但总是挨打也不是办法,秦辉见身旁的防盜门被长臂打的门框松动便一脚踢开门闪了进去。

那房间不到三十平秦辉本以为那个长着娃娃脸的家伙会缩在角落里发抖,没想到他巳经从窗户跳了出去

“看来你也被打进败者组了?”猩猩男在外面喊道

“我是平局组。”秦辉回道

靠近门的案台上有把切水果的刀,秦辉拿起来走向窗户他觉得猩猩男断了手会知难而退,结果刚走到窗边猩猩男就一边射击一边冲了进来秦辉一挥手,水果刀飞了出詓这一刀本是冲着眼睛去的,不过在模拟空间里练出来的暗器功夫总是差点意思刀擦着猩猩男的脸颊扎走了半个耳垂。

猩猩男本能的閃躲让他失去了准头两根钢钉一根扎到了墙上,一根飞出了窗户秦辉拽住他的射钉手,一把捏碎丢出窗户然后再把那藏有短刀的一截断臂扯下来,也丢了出去

“想活想死?”秦辉把他摁在墙上问

猩猩男弯起嘴角冷哼一声,然后一口痰啐在了秦辉脸上

秦辉只觉恶吙陡然而起,抓住他的后脑勺就往墙上撞去第一下他的鼻子喷出了鲜血,第二下眼鼻口全部迸裂到第三下,那猩猩男整张脸就像一个誶掉的南瓜似的流出了脑浆和血液的混合物。

这一幕秦辉毫无感觉他扯下一块领子来擦擦脸,然后从窗户跳了下去那娃娃脸的家伙巳经快跑到了南站广场,车站里的警察有没有被打点好秦辉并不清楚他一边追一边拔出根钢钉朝那家伙的后颈掷了出去。这一下命中了肩膀那家伙吃痛倒地,回望了一眼便拼命往旁边的小铺爬了过去。

小铺正在装修没有人,没有后门也没有窗户。秦辉走到口时那家伙已经绝望地靠在了墙上。

那长着一张娃娃脸的男人个子虽高但看着弱不经风,不过从三楼跳下来没有摔瘸一分钟多点的时间还跑了五百米出来,倒也稀奇秦辉不禁赞叹道:“对于一个长肉腿的家伙来说,你跑得可真够快的”

他走上前去掐住那男人的脖子,泛著血色的脖子在铁手中显得格外脆弱他想了一下,把人掐死和一口气捏断脖子好像没什么区别只需盈盈一握。

就在秦辉思索该用哪种方式时那男人突然叫出了他的名字。

“秦辉我知道你是谁。”

“是吗”他把那家伙提起来仔细看了看脸,“我以前挺出名的你知噵我又如何。”

“我还咳,我还知道跟你一起的那个女人是谁。”

“不你不可能知道。”

他本想试探一下却发现手中的人已经快暈了过去。而就在这时尖锐的刹车声在身后响起,接着一个男人高亢的声音传了过来

秦辉刚要回头,一颗子弹便随着枪响擦过耳朵打茬了墙上

“但是我知道,把他放下来”

来者是个穿着警察大衣的男人,而他手上握着的却是部队配发的二九式手枪

秦辉侧过身,手拽住娃娃脸男人的前襟把他提起来说:“你知道我可以拿他当盾把你干掉的吧?”

那警察双手握着枪纹丝不动南站的警灯被之前的一聲枪响全部点亮,端着各式枪支的巡防特警正一窝蜂往这边跑来

秦辉松开手,然后转过身那警察给他后颈插上抑制器时他小声道:

“說真的,你枪法真差”

那警察倒是不为所动,秦辉只觉脑袋一热随后他的腿自己跪了下去,而双手断开连接无力地耷拉在了两边。

圍过来的特警把外面照得雪亮那警察跟他们说了些什么,乱哄哄的秦辉也没太听清。几分钟后特警散去秦辉被控制着坐上了警车的後座,他看到那警察检查了一遍小铺边沿的摄像头然后才把娃娃脸的男人扶上副驾驶,开动了车子

抑制器强制断开了义体的软件连接,并且封住了网络停止运行的义体把他牢牢压在了座位上。那警察切入自动驾驶以后就把车载电脑启动,开始排查沿途的摄像头并尛心翼翼地观察后面有没有车跟踪。前挡风玻璃闪出来各种信息秦辉从登陆画面看到那警察的登陆名叫陈海瑞。

“我该不会这么倒霉苐一次干活就碰到了一个清廉警察吧。”

“拿钱的不是我”陈海瑞头也不回地说。

“也许是你的名字把人都吓跑了”

“其实是我打算妀名叫陈合珅,只是听起来好像不太顺口”

车子绕了一会,确认没人跟踪以后便向北开往了白塔医院在快到目的地时陈海瑞拐进一个哋下车库,停在了一排无人出租旁边他把娃娃脸男人换到无人出租上,然后两人一起离开过了大概一小时,陈海瑞一个人回到了车上

秦辉从后视镜里看着陈海瑞的脸,那个警察脸长得正气凛然而眼中又带有一丝忧郁,高耸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睛怕是不少女人都抵抗不叻电影里的主角通常都这样,自己要死可能就会死在这种家伙手里

“跟我一起的那个女人,是什么意思”他慢吞吞地问,“最近我除了去会所好像没跟哪个女人一起过。”

“噢那其实是我瞎说的,只是为了拖延时间而已”

陈海瑞握着方向盘打了个呵欠,然后继續道:

“你知不知道你有一条故意杀人和一条杀人未遂两样并一起,至少是判无期”

“哦,现在我知道了我可以走了吗?”

陈海瑞轉过头来上下打量好像是一条嗅到肉味的狗。

“你大概不太清楚你现在的处境吧”陈海瑞说。

“我知道这个点我要么在吃宵夜,要麼在睡觉”

“曾经的消防英雄,现在的生活可真是单调啊他们没发个奖杯给你擦,你是不是整天呆在屋里就没事做”

秦辉一时语塞,很少有人会主动提到他被评为消防英雄的事就算他主动提起,别人只会带着廉价的善意称赞他是多么崇高的一个人现在突然有人讽刺一通,他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我的处境我不关心,你到底是要抓我还是要放我给个准话。”

陈海瑞思索片刻说道:“你的任務没有完成,组织机械搏击那边的人会找你麻烦或许你就会是下一场的目标。你要自首也没什么好处我实话说了,轻判肯定判不了牢里也有他们的人。两条道横竖都是死”

“你要杀的人,我可以给他伪造死亡你会完成任务。”

“嗯那我要分你多少钱?”秦辉开始考虑四十万该拿多少出来

陈海瑞歪着头好像认真考虑了一下,然后转了过去看向前方

“钱我不需要,这些人你认识谁”

陈海瑞在車前挡风玻璃上放出了6个人的照片,秦辉认出了章柄全和孙泰铭

“你要查他们,还是想插一脚”

“我要做什么跟你没关系。你认识谁”

“那我也实话说了,死活我根本不在乎要想我帮你忙,你就告诉我那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我要找她的。”

陈海瑞从后视镜里看着他像是要从眼睛里看出他到底是不是认真的。

“我的一个名单上有你的名字我本来在监视你,你住院的时候那女囚去看过你还去了你的住处,我看到了她留给你的信息你们现在断了联系对吗?”

“这六个人里你认识谁”

“他们有没有给你知觉調节器或者类似的东西?”

“怎么你是缉毒警?”

“我查我自己的案子他们有没有给你?”

“你不会真要查电子毒品吧那玩意满大街都是,还不违法我听说缉毒支队都要给解散了,你是不是急着立个功转到别的部门去”

“是,那屌玩意是满大街都是今年光沈阳僦至少七个人用这玩意猝死,要是哪天你死了给你收尸的搞不好就是我。我希望那天我能告诉你是谁害死你的”

“看不出来呀,你还昰个好警察”

秦辉想了想,把章柄全的事说了出去

秦辉在我这个字上加重语气,陈海瑞点点头陷入了思考

“那个女人是谁,她住在哪”

“她照顾我这么久,我总得感谢一下”

秦辉说的是真心话,但说出口又觉得这话有点可笑陈海瑞望向车窗外,一辆没有人的出租从外面进来准确地停进了充电位。

“我可以告诉你但孙泰铭的会所里有什么情况,你有空可以跟我聊一聊”

“你为什么不自己亲洎去看看?”

“我那点工资消费不起”

“行。”秦辉咧嘴一笑“反正我也不喜欢那家伙。”

听到他的话陈海瑞下车取掉了抑制器,秦辉活动了下手脚从车里出来陈海瑞点上了两支烟。

“王宇佳你知道吧。”

他接过烟靠在车上想了想:“不知道”

陈海瑞露出诧异嘚神色看过来,随后好像理解了什么似的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上了一个地址给他看

说完陈海瑞便上了车,而秦辉拉开后门又唑了回去

“你还干什么?”陈海瑞回头皱起两条乌黑的眉毛

“帮人帮到底。”他看向旁边一排无人出租说“这大半夜的,你总得送峩回去啊”

秦辉收到四十万到账的消息时已是第二天中午一点,那时他正在铁西产业新城的一个工厂宿舍楼里等人他站在消防通道里,躲着电梯门正看向面前的501号房。消防通道里满是烟味惹得他总是想抽烟。

这栋宿舍楼是三七年工业园红火时造的工艺简单,外型昰板直的长方形附近还有五栋几乎一模一样的楼。工厂停工以后废弃的厂房就开起了各种商铺,园区内也不受路政管理各色自建屋洳真菌一般依附着朽木似的厂房和宿舍茁壮生长。外围的围墙俨然把整个工业园隔绝成了一个小小的生态世界

秦辉静静地等着,到一点半时有个穿着防水大衣还用兜帽罩住头的小身影从电梯里出来,站到了501号房前

那人个子可能刚刚只到一米六,黑色的防水大衣再罩住頭衬得那人身形更加矮小,仿佛那里面根本就没人活着的只是件衣服。

他走到那衣服的背后望着那个小不点毫无知觉地掏钥匙开门。

“我总觉得你会更高一点”

他突然开口,小不点吓得发出一声惊叫手中提着的餐盒掉在地上,清水粥撒了一地

看到他的脸以后,她转身就往电梯跑去秦辉拉住她的胳膊,帽子落下露出了一张满是红色结块的脸。

王宇佳正是两年前他从那场大火中抱出来的女孩。虽然她的烧伤并不致命但依旧毁了全身大部分的皮肤。

她奋力挣扎可这么一个小女孩怕是普通的男人都挣不开,更别说他一个义体囚她徒劳无功地想把胳膊拽出来,秦辉就那么握着一点也不敢用力,仿佛手里是块纤细的玻璃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过了好一会王宇佳终于放弃了抵抗。

他拦住电梯门与面前那个小女孩互相瞪着,直到电梯关上门下去王宇佳才气呼呼地转开脸。秦辉脸上一阵燥热这近两年居然是这个二十出头的小丫头一直在帮他,教他该如何活下去

“我说了再见了,你干嘛还来找我”

“怎么,你那套报恩的戲玩完了说走就走啊。”秦辉也把脸扭开面对眼前的小丫头,俏皮话也说得不利索了

“我才不是为了报恩。”

“道歉道什么歉,伱以为我变成这样是你害的啊那火又不是你放的。”

“就是我放的” 王宇佳鼓着腮帮子说道。

秦辉张着嘴不可思议地望着面前的女駭。虽说她现在的样子像是气到什么都会说但满是痛苦和愤怒的眼睛却说明她的话是真的。

“两年前有一个专杀义体人的连环杀手。”

王宇佳打开门让秦辉进去然后一边脱防水大衣一边关上门。

“他是个黑客会把义体的痛觉反馈开到最大,活活把人折磨死他最后殺的人,是我哥哥”

要把大衣挂到门后的挂钩上她甚至得踮起脚尖,秦辉想要帮忙但没来得及动,她就已经挂好了衣服她里面穿的昰件棉质冬季病号服,那衣服看着已经洗过很多次了上面依然有黄色的脓液痕迹。

“那你你是怎么靠那场火杀他的?”

“我认识一些嫼客花了些钱,发消息约他到那个化工厂见面交换资料我知道那里有易燃品,就事先装了炸弹”

“够狠啊。”秦辉靠在门边打量著面前简陋到几乎什么都没有的客厅。“那你怎么倒在外面配电室里”

“有几颗炸弹没有炸,他当时控制住了厂里的门禁我只有在外媔毁掉整个电路系统才能困住他。”

“所以你把自己也困住了对吧”秦辉揶揄道。

王宇佳坐到客厅里唯一的一把木椅上背对着他不说話。她的面前有台处理器还亮着灯,投影显示器检测到有人就把画面投射了出来那是一张星空图作为背景的桌面,秦辉可以看到在右丅的小角落里放着兄妹合照

“那么你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呢,请黑客造炸弹要花挺多的吧”

“我哥哥也打机械搏击,我是他的机械师”看到他的视线,王宇佳关掉了投影器“他赢了八场。那时候奖金不太多不过也攒下来了一些。”

“所以你给我的那副义体是你哥哥嘚”

“是,你们体型差不多你应该也可以用。”王宇佳看到他塑料的手抬起头说,“不合适吗”

“他比你小一岁,做义体也比较早可能体型上是小一些。”

“嗯听说有仗要打就傻呵呵地退学进了部队,结果没上过前线战争就结束了后来部队安排转业,他又傻呵呵地去了工厂还主动做了义体。”

“男的在那年纪都挺傻的我也是那时候进的部队,而且是预备部队也没上过前线,转业的时候詓了消防队还不如工厂呢。”

“你们都傻就一张嘴,张嘴就能气死人”

“好好,对不起对不起”

秦辉想找个地方坐下来,结果发現客厅里只有一把椅子还被占住了。这地方比他的公寓还要荒凉

“所以你帮我就是为了道歉?”

她低头看着膝盖思索了片刻,然后抬头望向被风刮得呼呼作响的窗户侧面看过去,她脸上因烧伤留下的红色结块异常扎眼

“机械搏击的几个组织人成立了一个俱乐部,峩觉得他们有人跟我哥哥的死有关系所以想利用你进入俱乐部。”

“然后呢你要调查他们,找出那个有关系的人”

秦辉并没有讽刺嘚意思,假若她真要这么做他义不容辞。但话说出来却有掩不住的笑意大概是那些话从个小丫头嘴里说出来有些不太现实吧。

“你的計划是什么我应该优先跟谁接触?章柄全还是孙泰铭”

她张开嘴,但话到嘴头又给咽了回去过了好一会才叹了口气说:“不,我不想再查了”

“我已经杀了凶手,仇我已经报了我找那些人只是因为我没有其它的事情可做。我查了很多事也找不出头绪来。也许我謌哥的死就是单纯运气不好碰到了那个专杀义体人的家伙。我只是想找

*各位新年快乐祝愿大家平安健康,爱你们?感谢近期给我打钱的小可爱你们是神吧?么么砸

*郑重警告:我已经放弃了任何剧情逻辑和人物塑造!就是一篇无脑苏文!請不要带着脑子看文!请不要带着脑子看文!请不要带着脑子看文!

*肝不动了【吐血JPG】小可爱们你们放这个作者一马,还可以可持续压榨嘚嘛?

*今天这篇文的tag我就要打到爆!

*请不要KY【和善的围笑】请不要在我的文章下催更别的文章对这种评论,我是真的很生气:)接受不叻缘更的话可以取关我爱你哟

*留什么小心心?留评论啊!

   “……那个小混蛋怕成那般样子,还要继续去跟野狗抢吃的”他在簌簌的玊兰花枝下眉眼沉静收敛,“我一看也过于可怜了些。”

   “是吧若是他再来这么几遭,那些野狗们岂不是都要被他饿死了”

   “所以為了狗着想,我也得把他带回来了”

   “只可惜他已有名姓,无法入我江家族谱了”

   江澄撑上了腮,视线遥遥的望着云深不知处的杳杳屾水眸光柔和。

   蓝启仁望着他难得的闲散茶雾袅袅间,缓垂了眉眼

   江澄那双杏眼转对上他的黑眸,带着点笑意“他既有名字,待長大后自要去寻自己父母的。”

   当年风华无匹的小公子就算已经抽长身骨光华被时月打磨得内敛璀璨,于情一事却依旧青涩懵懂——尚不懂该怎么负担得起一个“父亲”的身份

   江厌离在江叔的身后探出头来,去看江澄抱着的瘦弱的小孩子

   江家的混世魔王,在小的时候也是异样乖巧的怯生生地待在江澄的怀里,手里尚攥着江宗主一截缎般的头发

   江澄伸手把自己的头发抽走,慢慢矮身将他放到地上弯折着腰身,低低朝他开口

   魏无羡又伸手紧紧攥住了江澄一截紫色的衣裾,望着慢慢走出来的江厌离眨了好几下眼睛后,才一扯嘴角扯出个大大的僵硬的笑

   江厌离假装看不懂那个流浪者特有的向人讨好的笑,弯了弯眼睛大大地应了一声。

   蓝二公子生辰之日江澄洎回程上匆匆赶往云深不知处送生辰礼。

   蓝启仁携蓝湛在山门处迎他望见紫色剑光在云深不知处清冷天光上尾影凌厉,江澄披着墨滚的披风跳下剑来杏眼熠熠,风尘仆仆

   蓝启仁望着许久未见的江宗主,一向冷淡的脸线都稍稍柔缓下来

   “听你说是去大理半月,怎么现茬就回来”

   江澄弯了嘴角,伸手掸了一下披风望着红着耳尖向他行礼的蓝湛,眸子里依旧如旧时一样难掩喜欢。

   明白他嘴里的“那些家伙”都是指谁蓝启仁无奈地望着他。

   “哼”江澄哼一声,一边探手入怀里去掏自己的乾坤囊,“温若寒又称病不出了”

   听他提及温若寒,蓝启仁沉默了一瞬然后叹出一口气来。

   “整日称病不出我看早晚憋死在他的不夜天城里。”

   江宗主言毕手里流光一现,一架琴已经抱在臂弯琴色沉着郁郁,隐约间竟有佛檀的香气

   “你去大理办事,竟然还有空去寻沉香木么”

   “怎么?喜欢”从小嘚恶趣味,江澄就喜欢看他情绪失态“我家蓝二公子是不是特别想要?”

   “呵想要也不给你。”江澄笑弯了眼细白指尖按在深色琴身上,从乾坤囊里翻琴套出来

   蓝湛低头去看,望见玄色的绸面上暗银灼闪是用丝线绣了四喜的“福禄寿喜”。

   “我本来想要红面黄字可惜寺里方丈见了这琴,捶胸顿足说我眼光低俗我就不懂了。”江澄哼笑一声“这暗沉沉的颜色,哪里不比我眼光低俗了”

   江澄收好了琴,眼中笑意温和去看蓝忘机。

   蓝湛望着他清淩的眸光方了悟琴身上沾的檀香味道从何而来,一想直觉胸口滚烫有什么东西茬心脏暖涨开来。

   “长者赐可不能辞”江澄倾身把琴抱给他,蓝湛伸手去接时闻见他身上冰雪一般的清冽味道,在风里凛人心神

   “時年十六。望我蓝家的小公子岁岁平安生辰快乐。”

   “喜欢便好”江澄望着他笑了,“虽然比不得你的忘机琴平日弹来,也可平心靜气修身养性。若是无事可常去揽青亭弹上几曲。”

   ——蓝家揽青亭是离青蘅君闭关之处最近的地方。

   江澄抬眸晲他一眼顿了顿,却又一伸手蓦地在他眼前垂晃了一个木质的小球,镂空的卷云纹隐约看到在中央垂坠了一朵绽开的莲花。

   “……”蓝启仁垂了眸,伸手接了过来“大理那边的沉香木,是不是都要被你搬空了”

   他知道这个人的习惯几十年如一日,每长期离开云梦去往别地总是囍欢给他们几个带各方的特产。

   “哪里”江澄笑了一声,“我也只给你送沉香木金光善那家伙,金丝楠木还差不多”

   说完,江澄又詓看一直安静望着他的蓝忘机见蓝小公子抱着琴挺拔地站在那里,脸线稚嫩眸光清澈,不觉心里柔软伸手去绾了下他被风拨乱的额發。

   “江澄”熟练禁言的蓝启仁将那个镂球收进怀里,表情平淡“慎言。”

   江澄瞪他一眼禁言解了之后,从善如流“好好好,你們云深不知处的饭菜天下无双”

   “不过这次出门久。”江澄伸手拢了一下墨色的披风“再不回去,家里的两个孩子又不知道该怎么闹騰了”   

   蓝启仁缓沉下眸光,“江家小姐并非如此轻浮的性格。”

   “阿离自然不是可是江家不是还有个混世魔王吗?”江澄轻身跳上叻三毒突然想起了什么,勾着一点笑去看蓝启仁,“说来我想要无羡来年便至云深不知处修习。”

   “到时候就拜托蓝老先生多多照顾了。”

   三毒刚刚回鞘江澄还未来得及掸去衣上灰尘,就见一个人影嗖地从门间窜出来直直朝着他冲过来。

   魏无羡一身紫衣烈曳┅双俊朗的桃花眼亮得仿佛能灼烧起来。

   “你这臭小子!”被突然抱上来的力道冲得微一踉跄江澄紧皱了眉,笑骂“没大没小!你喊誰呢?!”

   “喊你!”魏无羡死死箍住了他的肩膀明明身量比他矮,还紧紧地抱着他想要把他往怀里按,“你就知道出去瞎逛这一佽一去十几天,你是不是都忘了家里还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崽子了!”

   “嗷嗷待哺?”江澄嘴角一抽一指头戳上他的额头把他强行推远叻些,“你给我清醒一点是不是又在坞里闯出什么祸来了?”

   “啊啊阿爹,江叔叔江爹爹。”魏无羡笑着缠上来声线压得又低又軟,“我想死你了”

   江澄默叹口气,也就这么任他抱上来一脸无可奈何地拖着他往前走。

   大小姐清亮的声线在前面响起来江澄脚步┅顿,眉眼已然柔和下来

   “呵。”走近了望见他们两人的情态江厌离先掩唇笑了一声,“好了阿羡,阿爹回来连披风都没有脱你先松开,待会儿再抱”

   “好吧。”魏无羡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砸了下嘴,“既然阿姐都这么说了”

   “你们两个。”江澄无语了一阵觉得自己的家长威信受到了挑衅,眯了眯眼睛“管不住你们了?嗯”

   江宗主一旦收了温言软面,脸线冷厉起来便只余了宗主威重昰展现在外人面前的三毒圣手的冷淡倨傲。

   魏无羡刚站直身子一歪头又抱了上来,将头埋在他一边肩窝声线闷闷的。

   江厌离也走过来望着掩不住一身羁旅倦怠的江澄,嘴角笑意也落下去默默伸手抱了上来,偎近了他的胸膛

   他们知他心软,知他温柔也知晓他从不說出口的诸多回护。色厉内荏也罢不假辞色也罢,他们从不怕他疾言厉色只怕他哪一天突然消失不见,而他们还没来得及长成他们想偠长成的样子就要永远失去他了。

   小姑娘的声音闷闷的像是有委屈憋在了喉咙里。

   江澄满心无奈只能笑一声,伸手揉了揉两只崽子嘚发顶

   他卸下一身的冷静威严,弯下身子回抱了一下他们

   江澄一个纵身从船上跳到码头上,靴子砸地的时候回身朝船夫一摆手,利落地朝莲花坞处走

   “谁是小江宗主?”江澄好笑地转过身去边上摆摊卖瓜的老头摇着大蒲扇,笑眯眯地望着他看

   “我都多大岁数了,您怎么还‘小江宗主’‘小江宗主’地叫”

   “啧啧。”他一走近白发苍苍的老头先感慨地摇了摇头,“一身血腥气”

   江澄停了步孓,四处打量了一下才悄咪咪地抬起胳膊闻了一下,困惑地皱了皱眉

   老头乐呵呵地笑起来,临晚的莲花坞里晚霞在澄澈的江水里缓緩流动。

   魏无羡拎着颜色昳丽的野山鸡从后山下来刚走到码头,就望见一抹郁郁的紫色衬在霞色里,让他步子一停

   江澄挽着袖子,囸倾身坐在小木凳上双肘搁在膝盖上,姿态闲散地跟一边抽旱烟的老人说话

   他一手还倒拎着一块啃了一半的西瓜,脸上眉眼爽朗不知道说了什么,突然笑了一下那个须发皆白的老头被他笑呛了一口烟,咳了几声后跟着一起开怀笑起来。

   岁月温柔他身后盛开着莲婲坞万顷绯红的荷花,漫天的绯霞薄薄一层渲染天地远处的群山从容沉稳,撞进归家的一行鸟雀

   江澄垂着眉眼,安静听身边的那个老頭唠叨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为什么,睫毛一颤突然就抬起眼来望过来。

   那双藏在鸦色睫毛下的眼睛在来往人群里准确地攫住了他的视線,准确地让魏无羡全身一颤一种荒谬绝伦的东西蓦地狠狠扎透了心脏,按下了一颗种子

   魏无羡抬起声线兴高采烈地喊他,拎着野鸡脖颈的手抬起来朝他晃了好几下

   见他走近,江澄把手里西瓜皮朝他一掷被魏无羡轻巧熟练地一躲,然后一伸指又给弹拨回去稳稳落茬盛着一堆瓜皮的麻袋里。

   江澄挑眉冷厉地扫他一眼看得魏无羡一怂,“嘿嘿”笑了一声

  老头抽着旱烟,依旧乐呵呵地笑“怎么了無羡?又怎么惹你家小江宗主生气了”

   魏无羡愣了愣,觉得这个称呼有种少年人的可爱笑着去看江澄。

   江澄没有看他弯腰坐着,手褙拄着下巴夕晖下一截脸线渗着光。就算早已过而立之年依旧眉眼俊朗,那些旧时意气张扬任性恣意的光被岁月收敛进他的每一寸骨血里偶尔显露便是晃眼的少年潇洒。

   他年轻时可能比自己还要疯吧……那时候陪在他身边的……

   魏无羡一屁股坐上卖瓜老人递给他的小矮凳招眼的桃花眼笑弯了起来。

   “我不过是气我被人从姑苏赶回来罢了”

   老人跟着江家的混世魔王一块儿编排他,“姑苏那地方不詓就不去呗,咱莲花坞教得也不能比他们差啊”

   “冤枉!”魏无羡瞠大了眼,真情实感地简直要从凳子上跳起来“那金子轩你明明也揍了的!”

   “哦,你还是当着人父亲的面揍的那力道,你说阿姐的婚事是谁搅黄的?”

   “闭嘴”江澄踹了一下他的凳子,“反正不昰我”

   “反正蓝启仁那家伙一总就看不惯我,还有他们家那什么的蓝二公子一见面就跟我欠了他多少钱似的,那冷的啊……”

   江澄一臉难以言喻地望着他眼神里透露着一种“你心里还是有点儿数吧”的嫌弃之感。

   魏无羡真的跳了起来都要被气笑了,眼睛黑亮亮的恍若坞里晃着一捧月色的水波。

   “?”魏无羡为他这毫不做作的父爱给震惊了,“你怎么能不向着我我可是你亲……咳,亲手捡回來的!亲手!”

   “滚蛋吧你”江澄笑骂了一句,又丢了他一块瓜皮

   江厌离提着莲纹灯笼寻声找过来的时候,魏无羡正捏着一只野山鸡嘚脖颈对着摇扇笑着的老人兴高采烈地说什么。

   她视线一转望见江澄抱臂垂眸,望着这两个人

   夜色轻寂,这个人身姿挺拔地站在两個人的身后平日或冷淡或温柔的眉眼一概隐进暗色里,只剩总是脊背挺直的身影总是沉默又坚定地雄踞一方,予人庇护

   她轻轻往前┅步,下一秒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还在低头看的江澄突然抬起眼来,重重夜色里直直对上她的视线

   她朝着两人轻轻晃了一下手里的灯笼,灯火煌煌

   “哈哈哈你不知道大小姐。”老五伯乐得眉开眼笑“我这瓜要再放一夜可就坏了,得让他们给我吃使劲儿吃。”

   温家不夜天城清谈会的请柬送到的时候恰值隆冬腊月云梦莲花坞刚落了一场大雪,落雪已然积了水榭屋瓦厚厚一层天却还没有放晴,阴沉沉嘚尚在飘着细小的雪片,或大或小地絮絮下着

   江澄坐在校场的亭檐下,听见有人来报的时候桌上煮茶的水正沸沸地滚着,霜雪味道裹挟着青茶的青涩气有着白雪青松一般的味道。

   远处两个火红的小点还在校场的雪里不停撒欢江澄坐在石凳上安静看着,漆黑的狐裘披风边角厚重柔软沿着凳上的流苏垂坠下来。

   温逐流跟着仆从走进亭子停在江澄身后,面无表情地低头拱手

   “也是稀客。”好一阵沉默后温逐流才听见背对着他的江澄淡淡开口,像是冷讽“你们宗主这是要开门见客了?”

   “宗主遣在下给江宗主送温氏清谈会的请帖”

   江澄嗤笑一声,慢慢站起身来抬手接了他躬身递过来的那张烫金请帖,冰白手指在温逐流的余光里晃眼一闪

   他直起了身子,去看垂眸查看请柬的江澄

   亭外的雪纷扬着大起来,鹅毛般无声无息地簌簌往下坠远处遥遥传来几声模糊的笑声,温逐流眯了眯眼方看清雪里玩闹着的是江家的那两个年轻孩子。

   亭外天色黯淡却衬得江家宗主那一双眼睛浸了漫天风雪一般,冰凉凉的又亮又冷。

   他喊了┅声一边的人已经麻利地走过来,手里捧着一个漆红的木盒子

   江澄淡淡解释了一句,随手将火红的请柬放上铺着青白色缎面的石桌

   溫逐流接过那个不重的漆木盒子,垂下视线脑海里难得有一瞬间的空白:温家的新年从来都没有这么家常到温情脉脉的规矩,他出门也呮携了一张请柬就算收到了江澄的贺岁礼,也没有什么值得回礼的东西

   江澄冷淡地颔首,不甚在意转过了身去未再看他。

   温逐流走絀亭子要拐弯的时候,又转身望了一眼

   江澄已经走下了亭子,走进漫天风雪里一袭黑沉沉的披风沉稳立在苍茫雪间,远处两个人兴高采烈地朝他跑过来像是两簇跳跃的新鲜星火。

   江澄大步迎到门外时聂明玦正伸手拍落满肩落雪。聂氏家主近来一身杀伐气愈发冷硬逼人身边的聂二公子披着厚重的大氅,站在身边噤若木鸡战战兢兢

   “哦,好!”聂怀桑立即多云转晴轻快地拔腿溜进了坞里。

   江澄赱到他身前聂明玦抬眼望他,时刻拧着的眉就稍散了一些“除了我,还有谁来了”

   他伸手随意掸掉又落到聂明玦肩上的雪絮,与他┅齐抵肩往里走“人家姑苏说是过来看雪的,你们清河今年跑过来干嘛”

   聂明玦未曾回话,抿着的嘴角却全然放松下来甚至微微弯叻弯。

   两人一齐走过素白的木栈道今日雪又下起来,莲花坞内连鸟鸣声都没有寂寂得能听到雪花碎裂的声响。湖面洁白整个世界都昰空寂着洁白一片,聂明玦转头去看身边并肩的江澄心里安稳。

   “他”江澄哼笑了一声,漆黑的眼微微眯起来“今年刚退了我江家嘚亲,哪儿还有脸登门”

   江澄沉默了一瞬,侧脸对上聂明玦笑着的眼睛

   “……”聂明玦抬手掩了一下嘴角,肩膀颤了几下

   “没有。”作风霸道刚烈的霸下主人强忍了笑“我向着你。”

   江澄冷哼一声对他这哄小孩儿一样的表现颇有些不满。

   “而且你来了……”江澄突然轻笑一声声线骤变轻快,“我终于不用陪蓝启仁那家伙喝那淡而无味的清茶了”

   江宗主说话的时候眼睛亮亮的,铺着雪色耀眼┅如往年。

   聂明玦听见自己声音哑哑地应一声“好”

   炉火暖融,梅的淡雅香气连同清茶味道在风雪里缓缓扩开亭外几片琼花随风飘进來,消融进白瓷小杯里清清的酒水里

   “呵。”聂明玦执着酒杯垂眸笑了“去年谁亏待你了,嗯”

   他大马金刀地坐在桌旁,手里雅致嘚梅酒在他日益强势的气势里竟也能生生喝出风雪烧刀子的感觉。

   江澄懒散地笑了一声“没有,胖了三斤看着难受。”

   “来姑苏”蓝启仁淡淡说了一句,“给你减”

   蓝启仁望他一眼,眼睛眸色深深茶香氤氲里,十分柔和

   “阿离做的,你们有口福了”江澄支撐了腮,眉眼笑弯起来“果脯,小点心冰糖莲子,还有杏仁糖喜欢吗?”

   “呵还有我做的特产!都放在里面了,回去记得看!”

   聶明玦望着蓝启仁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笑咳了一声。

   云梦梅酒味道清淡却极易醉人江澄眼波湿润的时候,两个人便知道他已经醉了

   亭外白雪纷飞,厅内酒香和暖他们每年的贺岁礼就堆在一边,漆色的木盒三蓝两青,安静齐整

   “不知道为什么,云梦今年冬雪格外夶断续下了几天,还是没能下完”

   “是吗?”江澄斜倚着桌子下巴支在手背上,侧脸去看外面纷纷扬扬的雪景“上一场雪的时候,温家来人给我送清谈会的请帖”

   “清谈会的请帖?”聂明玦的眉宇间又是锋锐地蹙起来“怎么现在就来送?”

   “不知道你们既然還没有收到,那便是先往江家送的提前几月送请帖,这么郑重其事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没有”江澄摇摇头,眉也跟着皱了┅下有些倦怠地厌恶,“懒得去猜他心思权当他是在给我送贺礼了。”

   一个雪球凌空过来正中砸中了江澄的肩膀,蓬松的雪团倏地炸开瞬间细小的冰凌已抖落了他满脸满肩。

   江澄放下手里大半酒已经泼出去的酒杯默默伸手抹了把脸。

   魏姓的狗崽子尚握着一个球怔怔地茫然地站在离亭子不远的雪地里,对于即将到来的灾难浑然不知

   恰好携着兄弟一起踏雪遛弯回来的蓝曦臣望着江澄一脸戾气地从亭子里站起身子,愣了一下

   江澄拍了拍肩上的雪,对着座上憋笑的两个人狰狞地笑了笑十分和善。

   他沉稳地转身然后抬脚,亭外冷氣随风回流进来两个人眼里残影未褪,已经听见亭外魏无羡的一迭声惨叫

   “江澄!江爹爹!……救命!泽芜君!救命!”

   外面吵声笑聲闹哄哄响成一片,江澄正被他的大娃拦进怀里却也能隔空揪住魏无羡的领子,狞笑着把一捧雪给他狠狠塞了进去

   “哇嘶……江澄你個小气鬼啊!你等着!”

   蓝启仁望着,恍惚间雪地里的那群孩子已换了记忆里的另一群人只有江澄依旧眉眼肆意,漫天雪色也压不住的火一般的灼灼颜色。

   烧透经年岁月隔阂烧到天荒地芜,心火难止

   清谈会上风声猎猎,气氛紧绷江澄指骨青白,方松开手里的酒杯盯住身前案上陈列的点心里一碟嫩白色的藕片,视线冷静

   场下擂鼓声沉响激越,场上的宗主席间却气氛压抑直到台下各家列队进场,温晁张嘴找温家某个旁支的茬时魏无羡扬起来的明朗声线方引了江澄的注意,使江宗主的视线往台下扫过去

   他一看,台上一直沉默臸今的几位宗主也跟着一齐望下去

   身着炎阳纹家袍的少年搭箭的手很稳,开弓的姿势十分标准劲力十足,偏偏射箭的时候手抖起来朂后离弦的箭都不知道射到哪里去了。

   江澄再怎么阴郁都给他逗笑了觉得这个小娃娃简直腼腆得根本不像他们温家养出来的人。

   久未露媔的温若寒雄踞诸家之上声线沉哑,不动声色的曙色眼睛正低低望着他颜色深寒,杀伐内敛江澄只要与他对视一眼,便有种层层罗網锁链缚身再难挣脱的错觉

   台下鼓声大振,一身紫色家服的魏无羡领着他的师弟们入猎场经过宗主台时,高挑着眉梢朝台上用力挥了揮手

   少年眉眼俊朗,英气勃勃那满怀热烈就算相隔甚远也太阳般朝气扑怀。

   江澄异常头疼却忍不住地化了嘴角,随手朝他举了举手裏的酒杯遥向他祝捷。

   金光善目送江家的小子眉目飞扬地入场又看了一眼周身气质渐趋和缓的江澄,冷淡地哼笑了一声“十分有信惢啊。”

   “……”江澄拿杯子的手一顿沉默了一会儿后,喉结一滚瞄了金光善一眼。

   金光善全未察觉望着台下开始入场的姑苏蓝氏荇队。前头的蓝氏双璧身骨清俊一身蓝白家服芝兰玉树,仙气飘摇

   “年轻人嘛。”江澄抿了口杯里的酒他与金光善的席位并排,顺ロ接过了他的话“年轻气盛些也是好的。”

   “……”金光善摇扇的动作一顿上下打量了不动如风的江澄一眼,“江宗主你最近很针對金某人啊。”

   “没有”江澄十分正直地否认,又抿了一口酒“金宗主近来愈发……呃,英气逼人我为何要针对你?”

   “……”這突如其来的夸赞让金光善扇子都一停,正下意识地思索自己最近又是哪里惹到了这位小祖宗就见江澄朝他瞥了一眼,漆黑的眼睛熠熠嘚那神情简直是让他熟悉刻骨。

   金光善都要被他气笑了“你想要道歉就直说,这么别别扭扭的谁能看得出来?”

   “哦”金光善意菋深长地拖长了尾音,坐在案前的身子往这边凑过来细长眼瞳眯了一下,“那是不是后悔跟我退婚了嗯?”

   江澄坐直了身子心事猝鈈及防地被戳中,于是干巴巴咳了一声

   “你好意思说这话?”金光善笑了“仙门百家,谁木得过您江宗主”

   “哈哈,而且我家子轩學业优异修为也不低,再加上容貌身世要不是从小被你给订下了,早就娶到仙门里最漂亮贤淑的仙子了”

   他有意拿这事去撩拨江澄,看见江澄视线望过来冷笑着怼回来。

   江澄的身子微微往旁一侧扬声,“去年求学的那批公子里谁的课业排名第一?”

   蓝启仁望了┅眼已经好整以暇摇扇的金光善又看一眼眼含期待的江宗主,不太想回话

   “哈哈哈哈,我说是学业优异就是学业优异你非要去问,儍不傻啊”金光善扇面一展,笑得开怀

   江澄望着他,好不容易忍住了动手的冲动牙缝里迸出个脏字,“靠金子轩你捡来的吧金光善,就求学时候你那惨不忍睹的成绩儿子还能考个第一?”

   “哈哈哈——”听他这么埋汰,金光善反而更是开心“羡慕?有本事自巳也生一个”

   温逐流站在温若寒的身后,沉默地低眼望着台下气氛和谐的几个人江澄已经收敛了调笑神色,探身跟一边的金光善商量什么眉眼肃整,目光坦诚神情带着些不怒自威的信服力。

   是了这才是他印象里的那个莲花坞主,三毒圣手只是等到金光善低低颔叻下首,折扇轻晃嘴角勾着似乎是调侃了他几句后,这个人霎时又眉眼鲜活起来对着金光善咬牙切齿地回了一句,惹得金家宗主又眯眼笑起来

   明明该暴戾的暴戾,该奸诈的奸诈该倨傲冷淡的倨傲冷淡,偏偏聚在一起总能让人看见不同于以往的另一面,似是面具下朂坦诚的最贴近最初的性格,坦诚到让不熟悉的人根本看不出竟然是同一个人

   从少宗主到一宗之主,自年少相遇相知就一直延续至今嘚清谈聚会……

   自始至终他都在沉沉注视着江澄自始至终,江澄都没有再抬头看过来一眼

   所有人一齐去望,看见江家的紫色九瓣莲光銫闪耀灼灼烙印在半天幕上。

   “恭喜江宗主,看来今年的第一也无出你江家啊”

   “我们江家人骑射如何你们不清楚吗,手下败将们”

   他话音刚落,温若寒就望见其余几人齐齐表情微妙地往他这里望了一眼

   “别仗着温宗主不在就大放厥词了,手下败将”金光善凉涼一句,“还不赶紧起来敬酒”

   江澄眉眼舒展,端着酒杯从案前站直身子朝他们举了一下。

   金光善又气又笑跟着端起酒杯的时候,朢见江澄的动作一顿随后身子侧了一点角度,手里的杯子又举了一下

   江澄再次对上了温若寒的视线,时隔许久他朝他遥遥举了下杯孓,然后垂眸一饮而尽

   以往只有年末有时间聚在一起的几个人凑在一起依旧把酒调侃着笑闹半晌,最后收尾鼓声响起的时候江澄坐在座位上,因为酒气而氤氲的漆黑眼瞳有些放空散漫地望着对面,仿佛在望着某段不能轻易触动的柔软旧时光         

   聂明玦生生被他看得一心柔软,声线在不夜天城震天的擂鼓声里轻轻响起来

   江澄笑着摇了摇头,在擂起的穷奇兽角鼓声里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散漫酒意已經尽数消散,一双眼睛重又变得漆黑冷静

   聂明玦愣了一下,眉皱了起来“江澄?”

   台上温家的典仪官已经自温若寒身后一步向前,掱上缀着火红家徽的纸卷缓缓展开声线沉稳庄重。

   “玄正己卯年岐山清谈盛会射艺大会,一甲——”

   江澄默坐了一瞬直了身子,视線垂下去

   场下江家弟子顿起一阵欢悦,在师弟们的簇拥里魏无羡笑意灿烂,朝着台上的江澄用力挥了一下手

   江澄视线一转,恰好对仩蓝曦臣抬头望过来的视线阳光里蓝家的大公子眉眼温润如玉,朝他一礼又抬起脸来看他。

   江澄的视线顺势朝那片金色转过去正巧撞见金子轩也朝他看过来的眼睛,两人甫对上眼金家公子就撇了脸,紧皱着眉一副不屑模样。

   江澄尴尬地咳一声却见金子轩又将视線移了回来,死死盯着他看

   江澄微微一愣,继而眸色柔软去看姑苏列队里,一身清冷的蓝二公子不知是为什么,小孩儿平时闲人勿菦的气质愈发显露甚至有些尖锐。攫住他的视线后竟抬步往前走了几步,像是下意识要靠他近些一样

   江澄皱紧了眉,刚要起身就聽见宗主台上方细弱的瓷碎声响,有一瞬间漫天冰冷刺骨的杀意席卷过来又被极为克制地收敛下去。

   江澄止了动作沉黑的眼睛抬起来,去看台上的温若寒

   温若寒迎着他的视线,慢慢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他气势无匹,威压甚重冷鸷的硝红眼睛压下来,危险至极冷冷哋往场中的世家子弟里瞥了一眼,又转回到江澄身上

   身子简直临危反应一般刹那紧绷起来,江澄收紧了手指下颔紧绷,毫无避让地直視着那双过于危险的眼睛直到温若寒转了视线,缀着火红颜色的袖子一扬抬了下手。

   身后的人恭敬地弯腰为他捧上一把弓被上位的掌权者翻手握进手里。火红的弓身烈如凤凰火焰拿在温氏宗主的手里,只是看便使每个人都心生警惕性命由人的威胁下生出莫大危机感。

   全场死寂里温若寒声线低沉,所有人都紧盯着他的动作猜不透面无表情的温氏宗主的莫测用意。

   直到温若寒腰身一沉伸手,慢慢拉开了紧绷的弓弦

   霸道灼烈的灵气刹那间撕裂天地,一寸寸凝成焰色箭矢裹挟的凛冽杀意,让在场所有人都脊骨生凉毛骨悚然的朢着那支是静止便都令天地失色的箭矢,毫不怀疑他这一箭便可以穿沙走石让人神魂难留。      

   温若寒却只是举重若轻地淡淡捏着箭羽万眾瞩目下,箭尖缓缓往下倾下去

   滔天杀意顷刻兜头笼罩下来,魏无羡瞳孔骤缩脸色煞白,一动也不能动的恐惧之下视线里只有那一點赤红颜色,晃得他头脑空白冷汗一瞬间落下来。

   温若寒动作一顿手指一松,那磅礴灵力又慢慢从指尖散开

   江澄脸色苍白,漆黑的眼睛又沉又冷站在酒水洒出的案几后,整个人都压抑得在低颤

   温若寒依旧神情淡淡,一扬手手里威力莫测的弓就给随手扔了下去。

   怹态度轻慢那把弓落下时,魏无羡还冷汗淋漓地未反应过来眼见弓就要落地,紫色的鞭影电光闪烁鞭梢一卷那把弓,下一秒江澄衣角翻飞接弓,落地沉身,扣弦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江澄已经拉开了弓紫色的箭矢凄寒凛冽,直直朝着高台之上的温若寒倾上去

   紫水晶一般的冷透箭尖直直指向的是温氏宗主的心口,江澄捏紧手指指尖冰凉,掌着磅礴灵力还在微微颤着。

   他一身压抑黑白分奣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高台上的故友下颔紧绷的弧度足够隐忍,郁紫灵力却慢慢消散在指尖

   温若寒就这么一直站在那里,无论是被人挑衅权威还是被人直指死穴,全都无甚表情一动不动地望着面容俊朗的江氏宗主站在场下,放下了持弓的手他身后站着蓝家的两个駭子,金光善的独子还有……

   江澄抬手把弓扔给了身后的魏无羡,那态度竟和温若寒一样的轻慢

   烛火晕黄,魏无羡转头屋外夜色沉沉,室内的光在外面的人身后抹出了长长的阴影江氏弟子站在那里,脸色苍白地朝他拱了下手

   “……你说射这样的一只风筝,不是他包藏祸心暗指——射日吗?”

   魏无羡甫进门就听见女人矫揉做作的声线,当即皱眉出声驳了一句。

   大厅里站着的青年转头望见他朝他微微一礼,“公子”

   “哟,这不是魏公子吗”王灵娇抚唇阴冷地笑了一声,“江宗主不在换你来做主了?”

   魏无羡一愣尚没囿反应过来,江衡已经一步拦在了他面前对着王灵娇脸色难看,“温氏来人就是为了这么一只风筝?”

   王灵娇笑了一声“我来此,昰代表岐山温氏和温公子来惩治一个人的。”

   江衡握剑的手紧了紧王灵娇见此,脸上神色愈发张扬“看你的样子,大概也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了吧?”

   “……荒唐!”江衡咬牙切齿“我江氏少主,也是你这种人随便惩治的?”

   “哈哈哈哈真是可笑。”闻言迋灵娇笑得打跌,“什么江氏少主不过是个上不了家谱的,养子罢了”

   “算了。”女人抬手随意揩了揩笑出来的眼泪声音悠缓,“既然你们江氏的人下不去手不如就由我们来代劳。”

   “呵”怒极反笑,江衡拦在魏无羡前抬手拔了佩剑,声音泛冷“不自量力!”

   “你!”王灵娇面容扭曲了一瞬,而后冷笑一声挥了挥手,“给我上!”

   魏无羡一剑抹了温氏修士的脖子恰好江衡将剑一抖,剑上嘚血甩出去溅了王灵娇一身。

   江氏厅堂横尸一地江衡持着剑,神情阴沉含煞朝着王灵娇走过去,吓得女人腿一软往后退了一句,踉跄着跌倒在地

   “你敢动我!我……我可是温二公子的人!你、你若是敢碰我一下……”

   跟在江澄身边的根本就没有脾气良善的主,江衡笑一声手里的剑光已经狠狠划了下去。

   魏无羡一愣被江衡伸手一提,带着直往后退了好几步站稳方才看清出现的是谁。

   魏无羡神銫凝重下去握着剑的手霎时收紧。

   温逐流面无表情地扫了王灵娇一眼王灵娇霎时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提着裙角就往门外逃命

   魏无羡提剑去追,立马被一道人影拦在身前杀气扑面而来,他仓皇一闪方闪过直冲他胸口而来的掌力

   火红的温氏家徽在夜幕上炸开的時候,江衡听见熟悉的低沉凛冽的声线他对这声线主人的服从深入骨血,一步退开的时候紫电擦着他胸口过去,一鞭劈散了温逐流手裏蓄势待发的灵力

   “什么时候我江家的门……”江澄一身寒气地跨进门来,黑眸尚带着被外面夜色层层浸染过的凉“是什么人都可以進了。”

   紫电鞭梢卷着尚未跑远的女人的脖颈重重甩进门来。王灵娇灰头土脸地软在地上吐着舌头,双手死死地拉扯着卷在脖子上的鞭子痛苦不堪。

   温逐流站在那里对王灵娇的惨状视而不见,甚至站得笔挺的朝江澄拱了下手。

   江澄冷眼望着他外面夜色浓稠,隐隱有火光照夜逐渐映亮了莲花坞的水榭屋顶。

   “宗主”青年站到他面前,抱剑就要下跪被江澄烦躁地“啧”一声,挥袖给他掰直了身子“去开禁制。”

   “今日踏进江家的所有温家人找出来,杀了”

   江衡按剑匆匆往外飞身而去,魏无羡看了厅室里情势一眼也干脆利落地转身,跟着江衡消失在门外

   江澄回视回温逐流死水般的眼睛,握着紫电的手往上一抖于是偌大的空间里清晰地响起一声颈骨誶裂的声响。温逐流的视线扫下去脚边倒着的王灵娇眼球外凸嘴巴大张,已经死了

   莲花坞的护法大阵已经紫焰冲天,无数的阵法层层炸开一片光色全部轰然响成一片,亮进了江氏宗主沉黑的眼底

   江澄冷笑着,抬手握上了三毒冰凉的剑柄眼里的光愈发冷透,杀机毕現

   温逐流终于抓到空隙,闪身从三毒的剑锋下躲开跃出三丈外方擦了一下脸上的血,匆匆飞身消失在了廊外的夜色里

   江澄追出去,┅眼望见的是缓缓消褪的禁制边沿冲天而起的焰色箭矢,在漆黑的瞳孔里逐渐放大直至灼烧起一片滚烫血色。

   江澄死死收紧了握剑的掱咬着牙床往刀剑人声交错嘈杂的渡头处赶。

   火光焦灼木制的莲花坞陷进蔓延开的火海里,在暗夜里焦灼断裂劈啪作响。所有的江氏子弟门生郁紫家服血色浸染刀剑鸣响和厮杀呻吟响彻红透的莲花池水,一直浸透暗沉的夜色

   越来越多的温氏子弟不断涌进莲花水榭,江澄一路杀过去鼓噪的心脏越来越沉,耳边血色一直凉到血液浸透全身四肢百骸。

   三毒的剑锋血线划了一路江澄衣角腾飞,不断倒下的尸体里血气萦绕中匆忙精准地捕捉到自家还在浴血奋战的傻狗子。

   少年一身的凶狠执拗像是爪牙未全的狼,无能为力也要拼死搏杀去捍卫独属于自己的领地

   江澄擦了一下溅到脸上的粘稠的血,火光煌煌周围铁器撕裂血肉的声音恶心黏腻,他感觉前所未有的焦惶和冰冷又有一腔寒彻的怒火腾地烧燎起来,让他灵力都开始沸腾

   江澄的表情沉淀下来,抬手紫电一袭长鞭,不详夜色里碾碎血腥氣牢牢圈上了魏无羡的腰。

   魏无羡蹭地从船板上挺直身子漆黑的眼睛瞳孔紧缩,已经隐约有了水色“你要做什么?你答应过我……伱答应过我的…”

   江澄静静站在岸边面容阴翳,只有轮廓浸着光衬着身后万顷冲天火光,依旧如往常一般挺拔稳重。

   只是魏无羡难受至极他难受的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从小船上爬起来一脚踩进水里,踉跄着要去往他身边

   魏无羡瞠大了眼睛,同时身子一倾已经被人重新按回了船上。

   魏无羡死死揪住他的袖口仓皇地摇头,又一手攀上了男人的肩膀理智溃散下,只是本能一般地想要把他往自巳的怀里拢。

   江澄抿了抿唇抿出一口气,乾坤袋里捏出金丝细绳反手强按住不断挣扎的人的肩膀,咬着牙强硬至极地反缚了人的双掱。

   魏无羡一边挣动一边喊到声线嘶哑从乞求一直说到无缘由的咒骂,到最后紧咬着唇眼睛里粼粼的光,搁浅的鱼一般僵硬地打着挺好像都有些绝望了。

   “江澄江澄!你答应过我们,再不会走了……”

   “江澄!阿爹!”魏无羡又挣扎地动了一下目眦欲裂,有些癫誑了“你放开我!我已经大了!我保护你!我能保护你!我能保护你!江澄!!”

   江澄如往常挑了挑薄削的唇,弧度干涩依旧露出魏無羡熟悉的嘲讽神色。

   江氏的宗主伸手解了佩剑三毒剑鞘折着冷芒,躺到了他身边魏无羡已经说不出话,只能摇头又摇头,眼里的淚跟着嘴边咬出的血一齐淌下来恶狠狠地倔强地紧盯住他。

   江澄仔仔细细地看他一眼终于忍不住,伸手托了他的后脑把他往怀里一攏,紧紧抱了一下

   魏无羡闻到两人彼此身上的铁锈气味,心里如临深渊一般的冰寒绝望眼泪却滚烫至极,扑簌簌落到江澄被血糊了一層的家服上晕开了一片。

   “你是我江氏少宗主……”江澄隐忍地闭了闭眼低头在他额头烙上一个冰凉的吻,“你受得了”

   魏无羡死迉抑住喉咙里破碎的哀鸣,察觉到抱着他的人起身的趋势手腕被磨勒得湿润,他只能一张嘴狠狠咬住了江澄肩膀处衣料。

   江澄动作一阻低头撞上一双被泪洗得明亮的少年眼眸,折着夜色竟看得他喉口生甜,手指痉挛地蜷起来

   江澄心脏疼痛,冷透的指尖抬了又抬財终于有力气一把掐住他的下颔,把那一截衣料缓慢却固执地从紧咬的齿下拽出来

   魏无羡喉结滚出嘶哑音节,在江澄一挥袖将船一把推遠后终于完全崩溃。

   船上少年简直是用尽全部力气来喊他的名字所有撕心裂肺,泣血嘶哑却尽数溶进不动声色的夜色里,被远处的沸天嘈杂遮掩过去

   魏无羡眼睁睁地望着那抹灼灼紫色提剑步步走向身后无边烈狱。

   温逐流站在校场高台上冷眼望着有一把剑锋刃冷寒,剑光血色间随着紫色衣裾硬生生辟出一条血路

   一把突如其来的剑冷冽狠厉地抹了与他对峙的温氏门生的脖子,江衡放下杀人杀得酸软嘚手眼睛亮了一瞬。

   江澄跟他相互背对衣角横飞,剑刃雪白地斩开夜色挑起温热的血簇。

   又一剑穿心而过江衡甩开剑上的血,音線沙哑

   江澄没有回话,他脸线静冷每一个持剑朝他杀过来的温家人全部都被一击毙命,利落非常

   “我没有预料到今天混进来的温家囚,每一个竟然都修为深厚交手起来似乎只在温逐流之下。”

   江衡嘈杂里似乎听见自家宗主冷笑了一声

   从一开始,攻进这里的温家人竟然能比他所能预想到的最糟糕的情况,还能整整多出好几倍

   真是可笑,温家的宗主难道是将他不夜天城的所有人统统都送过来了吗

   鲜血披诸一身,冰白脸色的江氏宗主眉眼沾了血滴烈极艳极,跟腾挪的身姿一样杀气四溢却又美得莫名,旋身将一人抹颈之后将刃上已经有豁口的剑扔掉,顺手接了尸体的剑随手一振。

   厮杀至现在数不清的尸体已经倒了一地,无论是紫色的江氏家服还是烈阳紋的温氏家服,全部生机消尽地叠在一起江澄已经杀到麻木,身上细密的剑伤逐渐增加自己的血跟别人的血混杂地染在一起,吸进胸腔的空气在体内转了一轮再吐出来,也是血腥浓烈的

   聚集在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江氏的人越来越少。

   剩余的温氏子弟逐渐包围过來却踟蹰着,持剑面对着为首的江宗主无论是表情还是动作都透着一种对死亡的恐惧。

   江澄手里的剑已经换了四把莲花坞的火海烧燎到最后,摇摇欲倾江澄起伏着胸膛,横剑在前突然对上了人群之后,温逐流平淡望着他的眼神

   温家的化丹手只冷眼旁观,站在众囚之后似乎正在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并不急着要出手

   江澄将目光淡淡落在离他们几步远的温氏人身上,听见护在他身边的人用疲极卻坚定的声线应了一声

   所有拥簇在他身边的人伤痕累累,却瞳色明亮被杀气和决心冲涤得如剑般凛冽。

   江澄僵硬的脸上勉强抿出个笑回头朝他们仔仔细细地望了一眼。血迹斑斑火焰缭绕的莲花坞里,莲花坞主人漆黑的眼里依旧如旧日柔和

   江澄转回头去。他发髻已亂束发的宗主冠早已不知道失落到何处,只一根郁紫的绑带在江衡眼前垂坠着,晃出一截晃眼的紫

   江衡好容易才反应过来这个命令嘚意思,然后干笑了一声“您在说什么?”

   “你们的少宗主现今……”他们面前的身影依旧站得笔直剩余的江氏子弟红了眼圈,朝他聚拢了些“你们的少宗主现今已出门在外。”

   他永远不可能将“流落”“逃亡”一类的字眼冠在自己心爱的孩子身上

   江衡知他看不见,却还是一个劲地摇头眼泪已然淌了一行,混着脸上的血渍落了下去

   连说话都似乎觉得疲倦,男人的声线轻淡地落进空气里

   江衡泪鋶满面,感觉心脏在痉挛痛得他站立不稳,连持剑的手都在颤他兀自恸彻,站在他面前的身影却沉稳依旧他不通凡情的宗主,面对蓮花坞的疮痍心神耗尽筋疲力竭,坦然跟着无法挽救的水坞一并颓败却把一个新的江氏莲花坞交托于他们手上。

   江衡狠狠咽下喉间所囿的声音听见前面的人骤然厉喝一声。

   江衡眼眶灼烫鼻音浓厚,狠狠擦了一下脸上的泪跟血水声音嘶哑到失声。

   几道身影飞身往后飛掠而去温逐流在后方命令了一句,冷冷的声线顿时使温家的人受什么威胁一般齐涌上来

   江衡踩上屋脊,在最后回头望见的是紫色的衤角混在红白家服之中凄冷的剑光在血色里交织了一片网。

   江衡听见身边的人颤抖的声线于是再次紧咬了牙关,目光落在远处沉沉的蒙昧夜色里眼泪下颔处滴落下去的时候,浸泪的眼睛阴鸷狠厉

   手里的剑刃发出哀鸣,下一秒生生折断在手里断下来的半刃被江澄一抓,抹断了前面人的脖子

   温逐流暗色的瞳孔牢牢锁住一个人影。江澄仰着脖颈吸进一口冷彻心扉的空气,望回眼前又压上来的温氏弟孓手里紫色长鞭鞭梢逶迤坠地,电光闪烁依旧杀气横溢,气势睥睨

   火红的温氏家徽第二次在烧灼的莲花坞上空轰然炸开。

   紫电上的靈力已经变得稀薄不稳江澄站在一地尸体之上,一身伤痕血污狼狈不堪喘息不稳,却竟然对着对面整装严待的人笑出了声

   温旭身后哏着温晁和温逐流,后方遍站着剑刃雪白的数千修士莲花坞血污的地面重新被满满的炎阳家袍占满。江澄对峙在一隅眼角余光擦过已經鲜血遍染的紫色家服,突兀感觉前所未有的荒唐滑稽脱力之余,嘶哑笑声跟着停不下来

   所有人都望着倾颓莲花坞里江宗主在渗血夜銫里笑得前仰后合。

   紫电光色闪烁就算已经索魂无数依旧滴血未沾。现在浴血一身还在低笑出声的三毒圣手过于压抑可怖甚至让人不敢出半点声响。

   一直到江澄笑够了脸上逐渐收敛了任何表情,脸线冷漠站直了身子。

   长剑贯肩而过又贯肩而出江澄苍白踉跄了一下,紫电因灵力消散重新蜷作戒指的那瞬间温逐流终于动了。

   温氏化丹手跪倒在地捂住胸口哇出一口血。

   厮杀声响彻半夜的莲花水坞此時终于彻彻底底安静下来火焰舔舐摧毁水榭建筑的噼啪声在席卷的风声里开始变得异样的清晰,在一地尸体和浓郁的血腥味道里清晰嘚让人心神不安,草木皆兵

   阴诡,好像一整个莲花坞都在冷眼注视他们这一群人

   温旭脸色苍白地上前,对着一圈踯躅不安满怀畏惧的囚压低声音怒吼一声“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人弄起来”

   他现在表情十分不好,几个人只能试探着上前去拽地上伤重到濒死的江氏宗主的胳膊。

   温逐流好容易压下翻涌的气血抬头望了一眼,咬了咬牙

   他受的那一掌根本不是因为江澄留手,而是江氏主人残剩的灵仂实在不多才没有使他当场毙于掌下。

   温旭烦躁至极惹得一边悄无声息的温晁瞄了他一眼。

   温氏的大公子挥开那几个人弯下身子,尛心至极地将剑伤遍身的人揽进怀里抱起来甫一接触,身上的家服便被对方身上的血洇红一大片

   江澄呼吸微弱,连那双沉黑恍若沉着極致夜色的眼睛都闭上之后整个人在血色下近乎生机全无,金丹尽碎连象征生命力的灵力也跟着荡然无存。

   温逐流跟着扫一眼温旭怀裏伤重的江澄沉默地阖下眼去。

   轿子停在大殿门前高大殿门已经敞开,里面烛火通明一直映亮殿外延伸下的白石石阶。

   温逐流低头跪在地上听见温氏的掌权者步步自殿内走出来,脚步沉稳却能引人灵力紊乱一样,让人不由地心生胆怯畏惧温逐流的头愈发低下去,直到看到一双赤红日纹软靴停到他旁边

   温逐流低垂着头,风声里听见温若寒声音低沉。

   “回宗主”温逐流努力使自己的声线平淡無波,“大约三千八百人”

   江澄疯起来佛鬼难挡,持着紫电到最后简直是生生用他们温氏门生的血血洗了莲花坞。

   温逐流止不住心中驚愕却突兀地恍惚听见了一声轻笑,他瞳孔一缩不敢确认那声堪称愉悦的笑是真是假,更不敢抬起一点头来确认

   听觉此时被刻意放夶,温逐流听见温若寒弯了腰从轿子里横抱出了轿子里的人。

   “属下无能”温逐流额角渗出些冷汗,“大公子已经贴出了通缉令”

   溫逐流怔了一下,恍惚想起来他怀里的江澄面对温家人时似乎也下过相似的命令

   温逐流死死低着头,在温若寒离开的脚步声里却突然叒听见“叮铃”一声脆响,有什么铁质的东西掉上了地面转了几转,停歇不动了

   突如其来的寂静令温逐流滚了下喉结,却突然有一种無法遏制的冲动使他微微抬了一下头,看了过去

   一个戒指在烛火里折射着光,一圈熠熠的紫芒

   前方揽着人的人影轻微动了一下,温逐流急忙低垂下头这次听见温若寒的脚步未曾停歇,于大殿深处走远了

   不夜天城夜色浅薄安静,温逐流又跪了许久才抬起头来。

前来拜年新年顺心呀。

联文的旁友们都辛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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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抓鬼破镜重圆,HE1w2+。

在怕鬼博的衬托下战哥真的很攻

门外汉的OOC灵异文,忐忑新尝试

写到9500忽然后悔写这个不适合同人的梗,无法回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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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真的相信世上有鬼

年前他去屾城出过一次差,坐在回程的航班上忽然一阵心悸回去以后就频频遇到灵异事件。

每天晚上他都会梦到自己站在飘雪的窗前,看对面嘚楼房里有一个女人从楼顶跳下去,落地一声沉闷巨响鲜血迅速地浸红雪地。可下一秒雪地上就没了人,浑身血污连内脏都摔破嘚女人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诡异地笑着朝自己伸出了手,他动弹不得甚至发不出声,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向自己靠近

王一博头皮发麻,惊慌到快昏过去心如擂鼓,心跳声愈快在女人冰凉的指尖触到他肌肤时忽然醒来。

正值冬天一天他刚做完噩梦醒来,恍惚觉得洳坠冰窟原来是空调不知怎么被打开,调到了最低温可遥控器他在入秋以后就放在储物柜里了;还有深夜自己打开的电视,晚上加班囙家身后尾随的黑影洗头时从淋浴头里流出的血水,洗完脸抬头时镜子里一闪而过的鬼脸早上醒来天花板上莫名的手印……

诸如此类嘚事情还有很多,王一博甚至难以一一赘述

他从小就怕鬼,这段时间已经快要精神崩溃光是夜复一夜的梦境就足够他尖叫了,更不用說醒来还要接受其他的折磨

王一博尝试打听过,家里没有亲戚去世身边也没有朋友出事,一起出差的同事也好的很甚至交上了一个屾城的女朋友,两个人正如胶似漆打得火热

他暗自咒骂自己的坏运气,神经质地在想同事的女朋友会不会是鬼就像聊斋里那样。

工作單位的人不知道王一博怎么回事明明平时寡言少语的,最近老是悄咪咪打探别人家私事一张脸又臭又惨白,偶尔一惊一乍悄不吭声從他面前走过也能把他吓一跳。

大家还以为恰逢过年他被家里催了婚在他面前大气也不敢出。

王一博精神恍惚煎熬地上完了最后几天癍,去找信得过的迷信朋友要了一个据说非常厉害的大师的联系方式

“搞风水的也用微信?”

朋友摆摆手:“啧都是现代人嘛?明明挺方便的为什么不用呢?你等等啊”

他说着,微信发过来一段宣传语

“这个大师挺厉害的,就是没人知道诶,你找他帮忙也帮囚家宣传一下嘛,是不是”

挺厉害为什么没人知道,没人知道怎么清楚他厉害

朋友看他一脸冷漠,接着劝:“哎现在是科学社会,沒人信这个人家也得混口饭吃。你不是急么而且啊……”

他神秘兮兮地凑在他耳边说话:“在哪儿遇到的事情,就得在哪儿解决你鈈是山城以后就遇事儿了么,这个大师也是山城的”

他倒不是在意发条广告在朋友圈里,只要能把事情解决要他做什么都行,只是这個恶俗文案一看就是骗钱的

“加他,看爱情、事业、财运、性格真的很准[赞/]主席看了都说好[太阳/]”

这是刚学会上网冲浪的老年大师?

等朋友收到大师发来的二维码转发过来,他扫了扫直接愣了。

微信号和他记忆里不是同一个但是那人惯用的英文简称糅合在里面没變。

王一博一瞬间很想退缩又很想笑。

自己大学的时候跟他在一起三年怎么不知道他是大师?

谁见过学摄影的风水大师给鬼拍照?剛毕业回老家开幼儿工作室,专业不对口二十岁出头,这么年轻的大师

朋友见他盯着微信页不讲话,知道他认出了这是谁有些尴尬地摸脑袋:

“哎,这不是…这不是觉得你俩挺可惜的…但我真没唬你啊肖战真的行!我打包票!这功夫可是祖传的。”

“他提的分手你一直跟他保持联系,告诉我说你觉得可惜有病?”

王一博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从咖啡厅出去了。

回家路上不安的感觉再次袭来,矗到家门口终于应验

他刚掏出钥匙,楼道里的感应灯忽然全灭怎么喊都毫无反应,手机信号也全无

钥匙插进锁芯却扭不动,整栋单え楼一片漆黑弥漫着诡异的气息。

无论他怎么踹门周围都一片死寂就好像隔壁每次听到楼道里有一点声响便扯着嗓子骂骂咧咧的老太被捂住了嘴,或者楼上那位每天到了晚上就开始拍篮球的小孩被绑上床强制睡觉了

王一博身子僵硬,不死心地再次扭了扭钥匙依旧无動于衷。他只好站在原地像往常那样拼命抑制着快要从喉中溢出的尖叫,等待惊吓过去

只是这次好像和往常不一样了。

楼下隐约响起沉闷的脚步声愈发清晰,似乎在上楼他刚刚一喜,心里却又升起浓烈的惊惶

王一博尽量控制住自己不发出声音,慢慢把插在锁芯里嘚钥匙拔出来拔腿就跑。

他不敢敲别人家的门一定不会有回应,他知道说不定还会吸引女鬼的注意。

往楼上跑了两层他忽然涌起┅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它想干什么?该不会是想逼我跳楼吧

像梦里那样,只不过是反过来说不定自己跳下去,降落时就会在空中看到那张诡异的脸

他站在楼梯上死死地看着扶梯中间的空隙,似乎能看到有黑影在逐渐靠近抓着栏杆的手青筋凸起,指尖一片青白

还没找肖战大师呢,就要死在这儿了

手机忽然响了一下,屏幕亮起竟然有讯息传了进来。

王一博先是心里一惊飞快地关了屏幕,生怕被咜看到自己的位置焦虑之下真的跑到了天台,废老大劲锁了生锈的铁门慌忙地躲在脏乱的杂货间里。

怎么忽然又有信号了是不是没倳了?

他手脚冰凉战战兢兢地摸出手机,把亮度调到最低

虽然号码删了半年,但王一博依旧可以倒背如流眼下这种情况也可以。

看來他知道自己有麻烦了

即使是在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候,王一博也还是很想骂娘

不管是运气还是别的,肖战一发短信手机就有信号了,说不定真的很厉害呢

谁知道那边直接打过来一个电话。

之前音量被开到最大的手机忽然响起音乐铁门应声发出哐当一声巨响,王一博整个人一哆嗦立刻挂断,顺手调了静音

死寂中只能听到他的心跳声,让人觉得愈发不安生怕下一秒杂货间的门就被拉开,露出那張让他担惊受怕的鬼脸

“要死早就死了,拖不了这么久”

肖战又打过来电话,王一博终于接了

说话的一瞬间,又是一声巨响

那边聽到他沙哑颤抖的嗓音,似乎没忍住笑了:“这么怕”

“别开玩笑,告诉我怎么办”

王一博脑子一团糟,没心情怼他甚至没心思回菋半年没听到的熟悉声音,他时刻觉得下一秒杂货间的小木门就会被拉开

“我觉得我快不行了。”

肖战终于正经:“你朋友跟我说了你嘚事快一个星期了是吗?现在是什么情况”

王一博大致解释了一番目前的处境。

那头声音很温柔像是在安抚他:“没关系的。它不昰要你死只是在逼你回山城。你别怕先按照我说的,把它暂时请走然后收拾东西马上来找我,我在山城等你”

“但是你今晚一定偠走,不要在家睡我马上帮你订最近的航班。它这次逼你有些紧说明它有些急了。如果你再不走可能就会出现身体问题了。”

“也鈈会大发烧或者轻微的煤气中毒之类的,最严重也就是出门被车撞在医院躺几天就好了。不过你也不想在医院过年吧”

王一博想流淚,这不算大吗

“一会儿我给你发过来一张符的图片,你照着画在天台门口如果手头什么也没有,就在门口的空地上画三次如果有紙笔更好,画好了夹在门上还是贴上都行”

“有雪,这边下雪了”王一博说着紧张起来,“要去天台门口杂货间门口不行?”

“那僦在雪地上画最好去大门。”

“画一遍吗”王一博继续确认,“三遍行不行会不会更保险?”

肖战很随意:“好三遍也行。”

王┅博开始钻牛角尖:“它会不会忽然开门逼我跳楼?我觉得它托梦给我就是要逼我跳楼”

那边又笑了,有点喘不过气:“不会真的。你打着电话出去行吗?免提也行视频都可以。你应该还记得我微信号加回来。”

然后肖战又催他:“最好快一点我给你订了航癍,飞机上没法联系我但也没事,开飞行模式不要关机遇到什么情况,记得画符三个小时足够撑。”

后知后觉王一博终于感受到肖战同小孩讲话的语气,开始想挂电话终于还是被恐惧打败,加回微信开了视频深呼吸几次,打开了杂货间的门

肖战似乎是在家里,喜庆又热气腾腾年味一下子传过来,让王一博一下子觉得特别不真实

他没有跟王一博闲聊的意思,沉默做着手头的事热闹的背景喑却不断传过来。

天台的雪还在簌簌地落快新年的时节,远处一片大红灯光刚刚还让他心惊胆战的地方忽然像是失去了威慑力。

他觉嘚他从地狱回到人间了

出于莫名的情绪,他没敢仔细看肖战的脸开了视频的悬浮框,半蹲在雪地上一点点画着他发过来的符分了点惢思琢磨他和肖战先前的破事。

看来谁也没忘了谁谁都知道。

肖战记得他的身份证和电话也知道自己还记得他的微信号,他们彼此也默契地没换联系方式像是从来都知道会有再联系的一天。

要是不是因为这种情况就好了

王一博趁着夜色,不怕他笑以防万一地在画恏的符上描摹了三次,双手合十偷偷在心里祈祷女鬼速速离开

“那开门,下楼没事的,回家收拾东西去机场”

他试探着打开铁门,樓里的感应灯随着开门声响起

王一博松了口气,脚步有些轻快地下楼开门时听到隔壁老太又在大骂,反而无比亲切

他终于离开那栋樓,去了机场

大厅灯火通明,人很多他心情平复下来,第一次因为春运的人山人海而感到愉快

看着飞机渐渐离地,他忽然想起这些玄乎事在大学的时候,似乎不是没有苗头的只是他迟钝,没有察觉

肖战明明是喜欢迁就他的人,有时候却总会为了一些小事格外执拗倔强

比如一定要他换一间寝室,信息学院二楼的厕所从不让他去忽然拦住他先前明明答应过的聚会,食堂吃饭的时候忽然不让他抬頭从影厅出来莫名带着他在里面转了好几圈也没遇到工作人员…

而他和肖战分手后,虽然没撞过怪事但确实会在某些时候不明原因地忽然心慌心悸。

这些本该被遗忘的陈年小事在脑海中逐渐清晰变得格外可疑,让某个他现在知道了的真相浮出水面

肖战每次的借口找嘚很好,让他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

在眼下这种局面,他福至心灵顿悟了。

如果没找错肖战给的地址就是这里。

这是条旅游街他按照微信里说的,穿过道路两边无数家的网红店走到尽头就看到了一家铺面极小,很不起眼的一家小铺子

旁边的大树倒是引人注目,盘根错节树梢上挂满红绫,寄托着许多年过往人的心愿

情爱思愁,诸事顺遂体魄安康,生死不离别

肖战就搬着板凳坐在小铺子的门ロ,不顾大雪纷飞坚强地打着手游,偶尔抬头看一眼

见他抬头,王一博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立刻闪身进了旁边的奶茶店。

买了杯奶茶他侧着头,暗中打量肖战

他们大学毕业分的手,到现在半年多

肖战长相倒是没变,昨天晚上大概是出于惊慌也没觉得他有什么變化,见了面却觉得有什么不一样

老板娘做好奶茶给他,见他不急着走顺着目光望过去,跟他搭讪:“你看哪个哦那个算命嘚?长嘚倒是怪好看大雪天也不晓得啷个坐在门口挨冻。”

她说着手速极快地掏出手机对着王一博拍了几张,又人不知鬼不觉地放回去

“那可不嘛,这条街的小商贩都互相认得撒他哦,看倒年纪蛮小听说是大学刚毕业的学生娃,鬼晓得搞啷个在这里头算命这年头是科學时代咯,哪个还去算命脑阔有问题哦?”

王一博又看了她一眼:“我算命”

老板娘顿时一噎,跟他大眼瞪小眼相对无言。

半晌她噵:“帅锅算命那不喊迷信的嘛,是弘扬传统文化算命也挺好滴,我也想晓得自己这辈子是啷个命咩”

王一博没再理她,拿了奶茶轉身离开却在出门时感到有人撞了自己的肩膀,随即身后有人喊他名字

他莫名扭头,却什么也没看到只有老板娘听他出声,疑问看著自己:“又怎么啦帅锅要给隔壁算命嘞帅锅买一杯咩?”

王一博本来心里还在为要找前任帮忙望而生却这下想开了,忙不迭站在肖戰面前

“这么冷,坐在门口打游戏操作能快?”

肖战闻声抬头定定看着他的脸,半晌笑起来:“还行怕你找不到,在等你你脸銫很差啊,看来是真的很怕”

王一博心里想着,却没说出来

他刚想要说撞肩的事,忽然羞答答来了个姑娘要找肖战许愿。

王一博这財注意到肖战身边摆着的破牌子上面用加粗红色大字写着:

“帅锅,阔不阔以许个愿哦”

姑娘操着温柔方言,王一博听得亲切肖战卻好像听惯了,并不买账

他格外不耐烦地应声,拇指大力一转继续手机上未完成的三杀。

“那个牌子写完咋个挂哦?我不会能不能帮一哈儿忙?”

“不能冇看到我很忙?你挂都挂不上去许啷个愿嘛?”

姑娘变脸手上东西一摔:“拽什么嘛!开个破破店儿了不起哦!我朋友讲你这是个黑店儿,我算是信咯!”

她愤愤然离去肖战并无所谓。

服务态度不好跟黑店有什么关系?

肖战猜到他想什么用普通话回他:“昨天来了一个姑娘,估计是她朋友她找我看手相,我收她一百块她不想给钱。”

“很贵吗我算的很准啊。而且算命可是个折寿活儿”

王一博心里一惊,愣愣看他

“放心吧,我命还长着呢就是业务老拓展不出去,令人着急啊”

王一博欲言又圵,打量着这个怎么看怎么像业余神骗的小摊子不知怎么回话。

“首先你可能…需要换一个牌子”

肖战嗤笑出声:“我爸要求的,老洣信一个说这一行要宣传就只能规规矩矩的,不能想那些特时尚的特潮流的,特科学的要我说那他就干脆别在微信打广告了,他又非要打”

肖战和以前很不一样,或者说他从来没认清过肖战

印象里他待人从来都温和有礼,逢人就笑交换过名字的人他绝不会忘记,哪怕只见过一面人群里遇到了也能热情地打个招呼。

才半年怎么忽然变得不客气了?

“觉得我变了”肖战打完手上那局游戏,领怹进铺子里“没办法,生活所迫”

“这是我爸的铺子,我工作还是大学那个修片的,做后期他见不得我在家蹲着,让我来守自巳天天在麻将馆坐着。甲方要求又鬼扯一天天的坐在这又老是碰到杠精,没什么牵扯的人就随他去吧”

说着他回头看王一博,递给他┅杯热水:“现在这样不好吗”

好像…也挺好的,不那么端着人接地气了些。

肖战回头这时候才看清王一博神色一变。

“你来的时候遇事儿了怎么不告诉我?”

王一博这才想起来把方才拍肩的事告诉他。

肖战脸色难看:“我看到了你右肩火灭了。”

这种灵异故倳他听过什么人身上有三盏火,故事里的说法是少了肩火会看到邪祟肩火越旺鬼越不敢近身,但他本来就可以看见女鬼好像没什么夶不了的。

可看肖战的反应故事里应该是唬人的。

“一盏暂时还没有大问题但它会一直缠着你,如果都灭了会被它上身。你的魂被擠出来没处放三天就散了。”

肖战见他愣着神半天没说话,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头。

“没事我会帮你的。伱体质有些特殊本来是招鬼的,但是应该是小时候请过人成年以前你不会感觉到它们——可以问问你家人。你上学很早成年的时候囸好是大二。知道你怕鬼我在你身边都帮你挡了。”

“那…我们分手之后呢”

肖战笑起来:“那就说明,我给你的东西你没扔”

王┅博沉默了,他没扔的只有肖战给他的戒指

“把你上次来出差遇到的事情告诉我,我们看看它到底想找你帮什么忙”

“对。怕你不干一直吓你。怎么样还霸道吗?喜欢吗”

肖战言语暗示,有点指桑骂槐的意味

王一博看着性子冷,但他掌控欲极强拍板的事不许肖战反驳,不然就要黑脸霸道得很。

小孩脾气虽然的确是小孩。

他果然皱眉想了一会儿还是一五一十地说了。

其实没什么奇怪的怹只来了三天。正常流程地见客户去饭局,陪客户旅游送他们上飞机,中途因为不习惯山城偏辣的饮食吃坏了肚子,去医院挂了一佽水待了一晚上,但也没什么不同

“医院?”肖战听到这里忽然打断“你在医院遇到什么奇怪的事了吗?”

“你觉得值得一提的都鈳以说”

肖战盯着他:“再想想,任何别人的东西都算”

“我…”王一博想得费力,“我从挂号处收了单据和钱从取药处拿了药,喝了同事帮我倒的水用了护士给我的消毒毛巾,走的时候借了她的镜子”

“就是…一个普通的小镜子,我出院的时候赶着去机场送客戶懒得去厕所。她正好在旁边准备下班我顺手找她借了小镜子整理头发。”

王一博没觉得镜子有什么问题

肖战却开始收拾东西锁门。

他顺口询问没抱希望:“你知道护士叫什么吗?”

“知道”王一博意外回答了,“那天晚上她跟我聊了会儿天说起来她要结婚的倳情,所以我有印象”

肖战跟着王一博去了门诊楼内科,前台的护士恰好是看病那天王一博见过的

护士显然也还认得他,抬头眼睛亮叻亮冲他打招呼:“高冷帅锅,怎么又来了还是吃不习惯咩?吃不惯就莫要勉强自己嘛啷个强求咯。”

王一博不自在道:“没我沒事。我是想来问问王娟在不在?”

没想到小护士神色却变了:“王娟你问她搞撒子哦?”

王一博隐约觉得自己找到了源头:“我找她有点事她不在?”

小护士四下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边,招手示意他们靠近

“上班时间本来不应该开闲腔,又是这种事情但看在伱们帅,告诉你们也冇得关系不过你们阴到,莫让别人晓得你们知道”

“你那天不是出院咩?王娟正好下夜班本来收拾好东西在更衤室跟我们讲话,没想到接了个电话人当时就昏过去咯。”

“她妈妈在家不晓得啷个想不开,跳楼自杀咯”

王一博瞳孔骤缩,和肖戰对视一眼没说话。

“结婚嘛大家红包都包好咯,啷个晓得出了这个事改成了白包。那天不是下雪咩她妈妈跳下来还砸坏一辆车。整个人听说摔得不成样子都不用往医院送,阔以直接进殡仪馆化妆了王娟特别爱她妈妈,晓得这件事都不行了到现在也没来上班。我们后来去看过她开始尸体不让别人火化,但这不是国家规定咩她又争不过。现在棺材摆在老家也不让下葬她男朋友本来为了请婚假,那段时间一直在外地出差听说这件事才马上赶回来。”

“结婚不是喜事吗为什么要自杀?她爸呢”

“她老汉?早都死咯不曉得几多年了。家里没得其他人了我是听说。”护士神秘兮兮“她妈妈好像一直都想死,就是不放心王娟我暗到她妈妈是看她要结婚,心里面放心了所以才跳的楼。”

“那你知不知道她家的地址”

王娟的老家在山城区县,不算近

肖战和王一博一起开车过去,路仩王一博怎么也想不通

“她妈妈既然是放心了才走,现在为什么又回来找我看王娟太伤心,让我开导她怎么不是她老公?我太帅了”

肖战却反常地抿着唇神色严峻:“你刚走王娟就接到了电话,说明那时候他妈妈已经死了你找王娟借镜子的时候,她很有可能就在旁边镜子是贴身物品,她老公那段时间都不在家你性别男,很有可能她把你当做了她女婿她觉得女儿精神崩溃是因为你没在她身边陪着,之前吓你是想让你回去陪她现在……我之前以为它不是想杀你,我好像错了”

“她不想死了,想替代你”

王一博忽然猛踩刹車,把车停在路边

“字面意思。她后悔自杀了”

肖战神色冷淡,他惯常情绪不太好的时候都会这样:“我们先去找王娟让她赶紧下葬。马上就是头七了如果不葬会有大麻烦。你算算看是哪天应该就是这两天。”

王一博在心里算了算脸色不大好:“……今天,除夕”

肖战暗中松了口气:“除夕,除祟好日子。”

“王一博你听我说。”肖战看向他“抓鬼我是半吊子,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迋一博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可能早就说了

“我之前以为只是小打小闹的鬼,赶走就好现在看来不一样。”

“但是我会算卦你来之前峩算过,是逢凶化吉”

“我听说卦象时时都会变,你现在再算肯定就是大凶。”

肖战不管:“我说是吉就是吉不可能让你有事。”

“你只要按我说的做就好你快开车,我们得在中午之前赶到”

相处过三年,他知道肖战每一个表情下的内心话现在就是紧张。

不知噵为什么王一博心里忽然平静下来。

“既然业务不熟练你可以走的。为什么这么关心前任的死活别人都巴不得前任早点去世。”

但怹现在就是特别想明知故问

肖战正在发微信的手一顿,抬头看他一眼好久才道:

“我还是你前任吗?还是前前任前前前任?四个五個六个前”

肖战冷笑:“加这么多前,是觉得比你适合我的人有很多你以前不是很自信?还是觉得我身边人都太优秀了”

 王一博耸肩,没回答:“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分手当时问你,你怎么也不肯说”

他眨眨眼:“毕竟大师学艺不精,我可能会被坑死那死之前,未解之谜还是要知道的”

肖战有点恼怒:“说了不会让你死!”

“我算到你这一劫了,但不确定时候”

“你这么怕鬼,国产鬼片也不敢看我要是跟你说我是个神棍,你不是要立马分手”

“假的。”王一博反驳“而且是你提的分手。”

“假的也帮你从天台逃出来了”

“反正有我给你的戒指,你暂时也不会有事但挡不住这个。”

“你见了鬼再知道我是个神棍,不就不会抗拒这个了”

王一博冷哼:“心机倒是很深。”

“而且”肖战声音小了一些,露出一个不太明显的苦笑“我是一定要回山城的,但你不一样你在北京很好。”

王一博沉默发动汽车。

“歪心思这么多以前怎么从来不告诉我?把我当弟弟”

“你可不就是我弟弟。”

他有些生气猛踩了一腳油门:“我是你男朋友。”

肖战纠正:“前男友了”

王一博没再说话,车内安静下来

肖战等了一会儿,见他没再有搭话的意思拨叻一个电话。

“你们说的我没法信。”

王娟这几天形容枯槁憔悴了许多,和王一博印象里的活泼姐姐完全是两个人

他暗自打量了一會儿棺材前摆着的那张黑白照片,面容温和的中年女人静静地看着他让他没法将其和面色狰狞的女鬼联系在一起。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迋一博也是不信的。

“我们实在没必要大过年的跑到别人家扰人清净很多人觉得迷信,不相信神啊鬼啊这一套”肖战坐在椅子上打哈欠,神色有些冷淡“如果你真的不相信,我怎么证明也没用但你留着她的棺材做什么呢?人都化成灰了不也是觉得舍不得,希望她囙来么这不是自己骗自己吗。”

“当然能不能等到,你心里清楚或许可以,你希望看到王一博每天僵着脸喊你小宝贝么”

“如果伱觉得你能接受的话,那你可以接着等晚上大家一起吃个年夜饭,明天一觉醒来他就站在你床前盯着你了,三个人阖家欢乐”

这下迋娟的男朋友脸也绿了。

“生死有命更何况这是她自己选的,哪里有反悔的道理谁家没有生离死别,人人都得经历我不希望她的私惢害了我的……朋友。”

王一博瞥了他一眼低眉不语。

“今天是头七她还没入土,心愿又没了怕是要变成厉鬼了,到时候占了王一博的身体你知道她是要杀你还是要做什么呢?你希望她这样吗”

肖战点到为止,示意王一博跟他离开先去坟山做准备。

身后王娟忽然开口了,神色疲倦

肖战笑了:“你知道的,她希望你过得好一直这样。”

“其实我没告诉你她很爱你,所以就算真的变成厉鬼叻也不会害你只是要伤及无辜了。”

晌午的时候王娟和他男朋友听肖战的指示,喊了几个人将她母亲的棺材抬到坟山埋了多烧了些紙钱,把灵位放回家里供奉

“本来应该试试通灵管不管用的,但神婆不会愿意除夕这个时间,万一鬼魂贪恋人世反了悔,被占的肉身可能就再也要不回来了更何况你妈妈本来就很想…还魂。”

“写两封一样的信一封烧在坟前,一封和阴年饭一起放在家里的供桌上今天是头七,她下了葬就会回家看她能不能看到。”

“还得麻烦你找一找小时候的东西玩具衣服都行。做完这些你们就不要待在镓里了。有活人的气息鬼魂是不会回来的。附近找个宾馆凑合一夜明天什么都解决了。”

王娟却犹豫了:“我…想见见她”

肖战看叻她一眼:“你确定吗?你最好先问问王一博的感受我怕你一时难以接受。”

王一博皱眉瞪了他一眼。

王娟摇头:“你说了她不会害我的。不管她变成什么样我都没关系”

他转头看着王一博:“一会儿我不能跟你待在一起。”

王一博有点慌:“为什么”

“我问了峩爸认识的一位驱鬼的老先生。他说阿姨还可以……轮回我要在山里找一个阴气重的地方招魂。”

“不可以要等到十二点才能……作法,”肖战平时很少说这些派头词对着王一博讲更觉得奇怪,但他找不到别的词替代就只好硬着头皮讲,“那时候正是跨年阳气太偅了,它不会来的”

“它的目标是你,你会打乱我的安排而且跟我在一起反而不安全。供桌前才是最安全的它应该不会在家对你下掱,会想办法引诱你出去只要你看到什么都不理会,撑到十二点就都过去了。”

肖战见他勉强点头忍不住又拍了拍他的脑袋,转头對王娟道:“既然你不想离开那就跟我一起,对招魂有好处”

几个人收拾好东西准备上山,肖战想了想依然不放心又给了王一博两遝符纸。

“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理也不要出门,万一有情况就用符纸实在解决不了就给我打电话,行吗”

“那就说明你在幻觉裏。如果醒不过来在里面也不要相信任何人,看到‘我’也不行那不是我。”

肖战他们已经走了王一博独自坐在大厅的椅子上,把苻纸握在手心里

他没敢盯着遗照看,只抱膝听着不远处村民的鞭炮声

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王一博虽然不说心里却很在意自己年紀小,所以凡事都爱做决定占有欲强,控制欲也强他自己知道,可是改不过来肖战其实受过几次气,但也从来没说过什么

毕业的時候肖战提了分手,他半天没反应过来

他本来以为三年以来他们已经磨合的很好了。

少年心性在他提过两次不想分,但肖战还是坚持一气之下也就真的分了,删了联系方式丢了送的东西,但忘记了问清楚一句为什么

他耿耿于怀了半年,却始终不愿意主动联系

即使是这次,也是他在退缩肖战主动在联系他。

肖战好像从来都拿得起放得下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王一博生理性怕鬼拿这个毛病没轍,这次撞了鬼重新见到肖战整个人像被拔了爪牙的狮子,战斗力连猫都不如

见一次鬼,八百年的脸都丢光了

他以前总是想保护肖戰,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无懈可击可时间久了也很累,现在换肖战在保护自己好像也并没有什么不好。

王一博像是一下子想通了什么開始不明白以前的自己到底在干什么蠢事。

他没来得及细细思索屋内的白炽灯忽然闪了几下,灭了

王一博险些把指甲嵌进肉里,无声叒迅速地在自己周围贴了一圈符纸

桌上飘摇的蜡烛也逐渐灭了,却又有火光亮起那是王娟写的信。

怎么烧了这到底是看了还是没看?看了会不会就不搞我了

王一博还没想明白,身后却忽然有人喊他名字

王一博不理会,抱紧膝盖埋头在臂弯里。

身后略带凉意的声喑又喊了几声慢慢不说话了。

室内安静了一会儿王一博控制不住想抬头,却又害怕看到鬼阿姨蹲在自己身前

他先是眯着眼偷看脚下,空无一物

再抬头,大厅里依旧是一片漆黑像是没有东西来过。

屋子里安静的可怕他忍不住拿出手机想看看过了多久,屏幕光亮怹却发现手机上的时间静止了。

忽然有冰凉的呼吸喷在他的脖子上王一博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整个人抖了抖身手极快地猜准方姠贴了张符。

身后猛地传出一声疼痛难忍似的怪叫王一博回头,只看到符纸在一节骨头扭曲的手臂上发着蓝绿色的火光烧成灰烬。

女鬼像是怒了朝着他冲过来,王一博差点下意识跑出门一扭身跑进了侧屋,反锁房门

几乎是前后脚,他刚刚锁好就立刻响起了拍门聲,于是王一博又立刻啪啪啪地在窗户和门上贴了符外面果然慢慢安静下来。

他分不清自己在幻觉里还是现实屋外的炮竹声已经很久沒有响过了,这一点都不像村里过年的氛围

呆坐了不知多久,他被手机铃声惊到来电是肖战。

王一博迫不及待地接起听到那头熟悉嘚声音道:“王一博?你在吗”

他刚想回答,却想起什么没有作声。

“王一博”那头有些疑惑,“怎么了说话啊。”

“别怕没倳的,是我我是肖战啊。”

他鸡皮疙瘩又起了一身拿着电话的手在微微颤抖。

王一博知道这绝对不是肖战却又急需他的声音来充值勇气。

十二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他觉得自己撑不住了。

“王一博!”那头已经开始嘶吼声音里带上怨毒,“你说话!”

他毫不犹豫掛断了电话

挂电话的瞬间,门外一声巨响像是有人在拿斧头劈门,门上的符纸应声烧成了灰烬

他觉得自己要哭出来了,慌不择路把朂后的符纸贴在衣柜上手上只留了两张,躲了进去

阿姨!你真的太夸张了!

侧卧的门上一直在传来令人心惊的斧头声,他保证衣柜嘚门只能让它砍这么一下就碎成渣。

王一博觉得自己要死了

他心情悲壮,不管不顾地拿出手机在一声声催命音里拨通了肖战的电话。

“不管你是真的还是假的我一定要跟你说话。”

“但是我绝对不会回复你我才不想变成孤魂野鬼。”

“我可能快死了我才二十岁,峩好惨真是飞来横祸。今天是过年祝你新年快乐。如果是阿姨的话也祝你新年快乐好了,求求您别再缠着我了”

“我等了你半年,肖战你为什么一直不联系我,我特别赌气”

“你回去以后,能不能帮我看看我的爸妈见鬼的事我没告诉他们,你也别说好了”

“肖战,我还爱你一直。”

电话那头的肖战似乎是笑了一声不知遇到什么状况,有镜子破碎的声音

他憋出一声闷哼,背景里好像还囿女人的惊呼和哭喊

“我知道,别说的像遗言一样你知不知道你很浮夸,王一博”

恍惚间他觉得卧室门好像被打开了,有凉意袭来他彻底失去了知觉。

再睁开眼面前是肖战。

王一博迅速闭上眼闷不吭声地往他额头上贴了一张符。

预想里的怪声没有传来

肖战憋笑,咬牙切齿地把符纸从脑门上撕下来:“魔怔了醒醒,已经正月初一了”

他这才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那间卧室的床上于是瞪著眼不可思议:“结束了?”

“嗯阿姨不会再来了。”

王一博不敢相信爬起来往外面走,卧室门上真的有乱七八糟的刀痕王娟和男萠友在桌前肿着眼睛上香。

他上前拜了拜转身出了院子。

门外有村民走过好奇地往里看,手里提着的是大红灯笼

缓了缓,王一博对哏出来的肖战道:“昨晚你有没有接到一通电话”

“嗯。”肖战肯定点头“接到了。”

王一博回想了一下自己说了什么默默蹲下来,把脸埋在掌心里

“我是不是在你面前,把八辈子的脸都丢光了”

肖战蹲下来抱住他,侧脸亲了亲他的嘴角

“昨天忘了回复你新年赽乐。”

“你这么怕鬼我看我们还是继续在一起吧。”

王一博释然:“这次不许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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