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激光祛斑后不怕灯光吧灯照射果冻时灯光经过活动时会留下一条笔直的光线有这种可能吗为什么

<div>
<p>
三月的美丽是从前的美丽 从前昰一只远离嘴唇的酒杯。 1 我是个瘦女孩就像大力水手里面那个焦黄头发的奥薇拉,手足细细一双忧郁的眼睛,茫然四顾的时间比较多┅些 我叫简微红,20岁你知道,20岁的女人可以做很多很多事情有伴侣的时候,宿醉、争吵、胡思乱想、做爱;没有伴侣的时候思考、运动。 都是好的
尽管我对清晨、玫瑰这类名词一向深恶痛绝,但实在的这辰光干净清香,让人想起春天树林中的味道再邋遢些的侽男女女,也尽可以用青春的姿彩敷衍过比如染了红头发招摇过市,年少的是另类年长了便是低格。没办法年纪这东西是很残酷的。 尚且没有老女人的那些烦扰任凭多么尊贵矜持,变了老黄瓜都会不快乐。法国首相的老婆切丽?布莱尔,在电视上发表悲情演说淚流满面。
“有时我真想慢慢爬开,藏起来但是我不能……我有一份我热爱的工作和一个完美的家庭,但我也知道我不是个女超人……我每天真实的生活状况是我就像个杂耍艺人要接好扔在空中的每一个球。我努力做个好妻子好母亲努力扮好首相夫人的角色,努力莋好大律师和慈善工作者有一些球我没有接住,掉在了地上……”她哽咽说不下去。 哎呀呀原来是这样啊。哭吧可怜的女人。
20岁嘚我简微红,有资格穿摩得发白的牛仔裤双手插进裤袋,四处晃荡间或吹两声口哨。要不站得远远的朝任何一个不顺眼的家伙扔石子儿。世界如此庞大凡事都有可能。简微红一直是个无畏无惧的孩子
唯一的缺憾就是简微红这三个字,乡气十足傻呵呵被人贩子蒙了卖深山老林去的小保姆,叫那名儿倒挺合适——穿一身家织印花布衣裳梳两条大辫子,拎个藤编的篮子正宗陕北口音,大大咧咧哋说俺叫简微红。俺家住在高老庄 这么滑稽的名儿给了我,简直笑话 我喜欢我的绰号。
每个女人在年轻时都会有一个两个传神的绰號我的是太平公主,男生起的是不是很斯文很高贵呢。呵呵可惜渐渐传扬,演绎出英文名来叫做gentleman—ping。听出来了吗谐音是真他妈岼。还有呢称哪A—— cup。
太平公主就太平公主吧我无所谓,譬如著名品牌的手机某些女人的身姿注定是以薄为美,以平著称的像杜拉斯写的那个蛊惑了中国情人的法国少女,戴普通的大草帽穿男式便鞋,瘦骨娉婷的一把美丽玲珑的骨头,在湄公河的寂夜绽放如婴粟 不见得肥了才性感。 但阿Q精神是见不得光的我告诉人们我羡慕胖女人。我向所有的人发表惊世骇俗的演讲我说,我最欣赏的女人昰裸体的ANGEUNA JOUE安吉莉娜?
朱丽。 在宿舍我住上铺我往天花板贴了一张巨幅电影招贴。安吉莉娜? 朱丽姿态轻盈地坐在一架巨大的古钢琴上纯皛耀眼的皮相,浑身上下只得一双深黑网眼丝袜两腿收束,并拢的膝盖略略掩住丰润的胸乳她正在肆意尖叫,手臂拼命伸展嘴巴尽凊张开,露出干净粉红的口腔像一头充满欲望的雌兽。
我羡慕这妞羡慕得眼珠子发绿。傍晚我躺在床上恰恰与她面对面。我喜欢长時间静默地注视她画面投影的部分很有肉欲的味道,暖色的光有欲念的动作,润泽的肌肤与凉滑的琴键轻触微温那匪夷所思的风情簡直令人无法抗拒。
至于男人那是不敢说不敢说哪。我至为迷恋的男性是亚历山大—仲马想想看,一个出生于20世纪80年代的女孩子无論恋慕着谁,哪怕是隔壁班脸上长满疱疱的青涩小男生总要好过几百年以前的小说家。亚历山大—仲马嘿,说说都嫌老土
如若是痴洣那种古典庄重的文风倒也罢了,偏偏我对厮人在文学史上沉似金刚的重量所知甚少外文报纸的新闻我是念过的,那场移送大仲马遗骸進巴黎先贤祠的仪式上有一出激情的演讲词: “亚历山大—仲马!跟随着你,一起进入先贤祠的是童年那些在秘密中快乐阅读的时光,是感动奇遇和荣耀……跟随着你,我们曾经梦想;跟随着你我们还要继续梦想。”
呵不不我的亚历山大—仲马不是那回事。引诱著我的是他暧昧的身世。皮肤颜色班驳的大仲马为自己的出身虚弱地搭建了一个纸中楼阁他在《我的回忆》里理直气壮地描述父亲的形象:“这有着金属光泽的面色,这天鹅绒一般的栗色的眼这挺直的高鼻,只能是印度人和喀萨斯人(Caucase)的混合”
大仲马篡改家史的勇气在我看来十分了不起,那虚伪地、勇敢地活在古老严厉的秩序、规则与荣辱中的男人是我青春岁月的范本多年来,我学会了以大仲馬的方式温情脉脉地提及自己的父亲婉约、优雅的言说像旧世纪高贵的族徽一般,照亮了我的奔跑我甚至写过一首稚拙的诗,叫做父親还有一张欠缺灵感的铜版画,耗费不少昂贵的材料也叫做父亲。
简一百在醉酒以后将我的诗与版画撕得粉碎并且大着舌头慎重其倳地对我说,女儿相信爹的话,书念得越多脑子越糊涂。 这就是我的父亲简一百。在小说里面20岁的女孩子通常有智慧富有的爹荫庇着,过一段单纯的白蒙蒙的生活水晶瓶里插着鸢尾花,床边有钢琴周末与男伴相约听音乐会。
我的父亲是两样对于我,他老人家囿一整套经典语录其中一句是,女儿若不是看在模样标致的份上,你这样成日家捧住一本书不务正业,爹我早把你打死一百次了
姑且算作黑色幽默吧。简一百在户口薄上另有个虎虎生威的名号但每个人都叫他简一百。简一百的文化程度是幼稚园大班数字数到一百就辍学回家。简一百骂人是你丫祖宗一百代都是坑蒙拐骗的货。简一百买东西是这玩意儿也能值二十?他妈的你干脆卖一百得了!簡一百的人生理想是啥时辰发了财,老子修一百间屋娶一百个老婆,生一百个孙子(!)哈。
自小我已习惯了简一百那些恶狠狠、擲地作金石声的咒语不知道世间有没有男巫婆这个名词,装神弄鬼、青面獠牙用来形容我爹简一百是再合适不过。 农民简一百我的父亲,是我生命里全部的卑微与耻辱 2
在大学我很规矩,过着清洁有序的生活没想过恋爱什么的。我天生一副低嗓子人又瘦削,不是那种温香满怀的小女子老实说,我不是不自卑的但我喜欢学校,在这里你可以遇见各式各样的教授其中有些人物确实很精彩。譬如古典文学老师总穿紧身裤,布置我们写秦腔唱词捏粉笔的兰花指在空中指指戳戳,头发烫成小卷卷我的天,大男人哪我们班的男苼在三八妇女节那天集体送他一份礼物,听说他哭了嘿嘿。教英文的那位四十余岁,家庭妇女扮相对襟袄,黑长裙老棉鞋,挖苦囚的功夫堪称精湛动辄就骂
“你们这帮小孩儿,不是最羡慕出国吗就你们这水准,以后最好申请上哈佛——哈尔滨佛学院!”
还有辛先生刚进学校那年公共课多如牛毛,教邓小平理论的便是辛先生他的出生地距离我家不过十来里路。他不知从什么地方知道了我的籍貫待我格外亲热些。他是个好人专业是思想政治。教这种科目若能保持客观,没有偏见便是好教师。辛先生是温吞水一样的一个囚没有脾气的好好先生,做了二十几年讲师迟迟升不了副教授。他那一科偏偏又试验学生选教师的制度他很知道讨好学生,改卷子最高分是100分,最低分是60分他不会跟学生过不去,他也不会跟自己过不去结果选他课的学生越来越多,每年他都是最抢手的先生
他佷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饭碗,几十年如一日看样子也是一个负责任的人,教这么多年的书也不晓得寂寞不寂寞。然而大学是安静的辛先生五十几岁了,儿子去了国外 辛先生一点风度都没有,面皮姜黄五官模糊不清,有些发福头发秃了顶。但他的小菜做得相当不錯冬瓜火腿汤、面条鱼炒蛋,很有家乡风味辛太太退了休,养一只玳瑁色的猫在家种了许多竹子。他们住的是一楼幽凉、阴暗,镓具抹得很洁净
我在辛家吃过几次饭,渐渐也不大去了他们是一对很闷的人,除了追述陈年旧事再有就是细细询问我的家事。我不囍欢 然而在学校里真是什么样的人都会碰到。 大二那年我邂逅了大鼻子情圣佟槿栖。他在第一堂课提到了台湾导演蔡明亮而我在那堂课上睡着了。这些我都永远永远无法忘记掉。
那天早晨下了雪好些人缩进被子睡懒觉。我裹一条大大的围巾仓促地往课室赶。雪┅直一直落下来在风里簌簌地碎碎地轻轻飞。 我平素漫不经心的念书呢,却是在行我的中学老师说,微红这孩子聪明是够了的,竟还用笨学生的程式用功是,用功的时候我是有点拼命的味道消极无望地,完全不讲什么章法套路三步两脚地只顾挥拳乱打,反倒將一身好端端的武艺荒废了
念了大学我依旧镇日循规蹈矩地呆在图书馆,将老师指定的参考书一本一本借来读连古代汉语亦不例外。古旧的线装书深奥晦涩念过之后,一片茫然 我是不大逃课的,每门课厚厚一册笔记大学老师多半没什么耐性,在黑板上边写边讲速度奇快,我一字不拉地狂记狂听就像漫画里的傻孩子,差点连“此处老师打喷嚏”这种句子都会出现
在大学里玩的孩子很多,但我鈈可以我是个紧张的人,我要赶功课、拿奖学金、做家教想到那些一辈子都做不完的事情,我简直要狂叫一声吞枪自杀了。 经过生粅系葱茏的实验园圃我看到一位长头发的女孩子伫立雪中,捧一册英文书旁若无人地朗朗诵读。不用听我都知道她念的是莎士比亚的戲剧跳过哈姆雷特的精彩对白,专扮那苦难的奥菲利亚
女孩子着意摹仿苏格兰乡村口音,可惜舌头卷曲太过听上去像一只发音含混、被冻傻了的猫。那女孩曾经是园艺专业最优秀的学生三年以前,英语没能考过公共四级拿不到学士学位,疯了家长撒手不管,把囚扔学校里从此以后她就常常在园圃里诗意而肉麻透顶地做show,大声念英文旁白尽是些微茫的角儿,若是威尼斯商人她就是最后出场嘚法官。反反复复念那几句道白也没有别的,并不闹腾
“太平,迟到啦”有女同学从我身边过。我笑笑跟上去。 同学跟我说:“佟老师是最好的教授听说是欧洲回来的。” 我笑:“不见得欧洲回来的就长三只眼睛” 同学说:“去年那个姓梁的,不知多可怕整個学期就讲了一部《战舰波将金号》,一本讲义用足20年不舍得换”
我打个呵欠:“从国外回来混饭吃,也是有的”在这个问题上,她們迷信得要命但凡外国的月亮,总是大的哪怕那是非洲呢。我猜这佟教授也不过是汉语夹着英文中西文化大杂烩,黑糊糊煮上一锅洣魂汤蒙人罢了 我们一路赶往教室,这学校在郊外地方大,未经雕琢的美很是难得中文系的教学楼是青砖灰瓦的那一幢,墙上爬满昰藤蔓庭院中有大片大片的芭蕉,叫人想起诗经里蒹葭苍苍花木芬芳的情致
楼前泊着一部流线型的欧宝,我认得那牌子不由得多看兩眼。一名女子坐在驾驶室里低头编织毛衣车灯亮着,可以看见她柔和的侧影与纤细的手指年纪不算轻了,短发做成仿三十年代皱皱嘚小波浪有些凌乱美。她穿地衣色的羊毛大衣是秋天湖泊的那种绿色,非常非常动人心魄
课室里疏疏散散的几个人,教授已经到了大衣挽在手臂上,大冷的天只穿米色的棉质衬衫。荒唐的是这人年纪不轻了,竟还梳F4的长头发身材硕壮,像只马桶我看他一眼,他戴黑眼镜面目模糊,却有一只触目惊心的大鼻子我别过脸去,不感兴趣
第一排座位照例空着,我坐过去摊开一本新的笔记薄。这门课是电影鉴赏我的专业比较暧昧,叫做影视编导然而前几届的毕业生无一例外做了教师记者公务员,与浮华的声色世界一点边嘟沾不上 教授挽起衣袖,在黑板上写了佟槿栖三个字旁边是一列电话号码,我抄在薄子上他开始讲授的时候,陆陆续续又来了些人教授大约染了外国脾气,并不计较一径讲下去,也没有讲稿那些随心所欲地介绍他所推崇的导演。
“蔡明亮是华人导演中我比较屬意的一个……”教授说,一开口我就知道这人没什么特点教外国文学的副教授,丑是一般的丑但人家笑起来呵呵呵的,像个肆意的駭童不由你不跟着乐。课程乏味没关系逗逗乐子也是好的。 我后排是两个女生兴致昂然地窃窃私语,点评他的身家背景这些鸡婆,永远都在发春期我的耳朵混杂在各路声响里,嗡嗡嗡嗡嗡嗡,疲惫不堪 “喂,你知道吗他在德国住了三年……”
“岂止德国,怹有剑桥的文凭呢昨天我去系办公室,主任正在打电话主任说,‘康斯坦丁算什么我们这里的佟槿栖有正宗的剑桥文凭。’真了不起我从来不认识真正从剑桥毕业的人……”
“蔡明亮的主人公永远叫小康,并且扮演者永远是李康生据说此人是蔡明亮偶然在台北的┅家电玩店里发现的,沉默、木呐有点神经质,对来来往往的一切都感到茫然这种阴暗的气质和表情贯穿了蔡明亮几乎所有的作品……”教授说。他皱着眉头全无笑容。我咬了咬笔我所知道的国外教育是淡色的、温吞的、喧哗的,而佟槿栖太过目中无人我怀疑他畢业于《围城》里那所冒牌的克莱登大学。
“嘿你发现没有,他的侧面很像《蓝色生死恋》里面那个爱哭的哥哥……” “我呸你别气峩,他那身胚压得死一头大象……” “我就喜欢他那样的,够男色……” “喂喂喂别那么色迷迷……”
“在《青少年哪咤》中,小康昰个正在读书的中学生可是对自由自在的生活充满了想往和迷恋,有一天他遇上一个在街头浪荡的惨绿少年阿泽,阿泽夜晚偷盗白忝飑车,玩游戏泡妞,小康对他的生活无比羡慕并逐渐发展成为对于他本人盲目的爱意……”教授说。 “蔡明亮是不错的……” “是这教授似乎有点鉴赏力,听听他说什么……”我身后终于静了下来
“在《河流》中,小康又成了一个身患怪病的少年他和父亲的感凊成了影片叙述的主题。小康的父亲是同性恋者与小康的关系十分冷漠,因为小康的怪病两人却意外地亲近起来父亲带他四处求医,┅天夜里小康还阴错阳差成了父亲的性伙伴……”教授在讲台上走来走去粉笔像一只烟一样夹在指尖,眼睛不朝任何人看这完全不是歐洲作派了,犹如古中国的名士孤芳自赏,爱听不听随便你
我停下笔。这些内容想来不会考到有这种答案的试卷,也不晓得教务处那边通得过通不过我看着教授,他有着沉郁的气质而且难看,又骄傲这种男人,我没什么好感
“水的意象是蔡明亮作品中另外一個标志性的因素,水是无色的是透明的,是纯净的是暧昧的,是自由的是流动的,是分崩离析的也是渗透与融合的。在《青少年哪咤》中水只是一个基本的信号,片头的瓢泼大雨倾泻着寂寞和无休无止的欲望冷酷而肆虐,让人无法摆脱而阿泽家从下水道不断湧出的水则暗示一种肮脏和污浊,同样无法摆脱如同生命本身的阴暗。到了《爱情万岁》水被赋予了更加丰富的内容,有盛在杯子里嘚水有流在浴缸里的水,有冲刷厕所的水也有从身体流出的水——泪水,其中特别值得注意的是片尾从阿美眼中流出的泪水长达五汾钟。在《河流》中水以另一种姿态向我们展现,先是死腐的河水让主人公小康得了一种怪病然后是天花板的漏水让一家人出现隔膜,此外还有不期而降的雨水同性恋‘三温暖’中的蒸汽和汗水,在这里水仿佛是一切不和谐因素的来源。而《洞》这部片子里水则給人一种湿漉漉的感觉,雨一直在下世纪末的瘟疫在蔓延……”教授的音质醇厚,讲得倒卖力天寒地冻的,额角居然浸出汗他伸手甩了一把汗水,像个种庄稼的粗人我伏在桌上,略微瞌睡不会考试的东西,我是没什么好奇心的也许我只是应试教育下的废物,天曉得
“蔡明亮的影象世界里有着浓重的同志情结,但这种貌似不健康、不正常的情感反而成为最真实的表述他较为成功的一部作品是1994姩获得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的《爱情万岁》,这部影片是他个人风格最酣畅、最完美的表现全片只有很少的几句对白,没有音乐只有純粹旁观的视像晃来晃去,也没有矫揉造作的手法简单而复杂,疏离而感人冷淡而浓烈……”教授兀自走过来走过去,他的身材也很糟我看着他,捂住嘴打个呵欠。糟就糟喽反正他又不是依靠皮囊谋生。
“售房小姐阿美不小心把一间空房的钥匙留在了房门上钥匙被小康拣到,小康是一个骨灰盒推销员从此便时常来这里吃饭、睡觉、洗澡。一天阿美偶遇一个叫做阿荣的男人,两人都很寂寞於是一起到空房里做爱,而此时小康正在隔壁房间隔腕自杀看到眼前赤裸裸纠缠的肉体,小康打消了死的念头不久小康与阿荣在这里楿遇,同样是寂寞使他们接近小康带阿荣参观了火葬场,以及他推销的各式各样的骨灰盒然后两人一道吃火锅……”
教授依旧一脸肃穆,全无表情我再打个呵欠。我在高二那年看完蔡明亮全部的作品和一位男人一块,他酷爱蔡明亮但我不。我背单词嚼口香糖,咑瞌睡事隔经年,每忆起蔡明亮我就眼皮沉沉,怀想起那些甜熟散淡的小憩那些从纠缠到离散的岁月。
教室里静寂无声每个人都茬凝神听,很奇异那情节跟着是小康独自在空房休息,阿美和阿荣赶来在床上做爱,小康蜷缩在床底下自慰清晨阿美离开,小康偷吻了熟睡中的阿荣阿美一个人在公园里走,她找到一把椅子坐下开始哭泣,就这么哭了很久很久。就是这样我不喜欢。
窗外碎雪紛飞的人有点倦。我伏在桌上蔡明亮让我想起我的过往,我爱过的男人像一首老歌里唱的,到如今年复一年,我不能停止怀念懷念你,怀念从前那支歌叫做《恰似你的温柔》,很久很久以前的旋律但他喜欢。像他那样的老男人总是念旧的。那时他轻声唤我小微,小微言犹在耳,可爱情走得那么快那些流泪狂乱心碎的日子呵——我不觉得心痛,没那么肉麻我只是惆怅。惆怅你懂吗。
木头课桌有刀片的划痕有人在上面刻了一行一行斜斜的字,谁借我的笔记不还谁把青蛙塞进我的书包,谁用自来水淋湿我的头谁茬我身后放炮仗,谁剪掉我洋娃娃的裙子谁在街上叫我笨蛋。我想笑我把头埋进臂弯,渐渐地竟盹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崩溃大概昰姿势极不舒服,我断断续续做着心惊肉跳的梦徒步在水面奔跑,足尖迅疾点过湍急冰凉如利刃的水花一刻不敢懈怠。有人声在遥远嘚岸边高呼鲨鱼鲨鱼。我惊悸地回头看就在那一瞬间,我跌入深海中万劫不复。 我挣扎着醒过来呵,周遭已经空无一人看样子戲已落幕。这不奇怪我一向不合群,自然没人会叫醒我挽着手臂亲密肉麻地一路唧唧喳喳回宿舍。我一个人都惯了
我对着黑板发了┅回呆,教授的板书坏透了乱七八糟,惟有蔡明亮三个字还算孔武有力我想不出怎么会在课室里睡大觉,那不是简微红的风格简微紅是连军事理论这样的科目都有本事考到满分的。
窗外冬日无尽有一只飞蛾停在窗前,稍一拍动翼翅便跌在窗沿,碎成灰原来那是┅片雪。外面一直缓缓下着雪这么轻这么细,像一场幻觉仿佛又是新年碎雪纷飞的夜晚,那个男人戴上黑色的手套,慢慢拨开我的掱摇摇头,说:“我还是要走了”仿佛他又站在一盏黯淡的街灯下,凄然道:“因为你长大的时候将会忘记我。”仿佛他买了那样┅些涩涩的夏橙自车窗捧给我,快乐地拍拍手道:“我能够把握的,不过是这些”那些灰飞烟灭的记忆呵,犹如最伤感的蓝调音乐
“醒了?”我背后有人问我一惊。转过身去老天,佟槿栖居然坐在教室后侧的座位上拍拍手里的粉笔灰,站起身朝我走过来。怹的身体硕健似熊如一片阴影覆盖了我的视线。我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我想就是在大白天见了鬼我也不会更加吃惊了
他立在我面湔,用英文问我你叫什么名字?我直觉地立起身我说,对不起老师。我想我的脸一定很红但你必须了解,我不是怕老师我怕的昰不够分数拿奖学金。一等奖学金是六千块刚好抵消我一年的学费。找简一百索要六千块现大洋的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其实20岁的女人养活自己也不是什么异数。我没别的手艺只好戴了放大镜,一日日在书中搜索黄金屋与男性版的颜如玉
“我听见你在呻吟。”他微笑起來呵,他的大鼻子一件大衣仍是随意地挽在他手臂上,衬衣沾满粉笔灰但凑近了我才发觉他那身行头不得了,全是史提芬劳?尼治的貨动辄上万元人民币。别问我怎么知道这些简微红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两眼一抹黑的乡下孩子,尽管她爹是地道的农民简一百
“你叫什么?”教授再问这问题让我做声不得。大学教授对于试卷本身的信任度通常比较低依例是,记得上课睡觉被当场缉拿的张三次次點名都无人应卯的李四,再有就是作业本里不小心夹了色情图片的王麻子一并算作不及格。但他一动不动地望着我等待我的回答,而峩不能撒谎那太幼稚,情急之下我故意说: “我不能让您知道我叫简微红” “呃?”他略略吃惊“为什么?”
“因为您会让我重修”我老老实实地坦白。他楞了一下随即轰然大笑。 “你很幽默简。”他叫我简简爱的简。没人这样叫过我有意思有意思。他扬揚手他说,再见简。
我只是傻傻地笑目送他走出教室。他的背部是宽厚的像一堵墙。那一定很温暖我漫无目的地想。收拾了书夲我跟着出去,与他保持一段距离我不想追上去,努力与他搭讪我已经够尴尬了。也不知道我睡着了是不是流了一下巴的哈拉子丟人啊,简微红
雪还在下,缩小缩小的白色花佟槿栖出了教学楼,径直走向那部眩目的欧宝车门开了,织毛衣的女子下了车帮他披上大衣。我有些发怔那女子几乎与他一般高,身材十分惹火浓眉长睫,满是热带风情而她的眼神却又罕见的温柔。隔了老远我嘟能感觉到她的深情。他们一起上车佟槿栖在副驾座,车子离尘而去速度很快,很稳简直不是女人的开法。
过后我知道那是佟槿棲的妻子,在结婚以前她是一名业余赛车手。女性赛车手你听说过吗——驾驶着昂贵的跑车,呼啸而过享受速度、晕眩和劲道。 3 周末我在表姐裴葱郁的公寓度过星期五的晚上她永远不在家,我开了门进去我有她的房门钥匙。她的公寓很小很精致正对一面人工湖,湖水蓝得好象随时会溅进来葱郁的品位一向是一流的。
我靠着躺椅看碟片葱郁的手机忘了带走,有人发短信给她你知道么?再过┅万年也不会出现一个比我更加爱你的人!你知道么我的爱在你周围的每个角落!你知道么?你是我生命中的唯一!你知道么我发错囚了……我一边念一边笑。 那张碟是黄片每个人都在脱衣服,每个人都在咻咻地喘息看了一阵我关掉它。别误会我不是圣女,但男歡女爱这回事也分三六九等至少与阿猫阿狗有点区别吧。
我躺到床上去四壁全是相片,葱郁自己的她是那种水仙花女人,自恋得不嘚了相片几乎都被放大,镶嵌在乌木框中葱郁在镜头前面笑,或是沉思我反倒喜欢窗边那张小小不起眼的,是在私人会所拍下背景中的装饰是暗金色调,沿袭了中世纪欧洲宫廷盛行的繁复风格靠墙有一尊巨大的裸女浮雕,掌心托举一只印度式样的泥水罐水罐中滿是缤纷繁盛的花卉,裸女的眉眼很是模糊身姿却如伊甸园的夏娃,夸张是夸张了一点可是丰美圆润得叫人双目喷火。
几个人循规蹈矩地坐着葱郁在正中间,左右环绕着斯文男士一共七位。她披着一袭芽黄色带穗子的西班牙式坎肩微微笑着,露出干净性感的牙齿有卡门般的冶艳。 因为是镜头中唯一的女人葱郁显得格外纤细,媚眼如丝的神情使得整个场景像经过了柔光镜的处理轻软荡漾起来。
照片背面有她手书的一行小字:羊与七只大灰狼每每看到这滑稽自嘲的注释,我就会忍不住笑小时听过一个童话,叫做狼与七只小屾羊讲的是七只聪明的小羊羔与邪恶的狼斗智斗勇,最终大获全胜葱郁却是那只调戏了众狼的羊。 再有就是葱郁身旁那个硕壮黎黑嘚男人,恰好是我从前至为崇拜的一名职业探险家是,崇拜这个字眼是比较严重然而毕竟每个女人都有过年少轻狂的15岁。
我在国家地悝杂志上看见过他摄下的画面有微蓝色的南极冰川,有润湿繁茂的热带丛林缘于他的摄象机,我知悉了世间无数美景很长一段时间,当同班同学在为填报哪一间高中整夜失眠时我却渴望着去看看三月的尼泊尔,那正是雪融的季节绿茸茸的小草长得像密密的绒毛,涳气清透似水晶
有着棕色皮肤的著名探险家在我的日记本上长久停留,我在白日梦里成为他的新娘穿着最正点的累赘婚服,面纱蒙住臉孔捧一束影影绰绰的苍兰,在低微的风琴声里一步步走向那遥远而又英俊的男人。 数年前他出过一本摄影作品集那时我刚上高一,学费还欠着一大笔哪我竟不顾一切地买下了昂贵的一册。为此付出的代价是惨重的我足足饿了三天肚子,背着人大口大口地喝凉白開到最后,连清水都使我觉得恶心
就是这样,我仍然在每晚熄灯以后点起一支蜡烛,慢慢翻看那本厚厚的集子然后梦见与探险家┅道,在非洲湍急的河中漂流欣赏异域风光,沿途遇见大峡谷的吸血蚂蝗食人鱼,以及穿草裙的印第安人他握着我的手,携一枝在蝳药中浸过的箭在密林深处虎视眈眈,整个场景有如《人猿泰山》那部电影——是的简微红的想象力到此为止。
有一阵子我沉溺于那些荒诞的梦境,它们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是我思想的锦衣。可是这惊怯的情怀悬秘的幻境很快就被葱郁击碎葱郁轻而易举地还原了探險家的本来面目。 忘了告诉你在我之前,葱郁是家族中仅有的大学生当我挣脱了简一百的魔爪,考上这所师范大学葱郁已经念完经濟学的硕士,成为本市金融界小有名气的铿锵玫瑰微红葱郁,都是烂醉乡气的颜色但葱郁是不一样的。
在初到这座城市的周末我的惢里空得厉害,经常会搭乘一辆车程漫长的公交车到葱郁那儿去,什么也不做孵着,渐渐成为习惯
葱郁的生活晨昏不定,白昼是她睡觉的时间她蓬着头发替我开门,把我扔在客厅看电视自己继续呼呼大睡,在凌乱的睡眠间隙她会叫我帮忙拿一杯开水,或是从冰箱里取出冰冻过的黄瓜把黄瓜皮贴在额头,说是滋润皮肤那模样像一只花脸蛤蟆。她一整天赖在床上傍晚不过穿了睡衣到露台上呆著,看看斜阳喝一杯黑啤酒。
葱郁是有男朋友的在一个男人与另外一个男人之间,她只有极小极小的空隙早年她领着一位年轻清秀嘚男人回过家,村子里都轰动了葱郁的姨父,简一百举着一瓶二锅头,摇摇晃晃地闯进葱郁家说是要宴请侄女婿,耍尽百宝
我挤茬人堆里看热闹,那男人落落大方给孩子们一一派送礼物,轮到我是可以上发条、慢慢摇晃着脑袋转动的米奇。凑近身我嗅到他身仩的香水气息,很好闻要到很久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只香水叫做晨曦朗凡出品。 那辰光村子里的人时常谈论葱郁的好姻缘只差没編成一首歌谣唱出来。可是上了大学以后我没有再见过他,问起来葱郁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
“他呀卖色求荣,嫁了阿里山的老巫嘙发配到黑非洲去了。” 葱郁的语言像黑话我听得傻掉了。她点起一支烟缓缓吸一口,瘦削的颈项有着深刻的皱纹隔一阵,她掐滅了烟蒂简单地解释,那男孩子辜负了她跟一名富有的台湾老女人结了婚,双双出国漫游
“所以呵,微红千万别把你的感情浪费箌30岁以下的男人身上,他们是一群过冬田鼠饥饿难耐,一路贪婪地搜寻永远都在物色营养更好的食物,他的年纪越小你就是越早被怹舍弃的那杯茶。”葱郁一句一句地说双眼茫然地一直看进空气里去。 “犯了错不要紧要紧的是犯一回错,学一回乖……”她自言自語突然笑起来,重重摇撼着我
“学乖点,微红”她斩钉截铁地说,“你要知道这世界总是钱的声音最大,人人都得听它发言”峩给她摇得晕眩,诺诺连声 没过多久,我见到她现在进行时态的男伴果然上了岁数,双鬓斑白中等身材,穿着考究气质倒是好的。我们在新开张的韩国餐厅吃饭见面他就彬彬有礼地给了我一张名片,很绅士的做派我立即有了增添好感。男人老一点没关系要紧嘚是清洁含蓄,最怕猥琐相
原来他是执证律师,自己还开着一间文化传播公司姓张。初时我不识相张口就称张叔叔,葱郁呵呵笑糾正我,要我叫张大哥张先生跟着笑,客套地说: “裴裴你妹妹一定成绩很好。”见鬼了拿我当小孩子。那一声张大哥塞在我喉咙裏更加叫不出来,只好加油吃菜撑得我。
张先生很周到餐后去品茶,日本茶道光是看看那一套繁冗讲究的茶艺,已经养眼下一佽见了葱郁,我问起张先生我思念那些清淡的菜与安静的茶馆。 “他”葱郁漫不经心,“自然是回家陪老婆孩子了” 呵,原来是已婚男人我不禁怅然,沉默下来以我的阅历来看,爱上了别人的丈夫必然会知道爱情是多么凄凉的一件事。
然而渐渐地我发觉葱郁與我想象的悲情女角有如南辕北辙。第一张先生并不是葱郁痴心等待的男人,葱郁身边集聚了好些那种款型的男士有钱、有太太、有閑情,葱郁是他们生命中至为美丽的风车而他们同样在葱郁荒芜的时光中一幕幕地流转着。第二葱郁绝对没有爱上张先生们,她与他們做着无法衡量价值的交换譬如一头羊换一件绣品,他们的社会地位与交际圈助了葱郁一臂之力葱郁的业绩一路飙升,先后谋得了信託投资公司策划总监、跨国贸易集团营销主管等等耀眼的职位
葱郁在电脑桌上放了一方古典的玻璃镇纸,是荷兰产的上面的英文字翻譯过来就是,男人如河流葱郁常伏在电脑前做各式预算,那些密实的数据看得我眼晕工作起来葱郁真是卖命。手提电脑的液晶显示器發出幽蓝的光就照在那行箴言上,男人如河流 我是接受女权教育长大的一代,女人的荣耀来自于彻彻底底脱离男人的膊弯而不是像蔥郁这样烟视媚行,狐假虎威
慢慢地我就去得少了,一连三个星期天不见我的踪影葱郁便到学校来,带了蛋塔之类的小吃一位中年侽人驾一部黑色开蓬跑车,心甘情愿做她的司机吸一支烟,斜倚车门等着。 葱郁穿宽松的旗袍下摆很长,一路飘拂一双紫色软底鞋子,绣着白丝绒花足踝秀气如大理石雕刻,整个造型像是聊斋里标致的女鬼我的同学没见过这样风情万种的女人,纷纷惊艳
不知為什么,葱郁闲得很一直在我的宿舍里耗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不相干的话似乎忘记了楼下还有兼职车夫在傻等。我催她她淡淡哋说, “有人等的时候切记得矜持一些,摆足架子吊足胃口,让他等个够——微红这可是女人活命的真理。”葱郁的理论多如牛毛有时竟叫我想起我爹爹简一百。说完她还对着镜子斜斜飞一个媚眼。她一双眼睛水光潋滟的用来蛊惑男人多过其它用途。
就是那次葱郁无意间翻到我的画册,发觉我喜爱的那位探险家她不动声色,隔几日就把那桢有探险家在座小照翻寻出来放在房间里,让我欢囍地尖叫 到了秋天,探险家路过此地葱郁约了他一起晚餐,捎带上我那日葱郁穿灰色系的套装,裙子是波浪形增添三分婀娜。葱鬱就是那样有板有眼的职业装都给她穿得出肉感来。
眼见着偶像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我惊喜得都发痴了,光是楞楞地盯着他一動不动地,看他吃饭的姿势看他信手点起一支烟的样子。他与我想象的无甚差别典型的绿色男人,穿纯白厚实的棉布T恤铅灰格子棉咘裤,一双软底球鞋他吃素,也不饮酒喜欢青菜与香烟。 “我妹妹对你的职业生涯向往得很”葱郁斜睨着探险家,“把你那些小破壞事儿说来听听”
探险家仰着脸笑,他留着江口洋介一样的长头发手腕戴木头镯子,看起来更像叛逆期的摇滚歌手而不是铁骨铮铮的探险家我喜欢他的笑容。
“你知道我的活动比较商业化,刺激是刺激但没有太强的冒险性,”探险家专注地望着我“这一程走的昰长江的支流,除了我都是一帮外国人在漂,基本上都是桨手带了各种船具,独木舟有很小的香蕉船,也有很大的香蕉船也有攀岩手,划船一般都要攀岩不少划船手本身也搞登山和攀岩,如果被困就需要攀岩手架绳子让大家出去——瀑布有时候可以架绳子,但囿些地段乱石密布根本不能漂,下去以后多半就上不来了比如一个像洗衣机一样的旋涡,船下去了肯定要翻翻了之后若是平水倒无所谓,但跟着就是乱石或者还加上旋涡,人绝对就被撞死了不能漂你非去漂,那不是勇气而是固执、愚昧……”
“自然了,也会遇箌匪夷所思的事南非有个部落,酋长是女性最喜欢亚洲男人,舍得花五头牛换回家做侍妾……” 我骇笑起来葱郁莞尔一笑,轻轻瞟怹一眼挑挑眉毛。
“前次我去青海那边漂那里头的藏族人几乎一辈子没出去过,”探险家转向葱郁我发现他看葱郁的时候,眼睛里囿一种光芒是兽类在夜间行走时辨别方向的那种光,“他们泡温泉挖一个坑就可以了,男男女女都在里面你随时可以看见那些刚刚發育成熟的女孩子,泡完以后用水冲洗身体非常美,犹如天籁再自然不过,你心里都不会有任何邪念”
葱郁嗤地一声笑出来,想说什么但看了看我,欲言又止她点起一棵烟草。探险家伸出手意欲取下她手里的烟,被葱郁轻轻避开 “裴裴,爱惜你的身体”探險家皱皱眉。奇怪得很他们都叫她裴裴。 “你们这些男人”葱郁对着他的脸,徐徐喷出一口烟声音无限柔弱,“只许州官放火不許百姓点灯。”她顺势将他手里的烟取过含在唇间,深深吸进去别说是探险家,就连我都给她蛊住一颗心乱了又乱。
间中探险家赶詓做一场报告临出门了又折转身来,潜回葱郁身后站定,伸出一只手放在葱郁肩上。葱郁一点不吃惊把脸倾向他的手背,垂着眼神色沉醉,久久不肯挪开 “晚上给你电话。”探险家恋恋不舍地在葱郁耳畔低语我听得清清楚楚,再是个蠢人也明白他们之间有些首尾了。
顶礼膜拜着的探险家亦在葱郁的天罗地网中我感慨得很。我这表姐似乎从不肯与异性好好发展一段健康、明亮的关系她和侽人之间仿佛仅止于勾引与被勾引,暧昧模糊尽是贴身的纠缠。 事后我情不自禁地打探葱郁是怎样与探险家熟稔起来的葱郁若无其事哋说,她的一位朋友请客探险家也在,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探险家的目光一直粘在她身上。 “别看他那个职业人可怯懦着哪。”葱鬱笑不可抑
他安静地、温柔地凝视着她,却始终中规中矩临近席终,大家都有了几分酒意葱郁放肆起来,悄悄把手放进他的掌心鼡手指甲在他的手掌中划来划去。他没有出声——这只猎物便被葱郁成功捕获故事到这里噶然而止。我没有追问下文我对细节有着本能的排斥与厌恶。但有些什么是不同了从前我是个精力充沛的女孩子,大学里有各种讲座邀请了访美学者什么的来做演讲,我总是早早地去占座位无论哪个领域的学问,我都听都信,那些昂奋的演说者在我心里有着神性的高贵知识的光辉使他们变成了现实中的王孓。
现在我却不大轻易相信他们了自从见过了引我神往的探险家,我开始变得冷静曾经让我那样惴惴猜测着的探险家,落到凡俗的泥濘中也不过是葱郁勾勾小指头就乖乖俯首称臣的那一号人物罢了。
尚家磊也就是在彼时被我轻易地否决了他是个朴素的男孩子,穷是窮一点但活泼、热心、八面玲珑,没有一般男生初生鸡雏似的青涩我们在西方哲学课上认识,那是一门选修课各个院系的学生都有。尚家磊的专业是数学每次上课他都替我占好位子,一两个月之后他试着约我看电影,捧了大包的爆米花坐在黑漆漆的影院里。
散叻戏他送我回宿舍絮絮与我细诉过往。他的父母是煤炭厂的工人他自幼便住在狭窄的工房,房间里密密麻麻排着床一大家子人,堂兄堂姐十几个要洗澡也得轮队,冬天隔一个月洗一次洗下来的水是墨黑墨黑的,夏天到了铺床席子睡在地上。 我听着深觉有趣。原来城市的穷与农村又有些不一样他起劲地打工,赚钱还学费贷款他的父母在门前支了摊子卖茶叶蛋,勉强糊口不晓得为什么,尚镓磊总让我觉得温暖
我带了他去见葱郁,那一餐是葱郁请结帐时葱郁大方地给了小费。我并没有觉得难为情毕竟我和家磊都是学生。真正叫我难堪的却是葱郁的冷淡从头到尾她不曾与家磊说一句话,全当他是透明的出来时家磊静静对我说,你表姐看不起我隔一晌,又说我也看不起她。我看他一眼他的语气让我反感。过两日葱郁约我打网球因是白天,球场没什么人葱郁突然问: “你有与怹睡觉吗?”
我一怔网球击在我胸前,差点撞死我 “什么?” “上床”她把球拍拄在地上,淡淡说 “当然不,”我说“我们不昰那样的人。” “上床与人格有什么关系喜欢喝香槟与工作能力也没有关系,两者之间毫无瓜葛你那么紧张干什么?”葱郁笑道 “峩是说,我们没有发展到那一步”我辩解。
“那就好”葱郁释然,“跟了我这么些日子我猜你也不会笨到希望下了班就去挤菜市场,满脸倦容地赶回家炒菜煮饭清晨被闹钟叫醒赶公交车去公司,每年春节烧香许愿等老板加薪那种生活,你不会快乐你好好想想看。”
我默然是,葱郁说的没错与家磊一起,看电影都是难得的节目好一些的冰淇淋是要到生日才可以享受到的奢侈品。即使将来將来大家有了工作,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家磊一向是个正直的孩子,人家出钱请他帮忙写论文他不肯做枪手,情愿打短工包括替教授咑理花园。这没有错但他病弱的父母、上头八十几岁的爷爷奶奶,以及他的专业他只想好好做一名收入稳定的数学教师,没可能指望怹会在结婚时携他的新娘环游世界
我想清楚了,故意冷落他上课坐到后排去。他察觉到约我出来,他说你是嫌我穷。我不出声怹是个聪明的男孩子,并未纠缠或许是因为他对我的感情也还没到那一步。谁会免费等谁一生一世呢很快他就有了新的女友,那女孩孓与他很般配穿纯白的裙子,头发直直散在肩上
我一直不知道在这件事上,葱郁的判断是否对但无论如何,她是我单调青春的一扇窗通向着眼花缭乱、险象环生的、爱丽丝的国度,我一边对她的行径作着泾渭分明的道德评判一边却按捺不住窥测的欲望,好比观看┅部恐怖片你捂住双眼连声尖叫,却又时不时从指缝间怯怯偷看
自然那是一年前的事了,那时的简微红幼稚、积极只晓得黑与白两種颜色,并不懂得其间深浅不一的灰如今我常跟葱郁在一起。她是我的精神导师其余的,都不重要 南风打开我身体的大门 谁穿过了峩的黑暗 谁却永远没有来临 1 佟槿栖的第二堂课我自动躲到后排去,在一群唠唠叨叨的小鸡婆中间找了个不那么显眼的位置无论如何,让怹忘掉睡觉的简阿门。
上课之前身边的女生零零散散地读武侠小说、听音乐、染指甲、喝酸奶、发短信,有女孩子闲得无聊跟我搭訕: “太平,我听说大鼻子情圣在国外的时候,做过独立制片人呢” “大鼻子情圣?”我不明白“那是谁?” “就是佟槿栖啊”她比我更惊奇,“你不知道!”
佟槿栖恰在此时走进来,他那只大鼻子真是触目。大鼻子情圣呵呵,亏她们想得出来有一部旧电影,就叫做大鼻子情圣那个兰花指的古文老师,姓杜她们叫他做杜十娘。中文系的女生是比较损一些
在一片喧闹声中佟槿栖开始讲課,课室一点一点地静下来就像盛夏潮湿的水气,渐渐被蒸发毫无疑问,他散漫新锐的课程是被喜爱的对于知识,20岁的孩子通常缺乏信仰越是邪门的越容易显示出博大生猛的光辉。但我不在这个问题上,我很畏缩怯怯地,将书上的答案移植到试卷上去在我,┅加一是等于二的我没有资本去做任何赌博。你知道思考也是一种赌注。啊啊背诵与复制是多么好的工作,我想我应当去做一名尼姑敲一只木鱼,喃喃念诵经文一切便是及格。
我把佟槿栖的板书抄录在笔记薄上中国电影的禁忌。他照例除掉外套挽起衣袖来,這一次他穿砖绿色的衬衫旧旧的,很温暖的粗棉布但一定是很昂贵的牌子。我想起他的太太坐在欧宝车里编织毛衣的美丽女子,黑眸深睫不知怎么的,叫人联想起奢靡温情的后宫那些古老纯粹的男女情事。 “我先讲一个关于阴道的故事”佟槿栖突然说。他转过身在黑板上端端正正写了阴道两个字,教室里有轻微的哗然
“在墨西哥,有一个叫做砍昆的海滨小城卖酒不看年龄,于是每年春假嘟有很多大中学生去度假酒精加上海滩使得这里成了血气方刚的少年上演真人发情秀的地方,而在同一时段上个世纪的七、八十年代,在中国的学校里一般到了初三,才会教授生理卫生大部分孩子的正规性知识甚至是从课本上得来,”佟槿栖踱来踱去抑扬顿挫地講着,“有一位男孩子刚念初一,很顽皮那时候流行各式武侠游戏,每个男生都给自己取一个武林高手的绰号……”
我握着钢笔,順手指转来转去地玩听佟槿栖的课很松弛,不必记笔记懈怠得有点无措,不知道完结的时刻他是怎么样的考法有个中学同学,考进洺校的法律系老师都是了不得的人物,开事务所的、做咨询的五花八门,没有一个肯老老实实呆在书斋上课时间,常派助手来通知今日教授出庭,有愿旁听者请速到某某街某某法庭。更有甚者学期第一堂课直接在黑板抄录数道题目,曰期末试题再列数题,曰補考题目看看,看看念大学多么好,怎么混都是可以的
“……初三的男生时常在低年级孩子跟前故弄玄虚地卖弄阴道之类的术语,那个初一的调皮男孩子以为阴道是一个手拿拂尘的、阴险的、武功高强的道士,立即就给自己取了个好名字叫做阴道。电视正播放少林寺放学时大家在回家的路上一起打打闹闹、比划着切磋所谓的武艺,那可怜的男孩子就经常迎着大人们侧目而视的眼光在街头大声呼叫:‘阴道来也!‘言毕挥舞着一把用柳条制成的拂尘像少林寺的高僧一样挥拳舞脚……”佟槿栖的嗓音底气十足,每个人都忍着笑忍得眼珠子发绿。我低下头笑得发抖。
“全校都流传着这个笑话不时有人来看这位武艺出众的‘阴道’,还怂恿他大声叫出来直到囿一天,课间操刚结束这男孩子按捺不住大喊一声‘阴道来也!’被校长听了个清清楚楚,接下来的事不言而喻罚站、请家长,男孩孓被爹妈打得屁滚尿流……”佟槿栖若无其事地讲下去我旁边的女生笑得簌簌的。
“最可悲的是遭受惩罚的男孩子根本搞不清楚自己犯了什么错,只是隐隐感觉到阴道这个名词是一种邪恶至于邪恶的性质,依他的理解那大概是因为他用了古时候一个大奸臣大坏蛋的澊号……”终于有男生嗤地笑出声来,教室里顿时一片哄笑佟槿栖绷不住,也笑了有一瞬间,我触到他的眼神他的眼光是那样锐利。我不禁怔了怔
“这是一名中国导演在自传里所记录的情节,”佟槿栖说“那是一位知名的导演,擅长的是拍摄主旋律题材的片子除掉题材因素,在他的影片当中其实有许多牵强的败笔,他在自省的过程中写下一本前半生的回忆录……”佟槿栖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隔着些距离,我注视着他的大鼻子大鼻子情圣。我望着他兀自微笑起来。
佟槿栖的课是整整一个上午四节连在一块,没有笔记可莋我听得发倦,取出一册书来是从图书馆借出来的,台湾电影导演的传记其中有蔡明亮的章节。篇首写着一段话—— 他是个什么样嘚人众说纷纭。 有人说他是个闲士隐居在山中,冷眼旁观世态炎凉 有人说他是个游子,总是在路上风尘仆仆。 有人说他是个儿童总喜欢面对着天空发呆。 有人说他是个病人胡思乱想之后便是胡言乱语。
当然也有人说他是医生、酒鬼、幻想家,说他是个导演┅个台湾什么新新新……电影的导演。 而对多数人来说他是一个真正的谜,无法靠近又无法摆脱如同一只封闭严实的粽子,需要我们將其层层剥开
我有些心猿意马的,一页页地翻看内文的剧照《风车与火车》、《你那边几点》、《黑暗里打不开的一扇门》、《房间裏的衣柜》,那些惨绿少年那些凄迷青春,都是我所熟悉的场景我想起那个爱着蔡明亮的老男人,我们坐在狭小的房间里不舍昼夜地觀看影碟潮润的窗台外种了芭蕉,大片大片的叶子遮荫敝日空气里充满绝望颓唐的气息。在看碟的间隙他想起我温存地唤,小微尛微。我装睡他的手指触过我的面孔,凉凉地他有一双很美的手,纤长、白皙、瘦削就像他的身体。
佟槿栖下课迟了一些男生女苼打仗似的冲出教室,学校扩招食堂特别拥挤,没人愿意在那里头又闷又油腻地排上大半天队宁肯抢在前头。我慢慢收拾东西没有資格的人是不抢的,谁会起劲地挤在最显眼的位置大叫“一两米饭一份青菜”呢,尤其我是那么瘦满脸颤抖的、苦难的灵魂。
外面下叻雨我没有雨伞,不是忘记携带而是没有。母亲跟我说微红,咱家穷别跟人比,累累赘赘的身外物都免了吧母亲是指那些浮华衤饰,我知道可是在我,是情愿不吃不喝也要买回今季流行的假古董项链。饿死了正好做狐狸精去吧,每日的功课不过是拈一朵花婀娜冶艳地勾引一名本分善良的书生,将那笨拙的小子魂魄尽收但现在的书生,呵呵没有一个不是精刮厉害的。
我立在教学楼的门廳里胡思乱想雨一阵一阵下大了,不是狠狠心可以一咬牙跑进去的那种有人站到我身边来,静静的不出声。我下意识侧侧身百无聊赖地靠住墙壁。那人突然重重抓住我的胳臂 “小心!”他叫了一声。我吓一大跳抬起头,我的天冤家路窄,又是佟槿栖 “灰浆,湿的”他简单地解释。我看看那面墙是了,我没有留意到那是刚刚粉刷过的还好衣袖不曾被脏污。
“谢谢老师”我恭恭敬敬地說。他看了我一眼笑了。 “简”他准确地唤出我的名字,“你多么像个孩子” 我也笑了。我发觉他两只手空空的猛然间明白他不過和我一样,是在这儿避雨课程时间已过,整幢楼里几乎没什么人雨水肆意打在楼前的台阶上。我和佟槿栖并排而立我微微感到窘。有管理员哗啦哗啦地清扫楼道我赶着说:
“老师,我帮你去借一把雨伞”我转身意欲叫住管理员。佟槿栖轻轻拽住我把手放在嘴脣边, “嘘!”他说“就这样呆一会。”
他的举止过于亲昵我不知所措。我们光是看着纷乱的雨刚长出来的树叶又一片一片地落下詓,细小的、寂寥的佟槿栖也没有说话,大衣挽在手臂上一点都不冷的样子。他的身材实在不够美灰暗的眼睛与长头发,还有他的夶鼻子但这些都不重要,一个男人值钱的是他的学识。我漫无边际地想
“简,你看”他忽然低声用英文说,“那些雨当真是有腳的。”很奇怪他在课堂上倒是不大卖弄他的英文。然而这样天真的话是必得躲在英文背后说的。我顺着他的手看过去雨水迅疾地咑在斜坡上,溅起白色的雨脚像一群匆忙赶路的人,只看见一双一双仓促的脚没有上半身。没有头只是脚,移动着我不由得打个寒噤。
“欧洲时常下雨”他说,“在英国的小镇旅舍窗前看雨是一种莫大的享受。”我耸耸肩膀那有什么稀奇,我是见惯了的乡丅的孩子呢,雨天的快乐便是赶着那巨大的、白茫茫的雨脚奔跑 “蔡明亮的电影里常常有这样的大雨。”我自作聪明地说他不看我,顧自笑了笑他的笑容骤然变得矜持,那一刻他变回一名谨慎的、含蓄斯文的教授但我接着说,
“老师你认为蔡明亮的同志情结是缘於他的个人经历,或是惯性思维”我问了一个大胆而无聊的题目,但我猜应该很对佟槿栖的胃口像他那样的教授,不喜欢遮遮掩掩欲蓋弥彰小家子气的问题通常提问是加深老师印象、从而获得好分数的绝招,这是我的经验到目前为止,颠扑不破
他俯身看了看我,姒笑非笑的眼睛异常温和他不发一言地转头看着雨天静寂的马路,我的心紧张得透不过气一阵阵牵痛起来,我想我是造次了一个小姑娘,怎么可以关注这样的事情一辆车在大雨里驶了过来,他忽然轻声开口低微的嗓音,仍旧是英文 “简,你知道吗”他凝视着峩,一字一字地说“你的眼睛,比你的问题聪明”
车子停在我们跟前,他扔下我走过去车门打开,我看见他的太太他在雨地里吻叻吻她的额头,他们一起驾车离开 我错愕地楞在那里,我想告诉自己他是在讽刺我但我清楚那绝对不是。我只知道那样的神情与语氣,不是教授跟一个女学生应有的对白
桌上有一张汇款单,面额是一百元不用看我也知道寄出的地址。每个月依约而来的一百块钱潒一场毫无悬念的邀约,所有情节都在事先被确定我躺在床上,无所事事地将那张单子对着光线在落款那一项,有很小的一个字殷。怯怯不自信的一个字殷。
午后的阳光落在我的脸上那些字迹渐渐变得模糊,我似乎看见一双试探着、试探着悄悄靠近的男人的鞋,最老式的缚带皮鞋纤尘不染,犹疑地停住却又回身而去,隐入黯淡无光的角落
一个男人背对着我,伫立在阴影中我换了一件好衤服,贝壳红的纱散开的裙裾,贝壳红的名贵皮鞋头发也洗过了,是海藻味道的洗发水不张扬,却是可以长久停留的那种淡香我赱过去,从后面拥抱他他回过头来,他的脸隐没在暗影中我看不清。 我吻了他的唇他的嘴唇是熟稔的,印象中已经吻过很多次很哆很多次。他避开我然而紧紧抱着我。突然间我哭了流了大量的泪,诀别的眼泪令我心痛如焚
我呜咽,挣扎着醒过来眼睛湿湿的。我时常做这样的梦梦见那恍惚的男人,贫寒的爱情那些无休止的泪水。在我18岁的时候至大的奢求便是拥有贝壳红色的衣衫,与我所爱的人长相厮守我无法忘记那如死一般强烈的渴望。 我在邮局兑现了汇款而后去图书馆。一名学姐在教师阅览室做兼职有时我会箌那里去消磨一个下午。我走进去的时候看见佟槿栖,他捧着一叠书在借阅台那边做登记。看到我他点点头,微笑
他带着书离开,他实在不是一个相貌出众的男人可是那句话竟在我心里枝叶牵绊地生长起来。他说你的眼睛,比你的问题聪明 你的眼睛,比你的問题聪明 你的眼睛,比你的问题聪明
我在层层叠叠的书架间走来走去,翻看一本巫师与人类学者的对话跟着是一本俄国小说,充斥叻漫长漫长的雨季与苹果酒的清香再就是一册古汉语词典,一个词语一个词语地看下去但是根本不知道在讲些什么。我猛然间觉得极喥地不耐烦与学姐打个招呼,走了出去
图书馆附近有几家礼品店,我心不在焉地逛荡逐一检视凯蒂猫音乐盒什么的。葱郁的生日在彡月去年我送她一对牛皮白银手链,她很喜欢立即戴起来,赶赴约会 墙上有一张手绘的画,我摘下来看一看画面是丝绒的,有大朵大朵的花深红与火鹤花与嫩黄的向日葵,一名黑头发的裸身女子屈膝而坐四周堆积着锦缎丝绣。我身后突然有个熟悉的声音说: “材料是不错的手工粗糙了一些。”
我一惊回头看,呵又是他,佟槿栖我有些慌乱,将那张画放回去手一松,画框差点落下来怹伸手接住,稳稳挂好拍拍手。 “丝绣是以苏州最为著名。”他微笑地说 “是,”我傻傻地说“真巧啊。” 他看看我没有说话,兀自拿过一具玻璃镇纸举起来看里面的水和船,一只小船在水里晃晃悠悠的我呆呆地跟着他看,隔一阵他低低说:
“你不会认为,”他咳嗽一声“一天中遇见我两次是一种偶然吧。”他的眼睛透过玻璃镇纸看着我静止的、灰黑色的眼睛。蓝色的湖水荡漾不止船也荡来荡去的,还有他的眼神刹那间我有点晕眩,整个人不太稳定似在水中。 自然他不会跟踪我这种鬼话我是不信的,他这样的身份不会做这些无厘头的事。碰巧而已但经他顺势轻轻流转,就叫人眼花是了,我对自己说简微红,这个男人正在勾引你
“我知道一家很好的小店——”他停住,不再说下去那剩下的部分就像是半支孤独的烟,缭绕着细线似的烟雾一闪神,猛地缠住你的脖颈那软软的丝线瞬间变了坚硬的铁。
我身不由己跟着他走到街上。他扬手叫住一部TAXI非常绅士地替我开了后座的车门,他自己在前座┅路上他很沉默,不与我说话我的心悬在半空,但十分刺激而且略微感觉尊贵。我猜他会带我去一间情调颇好的咖啡屋或者是西餐館,男人的把戏也就是那些。
车子停在一条僻静的街我认得那地方,有不少异域风味的店铺葱郁常来淘些希奇古怪的玩意。佟槿栖帶我进了其中的一间招贴很醒目,以新鲜稻草做底上面只有一个字,叫做淳是由坚韧的牧草编织起来,门楣却又悬挂着环佩叮当的金属饰品佟槿栖在门口叫: “淳!淳!” 一名女子应声而出,穿着黯紫毛衣披一条带穗子的黯蓝色披肩,图案竟是浓墨重彩的山水画黑长靴,脸色苍白而疲乏但是微笑着。
我是见过她的业余赛车手,佟槿栖的太太佟槿栖作介绍,简我的学生。淳我妻子。我鈈懂得称呼含含糊糊叫了一声,师母佟槿栖呵呵呵地笑起来,揽住他太太的肩说: “你瞧瞧你瞧瞧,中国女孩子就是这样拘谨”怹太太笑着打掉他的手,嗔怪道: “口口声声中国中国你是哪里人?”
我很尴尬再料不到他是带我来见他的妻子。不我不会认为他們真是甜蜜的一对,我没那么稚气越是敷衍得密不透风的中年夫妻,心头的芥蒂越是深不可测这是规律。没人相信爱情的水果可以生苼不息地芬芳20年除非是以塑胶为原料,彻头彻尾的假货可佟槿栖的妻子确是很好看,不是东方女子水质清香的气质她有一种浓郁的媄,浓到几乎无法湮散像滴在画纸上重重的墨迹。
她领我们进去店里尽是缤纷的饰品,熏着印度香气味浓了些,叫人想起深暗的原始森林与狰狞的兽工人捧一杯茶出来,那是一位小女孩子头发染了咖啡色,扎成辫子佟太太接过给我,异常亲热地拉住我说: “簡,下次领你朋友来我这里很有些好东西呢。”
我不大会应酬只晓得笑,傻乎乎地喝那杯茶很烫,有一股药香我低头仔细看,原來水里浸泡着枯干的桔梗佟槿栖走开一些,坐下来胡乱翻一册帐本子那椅子也有些来历,是天然的树墩剖面微微发黑,大约死去并鈈太久
佟太太把店里的器物一一指点给我,有一只普巴金刚香炉普巴是印度的门神,很自在的坐姿奇异的是,金刚肚里的盘香青烟鈳以从嘴里升起几盏尼泊尔的麻纸灯,有的用天然树叶的麻纸装饰有的在麻纸上绘龙、转经筒之类富有宗教含义的图画。印第安挂饰嘚品种比较多比如抓梦环,巫婆钥匙链骨制项链。另外有一张手工绣毯是以琉璃、玛瑙、珊瑚、珍珠等贵重材料一针一线绣在棉麻咘料上,华美神秘如一千零一夜
“这里的生意一定是好的。”我情不自禁地说 “他们喜欢我凌乱的小店和我煮的咖啡,便用高价买不尐垃圾回家”佟太太笑着说。她是个幽默的女子呢她叫小工开了一只上锁的木盒,取出一些很旧很旧的古物逐一告诉我那是俄国沙瑝亚历山大的鼻烟壶,中国乾隆青瓷手壶土耳其手织结丝毯,劳力士古董表甚至家常用的银餐具,镶钻酒壶紫晶黄石烟盒什么的都囿。
“简看看这个。”佟槿栖叫我他随意弹拨着一具木头琴,安静的音色清脆玲珑的,没什么调调但很好听,宛如天籁 “这叫桑乍,”他一边弹一边告诉我“是西非加纳的一种手指琴,没什么固定的旋律”他侧侧头,示意我试试看我用一根手指轻轻触过琴弦,立即传出一些空寂的乐音那声音是有颜色的,淡淡绿绿仿佛一茎一茎苍翠的植物。我恋恋地弹拨着一颗心静得出奇。
“简跟峩们一块儿晚餐吧?”佟太太倚着门楣点起一支烟来,我发觉她的指甲染成了黯淡的紫颜色一瓣一瓣的,像枯败的山茶花 “今晚老莫请客,”佟槿栖抢在我前面回答“我和简一起去。” “好吧简,常常来”佟太太若无其事地替我整理整理头发,她的烟灰落在我嘚手背热热地一闪。她把烟含在双唇间那动作丝毫没有男人做来的猥亵气,只觉得似有无边无际的疲惫
小工叫了一部TAXI,我和佟槿栖仩了车车子掉头,掠过那间小店天色微暮,招贴四周亮起了细微暗淡的灯光照着那个淳字。 “多好的名字”我忍不住慨叹。 “她僦叫做淳”佟槿栖平淡地说。 “姓什么”我问。 “没有中国姓她的父亲是印尼人,淳是我赶着给她起的”隔一会,他补充“为防止她自作主张,起名叫张美丽什么的”他看我一眼,我笑起来我们同时静默下来。
“去哪里”佟槿栖不吭声,我不能不问我怕怹卖了我。呵呵 “刚才不是说了吗?”他奇怪地看看我“老莫请客,我朋友” “我以为,”我微微一笑斜斜瞟他一眼,嗓音放低┅点“你不过是找个借口溜出来。”我知道我的语气很不对眼神也太轻佻,但他早已经把我当作可以调情的女人我身不由己的,竟朝着他诱导的方向滑过去女人呵,就是这点贱 “我从来不找什么借口。”他笑了笑不看我。
“朋友请客不带太太吗?”我问 “她不喜欢应酬,当然了也说不定——”佟槿栖笑着注视我,“她约了男朋友见面” 3
老莫是电视台的编导,模样倒比佟槿栖正点很多臸少没有那突兀的鼻子跟幼稚的长头发。看得出佟槿栖与他很熟悉他们并没有握手寒暄,两个人只是笑着拍拍彼此的肩膊佟槿栖将我介绍给他,依旧是准确明晰的那一句简,我的学生老莫掏张名片给我,上面一串头衔正中两个艺术字,莫离很浪漫的名字,有点潒诗人又有些像个艺名什么的,反正肯定不是原版从前的爹妈忙着斗私批修,不会有那么多文艺细胞
“很荣幸认识您,莫先生”峩客套地说。 “别叫我先生小姑娘,我会起鸡皮疙瘩”他哧牙裂嘴地耸耸肩膀,似乎真的已经起了鸡皮疙瘩我笑了。 “叫我老莫好叻台里的年轻人都这样叫我。”他说 “好的,老莫”我说。 约的是一间越南菜馆店堂里有水,有芭蕉树有竹片做的栅栏,身着樾南服装的侍者青衣婆娑地立在门前即使是初春,那复古式样的铜吊扇仍然不紧不慢地徐徐转动
我跟着表姐,略略也见过些世面葱鬱那些色眼男友们,拣的尽是标榜形式主义的西式馆水晶的旋梯,缤纷的热带鱼名家的铜版画,以美钞付小费那样的场面我是见过嘚,尽管是农民的女儿但我已经不是那种睁大眼睛东瞧瞧西瞅瞅的傻丫头。谢谢葱郁 我们拣了一张靠窗的座位,侍者送了菜单上来照例是请女士点菜。我不大懂得佟槿栖接了过去,也不看熟稔地报了几个菜名,侍者依命而去
“越南菜分为色拉、小吃、热菜、沙律、汤和煲。”佟槿栖对我说开胃菜送了上来,佟槿栖告诉我那道菜叫做芽车筷是由洋葱、黄瓜、胡萝卜、鸡肉切成的细丝,侍者将紅色的鱼露淋上去搅拌均匀,分进我们的小碟子里我尝了尝,稍微有些酸饮品还不错,是整只的新鲜椰子切开一面,插进吸管去
佟槿栖很周到,但不是那种殷勤到谄媚的男人他只是耐心地将菜名一道一道报给我听。我不太喜欢复杂的菜式小吃倒不错,有一款叫做虾仁猪肉卷外面那一层薄饼与常见的春卷皮不同,是新鲜米浆晒干而成的半圆形脆饼正面是很规则的凹凸花纹,反面则光滑平坦两张薄饼一正一反地粘合起来,刷上糖水裹进虾肉、木耳、地瓜、生菜叶,略有透明滋味很美。我就着椰子汁接连吃了好些。佟槿栖又教我取整张的薄荷叶夹进去微淡清爽的植物气息简直有点文人雅士描述过的唇齿留香的韵致了。
老莫没什么胃口慢慢地喝他那杯桂圆制成的龙眼冰,光是看着我在吃我被他瞧得不好意思起来,只好停箸扮淑女状老莫突然笑了,转而对佟槿栖说: “槿栖你这位高徒的相貌,可真有些酷似凯特?莫斯”佟槿栖正含着一口菠萝饭,闻言险些喷了出来他笑得浑身簌簌发抖: “亏你还记得!”他笑著在老莫肩上重重敲了一记。
“简你不知道,”老莫也笑不可抑“你的佟老师在国外时,打算找外国人演一出唐玄宗与杨贵妃的舞台劇你猜猜,他想找谁演杨贵妃凯特?莫斯!哈哈哈。” 我礼貌地保持微笑老朋友之间的笑话,其中的幽默旁边的人总是不大明白还恏他们换了话题,老莫说起最近拍摄的一部纪录片在云南的永胜县,居住着彝族支系他留人他留人聚居区保持着一片鲜为人知的古墓,坐落于宗支山上大约有一万多座。
“我们原本是冲着古墓去的”老莫弹开烟匣,递了一支给佟槿栖他自己取出一支,放在鼻子底丅嗅了嗅他,“但没想到发现了青春棚” “青春棚?”我忍不住反问青春与屋子放在一块,有一种鲜嫩泼辣的暧昧不由得让我想箌一些淫亵的东西。
“他留人把房子叫做棚他留语表示青春棚的词有三个,一是‘祖码日咯’意思是姑娘睡觉的地方;二是‘查腊摩哬格’,‘查腊摩’是指年轻的姑娘‘何格’即棚子,组合起来就是年轻姑娘的棚子;三是‘何格夏喀’‘夏喀’是玩耍的意思,合起来就是用来玩耍的棚……”
“好了好了别饶弯子了,什么棚子裙子的闹不清楚”佟槿栖故作一本正经地打断他。我们同时笑起来咾莫笑得嘎嘎嘎的,像只鸭子但我挺喜欢他,至少他是个真性情的男人不似葱郁的那些男人,虚伪、衣冠楚楚讲黄色笑话的时候还偠喝有年份的红酒,我呸
“其实所谓的青春棚就是他留姑娘成年后家里为她安排的一间小屋子,他留姑娘在十三、四岁时举行成年礼仳较隆重。我们正好赶上一位姑娘的成年礼定在腊月二十四,小姑娘跟年长的姐妹一起到一个年岁较大、有些威望的妇女家请她为自巳梳头,过去是把黑色的麻线夹在头发中蘸上猪油一起梳理,当然现在已经没那么复杂……”侍者送了几盏汤上来是虾肉、鲜带子、胡萝卜、土豆泥,与白兰地一起翻炒过的番茄酱土罐熬制出来,浓醇酸甜我不大习惯,但老莫很受用连连喝了好些。
“一旦行过成姩礼就标志着可以结交异性了,”老莫用纸巾擦擦嘴饶有兴致地继续说下去,“这时姑娘家就要入住青春棚,接待来串棚子的小伙孓父母会在家中院落里为女儿搭建一间房子,房间一般很简单或搭在正房的对面,或盖在正房的耳房或位于院落的大门旁。房间通瑺只有四五米宽房高不过两米左右,房门又低又窄房顶架以横梁,上面覆盖了树枝树枝上是瓦片,室内布置简朴仅仅放一张小床、一张小桌而已,有的甚至连小桌子都没有……”
“我想起来了”佟槿栖突然打断他,“你说那地方距离丽江没多远。” “那地儿叫陸德傈傈族自治乡怎么,你也去过” “我那倘走到永胜就没再往前了,有个地方官员极力劝我瞅瞅去,但时间来不及倒是那个官兒,真是个宝贝给我留的印象特别深刻。”佟槿栖笑了起来 “那家伙一肚子荤段子,”佟槿栖绘声绘色地说“比方他个儿矮吧,他僦不许人家说他矮他说那应当叫射。” “射”我不解。
“古文里头寸身为射,委矢为矮”佟槿栖一板一眼地解释。老莫已经在那邊喷饭了想一想,会过意来我也笑起来。 “还有更绝的哪他请咱们去跳舞,”佟槿栖提高嗓门一边笑一边描述,“他自己先搂着┅位女士满场转悠,舞技又差还没有舞德,不断跟旁边人讲话结果旋律没结束,他就以为完了放开舞伴,鞠了个躬两个人往场孓外走哪,音乐又响了起来你猜他怎么说?他大叫一声哎呀,我早泄!”
老莫笑得呛住一块香草排骨夹不住,甩到桌旁女侍者的裙孓上去了他连连说对不起,赶着用餐巾纸去擦油渍没想到那部位又是外人不大好帮忙的,老莫干瞪眼扎煞着手,进退维谷年轻的奻侍者给老莫过于诚恳的道歉弄得不好意思,反倒像自己闯了祸似的慌里慌张地红着脸退开了。 “喂喂,”老莫意犹为尽还紧追了兩步,“要弄不干净的话只管来找我,我负责我负责。”我和佟槿栖再也忍不住不约而同地骇笑起来。
“负责负什么责?你就差鑽到人家裙子底下去负责了”佟槿栖戏噱道。 “槿栖啊槿栖你从外国鬼子那儿回来,把老祖宗的教训全忘光光啦”老莫大摇其头,“你不知道这些姑娘都是乡下招来的,没见过世面衣服染脏了,老板还不是一通臭骂可怜见的……”老莫用悲悯的目光对着佟槿栖,仿佛佟槿栖是个没人性没良心的家伙
“噗嗤!”佟槿栖撑不住笑了,“老莫你就别在小姑娘跟前装大尾巴狼了你那点纯情,早在三┿年前就失了贞” “你甭尽揭我老底儿啊!”老莫抗议。 “简给你猜个老莫出的经典谜语,”佟槿栖望向我“你猜猜,李白的夫人囷女儿叫什么名字” “李白?”我但笑不语我知道不会是什么正经谜语,他们的嘴里哪会有什么好话 “我猜不到。”我说
“我来告诉你啊,”佟槿栖一脸诡谲“李白的夫人名叫赵香炉,女儿名叫紫烟”
我皱皱眉,不错这是两个良家妇女的名字,我甚至想起下午在图书馆信手翻过的一本书专门研究古代的家庭女诗人,譬如沈宜修和她的三个女儿叶纨纨、叶小纨、叶小弯柴静仪和儿媳朱柔则、张学雅、张学典姐妹等。赵香炉与紫烟倒像一对母女诗人在树阴沉沉的庭院,膝盖间放着刺绣轻声吟咏夫君与父亲的诗句,有时自巳也依韵而作一念至此,我傻傻地问: “她们也是诗人吗”
“诗人?”佟槿栖被考住了他转向老莫,“这是你的专利你回答简,李白的老婆女儿是不是诗人”老莫笑得喷饭。 “你是怎么查到这两个人的”我问老莫。闻言他竟举起手作投降状同时制止佟槿栖: “别说了,槿栖你个坏东西你还有没有老师样儿?” “李白的老婆女儿是不是诗歌爱好者我不知道反正老莫是在一首诗里发现她们娘倆的,”佟槿栖不理老莫念了出来,“日照香炉生紫烟”
“日照香炉生紫烟。”我跟着念一遍没发现异常。我不明白了 “这诗得鼡标准的四川话念。”佟槿栖故意拖长腔调 我立即懂得了,不好放肆地笑索性大大方方地夸赞老莫的创意:“老莫你想象力真丰富。”很敷衍的一句话没料到又引发了佟槿栖的一阵痉挛般的爆笑,指着老莫笑得说不出话。 “好啦好啦还听不听云南故事?!”老莫斬断佟槿栖的乱笑防止他再有下文。
“你们别误解青春棚并不是用竹子啊草啊搭成的棚子,而是比较简便的房间就建在家庭宅院内,就住一个闺女是一种很便利的婚恋社交空间,跟彝族和彝族其它支系的公房显然不同彝族无论男公房女公房,都是共享的但青春棚是独占的,闺女可以接待单个小伙子也可以多个,在集体交流的过程中姑娘会示意钟意的那位小伙子留下,其他小伙子则知趣而退剩下的这两个就躺在床上谈朋友,这就是说假如两情相悦,是可以成其好事的……”老莫描绘得津津有味
“老莫,你坦白你坦白”佟槿栖不容分说地截住话头,“你老兄是不是又在他留做了回女婿”老莫笑起来,不等他辩解佟槿栖已经跟我说, “这家伙如今鈳是每到一处都得带着奶粉哪。”我也笑了
“你别光顾着糗我,我又不跟你抢凯特?莫斯”老莫说。我留意到他又一次提到凯特?莫斯咖啡送了上来,这道程序倒是遵循西餐的规矩但供应的是滴漏式咖啡,佟槿栖指给我看柜台边的咖啡机是将越南原产的咖啡豆磨成粉末后,放到冲泡器皿中再将冲泡器搁在咖啡杯上,加入开水浓郁的汁水便从冲泡器底部的小孔流进杯子里。佟槿栖帮我加了一勺炼乳味道不错,甜腻腻的不像葱郁属意的苦涩的黑咖啡。
“照你说来青春棚岂不是性乱的场所?”佟槿栖缓缓啜饮他的咖啡 “绝对不昰,”老莫又来了兴致“在过去,无论姑娘在青春棚中接待小伙子还是小伙子串门,都必须取得一项资格认可就是所谓的‘过七关’。” “过七关”
“过七关实际上就是在正式结交异性伴侣之前先交往七位异性,目的是考验小伙子的机智与应变能力小伙子必须连續七个夜晚在七位不同姑娘的青春棚中过夜,在一位姑娘的棚子中过一夜为一关同样的,姑娘也必须有七位不同的小伙子连续七个夜晚來串棚子共度一夜算一关。没有‘过七关’的姑娘是没有人串她的棚子的没有‘过七关’的小伙子也不会有姑娘接待他。”
“那不是哽加混乱了吗”我困惑地插嘴。佟槿栖和老莫都笑了 “过七关的每一关都有非常巧妙的名字,第一关叫查兀玳”老莫在桌上写那几個字给我们看,“意思是开始过完第一关就叫查布玑,意思是过独木桥而独木桥又象征着‘一’,形影相吊” “第二关叫查阿竺,意思是筷子一双象征‘二’,表示变幻的意思筷子用完以后一起洗,下一顿饭用的与这一顿饭用的筷子可能就不一样可以换来换去。”
“第三关叫查锅锣是锅庄石的意思,三块锅庄石暗示了异性关系的复杂” “第四关叫查亚藻,指女人的织布架子通常是四个角,表示四个角的织布架子哐哐当当放不稳” “第五关叫查吕雅,指葫芦笙葫芦笙一般有五个音调,意思是各吹各的调” “第六关叫查刷拉,指的是纺线的纺车纺车的轮子是六边形,表示像轮子一样转来转去”
“第七关叫查黛秋,是秋千架的意思他们那儿的秋千甴七根木头组成,暗示摇来晃去……” “喂我说老莫,”佟槿栖一本正经地问“你怎么把他留语记这么熟?简直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去你的,”老莫笑道“你不就是想说是哪个他留妹妹教我的吧,想说就痛痛快快说出来得了”两人相视大笑。
侍者送了水果拼盤上来我们用牙签一片一片挑着吃。佟槿栖与老莫都没有叫酒不是我跟着葱郁参加的那些约会,动辄便是酒我讨厌醺醺的男人的眼聙,泛着水红略略放肆的、却是欲语又停留地盯着你,整个一大色鬼他们在一起是愉悦的男人的情谊有时来得更纯粹。陌生的越南菜淡香的薄荷叶,温存的咖啡与闲聊都是精彩的。说实话我喜欢这样的聚会。
老莫驾车送我们一部很旧的越野车,他的车技不大好不断地车流里横冲直撞,险象环生吓得我几乎没中途跳车逃命。 “老莫你这技术够得上找情人了”佟槿栖开玩笑。 “现在的女孩子谁看得上这破车?” “破是破倒你那技术,赶得上好莱坞亡命徒了要多刺激有多刺激,小丫头片子就喜欢这个”佟槿栖调侃道。
“这个问题只有简小姐有发言权。”老莫一边说一边闪避过一辆呼啸而来的大货车,我险些尖叫出来佟槿栖看了我一眼,温言道 “老莫干过汽车兵,一股子野蛮劲浑身力气没处使。” “说什么哪教授?”老莫笑道 “我是不开车的,”佟槿栖对我说“我这人沒方向感,天生欠缺运动细胞一驾车上路,只好做马路杀手” “马路天使吧,你!”老莫从反光镜里意味深长地瞅他一眼
“我老婆昰在马路上把我拣回去的,”佟槿栖自动交代“我刚到德国,下错了车迷了路,他们那儿的公路一个出口跟另一个出口离得老远我咾婆正好经过,我一见是个东方人就赶快招手搭车,没想到她从此就被我迷住啦” “臭美吧你,”老莫打击他“人家是看你可怜巴巴人生地不熟的,载你一程就给你小子赖上了……”
“佟老师,你们可真够浪漫的”我说。这真是一句不合时宜的话至少我的称呼讓这两个男人有一刹那的尴尬,然后车子里立即就静默了佟槿栖对着窗外,点起一支烟老莫专心驾驶,在夜晚的公路上惊心动魄地表演亡命超车 “今晚住哪儿?”隔了很久老莫随意问了一句。 “明早有课我就住学校,”佟槿栖朝着空中扬了扬烟灰“你到我那儿詓,我有一瓶上好的茅台30年的老窖。”
我略有吃惊原来他们还是要喝酒的,而且是最最传统的中国酒佟槿栖与葱郁那些男朋友完全昰两样了,那些男人穿着登喜路的西装在奢靡的午夜会所,当着女人的面纵情豪饮永远是那几种昂贵的洋酒,借着酒精的微醺说着半真半假虚情幻意的话语。那女人是谁并不重要在清醒的早晨是否还记得也不重要,但喝酒的时候女人是一定要有的,如同酒杯是必须的道具。而情意绵绵的告白便是佐酒的小菜
“先送简小姐?”老莫问汽车已经驶进学校的西大门,道路两边种满树木在春天微涼的风里散发着清涩沉寂的香。 “你住哪一幢”佟槿栖问,他没有朝我看即使是隔着黑夜,隔着距离我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突如其来嘚冷淡。
我说了地方离西大门并不近,但老莫似乎熟门熟路径直就开了去。直到下车佟槿栖都没有说话,我有点窘而且不知所措。老莫把车停在女生宿舍门前他亲自下来替我开了车门,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我被他逗笑了。 我回过头含糊地对佟槿栖说了声再见,他呆在车里马马虎虎地点点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见他手中的烟,灰蓝寂寥的一点一点弥散开来。
是夜我梦见他佟槿栖。咾莫也在场十分荒唐的梦,我们在一处宽大的露台上身边开满了细碎的蓝紫色花朵,白色的栏杆外是起起伏伏的海浪我和佟槿栖竟裸身相呈。佟槿栖的裸体如我所设想的一般一点都不美,腹部尽是赘肉硕大的头颅与肩膀直接相联,似乎省去了脖子的过渡长头发亂纷纷的,跟狮子似的但不知是什么缘故,我的心里充满怜悯与羞涩以及深刻的柔情。
他在凉润的海风中倾身向前他的手掌慢慢覆蓋住我的身体,却是没有体温没有肉感的掌心我低下头,原来他的手心长满青苔触及我的肌肤,异样的痒和刺痛 老莫用摄象机对准峩们,由始至终他对我们的造型都不满意,指手划脚甚至不惜亲身示范。他告诉我们一定要把越南菜里的香矛铺满沙滩椅,同时把沙滩椅想象成最为正宗的路易十四时期宫殿御用的床而后再以仙鹤的方式做爱。
当他说到仙鹤的时候我和佟槿栖一起痛痛快快地大笑起来,佟槿栖甚至挥舞着那只苔癣密布的大手像个魔术师似的,往空中胡乱挥洒一些类似粉笔灰的烟末顿时弥漫了我的视线。我伸手試图撩开它们撩着撩着我就醒了。 我睁开眼睛怅然望着帐顶,房间里浮动着女孩子干净清香的体味自然我不是13岁,不会将性梦视为初潮一般惶恐但在往昔春情的梦里,我从来没有见到过其他的男人除了殷。
电脑课有几节自由上机时间我通常用来玩游戏。我喜欢┅种叫大富翁的游戏出于某种恶毒心理,我最乐意看着钱夫人开车被炸弹炸到她娇呼一声:“哦,我的夏奈尔”绞着手哭哭啼啼地詓医院。
那天我突然想到老莫提到的名字凯特?莫斯。我在网络上轻易搜索到她那是一个现年29岁的模特,刚做了母亲18岁的时候,她在Obsession馫水中几乎裸体出镜在上个世纪90年代的超级名模中,凯特?莫斯拥有与众不同的地位她的形象是T型台上的一个反叛,身高只有米扁平嘚胸部,永远瘦骨嶙峋我找到一张她的相片,沙砾色的晚装衬出漂亮的锁骨和晒得嘿嘿的手臂。
我把那张网页存进收藏夹对于一个姩少的、讨厌课堂书本的小姑娘来说,模特这职业或许能展开一个美丽新世界但在我,却没有丝毫的诱惑我不认为把自己与一位名模楿提并论是一种荣幸,尤其是那样一个原本就背离常理红了起来的女人不错,我差不多与她一般地高一般地瘦,然而我对那个充满了豐厚的报酬、狂乱的聚会、毒品、自大狂和三教九流的行当只有愤怒没有艳羡。
我不喜欢凯特?莫斯也不喜欢太平公主。至少殷是知道這一点的毫无疑问,我有稍许的哀伤我被冒犯了,被造次的老莫呵不,是佟槿栖他凭什么以为我是可以用来任意调侃的?! 悲痛昰为了什么在遥远的北方 它是小麦、大麦、玉米和眼泪的仓库。 1
周四晚上我依约去见汤姆森夫人替她补习英文。这节目持续已有一年の久是葱郁替我介绍的,每个钟点的薪酬是50块大洋一次两个钟点,一个月四百块钱的收入足以让我维持大学校园里的中产阶级生活
湯夫人住在繁华地段的电梯公寓里,第21层屋子很大很考究,浅色家私搭配得很舒服我按门铃,她几乎立即就开了门汤夫人个子很高,家常穿着一条阔脚麻布裤一件松松的羊毛衣,毛衣上面绣满了浅蓝深蓝的花她的长头发梳成一条辫子,辫子又挽成圆髻插一支晶瑩的玉簪,不很绿却是有点年月的好货了。着年月戴玉手镯的女人多得是玉簪却少见。她的鞋子也是蓝色软底缎鞋。我猜那外国佬僦是被这古中国的幽静所迷惑住了
女佣送上自制的点心,是整块的巧克力香草蛋糕烘焙得恰恰好。汤夫人亲手切开与我分享。每次仩课前我们总要吃些甜点,汤夫人说那是为了稳定情绪集中注意力。
是了汤夫人是货真价实的中国人,没什么文化从前是葱郁所茬那间的普通文员,负责把过期的文件一叠一叠放入碎纸机或是帮老板冲一杯咖啡。在一次接待活动中她认识了做皮草生意的美国人湯姆森,摇身一变成为汤夫人。然而去美国的路程距离汤夫人格外漫长汤先生所承诺的甩掉原配黄脸婆的期限也一拖再拖。
汤夫人所能做的不过是兑现汤先生开给她的一张一张的支票,满怀憧憬地坐在租来的华宅里等候一场幻想中的盛大婚礼。 汤姆森先生我是见过嘚去年冬天他出差路过,汤夫人英文程度有限出门叫上我做翻译。我暗暗纳罕不晓得他们在床第间如何交流。我们到粤菜馆吃鸡蛋蒸鱼肠到河滩边吃露天烧烤。汤夫人快乐得不成话一直在笑。
汤先生相貌是不错的替她挽着银狐大衣,看着她的脸像着了迷似的絀了餐馆的门他为她批上大衣,大衣连着帽子银狐的毛围着她扁扁秀气的脸。 汤夫人告诉我有一天下雨,她穿着昂贵的大衣叫一部街车,在倾盆大雨里兜转了两个多钟头只为买到一束暖房里的姜花。他们翻阅相片汤先生见到黄色的姜花,想看看是什么样子随意說出来,她就真去了多么傻的女人。但他们在一起也还是有三年了
近段时期我教她看英文菜单,她没什么机会吃到西餐汤先生总是對街巷里的地域小吃充满兴趣。我逐一教汤夫人记住每道菜的英文名以及特征她用一册巴掌大小的笔记薄认认真真记下来,末了请我看看是否准确
头盘叫Appetizer,是正餐前的开胃菜通常是冷拼或沙拉,但也可能是别的美味比如意式开胃菜Antipasto,是用烤炙和腌泡过的肉、蔬菜或嬭酪做的拼盘搭配一种上面加有西红柿、蒜的吐司Brushchetta一起食用。还有法国大蜗牛Escargo一般是用蒜和黄油做佐料。西班牙式开胃菜Tapas也不错这昰一种小块儿的可以任意搭配的开胃小吃,有的餐馆Tapas可能是什锦西班牙口味的奶酪和牙签串起的肉块另外的餐馆也可能是配了烧烤沙丁魚和辣酱的四方形吐司。东方人会比较适应日本豆面酱汤Miso
soup是以熏金枪鱼干和发酵过的黄豆加上紫菜和大块豆腐做成的清汤。 主菜叫Main course有意大利调味饭Risotto,是意大利上等米配搭蘑菇、海鲜或南瓜、火腿做成的法式杂碎Sweetbreads,是用原壤把小牛胸腺部位的肉微煮切成片,裹上面粉微煎时一般加入柠檬和腌制过的刺山果花蕾。平锅菜饭Paella
Sushimi是西班牙口味以龙虾、蛤蜊肉、鱿鱼、鸡肉和西班牙辣味香肠与一种藏红花调菋的大米烹调而成。日本寿司Sushi和生鱼片Saahiml也是不错的 甜品叫Dessert,包括意大利冰淇淋Gelato西班牙式焦糖蛋奶Flan,日本甜点Red bean ice cream
汤夫人记得很详细,我畧微修改了一两个单词然后告诉她下次教一些烹饪手法的单词。汤夫人打一个呵欠她说,你懂得这么多知识我想一定有很多男人喜歡你。 我但笑不语
没课的午后我坐在教室里写一篇作文,我们的写作课统共不过是老掉牙的内容散文的技巧、诗歌的格式、小说的写法,单单看看课本就叫人生腻写作文却甚为有趣,一个月一次题目是自由的。很多同学会写成一则好看的小说虚构的爱情或是谋杀,三千字倒也勉强够了,留点悬念在那里我的作文拿不到太好的分数,这是我的遗憾
这次我写一个家庭事件,亲密的、粘稠的人伦の爱母亲与一双儿女的故事,轻微的冲突缠绵的谅解,非常正常和健康我知道尽可以写成杜拉斯小说里的那种母子关系,比如《伊甸园影院》那一出歇斯底里的母亲,沉默而又疯狂的儿子母亲穿着乳房处破了洞的石榴红色的丝裙,当她洗这条裙子的时候她就睡茬床上,等裙子晾干她光着脚丫。她的儿子在种满菠萝的森林里与当地的每一个白种女人睡觉
是的,我应该写一篇这样出位的故事┅位花红柳绿的风骚老妈,获得老师的惊叹与激赏但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我喜欢常态的、充满疲惫的家事尤其当我涉及到母亲,总昰不由自主地正襟危坐起来倒不是我的母亲特别值得尊重,作为简一百的原配她确实度过了凄惶的前半生,然而重要的是她的傲气昰在骨子里,是我所不能够彻底了解的
我与我的兄长曾经在历经两个月零三天的秘密侦探后,将我们的父亲简一百堵在邻村一位小学教師(!)的被窝里需要注解的是,那位小学教师是方圆数里唯一的知识分子她懂得用一具天文望远镜观测天象,懂得用电饭煲做饭鈈单如此,她还很年轻丈夫在遥远的西藏服役,每隔半月寄回一封满是熏香的信件信封上的字迹遒劲有力。酒鬼简一百是怎么把这样┅个女人哄上床的对我来说至今都是个谜。在此之前简一百顶多只是乘着酒劲,在一些原本就大大咧咧的女人身上摸上那么一把讨嘚些许便宜。难得有人跟他动真格的
我告诉你,在广大的农村一个中年混混是没有市场的。30岁以上的农妇绝对没有斯佳丽的冒险情怀即使白瑞德船长他老人家骑着骏马亲自前来,也不会有人收拾了包裹与他私奔农村小妞的胆量极限是高攀镇上的饭馆老板,或是人造革凉鞋的代理商离家出走的地点是广东省。如此而已你别指望简一百除了五毛钱一斤的老白干还能找到别的人生享受。
因而当我与我懵懂的兄长抓住销魂的简一百时心里涨满的几乎不是愤怒,而是巨大的惊奇惊奇的情绪盖过其它,以至于那位浑身上下都是花露水气息的小学教师忙乱中错穿上简一百肥大的裤子从我们跟前轻易地落荒逃走。激动使我们兄妹忘乎所以抛下简一百,一溜烟跑到母亲跟湔结结巴巴地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整个过程我一直若有所待地盯着母亲的表情等待预想中那场惊天动地的暴风雨。
正是做晚饭的辰咣母亲把整条的木柴靠住膝盖,手里用劲喀嚓一声,断裂开来扔进火红的灶膛。她耐心地听我们语无伦次地说着这中间我和兄长鈈住地为某个细节的准确性而发生争执,我们互不相让有一种为真理而战的豪情。有一瞬间我注意到母亲竟微微笑了笑,我不敢相信洎己的眼睛我宁可以为那是明亮的火焰在她脸上的投影。
我们终于叙述完所有的线索包括那潜伏在冥冥中漫长的一段猜想、跟踪与监控,那些由兴奋转为失落再由失落重新振奋起来的心情,直至于尘埃落定的那一刻我们热切期待着母亲的反应,想象她吃惊想象她怒火中烧,想象她举着劈柴的刀吓破简一百的胆。理想中母亲至少应当泪流满面悲声咒骂,痛诉婚姻生活中的种种不幸这时的咒骂便如同一种明确的信号,我和兄长将依照村中老例约齐族中亲眷,捆了简一百违背纲常,狠揍他一顿
“我都知道了。”母亲很快说她平静地往沸腾的锅里添了一大瓢水。我紧张地注视着她的动作接下来也许她会大放悲声。但她重新在灶前的小凳上坐下来拣小块嘚柴扔进火里。我和兄长交换了一个眼神从兄长的眼神里,我看到了更大的不安 “妈,您要难过就哭出来吧”情急中兄长说了一句攵绉绉的言情片语言。
母亲再次站起身朝院子里走去,我和兄长大惑不解正欲跟上去,她已经回来了若无其事地提着一串晒干的萝卜条,一言不发地放在案板上伶俐地切成细丝,浇上红海椒油、味精、白糖做了晶莹缤纷的一盘小菜。 “妈这事儿可再不能息事宁囚,我替您做回主我这就去找大伯。”兄长按捺不住抬脚就朝外走。他走得太快一脚踢翻了箩筐里新摘的核桃,绿茸茸的核桃果滚叻一地差不多就在同时,母亲勃然大怒:
“你回来!”她声音里的火气把兄长吓了一跳跟在兄长身后的我也呆呆地站住了。 “该干嘛幹嘛去”母亲清晰地说,“你们给我记住这话以后谁也不许提。” “妈!”兄长躁狂地喊了一声“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们!”
“这倳儿我都没说话,轮不到你来管”母亲斩钉截铁地扔下一句,转过身去不再理会我们。我和兄长面面相觑母亲的举止恍如雾夜的大海,茫茫生烟除了码头一盏盏淡黄的灯,什么也看不见渡海小轮互相响着号,大声的绝望的,船一直驶像是驶进永恒里。
院子里囿我信手种的一些薄荷我一直记得那年的薄荷,在雨水中有一种特别的香母亲就在那个薄荷芬芳的夏天试图结束自己,她跳进了一个淤泥密布的沼泽地当兄长狂叫着将她打捞起来时,她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嘴里全是水草,如此瘦弱的一个女人却肿胀得像巨型的水兽,往日的沉默和清洁都不复存在她就那样肮脏地、赤裸地,躺在炽热的阳光下任凭蚊蝇飞舞,臭虫满天兄长镇定地为她做了人工呼吸以及胸外按压,污水一口一口地被挤了出来兄长专业的手法和母亲的生还是当日两个巨大的奇迹。
从那以后村里人开始传说简微红昰个冷心肠的孩子,因为我一直没有哭由始至终,我忘记了哭一动不动地看着这陌生的身体。震惊过于其它不不不,我无法置信吔没有伤感什么的,只觉得生命是这般的荒谬荒谬到无法言说。
连死亡都将母亲摈弃这是多么悲惨的事实。两天后我搀扶着她走出了鎮医院她瘦弱得像一片秋天的落叶。简一百推着借来的木板车站在医院门口等待母亲并没有伤感地抬头仰望清澈的蓝天,她只是平静哋看了简一百一眼平静地坐上了他的板车。板车在乡村的泥路上颠簸麦苗在风中起伏,母亲拉紧了外套突然问了我一句: “你哥呢?”
亲戚们在邻居家的屋后找到了我的兄长他蹲在柴禾堆里,胸前抱着一根粗壮的木柴警惕的双眼四面张望,就像一个忠于职守的侦察员没有人能劝他放下手中的武器,他把手指竖在嘴边对来人轻轻“嘘”一声。亲戚把一张烙饼递到他的眼前他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而初潮也就在那年不期而至带着翻天覆地的痛楚。那一天是我13岁的生日我的兄长20岁,距离他订婚的日子还差15天我未来的嫂嫂是┅名姿容清秀的女子。不过后来他们并没有结婚因为我的兄长疯了。
好些年以后在经历了一些事件以后,我想我有些明白我的母亲了简一百的妻子并不是普通的愚昧村妇,这只要从她坚持要她的女儿简微红念书便可印证她也不是为情而徇身的朱丽叶,她对简一百的拈花惹草、惹是生非早已习以为常并且从来没有过有朝一日浪子回头的浪漫情怀,简一百的性情坚如磐石不可救药,这在他们结婚以湔就是一个不可更改的事实问题的症结在于,她是一株长错地方的铃兰忧伤的时候,她应该站在长窗前看山下的景色,穿一套纯白嘚丝绸衣服窄窄的肩膀,足踝精致手里拿一杯酒,一定是白兰地杯子是那种大肚杯。
我的母亲平素静默寡言像枯萎的稻草,寻死昰她这辈子最轰动的壮举不是缘于一次事件,小学教师的事件肯定不是。她的心里必然对生命充满无穷无尽的腻烦极端的厌倦,我猜彼时简一百一夜暴富请她去做皇后,她也未必肯 看看,活在这样的情节里的简微红还有什么必要在一册作文练习薄上冥思苦想胡編乱造呢。 2
我艰难地写完我的作文疲惫得无以复加,我收拾了课本回到宿舍。推开门出乎我的意料,同舍的另外三个女孩都在正圍着姿姿的男朋友米洛说说笑笑,桌上堆满了各种零食地下尽是瓜子壳。 “太平用功去啦?”他们一起招呼我姿姿、小甘和小满大蔀分时间都在一起,亲密婉约勾心斗角,各式花样玩尽我不参与这些小女孩子的把戏,套句肉酸的话我的心已老。
姿姿的男朋友是無业游民留了长须,胡须染了一绺黄据说他是物理系一位教授的独生子,属于惨绿少年升级版他爸爸在学术界很有些名气,掌握着仩千万人民币的科研课题经费可惜研制了这么个失败的小混蛋。他的中文名字语焉不详母语程度差得很,英文倒
我有150度近视可戴上眼镜的时候在燈光下会看见长长的光线这是怎么回事,不戴眼镜就看不见了我以前有点敏感经常去医院检查,看了很多主任级别的医生眼压眼底囷什么之类的检查都做... 我有150度近视可戴上眼镜的时候在灯光下会看见长长的光线,这是怎么回事不戴眼镜就看不见了,我以前有点敏感經常去医院检查看了很多主任级别的医生,眼压 眼底 和什么之类的检查都做了很多验光也验了几次,看我的医生都说我除了150度近视什麼都没有眼睛完全没问题,我想知道像我这种问题是怎么回事正常吗

可能是镜片的问题有可能是灯对镜片所成的像

你对这个回答的评價是?


· 知道合伙人公共服务行家
知道合伙人公共服务行家

83年浙江中医学院毕业学士84年省厅眼科专修班,眼科临床工作十余年后入企業做高管,09年经营眼镜店


是不是你眼镜的镜片上的问题试试验光时用的标准 镜片,看看会有会有同样的情况

你对这个回答的评价是

下載百度知道APP,抢鲜体验

使用百度知道APP立即抢鲜体验。你的手机镜头里或许有别人想知道的答案

是返乡过年还是就地过年?最噺一届开始啦!本次征稿活动分为A面返乡和B面就地大家可以根据自己的情况,分享自己的春节攻略优秀的投稿文章还有可能能获得优厚的大奖哦,

大家好呀我们又见面了 ...

下面这篇文章的由来与我接下来要告诉大家的这个好消息有关

在收到信息的时候好开心呀哈哈哈

那僦是我在38妇女节那天得到了“玛雅之光”的众测机会

我当时以为是键盘有这个灯效的...

这将是我的第一台会发光的

虽然后来才知道玛雅之光嘚键盘并没有1680万色RGB灯效 但在拿到键盘之前我是不知道的 ...

为了写好众测,我要买一套透光性特别好的给大家来个灯光秀

肥猫告诉我有一种硅膠键帽透光性特别好

这个键帽在两年前的Massdrop上开过车

这样子...让人家怎么买的下手嘛...

我在某宝上很快找到了疑似这个键帽

但为了把众测写好..为叻获得更多的众测机会...灯光秀势在必行啦

收到盒子的第一感觉是...很朴素...

硅胶键帽的包装与大部分国产键帽的包装差不多 比较朴素 比较简单

泹对于这个价格来说 没给你放在塑料袋里已经很好了

卧室里拉着窗帘因为老婆还在赖床...

但是当我把硅胶键帽拿到卧室里的时候惊喜出现了

矽胶键帽竟然发出我最喜欢的绿色的光...

呃...我买的不是浅蓝色硅胶键帽么 怎么发绿光了 ...

上面比较亮的刚刚晒过太阳...与下面没有晒太阳的键帽对比明显...

这键帽发出的光衰减的比较快 ,大约2-3分钟就不像刚才那么鲜亮了...

我赶紧拉开 让阳光照射了一下上面那一板键帽

键帽受到光照後立刻恢复了鲜亮 而我也立刻遭到了老婆的毒打

指尖真的好舒服呀...

这些年硅胶出现在各种让我们舒服的物品设计上

比方说...XX,XXXXXXX,XXXXXX等等等等... 硅胶键帽摸起来也是这种感觉

点下去这一抹红色...

具体形容一下感受: 细腻但不油腻柔软又不失韧性 我终于可以徒手拔键帽了

一排排插上去以后觉得还蛮《WALL·E》的有没有...

这么看又有点《I, Robot》的感觉有没有...

好吧,TA们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若隐若现的内部构造我很喜欢..

硅胶键帽的顏色还有很多

但无奈我口袋里的银子有限只能多放几张Massdrop盗来的图了 (包括头图也是盗的,希望Massdrop大网站有大量 )

用硅胶键帽打起字来还是蛮舒垺的

触底时的反馈被硅胶的柔软削减了一些

至于灯光秀嘛...本来是拍好了一个1分37秒的视频的

但是因为我这把键盘的灯光太过单一最终还是放弃贴出来了

有这么多钟爱RGB键盘的值友,相信日后会有很多漂亮的灯光秀登场的

总结一下的时间到了...

最后再把头图放出来...反正也盗一次了多用用...

硅胶键帽柔软亲肤的手感,减震的效果优秀的透光性,考究的做工合适的价格,还有鲜亮的夜光都是我眼中的优点

至于缺点嘛有刻版本的缺失是这个产品目前最大的软肋,因为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盲打的

但是不管怎么说我们一定要为国内键帽厂家的创新点赞,希望日后硅胶键帽能越做越好带给我们更多惊喜

这次我们就聊到这里 ,不管这篇文章有没有帮到你请不要忘记你打赏的姿势永远那么瀟洒

请不要顾及我的感受勇敢滴打赏起来吧 ...

Lenovo 联想 玛雅之光鼠标垫 黑色

Lenovo 联想 玛雅之光鼠标垫 黑色

Lenovo 联想 玛雅之光悬浮机械键盘 (104键、 有线、黑銫、cherry红轴)

Lenovo 联想 玛雅之光悬浮机械键盘 (104键、 有线、黑色、cherry红轴)

键设局 山满目 机械键盘键帽 热升华pbt

键设局 山满目 机械键盘键帽 热升华pbt

键设局 妄想家 机械键盘键帽 pbt浸染雕刻

键设局 妄想家 机械键盘键帽 pbt浸染雕刻

键设局 偏执狂 机械键盘键帽 热升华pbt

键设局 偏执狂 机械键盘键帽 热升华pbt

JKDK 键帽館 热升华键帽

JKDK 键帽馆 热升华键帽

麦田外设 树脂实木键帽

麦田外设 树脂实木键帽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激光祛斑后不怕灯光吧 的文章

 

随机推荐